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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烽火戲諸侯 -【陳二狗的妖孽人生】《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5:28 PM     標題: 烽火戲諸侯 -【陳二狗的妖孽人生】《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smallmen 於 2011-1-8 09:39 PM 編輯

【小說書名】:陳二狗的妖孽人生
【小說作者】:烽火戲諸侯
【作者簡介】:無
【內容簡介】:

  衣衫襤褸的老人蹲坐在破敗房子前的白樺木墩子上,喝一口自製的燒酒,抽一口極烈的青蛤蟆旱煙,瞇起眼睛,望著即將落入長白山脈的夕陽,朝身旁一個約莫六七歲、正陪著一黑一白兩頭土狗玩耍的小孩子說道:「浮生,最讓東北虎忌憚的畜生,不是皮糙肉厚的黑瞎子,也不是600斤的野豬王,而是上了山的守山犬。」
  許多年後,老人躺進了一座不起眼的墳包,那個沒被大雪天刮煙炮凍死、沒被張家寨村民戳脊樑骨白眼死的孩子終於走出大山,來到城市,像一條進了山的瘋狗,咬過跪過低頭過,所以榮耀。
  其爺如老龜,死於無名。其兄如饑鷹,搏擊北方。其父如瘦虎,東臨碣石。
  那綽號的陳二狗的他,能否打拼出一世榮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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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5:30 PM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09-12-15 11:11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01章 二狗


  小興安嶺完達山原始森林末梢,這一直是個驢跡罕至的地方,今天卻有一支車隊挾帶著一股彪悍氣焰碾過,五輛越野車,散發著肆無忌憚的意味,兩輛上海牌照的悍馬,一輛JEEP牧馬人,一輛東風猛士,最后一輛是應該早就停產的北京212,看得出來這群吃飽了撐著跑到大東北邊境的“驢友”都挺金貴。
  雖然道路崎嶇,所幸不是雪天,車隊最后停在一個注定不會出現在任何一張地圖上的村莊,村子大概六七十戶人的規模,領頭的那輛東風猛士走下個身材魁梧的青年,乍一看會給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印象,可有心人如果懂點那張“沈K3”開頭的車牌的含義,興許就會覺得這個神情些微膚淺的家伙沒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車中副駕駛席窩著一個滿臉倦容的女孩,僅露出一張臉蛋,便足以讓她成為各色男人夢寐以求的尤物,可惜那份略厚的妝容帶來幾分脂粉氣替她貼上騷媚的標簽。

  悍馬和牧馬人走下三個青年,一眼就看得出是南方人,身形都算勻稱,一身標準越野裝束,偶爾露出的腕表或者手機都令人咂舌,這群開著高檔越野車滿中國亂跑的年輕人未必都是富家公子,但絕對不會是窮人。

  北京吉普212跳下一個女人,戴著頂鴨舌帽,遮住半張臉,何況還有副算不得輕盈的黑框眼鏡,手中拿著照相機,厚實迷彩服也有意無意掩藏住她的身材曲線,她身后跟著一個約莫30歲的男人,剃著一個干凈利落的平頭,陽剛而矯健,安靜到木訥,一聲不吭跟著她來到村子的外沿,望著她拿起照片拍攝一幅墻壁宣傳語。

  “楊少,她到底何方神聖?”開那輛牧馬人的南方青年好奇問道,車隊中總共就兩個女性,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名花有主,這個青年在自己地盤上過慣了每天晚上有美女暖被的日子,自然不得不把視線投向那位一路上只顧著拍照的年輕女人,如果不是礙于這一行人中每個人背景都不簡單,憋著一肚子邪火的他早就有霸王硬上弓的沖動。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挺莫名其妙她就參與進來,我看她不像惹事的貨,就懶得追究了,靈峰,你要真看上這妞,我倒是可以幫你查查她的確切底細,我們這個圈子說大可大說小可小的。”

  瞇起眼睛叉腰欣賞這村子風景的高大青年笑了笑,卻沒有轉頭看身旁的同伴,這個笑容讓他那張沒有深度的臉龐頓時深刻起來,“再就是千萬別喊我楊少,大少公子什么的在我們這不流行,我不知道你們那邊是怎么個習慣,起碼我不太適應,再說我一個在地方部隊混吃等死的小公務員也確實稱不上這個名號,聽著就像你在寒磣我,所以以后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順耳。”

  “中。”矮了將近半個頭的南方青年學著東北方言的語調輕笑道,說心里話他也不喜歡喊身旁的同齡人“楊少”,總覺著不僅身高矮了一截,捎帶著尊嚴都矮了一截。他瞥了眼在遠處拍攝的年輕女人,露出個玩味笑意,本能降低聲調道:“沒追她的意思,就想玩玩,你看成不成。”

  “有啥成不成,女人嘛,不就是讓我們玩的。”

  這位開著黑龍江省軍區軍車來邊境的公子哥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道,一臉不以為然,估摸著是個極端的大男子主義。他微微低頭看著從上海遠道而來的“朋友”,然后瞥了眼那輛看樣子和悍馬沒大區別的東風猛士,里面名義上是他女朋友的女孩剛好伸了個懶腰,曲線畢露,他露出個遠算不上正派的笑意,輕聲道:“你要不嫌臟,回到哈爾濱,那小妞你也帶回去玩幾天,反正是個只認錢的娘們。”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很對胃口。

  村子很小,屬于那類小到芝麻綠豆大事情都可以迅速傳遍整個村莊的渺小,對這個通電沒多久的村子大部分成員來說,拖拉機已經是他們想象力的極致,今天一口氣氣勢洶洶殺到村口的這五輛鋼鐵猛獸無疑是一種視覺上的巨大沖擊,不僅是衣衫破舊一身臟兮兮的孩子趴到籬笆或者土墻后狠狠瞪大眼睛,幾乎所有村民都站在遠處帶著敬畏和艷羨嘖嘖稱奇,兩個稍大膽的小孩躡手躡腳想要去觸碰一下這些個龐然大物,被一個開悍馬的青年瞪了一眼,立即一溜煙逃竄到離村子很遠的一座山頭才罷休,似乎那個干凈到不像樣的城里人比能撲倒老黃牛的豹子都要危險,渾身透著嬌氣的女孩剛從東風猛士走下來,看到這個滑稽舉止后笑得花枝招展,讓一群這輩子只在幾張稀罕年畫上見識過“天仙美女”的村漢眼珠子都差點掉到地上。

  幾個青年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事情,而那些淳樸村民便在遠處凝視,眼神簡單到甚至不夾雜嫉妒。

  從這個世界走到那個世界,需要幾代人的攀爬掙扎?

  樸素的鴨舌帽,性別模糊的軍靴,掩去眼神的黑框眼鏡,女人似乎跟那群青年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燈籠,籬笆,在大城市早就絕跡的老版拖拉機,甚至是某個站在遠處朝她咧嘴大笑的純真孩子,都成為這個女人視覺上的收藏品,她沉默著將這些事物納入眼底收入相機,最后她沿著一條小路走入這座位于山坡上的村子,僅就房屋而言,這里的土房顯然沒法子跟她去過的一些江南古鎮媲美,停停走走,她來到一塊平整空地,竟然看到一支籃球架,雖然制作簡陋,但還是讓她吃了一驚,這里畢竟是中國最偏遠的角落,她輕輕一笑,望向平地上的兩個似乎有點不太尋常的村民。

  一高一矮,而且氣質迥異,也許是因為整個村子淳樸到近乎蒼白的緣故,或者是那個大個子憨傻癡呆的模樣,讓她覺得籃球架下的稍矮村民有點詭異,熟悉攝影的她深諳這種落差,所以她忍不住多瞧了那家伙一眼,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一米七五左右,在北方人堆中很希拉平常的身高,但有一張很蒼白的南方人臉孔,但即使放低她那堪稱苛刻的審美觀點幾個等級,他也擠不進英俊行列,其實如果把他放到城市人海,哪怕是以記憶力卓越著稱的她也很難產生清晰印象,可這樣一個人,站在中國幾乎最東北端的偏僻村落,捧著一個縫縫補補的籃球,傻乎乎眼睛一下不眨地盯著她,終于讓她露出一個久違的燦爛笑容,她抓拍下這一個有趣的畫面,很有成就感。

  然后她直接轉身就走。

  對于這個旅行袋中始終放著一本《雙城記》和一本《權力意志》的女人來說,一見鐘情啊,緣分啊,這些玩意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小東西,癩蛤蟆都眼巴巴等著不計較外貌的天鵝降落,可哪里知道到了這個境界的天鵝基本上都對所有蛤蟆甚至是天鵝不感興趣了。


  “富貴,漂亮不?”稍矮的年輕男人終于眨了眨眼睛,等到女人走遠,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微笑,他歪著腦袋望向站在不遠處的傻大個,一個身高目測一下起碼將近兩米的魁梧家伙,這樣一個大家伙就算在東北也有鶴立雞群的感覺,只可惜一臉萬年不變的憨笑,破壞殆盡了他原本天生具備的威嚴和壓迫感。

  傻大個沒有說話,咧開嘴,同樣異常潔白的牙齒,嘴角的弧度更大,笑起來真的挺傻。

  “不準笑!”捧著籃球的家伙輕輕沉下臉道。

  傻大個立即收斂笑容,一本正經,卻依然讓人覺得可笑。

  把籃球拋給傻大個,膚色與整個村落格格不入的年輕男人促狹笑道:“富貴,要不給你娶個這樣的媳婦?”

  有一個很具有鄉土氣息名字的傻大個又笑了,無藥可救的意思。

  這次稍矮青年卻沒有制止,只是無可奈何地接過回拋過來的籃球,來了個相當蹩腳的三步上籃,球沒進。

  一個光腳的孩子氣喘吁吁跑到空地,對這個球致以鄙視神情,叉著腰老氣橫秋用方言說道:“二狗,村頭來了很多你以前跟我們說的‘汽車’,李瘸子村長正和那些人說話呢,你不去瞧瞧?有個人可漂亮了,看到她后李瘸子走路都不瘸了。”

  俯身撿起籃球,被稱作“二狗”的他笑問道:“那到底有多漂亮?”

  琢磨了半天,小屁孩憋紅了臉道:“畫上的神仙一樣!”

  他笑道:“要不我們打個賭,要是那個神仙一樣漂亮的人跟我說話,你就把你家那瓶藥酒偷偷倒給我兩杯,怎么樣?”

  “不賭。”

  “孬。”

  “賭就賭!”

  年輕人似乎已經可以聞到那藥酒的芬芳,拋開酒不說,四品葉的純正野參,加上最上等的鹿茸“雪片”,還有一些說不出名頭的珍貴山藥,這樣的藥酒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仙釀,他閉上眼睛,蹲下來坐在籃球上,笑了笑,望向村頭方向,嘀咕道:“一件守株待兔的好事啊,祖墳冒青煙了?”

第002章刁民

    所謂祖墳,對陳二狗來說,無非就是一個六里地外小土堆一樣的丘冢,裡面埋著一個瘋癲的老頭,說句沒心沒肺的實話,陳二狗對那個模糊印象中只會酗酒發瘋的老人並沒有半點好感,雖然每年上墳的時候得恭恭敬敬喊他一聲爺爺。這座祖墳也著實沒冒過青煙,從小到大陳二狗既沒有挖到過六品葉的野參,也沒在小興安嶺山脈中捕獲到讓他幾個月吃穿不愁的獵物,甚至作為張家寨唯一一名高中生好不容易熬到高考也在情理之中的落榜,至於這次是否真的祖墳冒青煙,陳二狗也不敢抱有過多期待。

    在家中藏有一瓶好藥酒的小屁孩瞠目結舌中,那群非富即貴的年輕驢友在村長李瘸子的帶領下來到空地,找到「守株待兔」的陳二狗,這不是什麼未卜先知的本領,作為張家寨唯一熟悉普通話的村民,陳二狗當然猜得到這些富人會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就在陳二狗打算粗略自我介紹一下的時候,對他怨念頗深的李瘸子立即搶先用那拗口彆扭的普通話道:「他叫陳二狗。」

    似乎生怕解釋不清楚,他說「二」的時候立即伸出兩根粗壯漆黑指甲滿是黑垢的手指,說到「狗」的時候立即吹了聲口哨把附近他家那頭癩皮狗阿黃叫了過來,惹來圍觀村民一陣亂哄哄大笑,幾個從南部城市來的青年毫不掩飾他們的打趣眼神,只有那個把玩著相機的女人輕微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是因為反感眾人的起鬨,還是這麼快就第二次見面,等到她看到當事人一副無所謂的鎮定模樣,這才輕輕鬆開眉頭,低頭繼續伺候那隻陳二狗注定認不出牌子的相機。

    領頭模樣的高大青年好小根本就懶得拿陳二狗的名字做文章,直截了當問道:「陳二狗,你們村子有會打獵的人嗎?」

    面對這群似乎可以用錢砸死自己的富家子弟,陳二狗也沒有發怵,微微思索,用一口還算標準的口音問道:「要獵山跳野雞之類的,還是?」

    高大青年那張表情單調到近乎面無表情的臉龐浮現一抹譏諷笑意,卻也不說話,只是朝身旁那群同伴聳聳肩,似乎這是個很幼稚的問題,他身旁那個村民眼中神仙一樣的女孩更是笑得花枝亂顫,讓人一飽眼福,陳二狗臉色微變,他身後那個幫他拎著籃球的傻大個有意無意向前踏出一步,這個微小細節遠不如女孩的搖曳風姿吸引眼球,但與此同時一直站在角落、悶不吭聲的平頭男人卻也踏出一步,看似漫不經心站到戴鴨舌帽女人身側45度角的位置。

    一個應該是上海的青年語氣滿是譏嘲,笑道:「要打那些小玩意,露水河長白山狩獵場有成堆的,我們何必來這窮鄉僻壤的鬼地方,聽說這塊區域有超過600斤的大野豬,這才趕過來,如果能碰到黑熊豹子,那是更好。」

    那個尋思著要對照相女人下手的青年斜瞥著陳二狗說道:「錢不是問題,別說馬鹿野豬,就是東北虎,我們也照樣能打。」

    陳二狗問道:「不會出事?」

    隱隱不悅的青年冷笑道:「出了天大的事情我們也能幫你頂著,別廢話,喊幾個認識路的傢伙,我們進山。」

    陳二狗把想說的話嚥回去,這群大城市來的幼崽子,他本意是擔心真要撞上了黑瞎子或者上四百斤的野豬,這群身體嬌貴的城裡人會嚇得尿褲子,暗地裡用方言罵了聲滾犢子,也懶得解釋,把身後的傻大個拎小雞一樣牽出來,道:「要進山,有他就夠了。」

    正在查看手機信號的高大青年抬頭瞧了眼笑得很像個白癡的傻大個,皺眉道:「他?」

    陳二狗轉頭看著憨笑的大個子,道:「不准笑。」

    傻大個立即閉上嘴巴,神情肅穆的模樣,卻更具滑稽效果,一個開牧馬人越野車的青年好像是看到了最幽默的事情,望著陳二狗和傻大個,肆無忌憚捧腹笑道:「你們真是一對絕配,應該去找趙本山拜師。」

    陳二狗撓撓頭,看似真誠道:「他不是傻子,這點我們村傻子張蛋都看得出來。」

    不等他對面的人慍怒,陳二狗朝某個蹲在平地邊上像老鼠一樣啃肉乾的邋遢男人問道:「張蛋,你說富貴傻不傻?」

    那邋遢到令眾多城裡人作嘔的中年男人使勁搖頭,然後死死盯著那個擺弄手指的女孩,流了一地口水,也許對這個真正的傻子來說,永遠不會懂秀色可餐四個字的含義,但也會本能覺得那水靈娘們會比手中的發臭肉乾更加香噴噴。

    不給這幫子有錢人發飆的時間,陳二狗已經像個皮條客一樣斤斤計較算起來,滔滔不絕道:「進山一天1000塊錢,打到山跳,哦,也就是兔子加50,狐狸加100,野豬加300,如果是上四百斤的另外算錢,打到黑瞎子的話,起碼500,如果是東北虎,呃,那就你們打你們的,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不算錢。」

    對某些個依稀聽明白大意的村民來說,一個個腹誹咒罵這個二狗的貪財,1000塊錢對張家寨來說,意義巨大到一個絕非城市青年能想像的地步,形象點說就是半個媳婦的價格,所以用獅子大開口來形容陳二狗的「漫天要價」也不過分,只不過村民淳樸護短,也不會真去揭穿陳二狗的不仗義,陳二狗這犢子雖然出了名的不做人,但起碼幾次跟外村的糾紛中都出了大力氣,要不是這對陳家兩兄弟,張家寨沒現在的安穩日子。

    「就這樣算。」

    高大青年很有領袖風範,一句話就乾脆利落敲定了陳二狗的價格,一兩千的開銷興許還不如他一次夜生活的零頭,沒必要囉嗦,他才懶得管這筆錢是否讓那個說話不怎麼順耳的年輕農民佔到了大便宜,其實照他來說真要能撞到大野豬或者黑熊,給個一萬都不是問題,試想回到圈子說自己親手獵殺了一頭黑瞎子那是如何的引人矚目?

    那個眼睛水盈盈能勾魂的嫵媚女孩從頭到尾只是輕描淡寫瞥了眼土裡土氣的陳二狗,便再沒有看第二眼的慾望,一身補丁刺眼的破敗棉襖,在她的世界中補丁這東西就只能出現在影視作品中,她很小鳥依人地半依偎在男朋友身邊,小心翼翼檢查著塗滿色彩斑斕指甲油的美甲,8歲到80歲之間的村民如出一轍的驚豔眼神讓她很是受用。

    陳二狗悄悄鬆了口氣,道:「什麼時候進山?」

    那青年擺著一張撲克臉道:「現在,我們回車裡拿上裝備就立即進山,有問題?」

    陳二狗微微眯著眼睛,笑道:「沒。」

    瞧瞧這笑容,貌似諂媚,卻硬是讓人覺著不舒坦。把玩好相機的女人給一個缺少兩顆大門牙的小孩照了張咧嘴大笑的近照後,剛好捕捉到有趣一幕——叫陳二狗的傢伙狠狠盯了幾眼車隊裡幾乎暗中把所有雄性成員勾引個遍的妖精的挺翹,眼中除了男人都該有的那種含義,竟還有點略微不一樣的玩味,她自嘲道:「還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啊。」

第003章弓獵

    陳二狗也很好奇這群有錢犢子會拿什麼稀罕裝備進山,他覺得獵槍可能性最大,尋思著見識一下土銃的升級版獵槍的風采,他對這個世界外部最大的瞭解來源就是那所破敗高中裡的圖書館,大致知道如今狩獵在國內開始流行起來,他聽說那個露水河長白山獵場每年就招待不少花錢買新鮮的蹩腳獵客。

    他滿懷期待雙手插進袖子跟在眾人後面來到村頭,大吃一驚,不得了,這幾輛大傢伙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陳二狗也能清晰感受它們的霸氣,順帶著他還發現其中有兩輛的車牌不太尋常,一張「沈K3」開頭,一張「沈Y7」,紅色字頭,其餘黑色,很乾淨乾脆的等線字體,彎曲處呈圓弧,讓陳二狗很荒謬地想到了《紅與黑》。

    雖然他這只地地道道的井底之蛙絕對不明白那個「沈K3」意味著出自黑龍江省軍區,但也大致猜出這輛車的主人不簡單,他下意識多瞧了那個不肯把相機放下的女人,她好像跟那根木頭都坐那輛「沈Y7」,收回視線,再看到從各自車上搬下裝備的公子哥們,陳二狗愣了一下,喃喃道:「弓?」

    狩獵有槍獵弓獵之分,當然還有更加野性沸騰的刀獵,在陳二狗看來槍獵就像用網捕魚,弓獵就是魚竿釣魚,兩者都需要講技巧,但無疑後者更具挑戰性。陳二狗可一點都不覺得和這群生手進山玩弓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進山狩獵不是旅遊看風景,天曉得什麼時候會跑出一兩頭餓慌了的大畜生,陳二狗有點目瞪口呆地望著這群躍躍欲試的城裡人,敢情這幫喜歡燒錢玩心跳的犢子是真當自己是神箭手了?

    弓,複雜到繁密的地步,充滿金屬氣息,與陳二狗自家的土製弓截然不同,更加冰冷,光看那些箭矢就讓人覺著血腥,一架架彷彿都在對陳二狗呲牙咧嘴,總之是一些很新穎的弓,起碼陳二狗以前從沒有見識過,雖然在大山裡廝混蹦跳了將近二十年,他還是不怎麼喜歡弓,但富貴喜歡,打心眼喜歡,就跟自己喜歡外面的世界一樣,所以陳二狗覺得這次要真賺了錢就弄把那樣的玩意,送給富貴,他不知道其實他賺的錢是肯定買不起那樣的弓箭的。

    傻大個回家換了身衣服,背著一張巨弓和布囊大步來到村頭,遞給陳二狗一把獵刀和一雙質地奇特的皮靴,陳二狗換上鞋子後把原先的解放鞋放進布囊,朝那群忙著分工的有錢人喊道:「可以動身了。」

    出乎陳二狗意料傻大個對那些冷兵器技術極致的弓箭貌似不怎麼感興趣,只是淺淺瞥了一眼,就轉頭繼續對納悶的陳二狗傻笑。

    倒是那些個城裡人見到這位將近兩米高的魁梧漢子,背負一張極具視覺衝擊的巨大牛角弓,一身遮掩不住的爆炸性肌肉,怎麼看都比健身房做教練的傢伙們更加狂野正宗,這個時候眾人才覺得這個傻子其實忽略掉那傻笑,還有些許陽剛美的存在,尤其是那張大到離譜的巨弓,著實讓眾人覺得自己手中的復合弓或者反曲弓有點像玩具的微妙挫敗感。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山。

    傻大個帶路,陳二狗殿後,他後面還跟著一條不太起眼的土狗,很親暱地遊蕩在陳二狗周圍。

    興許是傻大個步伐太大太急促的緣故,走了一個鐘頭左右女孩便喊累,陳二狗沒反對,馬上就要真正進入山林,休息一下沒大礙,看到那個嬌貴的美女大小姐就要把她那渾圓豐滿的坐到一個樹樁上去,陳二狗立即阻止,喊道:「別坐!」

    嚇了一跳的漂亮女孩狠狠瞪著眼前這個土包子,其他人也都瞧向陳二狗,肇事者皺了皺眉,道:「這是山裡的規矩。」

    那群人雖然不太理解所謂的「規矩」,但也沒有為難陳二狗,漂亮女孩有男朋友哄著也嬌笑著消了氣。陳二狗蹲在地上,摸著那隻土狗的腦袋,眼神溫暖,土狗一身漆黑,有點像狼,毛皮亮,美中不足的是它身上傷痕繁雜猙獰,這狗雖然骨架子不大,但偶爾會流露出一股子彪悍,只不過面對陳二狗,這只疤痕纍纍的黑狗只顧著搖尾巴。傻大個就站在附近,笑呵呵望著這一人一狗。

   

    閃光點亮起,陳二狗和他的這隻狗親暱畫面被定格。依舊捧著相機的女人站在陳二狗身前,語氣平淡,問道:「你進山前一個人唸唸有詞也是規矩?」

    陳二狗點點頭,瞥了眼那個樹墩子,解釋道:「老一輩的人都說那是山把頭的枕頭,不能坐。」

    女人輕聲問道:「你信?」

    「信。」

    陳二狗毫不含糊道,彷彿身後長了眼睛,道:「不准笑。」

    這讓原本咧開嘴的傻大個立即閉上嘴巴。陳二狗發出一聲咻,那隻黑狗立即無比矯健地飛奔出去,瞬間消失於森林密處,他緩緩起身,看著女人道:「我知道你跟富貴一樣,都不信這個,也對,都是無神論者,唯物論者,信這個太封建落伍了。」

    女人把相機放好,輕笑道:「其實用科學的方法能解釋你這個『規矩』,樹墩子根部在地下,這就使得一些瘴氣會從樹樁的木紋滲透蒸發出來,人要是坐久了,身體難免會因為潮氣浸透而生病。」

    陳二狗愣了片刻,道:「你研究過這個?」

    她搖頭道:「我不研究這個,只是剛看到,剛想到。」

    心中有點感慨的陳二狗撓撓頭,道:「你一定讀本科大學吧?」

    她莞爾一笑,彷彿聽到一個挺逗的冷笑話,也沒有解釋,只是點點頭算作認可,她第二次比較認真地打量起這個有些小智慧的「刁民」,難道在他的世界中聰明的定義就是本科大學生?她嘆了口氣,抬頭打量著白樺林頂端風景,自言自語道:「這是最好的時代,這也是最壞的時代。」

    陳二狗即使聽到了也理所當然的聽不懂,因為那是最純正的老式英語腔調,他這樣一個英語口語幾乎為零的傢伙如果不是被英語拖累恐怕也不至於考不進3 本,雖然3本和專科對他來說意義都一樣,他高中時代那個口語糟糕透頂的英語老師恐怕自己都考不出四級,帶出來學生成績可想而知。

    突然她問道:「問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你為什麼叫二狗?」

    陳二狗自嘲道:「本名不好叫,加上家裡剛好有兩條狗,村裡人就起了這個綽號,最開始也不適應,聽著聽著習慣也就無所謂了。」

    女人略微愕然,顯然有點無法接受這個與她來說無傷大雅的事實,她突然瞧見陳二狗腳上那雙皮靴,道:「這是不是靰鞡鞋?」

    陳二狗真沒想到這位小姐還知道靰鞡鞋,這女人怎麼好像啥都知道一點的意思,女人太聰明了不好,突然眼神一黯,似乎勾起了些回憶,輕輕做了個深呼吸,點頭道:「是靰鞡鞋,是媽親手縫製的,用的是牛和脊骨處的皮,雜糅進靰鞡草後穿起來防寒防潮,舒服堅實,一張大牛皮也就做四無雙的樣子,對我們來說是頂寶貝的東西了。」

    她笑道:「是很寶貝。」

    陳二狗笑了笑,把她的認可當作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應酬。他笑得有點靦腆而矜持,這是他的老毛病,一面對女孩就緊張,更別說漂亮又有錢的城市大小姐,現在他手心就已經滲出不少汗水,不過好在他的表演天賦還馬馬虎虎,緊張被隱藏得比較好,但他不知道自己緊握微顫的拳頭早就悄悄收入這個女人的縝密視野。

    女人微笑問道:「那你另外一隻狗呢?」

    陳二狗猶豫了一下,淡然道:「死了。」

   
她呆滯片刻,輕聲道:「對不起。」

    陳二狗盯著她,彷彿瞧見了一頭五六百斤的大野豬,偏偏這野豬還如花似玉,這讓女人破天荒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推了下鏡框。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5:45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5:56 PM 編輯

第004章猛人

    這支窮富階級涇渭分明的狩獵隊伍繼續深入山脈腹地,一路上倒是撞到了幾隻撞到槍口上的野雞,陳二狗對這幫公子哥的箭術實在不敢恭維,見到芝麻綠豆大的獵物後就興奮得跟瞧見了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一驚一咋外加嘶吼嚎叫,讓陳二狗哭笑不得,就這水平也敢來弓獵600斤的野豬?說實話就算是陳二狗在這條山脈撲騰了十幾年撐死了也只見過一頭500斤出頭的野豬,500斤的野豬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城裡人當然沒個參照物,這樣的野豬完全就跟一輛小型推土機一樣,直衝過來別說一個人,就是一堆人也能給拱翻,600斤的野豬王?陳二狗冷笑,那些充滿現代化氣息的精密弓箭恐怕撐到極限、在射中要害的前提下也未必能當場射死,何況陳二狗還很質疑這群公子哥的臂力。

    雖然射術不堪入目,但好歹勝在人多,還算繳獲了幾隻戰利品,其中包括兩隻千瘡百孔一樣血肉模糊的野雞,還有一隻頭顱被洞穿的野兔和一隻運氣不佳的松鼠,這只出來覓食的松鼠被發現後在枝椏間逃竄了許久,稱得上箭雨中求生存,最後被明顯射歪的一箭歪打正著,得知這些箭矢一根就需要幾十塊錢後陳二狗都替他們心疼。

    一路下來,陳二狗也大致瞭解這支隊伍的組成,領頭的高大青年是黑龍江人本省人,叫楊凱澤,他女朋友被稱作微微,兩個上海人分別叫周靈峰和孫桂堂,一胖一瘦搭配著挺有視覺效果,還有個杭州,斯斯文文,清瘦得有點書卷氣,似乎是浙大的高材生,這著實讓陳二狗好生仰慕了一番。

    喜歡拍照的女人一直游離於這個圈子之外,話語極少,陳二狗也摸不清她的脾氣,她身後那根木頭一樣的男人更是一路沉默,就打獵來說陳二狗算半個行家,看得出那個膚色古銅色的健碩男人對叢林並不陌生。

    傻大個沒有動那張氣勢驚人的牛角巨弓,這也免去那群公子哥的尷尬,陳二狗知道富貴要出手其餘的人就沒那個自尊臉皮繼續玩樂下去了,這不是他特意關照富貴的,富貴本來就不是傻子,這點小事根本就不需要他提醒。

    「赤丙,你見過600多斤的野豬?」女人顯然不曾嘗試過野外狩獵,雖然不像前面那個漂亮女孩那般叫苦撒嬌不迭,卻也走得艱辛,不過這都僅限於她的步伐,神情依舊平淡如一杯白水。現在的她也沒了照相的閒情逸致,能跟上眾人腳步就已經不易,她朝時刻陪在她身邊的「木頭」拋出個問題。

    「見過。好像是613斤,一個人根本扛不動。」

    木頭終於開口,「不過那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是在湖北神農架。」

    真是不說則已,一說便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就尾隨在他們身後的陳二狗大大驚訝了一下,這樣塊頭的野豬王,四五隻普通獵犬沖上去根本就不夠它啃,頭狗撲上去極有可能就是瞬間被獠牙刺殺的下場,陳二狗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女人嘖嘖稱奇,道:「有這麼個說法,一豬二熊三老虎,最厲害的是野豬,其次是黑瞎子,最後才是老虎,記得爺爺說過鬆樹林裡的野豬最可怕,因為常在會分泌一種黏稠松油的松樹上蹭癢,在地上打滾沾上泥土後就跟穿了盔甲一樣,槍都可能打不透,我沒說錯吧,赤丙?」

    那根木頭點頭道:「沒有。」

    陳二狗摸了摸下巴,開始真正好奇這個聰明女人的來頭。

    她沉默片刻後突然問道:「這麼一頭野豬王,怎麼殺死的?」

    陳二狗眼中木頭一樣的男人平靜吐露出兩個字,「手刃。」

    她繼續沉默,有著出乎陳二狗想像的定力。

    陳二狗情不自禁嚥了一口口水,伸脖子望了眼在前面領路的富貴,琢磨著啥時候那個傻大個也能有這通天一般的大能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情誰不想,陳二狗覺得這世上估摸著也就富貴那傻瓜沒這想法,有些時候他覺得別人說富貴傻還真不冤枉他。

    突然遠處傳來一連串黑狗的叫聲,渾厚而凝重,中氣十足。

    大獵物!

    陳二狗和傻大個幾乎是同時臉色微變,既有興奮也有擔憂,沒這群礙事的有錢人,這種掙大錢的機會他一定會掰命也要抓住,但有這批傢伙在場,萬一鬧出個斷胳膊少腿的事故,陳二狗就是傾家蕩產也賠不起啊,野豬什麼的畜生哪管你是富翁的兒子或者是大官的兒子,直接戳死再說,到時候陳二狗就算把整座山脈的野豬崽子都殺光頂屁用,這樣一思量,陳二狗箭步前衝,叢林中矯健穿梭,讓那個女人小小刮目相看了一次。

    將近兩米的個子,再勻稱雄健的體魄也難免給人臃腫笨重的感覺,但傻大個富貴哪怕是手持巨弓也像是一頭靈活的豹子,第一時間便竄了出去,偏偏還悄無聲息,宛如一隻行走於黑夜的野貓,他和陳二狗一前一後速度趕往黑狗出聲的地方。

    密林中,一豬一狗怒目對峙,那隻跟尋常土狗沒啥兩樣的黑狗身軀微弓,眼神如狼。

    這是一頭堪稱巨大的野豬,兩顆獠牙碩大鋒銳,低聲嘶吼,雖然說一隻狗不足以對它造成生命危險,但面對這樣赤裸裸的挑釁,一根筋的它終究不會無視。傻大個貓在一根松樹後面,恰好是逆風向,手中已經握有一根弓箭,松樹林中光線並不通徹,暗黃色的古樸牛角弓格外出彩,能做成這樣的巨弓可想而知那對牛角的稀罕。

    陳二狗來到他身後蹲下驚嘆道:「好傢伙,該有450斤吧,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幸運,偏偏在今天碰上。富貴,你有沒有把握,後面可還有一群繡花枕頭,要是沒把握我就讓『黑豺』把這頭畜生引走,沒必要為了五六百塊錢冒大風險。」

    傻大個笑了笑,騰出手伸出三根指頭。

    陳二狗皺了皺眉頭道:「你確定三根箭就夠了?」

    傻大個點點頭,一張笑臉格外憨厚,但眼神卻有種常人不可理解的野性,如果善於捕捉細節的那個女人看到,一定會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傻子能有的眼神。

    陳二狗一咬牙道,「那我和『黑豺』做誘餌,你看準機會。」

    傻大個搖搖頭,轉頭,看了眼後方,那是那群公子哥千金小姐的方向。陳二狗懂他的意思,富貴要把那群人做誘餌,嘆口氣,道:「富貴,人家的命比我們的值錢。你既然有把握,就讓我來,再說你要萬一失手,我也不至於沒活命的機會,這不還有黑豺在我身邊嗎?死不了。」

    傻大個笑容依舊,也仍然倔強地搖搖頭。

    看到那伙估摸著是第一次見到野豬的年輕紈褲已經差不多趕到,陳二狗根本沒想要去說服這頭牛的慾望,直接就衝了出去,中指放在嘴邊吹了一記尖銳口哨,原本與大野豬糾纏的黑狗立即後撤跑向陳二狗,一人一狗狂奔起來,無比默契。

    幾乎是同一時間,傻大個也行動起來,曲臂,拉弓,瞄準,一系列動作竟然沒有絲毫凝滯,渾然天成,似乎根本早就預料到了陳二狗的舉動。

    此刻這對兄弟之外的所有人剛好能瞧見傻大個的背影,只見一個魁梧身影,粗壯手臂拉開一張巨型角弓,赫然如滿月,肆意張揚著一種也許可以稱之為與生俱來的狂野氣息,光線朦朧間,雄偉如一尊戰爭神祇。

    目瞪口呆。

    這樣一張巨型牛角弓,要拉成這個恐怖幅度,需要多少恐怖的臂力?遠處在射箭俱樂部熏陶了一段時間的公子哥都極其崇拜那些傳說中能拉開80、90磅復合弓的強人,至於拉開一百幾十磅的存在,對這群業餘玩家來說根本就是傳說中的人物,基本上到了這個級別和境界就可以去單挑北極熊或者北美棕熊了,見到這一幕,別說是他們,就連那個見識過六百多斤野豬的沉默男人都霎時間瞳孔收縮。

  
    第一箭破空而出,其尖銳洞穿力讓那群胡亂射中幾隻小玩意便無限膨脹的年輕人甚至來不及嫉妒汗顏,只感受到一種最純粹的窒息,他們很難想像被這一箭射中的獵物會是怎樣的下場。

    嗷!一聲淒厲慘叫立即傳來。

    第二根異常粗長的弓箭已經夾在兩指之間,巨弓再次被瞬間拉出一個第二次見到依舊震懾人心的弧度,弓和人隨著獵物的飛奔也平行移動起來,不到兩秒鐘,立即爆射出去,這一次獵物的嚎叫愈發淒慘,彷彿可以響徹整座森林,飛鳥陣陣,毛骨悚然。

    不等這嘶吼餘音消失,第三根長箭便再度電光火石間急射出去,這一次眾人甚至能聽到箭矢捅穿獵物身體的聲音,而它的再次嘶吼也有了種絕望氣息,放下那張堪稱中國傳統弓巔峰的牛角弓,傻大個轉身,笑容燦爛,憨厚傻氣,沒有半點城府的模樣。

    一群人在無言的震撼中趕到現場,一頭肥壯到令人髮指的野豬側倒在地上,三根長箭無一例外插在身上,一根在腿部,第二根在頸部,第三根則直接從耳部洞穿了它的整顆腦袋,這一箭無疑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在黑龍江土生土長的楊凱澤膽顫心驚瞧了眼傻大個,嘀咕道:「大猩猩?」

    就讀於浙大的杭州斯文富家公子蹲下來觀察那頭戰利品,拔了半天愣是拔不出那第三根箭,滿是感慨,驚嘆道:「整一個怪物啊!」

    花容失色的漂亮女孩躲在眾人身後,偷偷瞟了眼倒在血泊中尚且抽搐的巨大野豬,醞釀了許久,終於顫聲道:「變態!」


    第005章狗男女

    過程是驚心動魄的,結果是很無趣的,那就是陳二狗按照這群二世祖的要求把那對獠牙卸下來給他們做紀念,然後一幫人用手機在那裡輪個的擺姿勢和那頭嗚嚥了半天還不肯死去的野豬照相,主角傻大個反而成為最悠閒的一個人,同樣還是那副笑哈哈的彌勒姿態,只是這一刻瞧在某些人眼中就有種人類看動物上竄下跳後發笑的高深含義。

    「這豬留給你們,額外給你一千塊,怎麼樣?」楊凱澤和他女人合影后豪爽道,雖然說沒有親身參與這場捕獵,但光看到這頭戰利品就足夠讓他們興奮好一陣子,他們根本就不貪這堆豬肉,本來就是圖個樂子。

    好不容易拆下那對獠牙的陳二狗雙手鮮血淋漓,點點頭,兩千塊到手,值了。

    楊凱澤接過獠牙,用掉整整一包餐巾紙才小心翼翼收起它們。陳二狗走到一棵樹底下乾脆一坐在地上,靠著樹幹仰視著天空大口喘氣,這種事情果然不是人幹的,被一頭將近五百斤的畜生追著跑,想想就充滿黑色幽默,如果不是富貴第一箭及時射中腿部減緩其速度,那麼不管這畜生最終下場如何,陳二狗今天都得從身上留點東西在這裡,至於是腿還是胳膊就不好說了。

    傻大個坐在他身邊把牛角弓放到一旁,陪著陳二狗一起靠著樹幹,沉默不語,也沒從他笑容中瞧出半點完成這項壯舉後該有的得意驕橫,他只是輕輕揉著右臂,看來這連續三次拉滿弓造成了些許的後遺症。

    陳二狗甚至沒有對他噓寒問暖的意思,只是閉上眼睛,保持那個仰視天空的姿勢,輕微哼起了小調,一曲《唱臉譜》,京劇味十足,字正腔圓,還真有那麼點意思,一旁的傻大個似乎很享受,閉上眼睛搖晃著腦袋,嘴角抿起,憨傻依舊,與剛才那個「挽雕弓如滿月」的英武形象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最喜歡拍照的女人這一次卻沒有掏出相機,她來到樹旁,輕聲道:「以前知道賺錢不容易,但沒能體會到會這麼難。」

    「兩千啊!」

    陳二狗睜開眼睛,眼巴巴望著天空,像是一隻注定一輩子只能呆在這片樹木地下的青蛙,笑容沒有自嘲,也沒有悲哀,乾淨的像是這片松樹林,輕聲感嘆道:「對我來說不少了。」

    她蹲下來,突然朝著天空比劃了一個手勢,架構成一個長方形,笑道:「陳二狗,你看,你現在只能看到這麼大的天空,所以你能做到知足,但如果有一天你走出這片土地,看到更多,你還會滿足兩千塊錢嗎?」

    陳二狗轉頭看了眼這個有點莫名其妙的女人,看來有錢漂亮又聰明的女人都有傷春悲秋的潛質,很乾脆利落地給出答案:「當然不會。」

    「我喜歡該老實的時候就老實的聰明人。」女人很不淑女地發聲大笑,雖然不夠矜持,還有點神經質的嫌疑,卻異常清脆動聽,類似這裡大雪初融時細水長流的聲音,所以陳二狗覺得很舒服,這廝的雖然審美觀談不上苛刻,無非就是身材將就一點臉蛋將就一點聲音將就一點腦子將就一點氣質將就一點,但這麼多將就加在一起,就直接導致了本身屁點資本都沒有的陳二狗處男到現在,雖然瞧不清身邊這個女人的容貌,但陳二狗覺得她八成挺正點,可他的聯想也就點到為止,不奢望進一步發生點什麼,按照陳二狗的思維,既然是個什麼都沒有窮光蛋,如果再沒有點自知之明,豈不真成了李瘸子那樣的犢子?

    那根一動不動站在附近的木頭看著她歡笑的模樣,神情複雜,有訝異有安慰,還有對陳二狗的些許認可,雖然只有一丁點兒。他更多的興趣都放到了傻大個身上,他不是那群懂點弓箭皮毛的愣頭青,拉滿那張牛角弓的意義有多大,恐怕只有他這個內行清楚,他瞥了眼低頭擦拭長弓的傻大個,心中感慨,是塊少見的好料啊。

    隨後這群二世祖又打到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動物,前期巨大的勝利很快讓他們失去前進的興趣,於是提出返回村莊,陳二狗自然沒意見,讓富貴留在樹林看著那頭野豬,他準備先把他們送回去後再回來和富貴一起把這頭畜生折騰回家。

    一路上極有個性的女人再沒有跟陳二狗說話,只是和那根木頭嘀咕些什麼,因為那頭野豬的緣故,公子哥們看陳二狗的眼神都緩和許多,相安無事地回到村子,一大幫對著越野車東摸西碰的孩子立即鳥獸散,楊凱澤甩給陳二狗25張百元大鈔,還說以後有時間會再來,看著陳二狗仔仔細細數了兩遍錢再放進懷裡的模樣,又惹來他們一陣竊笑。

    夕陽西下,給滄桑如老嫗村子蒙上一層昏黃的垂暮外衣,越野車一輛輛轟鳴發動,令整個村子內跟主人一樣沒見過世面的雞鴨貓狗一起蹦跳起來,陳二狗凝望著那輛掛「沈Y7」牌照的吉普緩緩開啟,眼神純澈。

    摸了摸貼著胸口的2500塊錢,陳二狗不等這支車隊完全離開視野,毅然轉身走向深山。

    他沒啥大文化,但也知道站在這裡看一百年,也進不了那個圈子。

    陳二狗邊走邊酸溜溜想,以後等大爺有錢了,買車的時候連模特一起買了,然後我還不用他們,直接一股腦送給路邊的乞丐。

    ————————

    周靈峰開著那輛上海牌照的悍馬,還沉浸在那頭野豬帶來的巨大震懾中,手機鈴聲突然打斷他的遐想,是楊凱澤,接起手機,戴好耳塞,對方的笑聲透著花花公子式的意味,跟周靈峰直接切入正題道:「靈峰,你不打算試探下那妞?」

    周靈峰透過後視鏡看了眼那輛同樣是軍車的北京212,笑道:「這不沒機會嘛。」

    手機那頭大笑道:「你小子,估計等你到了哈爾濱就更不會對那妞做什麼了,到時候還不是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就什麼樣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啊。」

    周靈峰聳聳肩道:「都回程了,既然還沒到被荷爾蒙衝昏下半身的地步,就不對她下手了,看她這些天的表現,我看指不定是個女同或者性冷淡,雖然看得出這妞身材肯定不錯,但我還不至於淪落到沒漂亮女人睡的地步嘛。再說了,我可聽說這種北京212好像是部隊裡訓練時團以下作戰幹部坐的玩意,我最怕這種幹部子弟,綠豆一樣大的官,粘上了卻有一大堆麻煩和後遺症,我想想還是算了。」

    楊凱澤放低聲音,輕笑道:「靈峰,你不瞭解軍隊,更不清楚我們東北部隊,你知道『沈Y7』意味著什麼嗎?你可能只知道我們瀋陽軍區實力僅遜於北京軍區排全國第二,或者知道北京軍區有個被稱作『萬歲軍』的第38軍,但你肯定不知道我們瀋陽軍區的『常勝軍』第39集團軍,它可不比38軍弱多少,那輛北京212車上掛的牌照就是39軍,我感覺那個司機身手不錯,應該不是普通的偵察兵出身,估計這個妞沒你想像那麼簡單,到時候我拿到資料,人家要真是父輩是將軍級別的紅色子弟,你可別後悔。」

    周靈峰明顯猶豫起來,這種事情大概就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那個店,可一想到那張冷冰冰的臉龐,他還真有點沒來由的發怵。

    楊凱澤煽風點火道:「寧可錯殺一千不可錯放一個啊。」

    周靈峰釋然,放肆大笑道:「有道理,等回到哈爾濱我就動手,花點心思,我就不信拿不下這妞,她就是性冷淡我也能調教成蕩婦。」

    楊凱澤附和大笑,掛掉電話後,卻是一張周靈峰斷然猜想不出的鄙夷臉色,還有濃郁的陰謀眼神,這絕不是一個狐朋狗友該有的友善神情,這位出自黑龍江省軍區某位准將之後的公子哥陰冷笑道:「不讓你在我地盤上捅出點不大不小的簍子,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朋友的可貴。」

    忙著照鏡子打理妝容的漂亮女孩嬌滴滴道:「凱澤,你真打算把我也往他懷裡推?」

    楊凱澤根本不去看她那張表演性質的哀怨表情,道:「我只是給你個賺錢的機會,釣到那個上海佬,就等於你拿到手了LV,拿到手了香奈兒,你要真有本事嫁入這戶准豪門,就一輩子不用風吹日曬了,剛好給我省了一筆分手費,這種你好我也好的事情,你不願意?」

    女孩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容如花,嬌媚道:「願意。」

    寡情的男人和勢利的女人,這樣的狗男女往往能有一段從頭到尾的蜜月期。

    一語中的。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5:58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6:01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06章 抉擇
   
陳二狗是在半路上碰到富貴的,這個大個子做了個擔架模樣的玩意拖著那頭野豬,松木擔架上還有一隻野雞和兩隻山跳,沒有箭傷,應該都是富貴前天放下的幾個套子的功勞,兩個人拖著野豬回到村子的時候惹來所有村民前來觀看,野豬能長到這個體型殊為不易,進入村子幾個眼饞的村民試探著跟傻子富貴開玩笑說能不能用一毛錢換走山跳,富貴憨笑著點點頭,野雞和山跳很快就被人屁顛屁顛拎走,留下富貴手中三枚一毛錢的硬幣,陳二狗緊繃著臉,卻也懶得理睬,張家寨最喜歡無聊的時候跟富貴玩一個一毛錢和一塊錢的遊戲,兩樣讓富貴挑,結果挑了十幾年,這個傻瓜一直挑一毛錢。

    回到家,所謂家,就是一幢土房,位於村子的最後面,這幢房子是富貴親手做起來的,燈光昏黃,這個時候還不算晚,恐怕整個村子只有這一家開著燈,畢竟電費對張家寨來說是一筆挺奢侈的開銷,但只要兄弟兩人進山,天稍微昏暗這裡便會亮燈,所以站在村子老遠外就能一眼看到這棟房子。

    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門口,安詳,就像那盞燈,雖然不亮,卻很讓人溫暖,她身材矮小,有著一張農村婦女都神似的滄桑臉龐,皺紋如白樺林的斑駁樹皮,記錄著春夏秋冬的寒暖,這樣一個真實年齡四十多歲的女人進入城市是會被認作五十多歲的。

    陳二狗笑道:「媽,這豬賣了我就給你買頭小牛犢。」

    傻大個看到母親,笑得合不攏嘴,卻也沒說好,手腳麻利地拿出獵刀和一塊大砧板伺候起這頭能給自己家庭帶來不少額外收入的畜生,進了屋子,陳二狗把那2500塊錢拿出來遞給母親,後者小心翼翼收下,卻沒有太多尋常婦人獲得橫財後的竊喜,這恐怕是她唯一讓人覺著與周邊喜歡嚼舌頭貪小便宜的女人不一樣的地方,她望著這個兒子,整理了一下他被枝條扯亂的衣袖,輕聲道:「二狗,媽幫你把這錢留著,你什麼時候想要出去走走,再拿出來給你。」

    陳二狗稍微打理了一下,洗了把臉,道:「這錢存著給富貴討媳婦,我出去的時候不用帶錢,有車費就成,餓不死我。等我在外面安穩下來,再寄錢回來,富貴的媳婦不能像村子裡別家那樣馬馬虎虎,我非得給他討個全村最漂亮的婆娘。」

    她開心笑了,皺紋便從眼角蔓延到整張臉龐,無法掩飾,她也從沒想到要去掩飾,對於一個從沒用過面油更別說是化妝品的女人來說,她是不會每天對著鏡子感慨歲月無情的。她摸了摸陳二狗的腦袋,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眯在一起,但總會透露出一點與眾不同的信息,這一點跟她兒子如出一轍,道:「要漂亮幹什麼,人好比什麼都好,富貴不在乎這個。」

    陳二狗撇撇嘴道:「我在乎。」

    陳二狗和母親在炕上吃飯,大致收拾完那畜生的傻大個老習慣一個人拿著碗蹲在門口扒飯,很大口大口那種,跟餓死鬼投胎一樣,他母親每次說到「富貴吃慢點」,這個大個子就會傻乎乎轉頭露出乾淨笑臉,腮幫鼓鼓塞滿了飯菜,這個時候陳二狗就會拉下臉說「不准笑」,然後這傢伙便很聽話地繃住臉轉頭繼續對付碗中油水並不足的飯菜。

    中年女人看著這對兒子,會心一笑,整個村子說他們一個不做人一個傻子,可在她眼中他們無疑是最優秀的,給陳二狗碗裡夾了一塊肥油大燉肉,然後夾著剩下最後一塊稍小的,朝蹲在門口的富貴笑道:「來,拿去。」

    大個子端著碗興匆匆跑來接過肉,小心翼翼擺到碗中,笑開了花,陳二狗白了他一眼,剛想要把自己碗裡的肥肉也夾給富貴,被母親打了一下筷子,道:「這是給你的,富貴有他自己的肉。」

    陳二狗無可奈何地作罷,富貴則笑得更歡,歡天喜地回去蹲大門啃肉,這大個子吃肉是低頭噘著嘴巴貼著肥肉,然後猛然一吸,滑溜溜的肉便一下子滑進嘴中,滿嘴油膩,然後就飛快扒飯,趁著這股油葷一口氣解決掉大半碗飯,然後陶醉地拍拍肚子,似乎對他來說這塊比陳二狗碗裡那塊小了一半的肉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東西。

    「熊樣。」最見不得富貴這個姿勢的陳二狗忍不住笑罵道。
    女人笑了,很自然而然地用手輕輕掩住,其實就算不遮掩,她也有一口潔白牙齒,一點都不像張家寨其他滿嘴腥黃的村民,其實如果仔細觀察這個最普通最地道的東北村婦,就會發現她原來指甲修剪整齊,說話語速平緩,神情溫吞輕柔,寵辱不驚這讓文人騷客都豔羨不已的四個字,似乎在這個農村女人身上不溫不火地熏陶出來。

    門外黑狗一陣吼叫,陳二狗神情微變,黑豺不會隨便對著村民亂吠,吃完飯的大個子富貴放下碗後出門,不久帶著個出乎意料的人物出現在陳二狗視野,那個人站在門口不急著進門,先是打量了一番房內的佈置,然後對著中年女人很禮貌地微笑道:「阿姨,您好。」

    「你好。」陳二狗母親回應道,不是特別標準的普通話,但要比張家寨村民好上幾倍。不過瞧得出見到這麼個陌生人,她有點緊張,說到底她只是個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不是什麼世外高人,第一次聽到「阿姨」這個彆扭稱呼,她堵得慌。

    「你?」陳二狗納悶道。

    雖然鴨舌帽已經摘掉,但那副黑框眼鏡和一身迷彩服讓陳二狗認出這個喜歡照相的女人,那一支狩獵隊伍中也就數她讓陳二狗有點好感,只是他不覺得自己屬於那種能夠讓女人一眼就看上的類型,這種踩到狗屎的好事從來找不上他陳二狗,他的腦子不笨,顧不得欣賞她那張臉蛋的精緻輪廓,拉下臉道:「是看上富貴那張弓了吧,不賣。給多少錢都不賣!」

    「真不賣?」年輕女人笑道。

    陳二狗搖搖頭。

    「我出兩萬。」她柔聲道,永遠那副古井不波的姿態,讓人總覺得她居高臨下。
    「那我考慮下,這得問富貴。」陳二狗見風使舵改變立場的速度簡直達到驚人的速度,那張臭臉立即如沐春風般。

    年輕女人身邊的傻大個只顧著嘻嘻哈哈,反正家裡大主意都是給二狗拍板,他從不插手,再說他這個兄弟是村子裡出了名的狡猾角色,每次從他這裡佔去的便宜都能加倍討還回來,比如這次那個笑話富貴一輩子討不到媳婦的張牛剩估摸著就得少兩杯藥酒,要是哪天村裡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例如誰在玉米地裡偷誰的老婆傳出來,十有八九是挨千刀的二狗子散播的。

    陳二狗母親偷偷捏了他一把,壓低聲音道:「這弓不能賣。」

    「我沒那麼多錢,而且事實上我也不是來買弓的。」女人笑道,她走進門,剃平頭的木頭男守在門口,她望向陳二狗母親,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阿姨,我來是想問一下,你們家富貴有沒有參軍的意圖。只要他有這個想法,不管有什麼困難,我都能幫他解決。」

    一人參軍,全家光榮。

    這便是村頭某道牆壁上的老舊宣傳語,只可惜偌大個村子也只有陳二狗知道它的意思,這個被全村男女老少咒罵的傢伙告訴他們那是「團結力量,多生多育」。參軍,富貴,陳二狗腦子急轉,他盯著那張白皙的臉蛋,不像是開玩笑,否則大半夜跑山溝裡來跟他扯淡不是腦子被驢踢傻了就是被門板夾扁了,可富貴不是那對野豬獠牙,別人甩出一疊錢就可以說交出去就交出去,傻大個只顧著樂和,母親則盯著他等著他拿主意,陳二狗下意識摸了摸刮不乾淨的鬍渣下巴,一時半會似乎沒說話的意思。

    年輕女人也不著急,她應該是個定力很好的角色,永遠不急不躁,讓人看不出內心的真實心思,她也不見外地觀察屋子內充滿東北農村風情的裝飾,簡單,樸素,寒磣,烙滿了貧窮的痕跡,但很乾淨,不邋遢。最後她留意到一張泛黃的老舊照片,存放於鏡框,端端正正擺在角落木桌中央。

    「我不去。」
    傻大個給出答案,似乎不想讓陳二狗為難。

    年輕女人的視線從照片轉移到大個子身上,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話,她原先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這事我說了算。」陳二狗皺眉,朝年輕女人道:「我們出去說。」

    陳二狗從牆上拿下一根有些年數的旱菸煙管,帶上土菸草來到門外,蹲在一個隆起的土堆上,咂巴咂巴抽起旱菸,像個世故的老頭。年輕女人望著他的背影,有點荒謬的錯覺,確實很難把一個高中學歷的男人與抽旱菸的蒼老形象重合,兩人沉默許久,被楊凱澤認作非普通偵察兵出身的木訥男人一語不發,站在這對身世學識相差不止十萬八千里的男女身後,他雖然沒有富貴的塊頭,但連陳二狗這種外行都知道這傢伙惹不起,為啥?因為會咬人的狗都是從來不叫的。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07章 哥

    黑狗蹲在陳二狗身邊,溫順如小貓,這隻狗攆過野豬,追過豹子,也咬過黑瞎子,下嘴比狼還狠,惟獨見著陳二狗沒半點凶悍氣焰,村子裡都說這是三十年前那隻守山狗跟母狼產下的崽子後代,陳二狗抽著旱菸,吞雲吐霧,煙霧繚繞把那小土堆襯托得像《西遊記》中必有妖孽出現的險地。

    「去。」陳二狗重重吸了一口,然後狠狠吐出,沉聲道。

    年輕女人鬆了口氣,道:「如果你是擔心他參軍了會對家庭造成經濟負擔,沒有必要,因為有不錯的津貼,既然我敢提出來要人,就肯定不會隨便把他放到一般的地方性部隊混日子,那叫暴殄天物。」

    「你叫什麼名字,什麼背景,會讓富貴去哪個軍區那支部隊?你的聯繫方式是什麼?出了事情我怎麼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你?」陳二狗一口氣說道,斤斤計較得像個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小媳婦。年輕女人顯然有點無法適應這種交流方式,太唐突,太冒昧,對她來說不得不算件新鮮事,她不動聲色地盯著陳二狗,像是盯著那頭將近500斤的野豬。

    但她身旁的司機卻緊緊皺起眉頭,他是個軍人,不欣賞這個叫陳二狗的這種表達方式,扭捏,不夠爽快,這根本就是一件對這個貧苦家庭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倒成了像他們在放低身架有求於人。

    「我懂你的意思了,確實不容易。」

    她像是想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深深望了眼陳二狗的背影,那個完全談不上深邃或者健碩的背影,只有一點點小人物掙扎時候牽扯出來的無奈,她承諾道:「我不算什麼你心中猜測的,父親只是名中級軍官,母親下崗待業,但我會把富貴帶到瀋陽軍區,第39軍的第116機步師,讓他接受最好的訓練。說到底我是個軍人後代,樂於見到一個優秀軍人的脫穎而出,所以這不是施捨,不需要你回報。」

    「這個恩,我會報。」

    陳二狗站起身,說這句話的嗓音不大,他凝視著眼前這個還不知道姓名的女人,從她眼中看不出半點城府,這是一件怪事,記得上高中的時候有個鄉長的兒子,說話行事總透著股陰陽怪氣,陳二狗把那種氣質理解為城府。

    她嘆了口氣,望著那張倔強的臉龐,道:「我今天住村子裡,明天我就帶人走。」
    說完,她便和沉默寡言的男人離開。

    陳二狗繼續蹲下,抽著旱菸,這桿煙是他爺爺留下唯一有那麼點用處的玩意,記得母親以前說過那個老頭有幾本線訂版老書,不過死的時候按照老人的叮囑一把燒了,陳二狗從沒見過奶奶,父親也沒有,母親也從不說這個,陳二狗從幾個村裡的老不死嘴中得知個大概,他父親是個不爭氣的上門女婿,還順帶著個糟老頭,生下他後就拍拍跑了,跟電視裡某些個上山下鄉的知情一個德行,這樣的卑賤人生是不值得去揣測的,陳二狗說不恨是自欺欺人,小時候他曾摔過那個鏡框,那一次,是堅強的母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面前流淚,眼眶微微泛紅的陳二狗歪頭吐了一口痰,朝天罵道:「狗娘養的老天爺。」

    「媽聽到會不高興的,別罵老天爺,爺爺也是這麼說的。」

    傻大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陳二狗身旁,蹲在他身邊,傻笑著,二十多年如一日。

    「我就罵,咋的,有本事打雷劈我啊。」陳二狗耍賴道。

    大個子嘆了口氣,出奇地沉默起來。

    「說定了,你明天走。」陳二狗開口打破沉默。

    傻大個搖搖頭。

    陳二狗猛然站起身,湧起一股苦澀怒意,大聲罵道:「你個傻犢子,不走?不走你能幹什麼?你要一輩子窩在這裡被人當作傻子?!就對著那群真正的蠢驢笑?每天對著巴掌大一樣的村子?」看著默不作聲也不憨笑的富貴,陳二狗卻是越發憤怒,「你腦子比我好,打獵比我好,揍人比我狠,身體比我好,你丫什麼都比我好,憑什麼要什麼都把好東西讓給我?!書讓我讀,好衣服讓我穿,同一張牛皮做成的靰鞡鞋,憑什麼我穿脊骨處的你卻是尾巴根的?連吃肉都是我吃大塊的,媽偏心,我做兒子的,不好說,也不敢說,你就不能放個響屁?好,現在讓你出去,你又不肯,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傻大個擠出一個笑臉,輕聲道:「媽身子不好,我出去,你就走不開。」

    陳二狗氣得臉色發青,一把丟下煙桿,道:「你就不知道替你自己想一次?!你就非得讓我虧欠你一輩子?」

    大個子富貴小跑去撿起煙桿,捧在懷裡,繼續蹲著,不去看陳二狗那張幾乎猙獰的臉龐,許久緩緩道:「你不欠我,誰都可以欠我,就你不欠我。二狗子,爺爺走了,我不護著你和媽,誰來做這事?這事做著我每天睡覺都香,啃大蔥都香,心安。」

    陳二狗蹲下來,咬著嘴唇。

    「二狗子,誰說你沒我這木頭疙瘩聰明,爺爺早說過你將來肯定比我有出息,所有人都覺得爺爺他老人家生前每天都醉燻燻,可我知道他其實比誰都清醒,你那個時候還小,有些事情看不透,所以你別怨恨他老人家,他是真惦唸著你。」傻大個富貴輕聲道,撫摸著那根老人揣了一輩子的菸槍,嘴角帶著笑意,只是這種笑,這個村子裡的人注定一輩子都看不到。他那個一毛錢和一塊錢的遊戲玩了十幾年,所有人都覺得他傻,那些人何曾想到這個傻子只是在逗著他們年復一年去玩一個很弱智的遊戲呢,一般人都覺得容不得陳家被外人佔一絲便宜的陳二狗是個狠人,但這個從不言語的傻子,似乎要更狠。

    陳二狗印象中,他該叫爺爺的人是個喜歡邊喝酒邊哼京劇的糟老頭,他以前總聽不懂,等可以聽懂了,也沒機會再聽了。

    大個子凝視著手中的煙桿,呢喃道:「爺爺他不讓我說,媽也不讓說,但我覺得該讓你知道,你知道爺爺最後一年是躺在床上熬過去的,死於大年初一,那一年爺爺有多痛,你還小,不清楚,他身上幾乎已經沒肉了,翻個身都會冒冷汗,知道為什麼要熬到初一嗎,因為爺爺說他81歲死的話下輩子自己會很好過,但對子孫不利,所以他硬是撐到了大年初一,死的時候是82歲,他葬的地方也是他自己選的,我跟著他老人家走遍了大山,最後才選到那塊土坡,二狗子,知道嗎,那風水根本就是把入葬的人來生往死煞裡推,卻恰好對你有福,這都是爺爺生前算好了的。記得爺爺站在那裡,喝了口酒對我說,『富貴,浮生這孩子不會怨我把地方選遠了吧,他是個不喜歡麻煩的孩子,身體也弱,碰上清明這種風寒時節,走遠路不好』。」

    陳二狗,陳浮生,分明是兩個極端。

    村子裡的人哪知道陳家老人對浮生兩個字寄予的意義,他們只覺得二狗叫著順口聽著舒服罷了。

    這個讓村子裡不少人恨到牙癢癢的混賬二狗子蹲著,把頭埋進膝蓋,讓人看不清表情。

    其實比誰聰明的傻子富貴把菸槍輕輕放到陳二狗身邊,起身,看到一直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年輕女人,咧開嘴笑了笑,然後走進屋子。

    她望著那個土堆上微微顫抖的背影,眼神迷離。

    然後她聽到了知道一輩子都無法遺忘的聲音,這是一段她從未聽聞的京劇腔調,帶著哽咽和顫抖,從一個男人嘴中唱出:「天安門紫禁城,永樂大鐘,千古鳴。十三陵大前門,香山紅透,楓葉林……」

    哀而不傷,月灑崑崙。

    她熟悉京劇,知道這是花旦唱腔,她不是沒見識過男人能把女聲唱得爐火純青,但都當不得「絕唱」兩個字。

    拿起煙桿起身,再轉身,原本應該稱作陳浮生的陳二狗彷彿沒有看到這個女人,擦肩而過。她沒有說話,只是跟著這個神情肅穆到近乎古板的男人,她知道他要去哪裡,從小到大她就是個習慣被視作聰明絕頂的女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著,她告訴自己,只是想看看那個老人家的墳墓到底有多遠而已。

   
    傻子富貴留下,陳二狗走出去。

    這似乎就是這對兄弟的命運。

    陳二狗背著布囊,裡面塞滿了母親幫他準備的東西,有醃肉有棉衣有剛縫製好的布鞋,還有那包陳二狗暫時不知道的2500塊錢,送到村頭,陳二狗母親沒有多說話,只是拉著他的手不肯放,傻大個穿著身破舊大棉襖站在一旁呵呵傻笑,陳二狗瞥了眼拖拉機,今天他就是要先坐上它到四十里外的小鎮,再轉車到一座小城市,然後還需要坐四個多鐘頭的長途車去哈爾濱,村裡有個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在那裡等他,最後一起去上海打工,說到底無非就是抓個可有可無的壯丁,這種所謂的親戚就算把陳二狗賣去做鴨都有可能。

    年輕女人重新戴上鴨舌帽,她留給陳二狗一張紙條,上面寫了個號碼,讓他有事情就打給她。

    這輛北京吉普212率先揚塵而去,陳二狗坐上拖拉機,閉目養神。拖拉機啟動後慢騰騰沿著崎嶇道路爬行起來,等到陳二狗睜開眼睛,卻發現富貴和那頭黑狗一直在遠處跟著他們跑,他猛然站起身,望著那對身影,看著富貴那張再熟悉不過的粗獷臉龐,笑容燦爛到恨不得讓世界上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傻子。

    陳二狗扯開嗓音吼道:「不准笑!」

    傻子富貴果真不笑了,終於停下追逐的步伐,跟著跑了將近二十分鐘的他彎下腰大口喘氣,那隻黑狗同樣瞪大眼睛,遙望著主人。

    從小到大一直喊「富貴富貴」的陳二狗重新坐下,抹了把眼眶,輕聲道:「哥。」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03 PM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08章 狼狽

    陳二狗沒見過世面,以前到過最大的地方就是讀高中時的鄉鎮,兩三萬人口的規模,那個時候陳二狗僅僅是覺著張家寨真小,等到他到了哈爾濱,才知道那個鄉鎮的渺小。在火車站找著沒什麼好臉色給他看的老鄉,心疼著掏出錢買了去上海的車票,坐上車,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旅客逐漸從視野消失,陳二狗才恍然發現哈爾濱已經離他而去,他根本就來不及回味這座城市的氣息,上海,對陳二狗來說就是書上那幾段蒼白的描述,經濟,繁華,時尚,這些詞彙都無比抽象,像歷史書上那幅他看了無數遍怎麼看都沒看出花樣的《向日葵》。

    「到了大城市,別隨地吐痰,要罰錢的。」老鄉隨便提醒了一句便沉沉睡去,懷裡死死抱著那隻地攤上買來的廉價尼龍袋。

    對面坐著一個很瘦小的男人,拿著一章皺巴巴的彩色《三江晚報》,起先遮住他大半邊臉,一隻眼睛鬼鬼祟祟打量周圍旅客,等到確定沒有異常才把那小半張很老態的臉龐縮到報紙後面,陳二狗看到那份報紙上大篇幅在講述一個兩元錢中500萬大獎的幸運兒的狗屎故事,也是倔強性格使然,苦了二十多年的陳二狗從沒想過靠中彩票改變生活,一來是他不信他有這個運氣,二來是心疼那兩塊錢,最後也許就是內心那點僅剩的可笑而迂腐的書生意氣,陳二狗學著老鄉緊緊摟住裝有全部家當的布囊,漫無目的地盯著那雙緊攥著報紙的手,他記得爺爺小時候總喜歡握著他的手說些現在都不明白的詞彙術語,晦澀玄奧,不知道如今陳二狗的信天地鬼神是不是就那麼熏陶出來的。

    陳二狗望著窗外,右手下意識撫摸著一根系在左手腕的紅繩,這場外出讓他想起當年考上高中,只是那次的結果情理之中意料之內地讓他灰溜溜回到張家寨,不知道這次會不會重蹈覆轍,想到這裡,陳二狗虛空寫了一遍「重蹈覆轍」這四個字,還好,沒忘記,也不知道自己這麼點墨水能不能算小半個屁大的讀書人?

    車廂內都是跟他老鄉差不多形色的打工者,因為不是高峰期,有個坐位不算難,天色昏暗起來,大城市附近的天空似乎特別高,高到讓人看不到星星,張家寨的夜晚彷彿觸手可及璀璨星空,陳二狗揉了揉略微疲倦的臉,朝玻璃窗戶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城市這麼大人那麼多,要爬得比別人高,得多難?比高考時的英語聽力測試部分難多了吧?」

    附近突然熱鬧起來,原來是一個人說自己拿到了可口可樂大獎拉環,三萬塊,但急需要錢,想換五千塊現金,然後他周圍幾個人就幫著起鬨,一個個恨不得以身相許般眼巴巴望著那個拉環,陳二狗欣賞著這群人的精彩表演,嘖嘖稱奇,他不信這個,因為他覺得事出異常必有妖,他在張家寨忽悠別人的時候就著實下了番功夫去練習肢體尤其是臉部變化,可以說這些年就是一部張家寨村民與賤人陳二狗鬥智鬥勇的戰爭史,所以他出門前就告誡自己一旦額外的好事突如其來,必須謹慎再謹慎,這樣類似的叮囑母親也說過,她雖然一輩子沒走出過張家寨,但小小一個村子就讓她感受人心險惡和叵測的辛酸,當然怕這個小兒子出門在外吃虧。

    「糊弄人的把戲,沒什麼看頭,十輛車上四輛都在玩這套。」被吵醒的老鄉不耐煩道,翻個身繼續睡覺,嘴裡念叨著什麼不中聽的髒話。

    「假的?」陳二狗輕聲問道,欣賞著那幫人裡應外合交相呼應的姿態,就跟看電視一樣,這個時候陳二狗突然覺得不管這次出門能不能賺到錢,光是看一看這花花世界光怪陸離的場面就挺值得。

    「這花樣也就能騙騙你這種第一次出來的書呆子,書讀多有啥子用,還不是得跟著我去打工。到了上海跟著我多看這點學著點,現在大學生都不值幾個錢,別說你一個高中文憑的。」小學都沒畢業的遠房親戚冷嘲熱諷道,其實這人當初出來打工光是路上就被人騙了兩次,只不過在外面廝混了幾年,在陳二狗面前還是想充回明白人的。

    陳二狗雖然沒有富貴那對種待外人的詭異脾氣,沒達到這個哥為人處世的妖孽境界,但還至於為了這種酸溜溜的狗眼看人低惱怒,第一次出門在外陳二狗也確實需要依仗著這個村子裡在外面混得最風光的親戚,能忍不是壞事,繼續觀察那伙騙子的言行舉止,卻突然斜眼餘光發現那個讀報紙讀了大半個鐘頭的矮小男人在注視自己,陳二狗不得不警惕這個長得頗賊眉鼠眼的傢伙是不是對他有所企圖,表面不動聲色,等待著這人的下一步動作,以不變應萬變是他和張家寨眾多刁民長期鬥爭中積累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那個長相嚴格超出年齡界線的男人使勁盯著陳二狗,最後乾脆丟開那張作為掩飾的報紙,赤裸裸,就跟看見了株野人參一般。

    很快連陳二狗老鄉都察覺到這個陌生人的奇異眼神,他瞧瞧陳二狗,這狗崽子一副他再熟悉不過的裝傻德行,再看看這個怎麼看都不像正經農民的傢伙,長得跟三條腿的驢犢子,這兩個人坐在一起讓他很不舒服,總覺著不安全。

    陳二狗就不說話,打死不開口,僵持了十五六分鐘,等到身為旁觀者的老鄉再度無聊睡去,對面那個人終於憋不住,一出口就是滿是感慨:「兄弟,你不簡單啊。」

    「怎麼說?」陳二狗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演技絲毫不遜色於那批唱雙簧的「群眾演員」,陳二狗不需要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有著一張最淳樸農村見到大把錢的竊喜和忐忑,他在那個自稱不是的女人面前不敢施展這方面天賦,不意味著對付不了一個江湖騙子。

    「《金剛經》說『相由心生』,我恰好懂點面相,出門相識便是緣分,在這裡不妨給你說一說,兄弟,你要是信我,我就說,要是不信,我就不開這個口。」他一本正經道,那張很顯老的臉龐掛滿真誠。

    「信。」陳二狗點點頭道,《金剛經》?聽過書名,至於裡面到底有啥內容,文學修養寒磣的很的陳二狗是完全一竅不通,他對江湖上的三教九流還是存有一點敬畏之心的,雖然半桶水的多,但每個行業中難免有一兩個稱得上「大家」的角色,只不過陳二狗是信這個風水堪輿,信的不是眼前這個人。

    「正統面相大體而言,無非就是講究個三停五官十二宮,說來簡單,但要真進了這個門檻,就知道這裡面的門道玄乎著,我呢運氣還算不錯,跟著村子裡一個老頭學了幾年,只不過他死得早,我沒學全,就學了看『監察官』『上停』和『兄弟宮』以及『奴僕宮』。所以看眼、看眉是我的長項。」這個人侃侃而談道,眉飛色舞,唾沫四濺。

    「那你給我看看。」陳二狗笑道,這麼一大串術語聽得他迷迷糊糊,雖然信這個,但他從不去觸碰,這一點跟富貴截然不同,後者不敢說風水大家,也從不在別人面前談論這個,卻從爺爺那裡繼承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觀點。

    「如果看一個人尖嘴猴腮,就說他是小人相,或者見一個人耳大貼肉就說他福祿非凡,這些人肯定是外行,根本就沒進那個門,你說一個人站在門外能看到裡面什麼東西,兄弟,是不是這個理?」他見陳二狗點頭,心滿意足地繼續道:「兄弟,說實話,那些門外漢要看到你張臉,肯定要扯些什麼你耳掀外露注定一世貧賤,或者你眉眼狹長心思緊窄不會長壽,然後騙你花錢消災,放心,我不是那種人。」

    陳二狗忍住笑意,繼續保持嚴肅神情,做個虔誠的聆聽者。

    那人突然壓低嗓音,神秘兮兮道:「我之所以說你不簡單,是因為你的眼眉宮格極其不俗,分開來看並不出眾,但押在一起,就很了不得。按照師傅教給我的,你這分明是紫薇相,當然這紫薇中斗數有很多,你具體屬於哪一種我不便說,這東西不能點透,說透了我要折壽的。對了,你知道紫薇什麼意思嗎?」

    陳二狗搖搖頭,他是真不懂。

    他信誓旦旦道:「曹操知道吧,就跟你一樣,是這個眼眉。我師傅那份圖譜上有詳細記載,我記得很清楚,他還跟我說,近代還有個人也差不多。」

    「誰?」陳二狗問道。

    「林彪。」那人悄悄道。

    陳二狗使勁忍住笑意,憋得好辛苦,不得不轉頭咳嗽了幾下來轉移這股幾乎要一股腦衝出來的情緒。其實這個傢伙要是扯別的方面還好,偏偏關於富貴以前無意中說到過陳二狗的眼眉,是瑕疵,絕非什麼亂七八糟的紫薇,更和曹操林彪扯不上半點關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都被自己的牛皮吹到汗顏,那人的臉色輕微漲紅,如果不是肌膚黝黑的緣故,早就紅透整張臉,像個關公。陳二狗很上道地去布囊搜索,一副非要拿錢感激這位伯樂的意思,還不忘說:「這次出門媽說我一定會遇到貴人,我看肯定是你,我身上帶的錢不多,就一千多,你別嫌少。」

    那人眼睛頓時一亮,臉部肌肉微微抽搐起來,那叫一個激動。

    最終陳二狗搗鼓了半天,卻只掏出一張五毛錢的紙幣,畢恭畢敬的模樣遞給那個目瞪口呆的傢伙,道:「零錢就這麼多,真對不住了。」

    狼和狽就這樣在一個很冷的笑話中相遇了。


    第009章耍流氓

    陳二狗不笨,要不是高考被英語拖累好歹也能混所不太入流的大學本科,但自認為跟富貴比起來差了不止一個境界,高中時代帶著負罪感悄悄讀了幾本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重劍無鋒,大智若愚,這八個字,無疑是陳二狗心目中的極致,他覺得這八個字離自己要多遙遠有多遙遠,富貴倒是離得不遠,本以為外面的人都見過大世面,卻很快就碰到眼前這麼個活寶。

    陳二狗看著他整張臉抽搐得厲害,最終還是伸手去接過那五毛錢,這個人歸根到底還是與那群折騰有獎拉環騙局的傢伙一樣,靠著小聰明混飯吃,話說回來,真要有大智慧也不至於做這種事。

    「整日打鷹,卻被鷹啄瞎了眼。」那傢伙拿著五毛錢嘀咕道,他身材矮小,頭髮稀疏偏偏還要梳一個中分的漢奸頭,穿的比陳二狗稍微不鄉土一些,可看著就屬於那種急於想要擺脫農民身份卻擺脫不了的不倫不類,讓人看著尷尬。

    「蚊子肉也是肉啊。」耳朵不是一般靈敏的陳二狗看似漫不經心感慨道,那臉色神情,根本就不是一個書本上不遺餘力描繪的淳樸農民該有的奸詐,看來女人那個窮山惡水出刁民套在陳二狗身上不冤枉人。

    「兄弟,哪裡人?」吃了個悶虧的瘦弱男人很自然而然地把這件糗事忽略不計,跟陳二狗套近乎起來。

    陳二狗隨便說了個山腳旮旯的小村子。

    且不說這個人品性如何,在接下來的交談中都讓陳二狗感慨他廣闊知識面,比如越野車悍馬是美國大兵的玩意,現在有錢的城裡人開始在俱樂部玩反曲或者復合弓,再就是一頭500來斤的野豬按照獵場行情絕對可以賣個4000塊錢,這些都讓陳二狗唏噓,這犢子不止會侃些玄乎的風水盜墓,甚至對打獵也不是外行,知道不在順風打黑瞎子,確實讓陳二狗刮目相看,這人說是黑龍江畔的一個村子,叫王虎剩,聽到虎這個字眼,再看一看他的體魄,陳二狗就想發笑,兩人一路上基本上就是王虎剩天女散花一樣胡侃,陳二狗始終聽著,時不時附和一下,讓他繼續充滿成就感地噴射口水,從哈爾濱到上海,王虎剩就把肚子裡的貨差不多一股腦都掏給了陳二狗。

    到了上海,下了火車第一隻腳踏上這塊土地,陳二狗望著人頭攢動的車站,並沒有生出要站在這座城市最高點的野心和壯志,只是默默說,好好活著,努力賺錢,給富貴娶個媳婦,再把媽接到這座中國最富饒的城市過日子。

    王虎剩死皮賴臉跟陳二狗老鄉要了個地址,然後消失於人海,他這樣的人,在將近3000萬的龐大城市中,無異於一粒活著無人注視死了也沒人在意的微小灰塵,陳二狗頗感慨地望著那道因為營養不良而格外瘦弱的背影,嘆了口氣。

    出了車站,就是擠公交車,步伐矯健跑位飄忽的老鄉是過來人,很快半個身子成功塞進擁堵的汽車,見第一次擠公交車的陳二狗抱著布囊扭扭捏捏站在下面不肯上來,不禁操一口東北方言罵道:「你個犢子,讀書腦子進水了,上海這麼大個地方,走丟了你自己要飯回老家去。」

    陳二狗一咬牙,掰命殺入人流,最終成功上車,交了錢後抱著布囊踮著腳尖站在人群中,發現附近幾個乘客都對他呲牙咧嘴或者橫眉冷對,陳二狗好歹讀過十二年書,是張家寨的頭號文化人,知道自己這副打扮緊貼著人家確實不會有好臉色看,想要裝作若無其事地望著窗外風景,卻發現擠在過道中央的他根本瞧不見這大上海的繁華,只好收回視線儘量含蓄地打量周圍的乘客,除了老鄉大半部分都是陳二狗這樣的外來務工者,不過偏偏他身邊有幾個穿戴都很像城裡人,在車上王虎剩說過上海人眼中所有外地人都是鄉下人,起先撐死了就在鄉鎮那所破爛高中呆了三年的陳二狗沒辦法體會這話的意思,但聽著這幾個乘客陰陽怪氣的眼神和念叨,陳二狗就來氣,他其實是個不大不小賤民,像面對坐北京吉普212那樣一言一行充滿平等的女人,陳二狗會矜持,會帶有處男該有的靦腆,以及些許農民的自卑,但碰上一些個擺譜的主,陳二狗刁民的天性就會不由自主冒出來,所以這傢伙針對過兒時罵他雜種的那幫小犢子,針對整個想要佔陳家便宜的張家寨,針對高中時代那些對他翻白眼穿小鞋的鄉鎮犢子,陳二狗從不管自己受不受傷。

    就像此刻,陳二狗從布囊裡掏出一大塊燻肉,肆無忌憚地啃咬,有個屁的紳士風度,整一個神農架跑出來的野人,別說城裡人,就算是地道地東北人也會感慨這犢子還真敢把公眾場合當自家炕上,陳二狗還特意扭擺了一下他的身子,似乎想要騰挪出一個舒適空間,這樣無可避免地與周圍乘客進行身體上的摩擦,恰好他身後有位挺水靈的女孩,穿戴算不上時尚品味,但對這一車人來說也是個垂涎三尺的尤物,一張還算精緻的臉蛋在上海這種時尚都市來說並不出眾,但勝在身材曼妙,過了四十歲的男人大多對和胸部的慾望要遠遠大於臉部,所以從她上車後連司機叔叔都不停瞄啊瞄,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放到她胸部乳溝間,

    但是並不知情的陳二狗只顧著扭啊扭啊,歡快得像扭秧歌一樣,他非要氣死那群不待見他的城裡人乘客,等到他大大咧咧啃完那塊肉,也扭酸了,終於肯停下來的時候,發現氛圍有點詭異,不少視線都射向他身後,艱難轉頭,陳二狗瞧見一張通紅粉嫩的臉龐,羞憤中交織著錯愕,似乎有點不敢相信有人會在公交車上如此明目張膽地如此下流,這已經不簡單是鹹豬手那麼低級,而是赤裸裸的猥褻啊,她使勁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孔,蒼白到略微病態,輪廓普通,五官拼湊到一起後也只能說干淨,和他一身裝束不太吻合,她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當得楚楚可憐四個字。

    「阿花,我們哪一站下車?」陳二狗一臉正氣,絲毫沒有應該在萬眾唾棄中認錯的覺悟,反而環視一週,中氣十足地瞪大眼睛吼道:「沒看過大老爺們跟媳婦親密?」

    說話間,陳二狗轉過身,似乎迫於這個流氓突然爆發出來的凶悍氣勢,下意識後退了一下,加上陳二狗刻意後仰與她保持距離,使得這個女孩身邊破天荒空出一圈,雖然很多人都在可惜一朵鮮花插在陳二狗這坨牛糞上,但起碼不再抱著情色眼光看待和遐想兩人方才的表演,幾個原本想對她變相揩油的雄性牲口也都悄悄把手縮回去。

    饒是如此,女孩在汽車到站的時候還是飛快下車,陳二狗確定這肯定不是她要下的站,他還不忘對著她的背影喊道:「阿花,到了爸媽那裡跟他們說我買點菸酒再過去。」陳二狗那個老鄉目瞪口呆,他在張家寨沒少吃過陳二狗的算計陷害,看到這個犢子一進城就敢幹出這種他呆了好幾年都不敢想的事情,既有嫉妒也有崇拜,心道不愧是張家寨出來的犢子,就是比別的村子多一條腿。

    陳二狗摸了摸,閉上眼睛,嘴角勾起個充滿邪惡的弧度,暗自陶醉道:「舒服。」

    中途換車,擠車,然後再換車,等到終於坐上最後一輛車,老鄉告訴他再過大半個鐘頭就到目的地,擦了把汗的陳二狗沒有說話,前面那個香豔插曲並沒有讓他產生過多的興奮,等到他終於能在後排一個位置坐下,想要好好看一看這座共和國驕子夜景的時候,陳二狗下意識把那張寫有一個號碼的紙條拿出來,折成一架紙飛機,放在手心,他望向窗外,抬頭望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實景的摩天大樓,喃喃道:「我需要這樣仰視一輩子嗎?」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06 PM

第010章 野心                                    


  (在一個安靜的地方碼字,某人拿皮鞭站于背后督促中,不得不發憤敲打鍵盤。)

  上海像一塊早年那種五毛錢的雪糕,不等陳二狗咂巴咂巴幾口就融化干凈,根本沒嘗出味道,陳二狗剛正襟危坐進入狀態準備好好瞧瞧這座大城市的繁華夜景,卻聽見老鄉的嚷嚷讓他下車,他猛一回神,發現這一段路確實跟哈爾濱郊區沒啥兩樣,清一色矮房,電線桿錯亂,路旁多半是大排檔一樣的小飯店,或者門口站著幾個化妝得像妖精的女人的粉紅色氛圍發廊,這個時候這只土鱉才醒悟這座居高臨下的城市中也有些地方離他並不算太遙遠,踮起腳跟使勁張望,有些東西還是看得到的。

  作為張家寨最有出息最有見識的成功典范,陳二狗這位老鄉其實就做著一家東北飯館的打雜,一個打雜的介紹的工作自然還是打雜,而且還是最臟最累的那種,但對于陳二狗來說有個落腳的地,不愁一日三餐,已經差不多要對這個橫豎都看不順眼的老鄉感恩戴德一次。

  住,和老鄉窩在一個老舊群租房的二樓,最小的房間,十二個平米,擺下一張床再就沒多少空閑的余地;吃,小飯館剩菜剩飯,偶爾心情不錯的吝嗇老板會拉上陳二狗和老鄉吃上一頓帶點葷的伙食;至于干活,菜市場買菜,給炒菜師傅打下手,給客人遞飯端茶送水,加上打掃飯店,陳二狗簡直就是全方位勞作,何況那個滿身肥肉的老板娘還時不時挑逗一下陳二狗,順便讓這個小服務員干些接送她寶貝兒子的事情,甚至她上初三的女兒學業上的事情也直接一股腦丟給才高中畢業的陳二狗,暗示她女兒的初中畢業成績將直接與他每個月本就少得可憐的鈔票掛鉤,遇到吃霸王餐的事情,還得把瘦胳膊細腿的陳二狗拉出來鎮一下場子,一個月下來連陳二狗的老鄉都覺著心酸,不過老鄉一想到以前累死累活得像條死狗的自己到如今竟然能抽空去光顧一下幾條街外的發廊,立即就把這種感覺丟進臭水溝。

  東方明珠塔,黃浦江,這是陳二狗沒來上海前最想去的地方,不過一個月拼死拼活省吃儉用下來,拿到手第一筆工資,七張大鈔,把其中五張放到那個2500塊錢中去一起存入了銀行,再把剩下兩張交給老鄉當作房租,兩手空空的陳二狗覺得應該可以下一個月再去看那塔和江。

  第二個月辛勤勞作后拿到手八張大鈔,其中一張是老板娘看陳二狗把她那個兒子伺候得不錯,大發慈悲地偷偷多塞了張,結果這一百塊錢在陳二狗剪了頭發買了些日常用品后就所剩不多,加上給一位挺照顧他的鄰居大爺買了些廉價水果,陳二狗再度兩手空空,他不得不告訴自己下個月再去看那塔和江。

  其實,陳二狗不知道這座城市中太多外來務工和淘金者從頭到尾都沒有機會去看那座塔和那條江。

  事實上,接下來半年,陳二狗就一直在那個狹小的圈子里忙碌,而且這只蒼蠅似乎漸漸忘記了這件事情,畢竟從這里的城鄉結合部到黃浦江,陳二狗算過光來回公交車費就需要17塊錢,太奢侈。

  冬末,天氣逐漸回暖,度過一個人生中第一個沒有看到大雪的冬天,終于馬馬虎虎適應了點城市節奏的陳二狗偷空和鄰居姓孫的老大爺下起了象棋,興許是從小數學就湊合的緣故,孫大爺說陳二狗挺有悟性,不過陳二狗反正是沒贏過這位老人,今天,陳二狗終于僥幸看到了一絲勝利的曙光,卻依然被老人不急不緩黃雀在后地將了一軍,看著陳二狗憋屈的神情,滿頭銀發的老人那張刻板示人的滄桑臉龐露出一抹笑意,這種笑容像夕陽,永遠不會刺眼,輕聲道:“二狗,你得抓緊點,說好了你哪天贏我就能找到媳婦,再不用點心可就懸了。”

  陳二狗擺放起棋子,笑道:“不急,有的是機會。”

  老人坐在藤椅上,輕輕搖晃,瞇起眼睛,道:“你是可以慢慢來,就怕我這個老不死的不爭氣,哪天一口氣上不來,你的媳婦可就跑嘍。”

  陳二狗無言以對,他其實很想知道老人都是怎么對待死亡這件人生第一等大事的,但他覺得不管怎樣能像孫大爺這樣豁達的應該不會多見,聽這條街上的老居民說這位孫大爺以前也曾風光過,至于有多風光那些人沒說,估計也說不清楚,但老人願意說話的時候總會說些離這條街離這個圈子遙不可及的事情。

  現在是吃飯的時間,沒有業余棋友在旁觀戰,只有一個端著飯碗的小屁孩,虎頭虎腦,只顧著扒飯,然后就是安靜看著陳二狗擺棋、酣戰、然后理所當然的落敗,陳二狗懶得理會這只兔崽子,這娃是飯店老板的心肝,叫李晟,天曉得小學文化的老板怎么從新華詞典里找出這么個生僻的字眼,小孩剛上小學3年紀,年紀小,說話做事卻是極有“大將風范”,不知天高地厚地整天就知道給陳二狗惹麻煩,不是在學校調戲漂亮女同學,就是在馬路上跟收保護費的高年級痞子斗毆,讓陳二狗每天做些擦屁股的事情,半年下來,這一大一小誰都瞧誰不順眼,不過這崽子倒是跟著陳二狗學會了端碗滿街亂跑的壞習慣。

  小屁孩扒完飯,斜瞥了眼陳二狗,滿臉不屑地小聲嘀咕道:“這狗犢子能娶到個屁媳婦。” 。

  不等陳二狗發飆,小屁孩已經站起身跑開,還不忘回頭對陳二狗扭了扭屁股。

  街頭一個年輕女孩等著李晟,臉蛋清秀,達不到讓人驚艷的程度,亭亭玉立,稍微有點眼力的男人都瞧得出這妮子的身材熟了后會相當不錯,雖然不是校花級別的姿色,但也足夠把那群路邊花枝招展的發廊女比下去狠狠一大截,她叫李唯,是李晟的親姐姐,很難想象這么個水靈的閨女是干瘦老板和肥壯老板娘的產品,這幾條街上的人都打趣說這妮八成是撿來的富家千金,每次聽到這個笑話老板娘都會扭擺那驚世駭俗的臀部拍著胸脯說“老娘年輕的時候就這俏模樣”。

  陳二狗喜歡李唯,他這只癩蛤蟆從不否認這點,李唯這孩子文靜秀氣,溫柔體貼,雖然成績平平,沒陳二狗高中時代幾個女同學那般讓人仰視的學習天賦,但陳二狗覺得女孩子本來就不需要太聰明,要是比男人聰明出幾條馬路那么遠,男人累女人自己也累,起碼陳二狗不會去打聰明女人的主意,不過貌似就算他有了這個心思去搖旗吶喊,估摸那些天之嬌女也瞧不見這只蹦跳的小蛤蟆。

  這位從生活作息到一言一行近乎刻板的老人好像在這個東北年輕農民面前不怎么吝嗇笑容,他微笑道:“那孩子不錯,不過不適合你。”

  陳二狗正尋思著來次劍走偏鋒的開局,道:“孫大爺,適不適合是其次的,關鍵是人家根本看不上我,一切白搭。”

  孫大爺拇指和食指夾著一顆棋子“帥”,安靜等待陳二狗的開局,道:“急什么,事在人為。”

  陳二狗沒有說話,在張家寨長大的農民懂得的最大道理一般都是別做白日夢,陳二狗印象中富貴總喜歡說些爺爺說過的話給自己聽,以前他總裝作聽不見,如今細細思量,越來越覺得晦澀,陳二狗大致記得一句:土地下埋有屍骨,還葬有野心。

  野心?

  陳二狗現在深埋于胸的野心就是脫下李唯這個城里女孩的衣服。

  孫大爺看似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喜歡默默做事絕不像其他人那般誇誇其談的年輕人,那雙看了七十多年沉浮的眼睛透著笑意,像是在看年輕時的自己。

第011章 單挑


  《碟中諜3》之所以當時無法在中國同步上映就是因為丑化上海,所謂丑化,無非就是將上海這座中國窗口城市一些與其身份不符的寒酸場景拍攝出來,當然這個是李唯告訴陳二狗的,而陳二狗如今生活的圈子就在此行列,生活其中,若不是偶爾幾輛豪華轎車帶著趾高氣昂穿梭,一定讓陳二狗覺得這是老家東北黑龍江的某個城鎮。

  陳二狗趴在二樓窗口,偷偷瞥了眼埋頭學習的李唯,他有點擔心某天李唯也會坐進那些四個輪子的奢侈品,旁邊坐著只肥頭大耳的豬頭大款。搖搖頭,陳二狗拋開這個讓人洩氣的想法,靠著窗戶明目張膽打量起眼前這位老板的黃花閨女,興許是由于有一半北方人的種,李唯的身架不像一般南方女孩那般嬌弱,高挑,但也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略微纖細,不失肉感,再過兩三年,估計就出落得足夠動人了,陳二狗的語文很蒼白,數以百計的應試作文就沒一次拿過高分,他自認為是因為所有的語感都跑到了女人身上,所以這么瞄著李唯想著小美人幾年后的風情,讓他很想干些作詩或者朗誦什么的,哪怕知道做出來后會讓自己都一身雞皮疙瘩。

  突然發現這小妮子正在和自己對視,陳二狗訕訕一笑,有點尷尬,趕緊掩飾道:“有不懂的地方?”

  李唯笑著搖搖頭,繼續低頭看書,下意識旋轉著手中的圓珠筆,畫出一個接一個的弧線。

  其實以陳二狗的水準教李唯還能對付,如果不算英語,也許這位張家寨的頭號公害在上海也能考所人模狗樣的重點中學,而陳二狗預測李唯卯足了勁加上運氣不錯頂多也就重點線上下徘徊,所以李唯平時請教一些數學和自然都能得到滿意的答案,這個年紀的妮子還算單純,對學習強勢一點的男生會比較有好感,于是讓陳二狗撿了個漏子,加上樣子也沒他老鄉那么寒磣,李唯對于這位家里低價請來的苦工肯定沒啥不良印象。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狗犢子想泡李唯姐。”李晟這小兔崽子在門口蹦蹦跳跳,這句話已經是他的口頭禪,這屁孩讀書一點不上進,但精得很,跟他那個老娘一樣能把某件事情摳到一毫一厘,一眼就瞧出了陳二狗的險惡用心。

  陳二狗無可奈何,只能偷偷賞給這崽子一個殺人的眼神,再面對李唯卻是一張真誠的臉龐,這種伎倆不高明,但勝在表演者的技巧爐火純青,李唯沒進入社會打磨幾年的閱歷根本沒法子看透,她只是瞪了眼亂說話的弟弟作勢要打,嚇跑李晟后她俏臉微紅,早戀對于一個純潔的小女生來說無異于一頭披著件花哨外衣的洪水猛獸,嚇人卻格外誘人,她低下頭,發現那些數學公式在腦海中很神奇地拼湊成一個姓名,陳二狗,她忍不住掩嘴一笑,抬頭望向這位讓父母都挑不出一丁點兒毛病的年輕男人,問道:“這個名字誰給你取的?”

  “別人,像張勝利這類人。”陳二狗很不想就這個問題再多做解釋,那個老鄉幾乎見到一個人就能牽扯出“陳二狗”這三個字,大有恨不得全上海都知道陳二狗這個名字的架勢,陳二狗現在懶得跟他計較,他以后有的是陰損法子來治這位老鄉。

  “你不生氣?”李唯圓珠筆抵著下巴,瞪大水潤眸子望向陳二狗,似乎有點替他不值,在心思單純的妮子心目中,陳二狗的份量顯然要比沒文化不說關鍵是沒素質的張勝利來得重,如果是陳二狗盯著她瞧,她也許會靦腆嬌羞著尋思擺出一個更可愛的姿勢,但如果是張勝利這類貨,小妮子可沒好臉色。

  “生氣,當然生氣。”

  陳二狗笑道:“我又不是那種思想境界很高的人,被人罵了自然就想要罵回去,被人打了更想著打回去。只不過有一次打架沒干過對方,被放倒了后在床上了躺了個把月,我當時躺在床上就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這種小人物不說十年,好歹也要能等個一年半載吧。”

  李唯笑笑,沒有說話,她不過只是個暫時只受過學校五講四美熏陶的好孩子,陳二狗這番話淺白是淺白,但對她來說還是難以理解了點。陳二狗也不試圖去讓她深刻接觸他那個城市眼中的荒誕人生,兩個村子的全部男人扛著大棒獵刀甚至是土銃交纏在一起械斗,陳二狗在這里呆了一段時間后想想也覺著確實荒謬滑稽,一個兩千多塊錢買來的媳婦用鐵鎖禁錮在陰暗潮濕的小房子,只是作為一家兄弟父子四人發洩獸欲的工具,這種事情聽入她的耳朵,估計會直接嚇傻吧,事實上那所土房就在陳二狗家不遠,陳二狗是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被活活逼瘋的,陳二狗沒救她,因為那戶人是唯一肯替他爺爺下葬時扛棺材的村民,而且陳二狗也沒那個本事救她,巴掌大的村子,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動所有人。

  “二狗,想聽我對你的看法嗎?”李唯歪著腦袋,她經常穿一身中規中矩的校服,不至于暴露什么,這也是老板娘敢把這頭東北旮旯頭溜出來的牲口放進這“閨房”的重要原因,再者估計就是她認定了陳二狗屬于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孬種。

  陳二狗咧開嘴笑了笑,很讓人費解,他來上海之前就沒用過牙膏牙刷,牙齒卻潔白到可以直接拉去做廣告的地步。

  “不想聽?那我不說了。”李唯嘟著嘴巴,有點不開心,心想這個家伙真不開竅。

  陳二狗愣是保持傻笑兮兮的狀態,越來越像傻大個富貴。

  果然,李唯自己敗下陣來,恢復笑臉,輕聲道:“二狗,我覺得吧其實你要是稍微打扮一下,不比別人差。”

  套著一身從地攤夜市挑來的廉價服飾、穿著雙回力鞋的陳二狗拿起一本數學練習題,道:“我又不是女人,打扮什么。倒是你,打扮一下,情書就會塞滿抽屜了。”

  “我情書都是直接丟掉的。”李唯羞澀道。

  陳二狗很協調地保持沉默,其實他知道有封情書她沒有丟,倒不是陳二狗有偷窺欲,而是李晟那兔崽子喜歡做這種勾當,每個想接近他姐的牲口他都要審查一番,情書禮物之類的玩意一律很難逃過他的法眼,那封情書就是翻箱倒櫃倒騰出來的,還硬是讓陳二狗念了一遍,說是要學學看怎么騙美眉,奈何文筆著實不佳,連小學三年級的李晟都極為鄙視,這兔崽子一直以來就最喜歡讓追求他姐的牲口些替他扁人,一怒之下他便暗地里讓另外一個暗戀李唯的典型壞學生痛扁了一頓寫情書的家伙,可憐那位成績優秀樣子也很能讓小女生犯花癡的校草級人物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至于李唯和他之間有沒有結果,陳二狗沒有多想,再說他啥都沒有的一個外來民工,難道還想包養一個水嫩小妮子不成?

  “二狗,滾下來幫忙!”

  這是老板娘在樓下的河東獅吼,半條街都聽得到。

  陳二狗有時會很邪惡地假想瘦弱老板和臃腫老板娘做那事情的時候會不會床板吱吱作響、她情不自禁發出的嗓音會不會嚇到街坊鄰居?只可惜這是件很難考證的事情,陳二狗壞笑著下樓,迎接他的卻是一幅劍拔弩張的畫面。

  吃霸王餐的狠貨,陳二狗在這家飯店碰到過兩三次,真正鬧到動手的只有一次,瘦弱的老板每次都是躲在櫃臺后面做縮頭烏龜,可見不是每個東北男人都是那么爺們,至于平常在陳二狗張勝利這兩位員工面前嗓音都快比得上國家領導人的老板娘則只會做點助威的事情,上陣動粗的事情最終都得陳二狗一個人干。

  今天這次顯然更不可收拾,兩桌七八號人,用一口江西口音的普通話罵人,敲菜盤子砸碗的罵娘,高矮胖瘦都有,但都透著一股悍氣,論斗毆,陳二狗好歹也是究竟戰場的過來人,分得清尋常扶不上墻的小痞子跟這群人的區別,他敢肯定這批人中不少都放過血,不管是放別人的血還是被人放過,這樣的流氓都會比一般的小混混來得難纏,而且在這一帶看著聽著也算大致了解些情況,東北和江西兩個區域的外來務工是兩個最團結的幫派,談不上組織嚴密,但絕對能夠一呼百應,這群人的行事準則就是只要自己人被打立即不分青紅皂白操家伙轟上去,道理?打完后誰贏了道理就是誰的。

  陳二狗來到老板娘身邊,瞥了眼早溜到廚房只探出一個腦袋的老板,要怪就怪這個老板娶了個上海娘們,而且還是個妻管嚴,加上沒半點東北人的豪爽可言,一直被這一塊的東北爺們視作恥辱,真出了事情誰願意來管,搞到最后就成了現在這個陳二狗一人單挑七八號人的悲壯局面。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10 PM

第012章 群架


  什么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那就是瘦竹竿一樣的老板礙于良心還會對慷慨成仁的陳二狗報以幾縷愧疚眼神,而他的兒子則老早端著個碗坐在樓梯口看戲,就差沒端根板凳帶些瓜子請他姐姐一起來看陳二狗怎么壯烈犧牲。

  陳二狗用張家寨的話說就是這狠犢子要死早就死了撐過18歲就再難死了,生出這狠犢子老子的瘋癲老人曾笑著說那是禍害遺千年。張勝利窩在角落頭,沒從張家寨出來混之前他也參與過幾場大規模群毆,純粹論能打,方圓百里內傻子富貴稱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但要說打起來誰他媽最不是個東西,絕對是看起來病秧子不像個農村爺們的陳二狗。

  陳二狗望向其中一位最像頭目的精瘦漢子,道:“大哥,我們這小本生意,大家都是出門在外混口飯吃,知道賺錢不容易。”頓了一下,陳二狗仔細觀察這個手臂上紋有一條漆黑猛虎的頭目,笑道:“這頓飯我請,就當交個朋友,以后還請大哥們多關照。”

  恨不得天下大亂的李晟撇了撇嘴,不屑一顧的樣子。

  老板娘愣了一下,似乎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她是個斤斤計較于每分錢的婦人,只知道收錢,從不想花錢。她印象中陳二狗是個省錢到摳門的年輕人,不像是那種可以隨便請人吃飯的冤大頭,她躡手躡腳退到廚房門口,把疑惑告訴她男人,小飯店老板悄聲道:“真打起來,可能二狗他事后光醫藥費就得花好幾百,還不如請這個客,也就一百來塊錢,還落下一個人情,否則就算你肯墊付醫藥費,他躺上十天半個月,工資還不照樣扣掉,還惹來一身痛,你說值不值?”

  老板娘點點頭,心想這黑龍江犢子倒也有點小聰明,既有東北人的膽量,也不缺心眼,而且小伙子看著還挺順眼,她琢磨著是不是給他加點工資。只是事情發展的趨勢顯然沒有朝皆大歡喜的局面發展,那些個江西人根本就不買賬,紋身粗糙的頭子一只腳踩在凳子上,陰森森笑道:“你算個狗屁玩意,也敢跟我談朋友?”

  陳二狗傻呵呵笑了笑,撓了撓頭,這模樣讓遠處的張勝利覺得是被傻大個富貴給附了體。

  小屁孩李晟罵道:“孬種!”

  得寸進尺的地痞頭目上前幾步,對著陳二狗張狂大笑道:“你叫二狗?你是不是有個哥叫大狗?然后你老子叫公狗?你老媽叫……”

  對于這幫子江西人來說這只是打鬧前最正常不過的嘴皮功夫,比這更骯臟更下流的話有一大籮筐,只是不等他說出最后一個詞匯,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實震懾,幾分鐘還在裝孫子、幾秒鐘前還跟一傻帽一樣憨笑的消瘦男人竟然一個箭步沖上前,拿起桌旁一只空碗砸在老大的嘴巴上,硬生生磕下好幾顆牙齒,血流了一嘴,沒回過神便又被這頭看似不吭聲的兇狗一記撩陰腿直接放倒在地上,周圍一幫小弟剛要轟上去圍毆這個膽大包天的王八蛋,卻看到這個原本不起眼的狠貨將一個菜盤砸成兩半,也許鋒利遠不如匕首,但足夠刺透一個人的肌膚,他一腳踹中想要掙扎著起身的可憐老大臉部,本就觸目驚心的血液更是濺射開來,讓人駭然,這一系列閃電動作中一直臉色陰狠的某位小人物竟然浮現一抹笑意,格外詭異,他兩手分別持有半塊菜盤,道:“有本事就今天捅死我,要不然今天我可能只能放倒你們三四個,但接下來我會一個一個慢慢陪你們玩。”

  李晟張大嘴巴忘記了啃那塊火腿肉,喃喃道:“神經病。”

  聽到動靜來到弟弟身旁的李唯瞪大那雙澄澈漂亮的眼睛,捂住嘴巴,在這條街上長大的孩子沒幾個沒有見過斗毆場面,只是規模大小不同而已,但像陳二狗這樣單挑一群人還把話說得霸氣十足的肯定稀罕,李唯看著那幅血流滿地的十八禁畫面,膽戰心驚,再看陳二狗那越來越燦爛的神經質笑臉,李唯第一次真正仰視這個被整天父母壓搾的北方男人。

  出來混,在己方人多勢眾的情況下被對方一句話唬住,說出去在道上是抬不起頭做人的,所以雖然那幫江西人心底被陳二狗那股狠勁震了一下,但稍許猶豫后還是沖了上去,他們還真沒見識過一個人挑翻六號人的猛人。

  陳二狗表面悍勇,可心底卻無比苦澀,擒賊先擒王是做到了,奈何自己不是富貴那種魁梧彪悍的爺們體型,否則估計就真鎮住這幫江西佬了,說實話他一直很敬佩江西人的抱團,這樣出門在外不容易被當地人欺負,但真要單獨面對這批殺紅了眼的牲口,陳二狗著實恨死了這種團結,下意識看了一下空蕩蕩左邊,陳二狗一咬牙,反正撩翻一個是保本,干倒兩個是賺了,這樣一來陳二狗那骨子從小和富貴一起打架的狠勁就洶湧起來,眼神也像那頭守山狗后代的黑狗,透著森寒,沖入人群,雖然沒訓練過,但陳二狗打架很聰明,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回報,一輪下來,陳二狗鼻青臉腫但好歹能站著,地上卻又躺了一個,哭爹喊娘的好不淒慘,陳二狗吐出一口血水,裂開嘴笑道:“繼續。”

  李晟下意識嚼著所剩不多的火腿肉,沒心沒肺地笑道:“可比我們學校那批高年級混混干架帶勁多了。”

  李唯的良心顯然要遠遠多過這個弟弟,手心出汗的她眼巴巴望向一身血跡的陳二狗,她印象中這個層面的打架斗毆都是些影視作品中的鏡頭,無非就是亂拳踢腹或者糾纏扭打,哪里像今天這樣時不時出血的,而且還跟泉湧一樣,看著陳二狗浴血奮戰的姿態,李唯發現自己的世界跟他的世界真的遙遠了點,她確實瞧出了陳二狗的悍勇,但她只不過是個有點虛榮心喜歡點風花雪月的普通女孩,所以她絕不是那種能夠跑下樓沖進圈子護住陳二狗的那種女人。

  李晟這狗崽子幸災樂禍道:“姐,要不讓二狗做姐夫算了。這樣我就是學校里的一號人物了,瞧誰不順眼就讓二狗咬誰去。”

  李唯賞給他一個板栗。

  張勝利僅剩的義氣讓他頭腦發熱地溜出這家東北飯店,跟附近一家修車的東北人打了聲招呼,那四個魁梧大漢二話不說立即操起家伙跟著張勝利跑去小飯店,還有一個則去另外喊人。

  等他們到飯店,看到陳二狗剛掙扎著站起來,一身是血,他身邊躺下了三個,這大山里走出來的狠犢子雖然看起來淒慘,但讓人覺著再干倒一個不是問題,張勝利雖然私底下瞧這位張家寨最不遭人待見的年輕人也很不舒服,但看到這一幕他還是想說陳二狗的確是個喝額古納河水長大的大老爺們。

  很快飯店湧進一幫東北人,本來沒理的那批江西人碰上這情景只能作罷,可似乎這批人來頭不簡單,非但不善罷甘休,反而也打電話喊人,不到十分鐘飯店外就齊刷刷奔來六七輛面包車,二十多號人殺氣騰騰地沖進飯店,兩幫人對峙起來,一觸即發。

  雙方幫手越來越多,先是飯店擠不下,然后是飯店門口的大街擁堵,東北幫和江西幫幾個在這塊區域混得不錯的大混混也都趕到,雙方摔椅子砸盤子破口大罵,肇事者陳二狗則直接被忽略,陳二狗顯然沒想到會一發不可收拾,接過張勝利的毛巾擦了擦尚且溫熱的血跡,猶豫了一下,悄悄上樓找到李唯,遞給她一張布滿折痕的紙條,盡量和藹地擠出一個和善笑容,柔聲道:“幫我打這個電話,把事情實話實說就是了。”

  李唯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接這張不起眼的紙條。

  這也許僅僅是她的一個趨利避害的簡單本能,但這個小動作,卻讓陳二狗那張一直不曾黯然的笑臉浮現一抹哀傷。

  李唯剛想要說話,李晟已經接過紙條爽快道:“二狗,我幫你打,你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
  陳二狗點點頭,轉身下樓。

  望著他的背影,李唯欲言又止,那一刻,她突然心一緊,覺得有些東西已經從她手中溜走了,而且再來沒辦法找回來。

第013章 來頭


  陳二狗那個從小就被瘋癲爺爺塞滿藥材的肚子里好歹也裝了十幾年墨水,知道做男人要瀟灑,要豪放,所以他坐拖拉機離開張家寨的時候也曾想過揮一揮手就將那張寫有號碼的紙條扔掉,坐火車來上海的時候也尋思著是不是折成紙飛機丟向窗外,可到最后他還是小心翼翼把它當寶貝一樣藏在懷里,歸根到底,他陳二狗只不過是個沒文化沒靠山的窮酸農民,在張家寨那點足夠他滋潤放肆的狡詐興許到了上海就會被打擊得支離破碎,隨后的事實證明他不丟掉那個號碼是對的。

  這樣的聚眾鬧事很快惹來警察的重點關照,幾個大混混一溜煙跑路了,一些腿腳麻利的小嘍羅撤退的時候還不忘朝對手踹上幾腳,只有陳二狗和六七個被打趴下的倒霉蛋留在當場,陳二狗不是逃不掉,是不能逃,他不能丟掉這份工作,人生地不熟的他想要短時間再找一份不亞于讓他去考上上海復旦。

  和那些混混一起被拽進警車,陳二狗聽著刺耳警笛聲,瞥了眼氣勢洶洶橫眉瞪眼的警察以及垂頭喪氣的頹喪地痞,第一次戴上手銬的陳二狗自己也很奇怪為什么會沒有半點焦躁,他一點都不后悔今天的所作所為,他不否認直接往死里干翻那個紋身是一頭黑虎的江西佬是個極其沖動的錯誤,但對于陳二狗這類喜歡鉆牛角尖的人來說真做錯了事情也不會認錯,而且最關鍵的是那個直接躺擔架送醫院的紋身大漢恰巧觸犯了陳二狗的最大忌諱,罵誰都可以,就是不能罵他哥和媽,陳二狗面無表情地坐在警車中,心中最惦記著的卻是那張差不多快有六千塊錢的存折。

  腦海中浮現出蹲在門口的老板那一臉彷徨忐忑神情,還有老板娘收拾殘局時的嚎啕大哭,以及小妮子李唯那雙恍惚的水靈眸子,陳二狗下意識撫摸著系在手腕上的那根纖細紅繩,不理會對面警察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用方言自顧自嘀嘀咕咕。

  李晟在街邊電話亭打完電話后回到二樓樓梯口,端起飯碗繼續消滅飯菜,仿佛這場給家庭帶來不小損失的災難只是一場鬧劇,坐在樓梯上,狠狠扒了兩口飯,看到姐姐正看著自己,他學著老板娘的招牌性動作挑了挑眉頭,道:“是個女人,比你漂亮。”

  “你沒見過的人怎么知道漂亮?”李唯皺眉道。

  “我就是知道。”李晟沒好氣道,在這個小兔崽子自己看來論談情說愛他要比陳二狗強上一百倍,雖然一直看不慣這東北佬打他姐主意,但一比較,李晟覺得那么多蒼蠅中還真就這黑龍江來的狗犢子最中意。

  李唯坐在弟弟身邊,托著腮幫,怔怔出神。

  “姐,你不夠義氣。”忙著扒飯的李晟含糊道。

  李唯沒有反駁,她只是個年年拿三好學生獎狀的普通女孩,義氣這個詞匯對她來說太陌生,她沒覺得自己做錯,但覺得有點不妥,僅此而已。她想象著那個號碼主人的樣貌,漂亮?陳二狗能認識到漂亮的女人嗎?

  做好蹲局子心理準備的陳二狗剛下車,就覺著氣氛不對勁,照道理說尋釁斗毆這種事情沒鬧出人命也沒搞到殘廢的地步,有必要派出所大小領導都出來迎接嗎?所長和指導員模樣的人物神情緊張地一排站在派出所門口,興師動眾的怎么感覺像是偵破了重大毒品交易案,不僅是陳二狗費解,幾名民警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其中身穿筆挺制服最有官相的中年人環視一遍,最后看向陳二狗,試探性問道:“請問你是不是陳二狗?”

  陳二狗自認是徹頭徹尾的良民,以前看到校長鄉長這類大官都忐忑的緊,來到上海見到第一位大官,而且還是位一身正氣的警察大叔,能不緊張嗎,一見這位大人物發話,陳二狗立即畢恭畢敬應聲道:“我就是,我就是。”

  本來如臨大敵的派出所頭子一見陳二狗這副小人物姿態,愈發納悶,只是臉上卻沒表露出來,主動上前幾步,握住陳二狗的手,笑道:“陳二狗同志,事情的經過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你可以回去了,只要有空交給我們一份事故報告就行。”

  迷迷糊糊的陳二狗不確定地問道:“我可以回去了?”

  肩章亮閃閃晃人眼睛的所長笑道:“當然,你要是有急事,我們可以派車送你去。”

  陳二狗很沒風度地落荒而逃,怎么看都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或者是做賊心虛的刁民。

  所長根本不理睬那些莫名其妙的民警和與陳二狗一同抓進來的小地痞,望向陳二狗的背影,抽起一根煙,七塊錢一包的紅雙喜,上海人喜歡稱它“小中華”,派出所指導員示意所有人都散去,他來到一把手身旁,疑惑問道:“怎么回事?”

  所長苦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門子的事情,剛才接到兩個電話,你猜猜看是誰打來的。”

  指導員對這類事情並不陌生,托關系找后面請求網開一面嘛,這種事情隔三岔五就上演一次,不過這個派出所廟小,一般沒機會逮到大菩薩,所以打電話進來的都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官,頭疼的指導員笑道:“難道是你丈母娘家的人?”

  所長緩緩吐出個煙圈笑罵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要是我自家的人,早給我拖進去拿皮鞭抽了。”

  指導員皺了皺眉,小聲道:“來頭大?”

  所長嘆了口氣,蹲下來,狠狠吸了一口煙,道:“很大。說實話別說是這個陳二狗打傷了幾個渣滓我要放人,就算是他打死了誰我都得當場放人。”

  指導員倒吸一口冷氣,沉默不語。

  所長放低聲音道:“兩個電話,一個來自上海警備區,一個來自上海武警總隊,一個屬于南京軍區,一個屬于武警總部,可兩個都是軍級部隊啊,不管打電話的人是什么級別,你說我敢不放人嗎?”

  ————————

  陳二狗不懂什么上海武警總隊,也沒聽過上海警備區,整個張家寨最有出息的家伙還在那家東北風味小飯店打雜,可這樣一個山溝里的屁大角色卻讓隸屬于兩個系統的軍級部隊成員同時伸出橄欖枝,這其中牽扯到的環節和能量陳二狗猜不到也想象不出來,可他不笨,知道肯定是那個女人的本事,陳二狗破天荒打了一次出租車,不知道是不是極端的自卑讓他爆發出畸形的自尊,坐在出租車中,這個勞作于上海這座城市隨時可以被人碾死的小螞蟻在內心大聲告訴自己:“陳二狗,好歹下次那有錢有權有勢的漂亮娘們來上海,你口袋里能有點小錢請人家吃頓好的吧?


第014章 加薪


  (本書已買斷。) 小小一問 買斷是什麼意思?(知道的帥哥美女 可以傳個短消息給我一個答案  在此謝謝啦~)

  出租車在東北小飯店門口停下,眾人看陳二狗的眼神就跟瞧國家領導人一樣,這摳門的東北犢子打的還不跟老百姓坐勞斯萊斯一樣驚世駭俗,所以一個個禮送這位剛剛從局子里溜出來的牛人進入飯店,猜測著啥時候再次被拎進去毒打一頓,在這群小市民看來沒身份沒背景連個暫居證都沒辦的陳二狗八成是路上偷跑出來拿行李跑路的。

  一直蹲在門口唉聲嘆氣的老板見到陳二狗就跟見到鬼一樣,愣了半分鐘后跑到櫃臺錢盒掏出一大把錢塞給陳二狗,愧疚道:“二狗子,這次是對不住你了,拿著這點錢你趕緊跑吧,先別急著回張家寨,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陳二狗多少還有點感動,感激他沒有在這個時候冷眼旁觀,富貴老早就說了讓他到了大城市遇到大難臨頭的事情別急著見義勇為,也盡量別做落井下石的陰損勾當,大可以只做些錦上添花的事情,對此陳二狗一直奉為圭臬,所以也沒不自量力地想要去給失學兒童出學費,撐死了就是給鄰居孫大爺買點不貴的水果,在陳二狗這輩子中富貴認人看事就沒出過錯,這也是陳二狗自認比不上富貴的地方之一。

  看著老板那張布滿愧疚和擔憂的中年臉龐,陳二狗把錢塞回去,笑道:“老板,這錢你留著,我不是逃回來的,警察說了沒我的事。”

  “真的?”老板一臉狐疑。

  “要不然我能這么站著不動跟你說話?”陳二狗哭笑不得道,這個負責每個月發七八張大鈔給他的老板的確不像東北人,小心謹慎,膽小怕事,不過沒壞心腸,對他和老鄉都算照顧,陳二狗這才願意做牛做馬一樣被使喚。

  張勝利本來還擔心會因為這件事情砸了飯碗,看到陳二狗威風八面地從他心目中的刀山火海回來,就跟娶了個城里人媳婦一樣興奮,在陳二狗身邊端茶送水的不停噓寒問暖,把這個一戰揚名幾條街的同村人伺候得像個大爺。

  老板本想詢問在派出所發生了什么變故,最后被老板娘拉住,這件事情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成為附近幾條街茶余飯后的最大談資,內容無非是陳二狗一人單挑一群江西佬的英勇或者安然無恙從派出所回來的詭秘,似乎一夜間這個東北小飯店的服務員形象頓時高大威猛了許多。

  偶爾還有些個來上海打工的東北妹子打著吃夜宵的幌子偷瞅陳二狗,雖然說大部分女人都失望發現這位敢一個人跟江西幫叫板的年輕男人不夠壯實也不夠英俊,但還是有一兩個眼光不是那么高自身條件不是那么好的女性對陳二狗委婉表達了愛慕,老板娘為了提高飯店收入不擇手段地對外宣傳陳二狗的英明神武玉樹臨風,讓沒見過陳二狗的外人覺得這娃簡直就是集威猛、帥氣和溫柔于一體的完美存在,加上有張勝利這鳥人因為那么點虛榮心整天到晚一個勁在旁邊推波助瀾,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個陳二狗按輩分來算得喊他一聲叔叔。

  打理那一身傷痕用去了陳二狗整整一瓶正紅花油,雖然都不是傷筋動骨的大傷,但真要讓它們好到斷根也是件活罪,這個小雞肚腸的男人躺在地鋪上呲牙咧嘴,還惦念著那個女人為什么打通關系的時候不說陳浮生而是陳二狗,難道說那神通廣大的妞早猜到了即使在上海外人也是喊自己二狗?在陳二狗心目中,李唯這種水靈的城里人女孩雖然明擺著高攀不上,但至少還敢心底產生點褻瀆念頭,到了那個女人身上,陳二狗就只有敬畏之心了。

  套上衣服,陳二狗去找孫大爺下棋。這個時候孫大爺基本上剛吃完飯,都會坐在門外的梧桐樹下的竹藤椅上,今天也不例外的老人看到陳二狗,讓陳二狗去他房間把象棋拿出來,再讓他把老花眼鏡也帶出來,孫大爺安靜望著跑進跑出的年輕人,神情安詳,等到陳二狗擺好棋子,老人卻沒有急著下棋,而是緩緩開口道:“二狗子,我是看著你學象棋的,新手下棋大都喜歡下隨手棋,漫無目的,沒有效率可言,而且容易急吃死子,貪吃失勢,這些缺點在你身上都看不到,這很好,可你知道你有什么致命的不足嗎?”

  陳二狗虛心聆聽,不敢造次。

  老人拿起一枚“卒”,望著棋盤,道:“在一小塊棋盤上的搏殺纏斗,你也許可以做到不讓分毫,甚至得利,即使我贏了,你讓能讓我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就通盤而言,你也許與勝機擦肩而過,這點在象棋上突顯得並不清晰,假如是圍棋,你就會明白沒有大局觀支撐的局部獲利也許會遭遇屠大龍,可惜我不精通圍棋,不希望誤人子弟,你有機會一定要找個好師傅把你領進門。二狗子,你啊,初生牛犢不怕虎,經常子入險地,身處險境而不自知,背水一戰固然壯烈,可人的運氣哪有那么好,次次都贏,這人生有些時候,輸了一次,就滿盤皆潰了。”

  半年相處下來,陳二狗知道孫大爺並不是個喜歡侃侃而談的老人,更不喜歡說些大道理,今天是第一次,看著這位年近八十的老人抬頭望向梧桐樹的蒼老模樣,陳二狗仿佛想起了小時候瘋癲爺爺終于不喝酒的情景,模糊記得那個時候的爺爺也喜歡抬頭看夕陽,陳二狗之所以時不時給孫大爺帶點水果或者幫老人打掃下房間一定意義上有對親爺爺懷有愧疚的緣故,聽著孫大爺滿是感觸的言辭,陳二狗默默記于心中。

  李唯出現在梧桐樹下,柔聲道:“二狗,我爸讓我喊你吃飯,他今天特地做了鍋包肉和豆角燉排骨。”

  陳二狗滿臉期待地笑問道:“酸菜豬肉燉粉條有不?”

  李唯笑道:“有,還有小雞燉蘑菇。”

  陳二狗抹了把口水,很鄉土很農民。

  孫大爺揮揮手示意陳二狗先去吃飯,老人望著陳二狗走路時的微微傴僂背影,這娃到現在還是改不了雙手插進袖口的習慣,光看背影,孫大爺再不以貌取人也不會每天花上一兩個鐘頭跟陳二狗下棋,老人瞇起眼睛靠在藤椅上,手中握著兩顆核桃,這兩顆核桃摸久了的緣故,變得異常圓潤,老人瞥了眼李唯那看著長大的小妮子,輕聲笑道:“有些牛糞還未必願意讓鮮花插吧。”

  來到小飯館,陳二狗看到喜歡把自己想象成楊貴妃的老板娘依舊是那副騷媚神情直勾勾望著自己,肆無忌憚,讓人毛骨悚然,今天親自下廚的老板系著圍裙剛把一盤東北餃子端上桌,張勝利坐在一邊陪著兔崽子李晟一起流口水,李唯選了個靠陳二狗的位置坐下,陳二狗沒急著坐下掃蕩這桌豐盛晚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著老板那賊笑和老板娘暗藏玄機的含情脈脈,這明擺著像鴻門宴,陳二狗問道:“老板,你們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住我的事情,想用一頓飯來補償我?”

  老板娘用那只可以用粗壯來形容的肥手托住下巴,學著影視女星做了個自我感覺最良好的嫵媚姿勢,道:“二狗子,你沒這頓飯值錢,我們就是想把你賣了也得有人收不是?怕什么,坐下來吃飯。”

  陳二狗笑道:“不坐。”

  老板娘變臉一樣迅速收斂那張比猙獰還要讓人害怕的嫵媚神態,作河東獅吼狀道:“不坐?”

  從沒把威武不能屈當回事的陳二狗立即一屁股坐下來,李唯撲哧一笑,老板也笑著去廚房拿些大蔥和佐料。

  老板娘很滿足這種權威帶來的快感,撩了一下劉海,順勢扭了一下頂著爆米花頭的肥碩腦袋,又恢復騷媚神情朝陳二狗害死人不償命地暗送秋波,把陳二狗的食欲足足降低了一大半。李晟和張勝利一見陳二狗坐下來就開始風卷殘云,本來還想矜持一下的陳二狗見勢不妙,也懶得斯文含蓄,三個餓死鬼投胎的家伙展開了一場飯桌上的戰爭,老板本來還擔心飯菜做多了,看到這三個家伙的神勇狀態就知道這個擔心多余了。

  就在陳二狗和李晟就一盤小雞燉蘑菇大戰正酣的時候,老板娘清了清嗓音,笑道:“我現在代表阿梅飯館高層領導宣布,鑒于陳二狗同志這半年來兢兢業業為飯館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尤其是在上個星期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面對惡勢力毫不退縮,向南匯街居民充分展現了阿梅飯館員工的高素質,特此,阿梅飯館一致決定給陳二狗同志每月加薪一百元,大家鼓掌!”

  陳二狗、李晟和張勝利嘴里手里都是戰利品,哪有功夫鼓掌,老板只顧著樂呵,只有李唯一個人輕輕拍掌,小妮子靠近陳二狗輕聲道:“那是我寫的。”

  陳二狗艱難吞下一大口粉條豬肉,擠出個笑臉道:“好文采。”

  “說點感言。”老板娘一招大力摧碑掌拍在陳二狗肩膀上,功力深厚,就差沒把可憐的陳二狗拍趴下。

  陳二狗差點沒把那口豬肉粉條吐出來,抹了把油膩的嘴角,站起來一本正經道:“感謝南匯街所有父老鄉親的支持,感謝阿梅飯館所有領導對我的栽培,最后尤其感謝老板的這頓飯。”

  一頓飯吃得氛圍熱烈,跟一家人差不多。

  每一個城市都有相對的貧民區,上海也不例外,大多數夢想飛黃騰達的淘金者和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麻雀都兩手空空,但支撐這些人繼續奮斗下去的無非就是類似這一桌的溫情,以及偶爾幾個幸運兒的脫穎而出。

  李唯看著陳二狗毫無心機毫無城府的吃相,悄悄松了口氣。

  因為受傷陳二狗可以在生意清淡的時候休息,吃完飯后他走出阿梅飯館,來到一個專門提供電話的小店,木板隔出一個個狹窄空間,來這里大多數都是像陳二狗這樣的外來務工者,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陳二狗還是走進去坐下,掏出那張紙條撥了號碼。

  不管怎樣,人家幫了這么個大忙,陳二狗想口頭上感謝一下,這是起碼的禮貌,做個農民不丟人,但不意味著做農民就可以忘了怎么做人。心跳加速的陳二狗等了半天,發現沒人接聽,掛下電話,陳二狗做了個深呼吸,緊張程度遠勝面對老板娘嫵媚風情的綻放,把紙條放好,手心滿是汗水。

  陳二狗剛走出沒多遠,老板就拉著電話喊道:“喂,你的電話打過來了!”

  陳二狗嚇了一跳,跑回位置坐下,接過電話,一個有點陌生的清澈嗓音,他能肯定是那個女人,但電話里聽著有些失真,第一次打電話的陳二狗握著話筒醞釀了半天也沒想出說個啥,對方等了半天,笑道:“要謝我?”

  陳二狗點頭,終于說出第一個字,道:“嗯。”

  陳二狗本以為那個人會很客氣地說不用謝之類的客套話,沒想到她再次讓陳二狗出乎意料了一次,“我沒欠別人人情的習慣,也不喜歡別人欠我,我現在在南京,剛好過兩天就要去上海,到時候你負責招待我好了。”

  陳二狗沉默許久。

  電話那頭的她疑惑道:“怎么,有問題?”

  陳二狗漲紅了臉,給出答案,道:“沒錢。”

  安靜,安靜得讓陳二狗恨不得挖地洞鉆下去。

  終于,傳來一陣大笑聲,仿佛天籟,沒有嘲諷,只有由衷的愉悅,她的笑聲讓陳二狗墜入云里霧里,聽著這輩子最好聽的聲音卻也不知不覺消弭了最初的緊張,陳二狗其實一想到她,就想到她的顯赫,智慧和漂亮,兩個人的世界天上天下的相差十萬八千里,陳二狗覺得招待她這樣的女人根本不是他做得到的,于是一本正經道:“我真沒錢。”

  笑聲收斂,她說道:“到了上海能請我吃東北餃子不?”

  陳二狗點頭道:“這能。”

  她微笑道:“這就成,我又不是你媳婦,不需要你安排住宿,只要你管吃,大不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陳二狗略微心虛地輕聲道:“我可真不跟你客氣,也確實沒錢客氣。”

  她說了兩個字就掛掉了電話,“刁民。”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11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6:15 PM 編輯

第015章 真香

李晟這兔崽子所在的小學離阿梅飯館不算太遠,十五六分鐘的路程,現在陳二狗習慣早晚各買一份最便宜的報紙,看完也不丟掉,看到有意思的信息就裁剪下來貼在一個本子上,因為她要來上海的緣故,陳二狗也開始掌握蒐羅上海的相關信息,老闆娘阿梅是地道的上海上只角居民,聊到上海侃侃而談,她眼中瞧不起的不光是外地人,還有上海下只角的居民,陳二狗也不清楚這份倨傲的憑據是什麼,孫大爺說起上海則要客觀公正許多,陳二狗從老人嘴中總能聽到一些很拔高很抽象卻一語中的的術語和評價,陳二狗知道那叫做高屋建瓴,這不是每天看兩份小報紙就能積累出來的深厚底蘊,老人還從木箱中拿出基本上海志之類的書籍給陳二狗,說不用還。

    風雨無阻接送了李晟半年多,陳二狗一不小心就成了這所小學頗有知名度的人物,在一大堆歐巴桑或者老人中想不鶴立雞群都難,加上李晟沒少讓陳二狗做些擦或者清理戰場的勾當,就連小王八羔子的漂亮班主任都把既不英俊瀟灑也沒權沒勢的陳二狗底細摸了個准,要知道被李晟弄哭了好幾回的班主任是這所學校公認的大美女,只可惜據說她的未婚夫是市教委副主任的公子,就連六七十歲的老校長見著她都得陪著笑臉,陳二狗這種外地的癩蛤蟆自然沒心思去張望覬覦這一類天鵝。

    陳二狗翻來覆去把那份報紙看了幾遍還沒等到李晟,估摸著八成這傢伙又在學校角落的樹林跟某個高年級學生單挑解決問題,問題五花八門,可能是爭奪某個小美眉的護花權,也可能是純粹瞧著不順眼就約好幹一架,陳二狗熟門熟路地穿過操場來到教學樓後面的偏僻樹林,果然發現了李晟的瘦弱到幾乎渺小的身影。

    李晟給人的感覺虎頭虎腦朝氣勃勃,但其實身子並不結實,在同齡人中也佔不到優勢,但他明顯繼承了老闆娘不可理喻的蠻橫而非老闆那種隱忍退縮的怯弱,骨子裡滿是類似身為上只角居民後代的優越感,這麼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就是個刺頭,見誰蟄誰,所以一個星期兩天在打架兩天在寫檢討兩天在寫情書,剩下一天用來回家被他老子訓話,成績永遠墊底,老闆娘寵溺著像個小皇帝,老闆說話沒份量,美女班主任氣哭了好幾次,誰都沒轍,最後似乎也就只有陳二狗這個外人的話稍微能當回事。轉載自我看書齋

    陳二狗沒急著插手,靠著一棵樹靜觀其變,李晟被一群高年級的男生圍在當中,推推攘攘,勢單力薄的李晟足足比這群人矮一個頭,卻有一張倔強的臉龐,在成年人的世界中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倔強是致命的,在這裡,不至於致命,但鐵定會換來一頓結結實實的飽揍,看著李晟無比囂張的痛罵叫囂,被那群人推攘的時候還不忘陰險刁鑽地踢出幾腳,陳二狗乾脆蹲在樹下看熱鬧,幸災樂禍地自言自語道:「比你老爹像個東北種。」

    當初陳二狗跟那幫江西佬互相放血的時候李晟大致也就這樣蹲著看戲,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陳二狗看著李晟在樹林裡邊逃邊下黑腳出黑拳,腦海中便想到前些年和富貴一起並肩作戰的場景,那才叫酣暢淋漓,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大咧咧笑意,看到火大的小崽子竟然開始跟一個大個子學生正面扛上了,陳二狗撇了撇嘴輕聲罵道:「李晟你個小憨貨,竹竿一樣的破身板玩個屁正面戰,真要玩也別現在啊,早學我一上來就一磚頭撂倒一個,看誰接下來敢跟你玩橫。」

    李晟終於看到陳二狗的猥瑣身影,叫罵道:「狗犢子,還不來幫忙!」

    陳二狗很不仗義道:「扯蛋,一邊涼快去,大爺沒空。」

    李晟邊跑邊罵道:「我操你大爺,等我收拾完這群龜兒子看我回家怎麼讓我老娘拾掇你,還有你這輩子都別想泡我姐,我回去就跟她說你丫有性病!」

    陳二狗吐了口水,無所謂道:「愛說說去,我只管收屍。」

    那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高年級的學生看到李晟竟然還有力氣跟人對罵,一個個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混球給活埋了。

    陳二狗猛然轉頭,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目瞪口呆的女人,二十六七的模樣,柔柔弱弱就像顆水裡浸潤出來的水靈白菜,一身職業女性的裝扮,西裝,白襯衫,高跟鞋,很有修養的姿態,秀美鼻樑上架著一副看起來很精緻的眼鏡,知性婉約,身高在南方算高挑,但身材比例很好,一張對於陳二狗來說無可挑剔的漂亮臉蛋,陳二狗的世界中也就只有弓獵隊伍中的那個嫵媚妖精能跟她相提並論。

    富貴就得娶這樣的媳婦。

    這就是陳二狗的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念頭,隨後他就開始扳指頭算錢,這樣的美人別說兩萬,給二十萬她就肯去張家寨那鳥不拉屎的屁大地方做農民?陳二狗走出張家寨的第一大願望本就是掙錢給富貴討老婆,其次才是出來見一見世面,先別說娶,要養活這樣的女人就得花大把鈔票吧,陳二狗有點發愣,感慨做個飯館打雜的確實不是長久之計,這邊陳二狗忙著算計,那位瞠目結舌的美女愈發感到詭異,她那個世界裡哪裡見過這麼跟孩子相處的成年人,聽到那句「我只管收屍」差點沒讓她嚇死。

    「關老師來了,撤!」

    一幫學生無意間見到了這個美女的身影,立即鳥獸散,原本忙著用一根樹枝橫掃千軍的李晟也終於發現最不願意見到的她,丟掉樹枝就準備閃人,卻被她喊住:「李晟,你給我站住!」

    李晟哪裡真會站住,跑得更歡,跟水滸裡的神行太保一樣敏捷,眨眼睛就從陳二狗和她的視野消失,留下一對尷尬的男女。

    「班主任?」陳二狗試探性問道。

    年輕美女點點頭,也許是在陳二狗面前沒樹立起老師威信的緣故,有點沒底氣,而且陳二狗的神經質言行也讓她感到不可按照常理琢磨,未知總會讓人類好奇,繼而敬畏,所以不高大不威猛的陳二狗反而讓這個漂亮老師不敢小覷,當然她還有一些緊張,僻靜幽暗的小樹林,孤男寡女,面對一個口碑作風都不是很正常的東北男人,她渾身不自在,總覺得眼前這個傢伙一笑一皺眉都極有深意。

    陳二狗不知道這位不敢高攀的城裡人大美女陷入了一個不可自拔的怪圈,猛然起身。

    被嚇了一跳的她下意識後退一步,結果興許是磕到了障礙物的緣故,一個踉蹌後仰跌倒下去。

    陳二狗無動於衷地站在原處。

    她惱羞成怒,緊咬著嘴唇,狠狠瞪著這個脾氣古怪而且沒有一點紳士風度的男人,所幸身後草皮鬆軟,並沒有受傷。

    陳二狗略微歉意地平靜笑道:「我要是衝過來抱住你,你可能就會覺得我是早有預謀,二話不說直接甩我一個耳光,然後跑出去,我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那樣一來你覺得受到了侮辱,我也冤枉,兩個人都尷尬,以後你看待李晟難免會戴有色眼鏡。」

    她欲言又止,想要反駁,卻發現仔細一想的確有這個可能性。

    陳二狗笑了笑,這個笑容不是因為他成功說服眼前這個還坐在地上的美女班主任,而是驚奇發現自己不再看到漂亮女人就發怵,這點估計地歸功於跟他通話的女人,因為那個她是陳二狗甚至不敢正視的存在,所以一直到現在陳二狗對她的印象都是一張模糊卻高傲的臉龐,可以說,那個她不用容貌就征服了當時的陳二狗,只是那時的陳二狗,只是一隻隻見過巴掌大天空的癩蛤蟆,現在的陳二狗,也許明天或者後天就會走狗屎運地跳出井底,畢竟上海是一座誕生過黃金榮和周正毅的城市,天堂和地獄也就一線之隔。

    「你是叫陳二狗吧?」急於擺脫尷尬的她開口道,在每個男人面前保持最優雅最淑女的姿態是她這類女性的最大宗旨,她儘量平穩呼吸,以最平靜淡泊的語氣詢問。

    陳二狗點點頭,跟她保持一定距離地主動走出樹林,這個細節為他贏得了一點難得的印象分,走出樹林的美女顯然鎮定了許多,與一個普通男性相處時的自信風采一點一點綻放出來,她自我介紹道:「我叫關詩經,是李晟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很高興見到你。」

    陳二狗還沉浸在對美女不再心存忐忑的喜悅中,很自然而然地欣賞起這位美女老師,五官精緻,的確南方女人的輪廓要精細一些,她就跟古典仕女圖中的角色,溫婉,即使動人到了一個程度,也不會刺傷追求者的眼睛,陳二狗的眼神有點肆無忌憚,再度讓關詩經對他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印象跌入谷底。

    陳二狗突然伸出手,一本正經道:「關老師,很榮幸見到你。」、

    莫名其妙的關詩經下意識伸出手,跟他輕輕禮節性地握了握,看著他彷彿兩國領導人會晤的嚴肅神情,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等到兩人稍微客套完畢看著陳二狗離去的背影,關詩經就笑不出來了,這個看上去一下子很柳下惠一下子又很猥褻的矛盾男人在沒走多遠的地方提起那隻跟她握了一下的手,放在鼻子旁狠狠聞了一下,說了兩個令關詩經紅透整張俏臉的字,「真香。」



第016章 死了


  “群豬好打,孤豬難斗,這是大山里的規矩,一群豬其中一支跑就全都跑,只顧著朝一個方向躥,所以入秋的時候成群野豬禍害莊稼,最安全,但記住,背后不打熊,迎面不打豬。”

  “啥意思?”

  “豬腦子,我的意思是說打群架容易,擒賊先擒王拿下一個,剩下的多半就慌了,就是說讓你被圍毆的時候出手要快,別給他們機會,還有就是不要急著跟某人一對一死扛,狗急了會跳墻,再不起眼的孬貨都有激起狠勁的一剎那。”

  “這么打算什么英雄。”

  “得,不聽是吧?那你趕緊選塊地,被人揍死了我好直接埋了你,然后給你立一塊碑,就說是某某英雄之墓?”

  “別,我按你說的做還不成。”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對一個才小學三年級孩子闡述的大道理,這對活寶之間類似的對話已經進行了半年,幾乎每天李晟都要接受他的熏陶,學習成績依舊寒磣,但也在學校樹立起了一股很有東北爺們風范的彪悍威信,這一切當然都得歸功于刁民陳二狗。

  李晟背著一個空蕩蕩的書包,和陳二狗並排行走,歪頭望向這個比他還要陰險狡詐的大人道:“二狗,你說清楚是要我姐還是關老師,你可不能腳踏兩只船。” 見陳二狗理財他,李晟那張還稚嫩的臉龐浮現出一個奸笑,晃了晃那只僅放有幾本漫畫書的輕巧書包,“我姐喜歡聰明斯文的類型,你不行,整一個鄉下人。再說就你這狗犢子加癩蛤蟆德行,怎么讓關老師看上眼,我可是見過她的未婚夫,又高又帥,你在他面前就像一個賣豬肉的,根本沒得比。”

  陳二狗不屑道:“就你那點道行想寒磣到我?再去你娘那里修煉個十年八年吧。”

  李晟撇了撇嘴,有點不甘心,卻無可奈何,因為基本上他比較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是陳二狗這廝一言一行教給他的,再說這瘋子是敢一挑七江西佬的猛人,李晟這娃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很崇拜的。

  這崽子一直很奇怪為什么陳二狗從不會對他嘮叨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問道:“二狗子,你跟我一樣不喜歡讀書?”

  陳二狗繼續看著那份翻爛了的報紙,道:“跟你說了也不懂。”

  李晟把雙手放到腦后,望著天空,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太多老板娘世故算計的成分,這個孩子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深沉和老道。回到阿梅飯館,陳二狗先打理了一下桌椅,替廚房師傅打了半個鐘頭下手,然后抽空給李唯補習數學,老板娘老早就放話了李唯要是能考上重點高中就嘉獎給陳二狗五個月的工資,其實陳二狗暗地里覺得這個老板娘即使放到某家大公司的一把手位置也一樣能做得如魚得水,最近陳二狗喜歡去一家廢紙收購站撿漏,一些舊雜志和書籍都被他論斤買回租房,對照一本經濟學書本上的觀點,陳二狗發現老板娘具備所有經營者的優秀潛質,這讓陳二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開始暗中學習老板娘的經營手法,回到房子后還不忘做筆記進行提煉升華,爭取上升到理論高度。

  ————————

  孫大爺死了。

  毫無征兆,讓人措手不及。

  老人的去世算是壽終正寢,替老人辦理后事的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黝黑,壯實,這個中年人的木訥很容易讓陳二狗想到那個曾經手刃過野豬王的那根木頭,這類男人似乎總不會是生活的主角,而是安靜站在某人的身后,不說話只做事。
  陳二狗聽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街坊說這個男人是孫老頭的義子,傳聞籍貫在東北的孫老頭的子女在三年大饑荒和文革中都沒有熬過來,可期間到底經歷了什么,這群上海上只角的老居民也都說不出個子丑卯酉來,有人煞有其事說見過孫老頭有一堆的勛章,在抗美援朝和越南戰中都立過頭等功,更有玄乎的說他曾是彭德懷元帥的貼身警衛,做到了將軍可惜后來受到了牽連,陳二狗對這些沒有什么感觸,他印象中這個教他下棋的老人只是個不茍言笑的智者

  “鄧公三起三落,我算起勉強能說是兩起三落,當然,比起鄧公的功績,我一輩子這點榮譽坎坷根本就經不起推敲,虛活了八十年其實就明白一個道理,小人物也要活得有尊嚴,男人沒錢,沒女人,沒槍桿子,都是小事,但沒了尊嚴,路邊的狗都不會拿正眼看你。”

  “二狗子,年輕的時候,多做點錯事,越大越好,這樣等你老了遺憾越多,就越不想死,可以多吃幾頓飯,多喝幾兩酒。”

  “活著看到敵人一個個倒下,這就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這是陳二狗最后一次和孫大爺下棋的時候老人有感而發,也是老人唯一一次在陳二狗這個年輕土包子面前提到一點關于他的往昔,只是不等陳二狗往深處想,贏了一盤棋的老人就說要去菜市場買點蔬菜,買個二三兩豬肉做個下酒菜,讓他在陳二狗心目中好不容易形成的世外高人形象頓時蕩然無存,下了半年多的象棋,最終從頭到尾陳二狗都沒贏過孫大爺一盤,這讓陳二狗有點擔心自己未來的媳婦。

  直到后來陳二狗看到花圈上寫著“孫藥眠”,這才知道老人的名字,他本想幫點忙,可瞧著那個男人冰冷刻板的臉孔,陳二狗最終打消了念頭,和孫老頭非親非故的,這種事情確實不好隨便插手。

  打理完孫大爺后事的中年男人離開之前找到陳二狗,把象棋和那對核桃交給陳二狗,說那是老人的意思。

  “參酒和蛇酒都是你泡的?”臨行前男人問道。

  陳二狗點點頭,來上海的時候帶了根四品葉的人參,陳二狗一直舍不得拿出來,后來看孫大爺身子骨不是特別好,加上喜歡喝酒,就干脆拿北京二鍋頭泡了一瓶參酒給老人,至于蛇酒里的那條銀環蛇則是他聽說某個工地上見過一條碗口粗的大蛇,他特地去找了許久沒抓到大蛇,倒是逮到那條銀環蛇,也一起浸了酒送給孫老頭,這兩瓶酒花了陳二狗不少心思,光是中藥藥材就找了將近十七種,然后按照土方子浸泡,這參酒和蛇酒雖然賣不了大錢,但稱得上大補,做這些,陳二狗不圖什么,潛意識他一直把這位老人當作嗜酒的瘋癲爺爺,能補償一點是一點。

  “味道中正,那參也是地道的長白山野參,你是東北人?”站在陳二狗房間門口的男人看似隨意瞥了一眼滿地廢舊的報紙書刊,神情古井不波,果然神態跟孫老頭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嗯,我是黑龍江人,額古納河邊上的一個小村子,不過這河小,估計你沒有聽過。”陳二狗笑道,雖然沒傻大個富貴那般讓人覺著沒有半點心機,但的確透著實誠。

  “怪不得,你能算我干爹半個老鄉了。”

  穿著一身很像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終于露出一個不那么古板呆滯的和善神情,輕聲感慨道:“我干爹從不受人恩惠,他就算腳瘸了爛了,走路的時候都不會讓人幫忙扶一下,他就是這個性子,一輩子沒改過。”

  陳二狗很費解這個陌生男人為什么要說這番話,他也沒想法去深思,光是看著那副象棋就挺傷感。

  中年男人最后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以后出了事情你就來內蒙古,說你認識孫滿弓。”

  陳二狗覺得這孫大爺的義子貌似看著老實巴交的,說這話的時候卻沒來由地讓人感受到一股牛逼烘烘,像每次親眼看到富貴這廝在大山里拉起那張巨大牛角弓的情景,都會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落差。

  可心底陳二狗還是說我能出個屁事情,你丫的別咒我。

  陳二狗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低頭再看著那對被老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把玩磨去稜角的核桃,嘆息道:“死了?”

  一個男人生前要達到什么高度的不可一世,才可以避免死于無名?如今的陳二狗不懂,他方才看著的那個背影興許懂。

第017章 大菩薩


  高中時代陳二狗有個同學是靠拐賣婦女起家的暴發戶的兒子,長得歪瓜冬棗,喜歡把頭發梳得跟老版《上海灘》里周潤發一樣油光發亮,這個喜歡拿錢買貞操的犢子三天兩頭在陳二狗這些窮苦孩子面前叫苦說被女人追求是件很痛苦的事情,當時陳二狗只想抽這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豬崽子幾個耳光,但現在仔細一想,的確不全是昧良心的狗屁假話。

  比如在阿梅飯館忙著端茶送水的陳二狗一想到那個體重幾乎能媲美老板娘的女人就頭疼,她此刻就坐在飯館角落的位置,點了份豬肉燉粉條,跟其她幾個瞎了眼看上陳二狗的女人不一樣,她不忙著勾搭陳二狗,每次來吃飯都很安分守己坐在角落,只是那赤裸裸的秋波跟老板娘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關鍵是她暗拋媚眼的時候嘴里還塞滿了粉條或者豬肉,滿嘴流油,她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煎熬著可憐的陳二狗。

  每當這個時候李晟就很邪惡地假象陳二狗瘦弱身架被那肥豬壓倒在床板上翻來滾去的慘狀,所以這個心存不良的小惡人經常跑去給她灌輸一些錯誤的認知,直接誤導她認為陳二狗早就被她的容貌傾倒,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鬼還悄悄告訴這位艷名傳遍附近好幾條大街的仙女姐姐陳二狗為了她拒絕了他姐李唯。

  趁陳二狗進廚房端茶的時機,李晟跑到跟他老娘一個噸位的女人跟前,煽風點火地悄聲道:“美女,你老坐著也不是回事啊,早跟你說了二狗子喜歡主動的女人,他害羞,你再害羞什么時候才能神仙俠侶啊。”

  她一扭頭,做了個蘭花指,羞澀道:“俺這樣看著二狗就夠了。”

  李晟強忍住罵人的沖動,承受這個動作帶來的巨大沖擊,臉部肌肉僵硬地艱難笑道:“你夠了,可不代表他夠了啊,一個男人看著你這個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卻沒辦法下嘴,你說難不難受?我給你打個比方,你很餓的時候面前擺了一碗豬肉燉粉條,沒筷子吃不到,急不急?”

  從這番話中可以看出李晟這小王八羔子要是把心思用到學習上,別說倒數第一,就是順數第一都有可能。

  她輕聲扭捏道:“俺用手抓著吃。”

  李晟轉過身,咬牙切齒,再轉頭,就是一張笑臉,繼續開導道:“我的王語嫣大美女,干脆我給你個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約二狗去個人少的地,比如公園啊或者看小電影,就是兩個人一起看的小包廂,然后霸王硬上弓,把二狗推倒,他就是你的人了。”

  王語嫣。

  李晟眼前這位名字跟仙女一樣讓人遐想的女人確實是名副其實的艷名滿大街。

  李晟突然耳朵一痛,轉身看到陳二狗那張笑咪咪的臉龐,其中的陰沉也就只有他體會得出,領教過陳二狗陰損招數的李晟立即眼珠子急轉,想著法子脫身,不等他想出辦法陳二狗的兩根手指已經扭轉起來,傳來一陣疼痛的李晟急中生智道:“媽,我想看書。”

  老板娘立即發話:“給老娘滾上去,不許吵你姐,我呸,你個小赤佬要是肯看書我明天就去減肥。”

  如獲大赦的李晟拿了尚方寶劍,立即大搖大擺走上樓,不忘轉身朝陳二狗做了個鬼臉。

  陳二狗對胖女人並不歧視,就像老板娘每天在他面前晃著那一身一百七八十斤肉都沒讓他崩潰,可見陳二狗的承受能力還是極強的,但他實在沒法子把眼前這位仙女跟《天龍八部》那個王語嫣重疊在一起,一展開聯想就渾身不自在。

  陳二狗遞給一嘴油膩的王語嫣一疊紙巾,迅速撤退,他還真怕這妞萬一起了歹念非把自己按到在地,陳二狗沒半點把握反抗,他可不是富貴那個級數的大妖人,碰到這兩百斤肉也就只有被凌辱的份。

  肥妞深情凝視著陳二狗的背影,滿是不可理喻的愛慕。

  那疊紙巾她沒舍得擦拭嘴角的油漬,小心翼翼放進貼滿卡通人物的大紅色錢包。

  ——————

  老板娘阿梅最大的夢想是這家小飯館門口能停滿轎車,可惜老板是個沒理想沒野心的市井小民,理解不了,他能做的無非就是按照悍妻的要求盡力去搜羅一些所謂宮廷菜譜,只是他這個層面的老百姓哪能搞到真正從紫禁城那大房子流露出來的菜方子,所以阿梅飯館門口停著的永遠是自行車,檔次再高點就是電動車,只管收錢的老板娘阿梅在飯館除了數鈔票就是眼巴巴望著門口,指望有輛四個輪子的家伙停下來,這無疑是讓她最有成就感和認同感的事情,等啊等,等到李晟這心肝都知道在學校調戲小女孩都沒等到大人物來光顧,這讓老板娘很洩氣,比陳二狗對她的勾引無動于衷都要洩氣。

  希望就是這樣一個騷貨,等你真決定不鳥她的時候,她就會很犯賤地主動撩撥你一下,讓正準備清心寡欲的你再度欲火焚身。老板娘此刻就處于一個干柴烈火的狀態,因為她看到了兩輛豪華到她叫不出牌子的轎車在飯館門口停下,兩個穿著打扮跟電視劇年輕男主角一樣拉風的帥小伙走下車,這個時候老板娘突然冒出個古怪念頭,看著那兩張讓人不敢正視的驕傲臉蛋,她突然覺得還是有事沒事勾引下二狗子來得舒坦。

  老板一見到這樣的有錢人就心慌,充斥著窮人的自卑和小人物的敬畏,雖然不至于兩腿發顫,但詢問這兩位貴客點單的時候老板確實都沒敢正眼瞧人家,這副慫樣讓趴在櫃臺欣賞風景的老板娘忍不住罵了聲熊包,陳二狗雖然以前見到美女就沒了張家寨頭號刁民風范,但見到雄性牲口還真不犯怵,按照他的詭異思維來說就是你陳大爺連五百斤的公野豬都見識過,還怕你不到兩百斤的小白臉不成,他觀察這兩個氣質類似那幫弓獵驢友的青年,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兩個公子哥非富即貴,至于有錢有勢到啥層次位面,手里最多只拿過兩三千鈔票的陳二狗根本懶得費這個腦筋。

  兩個有錢人沒在阿梅飯館做出任何戲劇性事情,只是點了兩份最簡單的東北水餃,這讓原本指望著出現某些緊張局面的老板娘很無聊,那場陳二狗大戰江西幫的鬧劇雖然砸壞不少鍋碗瓢盆,但之后沒少增加慕名而來的新顧客,今天要是鬧出什么陳二狗大砸豪華車的風波,然后大搖大擺從派出所回來,估計阿梅飯館早奔小康了。

  老板娘懶洋洋道:“二狗,沒事去給小唯補習功課去,她要是考不上重點我把你皮扒了。”

  陳二狗只能屈服于壓迫,誰讓他吃她的拿她的,老板娘除了讓他犧牲色相以身相許打死不能答應,其它的陳二狗大致都沒有反對的余地。

  老板娘不忘加了一句:“要是她考上了,我可以考慮你三年后做小唯的男朋友預備團成員。”

  陳二狗郁悶得無以復加。

  坐在角落的兩個有錢人幾乎同一時間瞥了眼陳二狗,其中一個有點失望地搖搖頭,示意走人,付錢走出飯館后其中一個公子哥皺眉道:“坤子,就這號人?屁大的事情值得你讓你在警備區特警團的舅舅打電話關照還不夠,還要讓上海武警總隊出面干涉?這樣你可就白白欠了錢榮道這草包一個人情,那王八蛋吃人從不吐骨頭的,圈子里就沒人願意跟他扯上關系,那小癟三根本不上道!”

  另一個青年不急著進車,靠著車頭,點燃一根小熊貓,吐出一個煙圈,不急不緩道:“欠個人情沒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一些上不了臺面事情就需要那種不上道的家伙去辦,他要什么我給就是了,女人?我不缺。錢?我還是不缺,他要真存了心獅子大開口把我當肥豬宰,看最后是他玩我還是我玩他。”

  他的同伴笑了笑,道:“肯定是你吃了他。”

  抽煙的青年仰天望著阿梅飯館的招牌,道:“這事情是方少火急火燎交待下來的,說不能出半點差池,我不敢馬虎,事情辦砸了,以后有的我小鞋穿,上海說大真不大,被方少瞧不順眼了,你覺得我怎么混,人家老子比我老子足足高出兩級,不服不行啊。”

  同伴點點頭,一聽到“方少”,頗有談虎色變的意思。

  隨手扔掉抽了才一小半的香煙,青年揉了揉太陽穴道:“要不是我替這個不知道哪里跑來的過江龍頂著,那幫江西佬早殺過來好幾趟了,真是花錢消災啊。不管怎么說,方少是聰明人,他不會忘記我幫的這個忙,我們就等著好事上門吧。”

  兩人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這個時候一個帶鴨舌帽的女人背著一只旅行包走入阿梅飯館,身材苗條,讓兩個花叢老手的公子哥都不禁下意識多瞧了幾眼,只不過這兩位在上海混得相當不錯的大少爺暫時沒這個心情沾花惹草,被稱作“坤子”的青年收回視線,喃喃自語道:“請的動方少親自出面,肯定是尊大菩薩,就是不知道廬山真面目。”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12 PM

第018章 我不累


  (本周推薦票到一萬五更新第二章,到一萬七更新今日第三章,有馬甲的不妨偷偷砸幾票。)
  論氣勢,戴鴨舌帽、頂一副黑框眼鏡的女人顯然比不上剛才那兩個開豪華車的二世祖,只是打扮休閑的她一進門,自詡認人奇毒懂點面相卦數的老板娘便瞪大眼睛,大有一股腦想瞧出這妞前世今生的架勢,只是最后冒出一句:“這身材,再配上我這臉蛋,就真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了。”

  女人僅僅是要了小份東北大拉皮,晶瑩剔透的粉條加上脆爽粉嫩的黃瓜絲,很討喜,只不過她似乎對蒜泥有點忌諱,老板娘很感興趣地看著這個女人細嚼慢咽,就跟看一副風景畫,她吃了十五分鐘,老板娘便看了足足十五分鐘,老板娘第一次看到有人將進食視作一場戰爭一般耐心對待,不溫不火,給人的感覺是在釣魚,往常來阿梅飯館吃飯的不是上班族就是打工妹,吃飯大都狼吞虎咽,老板娘懷疑給她一碗飯是不是會一顆一顆飯粒放進嘴巴,想起嘴巴,滿腦子情色思想的老板娘抹了一把口水,心想這小妞的那張小嘴還真誘人,不塗唇膏口紅就能這么水嫩精致的是第一個,真不知道以后哪頭牲口能走運地享受這張小嘴的伺候,老板娘是過來人,她嘴巴上的驚人功夫可不僅僅限于白天的損人,這條街上粉紅發廊無數,老板硬是沒一次出軌,晚上的時候老板娘這張嘴功不可沒。

  終于欣賞完這個看不清容貌的女人進餐模樣,老板娘好歹也是八點檔肥皂劇的老江湖,淑女和貴婦的吃飯姿態也見識過,但想來想去還真覺得這個客人的吃飯是在做一門深奧學問,素來對漂亮顧客有賊心沒賊膽的老板站在遠處偷偷瞥著,不敢造次,喜歡對著漂亮顧客喊姐姐阿姨的李晟今天竟然破天荒沒上去揩油,只學陳二狗的姿勢蹲在樓梯口瞪大眼睛,連廚房師傅出來透口氣的時候都察覺到氣氛有點詭異。

  被一群人注視的女人拿起紙巾擦拭了嘴角,望向老板娘,道:“飯錢從陳二狗工資里扣就是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尋思著這個挺不一樣的小娘子怎么瞧都跟土包子陳二狗八竿子打不著,親戚?不可能,張勝利總吹噓說他就是張家寨最有出息的爺們,老板娘能想象張家寨那小旮旯的落后,二狗的相好?那更不可能,要是的話老板娘直接綁塊大石頭直接跳黃浦江,她心底並不看輕二狗子,但今天的陳二狗絕對沒這個資本和本事騙到這么個與眾不同的小娘們,不想浪費腦細胞的老板娘干脆喊道:“二狗,出來。”

  這一次老板娘沒有加上“滾”字,算是給陳二狗留足了面子。

  陳二狗見到這個女人,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種感慨唏噓的復雜情緒,小跑下樓,站在她身邊,笑道:“到了?”

  她抬頭看向陳二狗,相貌沒變,裝扮稍微有點城里人的樣子,笑道:“雖然這么說有點不禮貌,但我還是想說你這個問題真的很多余。”

     陳二狗撓了撓頭,道:“緊張。”

  她示意陳二狗坐在她對面,壓低聲音微笑道:“在一個女人面前這么緊張,還說出來,也不丟臉,我都替你害臊,你在張家寨面對那些公子哥大少爺的那份威風呢。”

  陳二狗坐下后咧開嘴道:“那是我地盤,再標致的女人在我面前得瑟,我都搶了做壓寨夫人。”

  她靠著椅子,道:“有進步,都敢跟我玩笑了,這城沒白進。”

  陳二狗望著這個一直想不起容顏的女人,他清晰記得這個女人與那個弓獵圈子從始至終保持著一個嚴謹的距離,似乎她的為人處事便是如此,喜歡冷眼旁觀,所以陳二狗一直認為她飄渺不定,哪怕坐在對面,也給人遙不可及的錯覺,高中時代幾個小二世祖那點城府在她面前便頓時蒼白幼稚起來,陷入遐想的陳二狗就這么怔怔望著她,放肆卻沒有太多雜念,最終回過神,道:“住哪里安排好了沒,上海就是住個地方太花錢,一平米就能買張家寨好幾棟新房子了。”

  她搖頭道:“還沒,正愁找不到地,你有什么意見?”

  陳二狗笑道:“我能有什么意見,我來上海后就沒走出這幾條街,連上海明珠塔都沒見過,你問我等于白問。”

  一直看美女與牲口組成畫面的老板娘冷不丁冒出一句:“孫大爺那房子空出來了,浴室廚房洗手間什么都齊全,價格也實惠。”

  陳二狗嚇了一跳,瞪了眼老板娘,回頭對對面的女人解釋道:“孫大爺剛去世。”

  她輕笑道:“我是無神論者。”

  陳二狗有點為難,怎么說眼前這個女人都不是那種適合住這種僅比棚戶區稍微好點地方的角色,蛤蟆可以在池塘住得很愜意,但不能奢望天鵝也在臟水池里吃喝拉撒睡,再說那樣的天鵝估計也不像天鵝了,陳二狗明知道吃不到這只天鵝,就很有私心地想刻意保持距離,維持她在心目中的崇高形象,她已經成為陳二狗新的標桿,他在這座城市奮斗的另一個理由。

  只可惜她並沒有讓陳二狗如願,說了個讓陳二狗瞠目結舌的理由,“我身上沒多少錢,必須精打細算。”

  陳二狗就納悶了,心想你一個開著軍用吉普去張家寨玩弓獵的妞再不濟也不用淪落到住貧民房的地步吧,想著想著于是陳二狗就想歪了,難道這妞是看上了本人尚且沒有被別人發現的一些優秀潛質,想借機來一出近水樓臺先得月?陳二狗越想越歡,一張臉笑得跟狗尾巴花一樣爛漫。

  腦子好使到一個境界的女人一眼就瞧出了陳二狗的那點小雞肚腸花花心思,潑冷水道:“我不拒絕你往那個方面假想,甚至你再深入點我都不反對,但事實是我的確需要省錢,因為進入每一個省份前我都會設定一個開銷上限,那次黑龍江是四千,這次上海是五千,多花一分錢對于我來說,就是策略和戰術上的雙重失誤。”

  看到陳二狗呆若木雞的表情,她莞爾一笑,道:“嚇到了?其實這無非就是一場小游戲,我可能闡述的時候用了幾個你不是很適應的詞匯,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矩形目標方程……呃,好吧,我承認我又說了個讓你犯愣的詞匯,抱歉,純粹本能。”

  憋屈的陳二狗沒來由湧起一股大男子主義的氣概,道:“住下!”

  把她跟老板娘都嚇了一跳。

  老板娘嫵媚兮兮地拋出一句極有深意的話:“接下來幾天二狗你放假,薪水照算。”

  ————————

  租房殺價,折騰鍋碗瓢盆,搗鼓洗漱用品,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時候都是陳二狗幫著干,一天下來就沒空閑,陳二狗這廝除了臉皮厚,從小就有個習慣,喜歡把身邊每個細節掌控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這是張家寨陳家人的最大傳統,這一點在陳二狗身上尤為突出,雖然力氣比不得富貴,但下套做陷阱的事情從不會比富貴遜色,坑人陰人的路子步驟更是一絲不茍,要不然張家寨也不會一致把他視作頭號心腹大患,女人站在窗口心滿意足地望著初具規模的房子,她對陳二狗的評價是“就小規模戰役而言,這家伙是個能夠把戰術執行到極致的瘋子”,其實細心人可以發現,陳二狗來阿梅飯館打下手的半年多日子,就沒出過一點差池漏洞。

  外人很難想象高中文憑的陳二狗很小就學會了識字書法,這歸功于那個嗜酒如命的瘋癲爺爺,老人曾經讓陳二狗和陳富貴一起抄寫過一本泛黃的繁體字老書,那一次,兩雙稚嫩的小手借著月光足足抄寫了大半個晚上,八千六百零九個字,陳二狗心目中的天才富貴錯了兩個,陳二狗自己卻一字不差。

  女人托著下巴沉思道:“就是少兩個書櫃。”

  肩膀上掛這條毛巾的陳二狗擦了把汗,笑道:“要書櫃干什么,又不常住。”

  她反問道:“你怎么知道?”

  陳二狗納悶道:“五千塊雖然不少,可沒工作要在上海住太久是不現實的,我怎么看你都不是那種可以每餐大蔥青菜豆腐的人,估計十天半個月是極限了。”

  她摘下鴨舌帽,捋了捋那一頭足以讓在打理頭發上花費太多功夫的女人嫉妒到抓狂的漆黑長發,笑道:“我就喜歡做些讓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這是陳二狗第一次大致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那是一張動人到讓人忽略容貌的臉蛋,很矛盾,卻十足撩撥,沒有陳二狗想象中那種讓普通男人自慚形穢的冷漠高傲,相反還有點類似暗香浮動的勾引,這類誘惑不張牙舞爪,甚至帶點疏遠感,但偏偏就是讓人欲罷不能,那副略顯知性沉悶的黑框眼鏡恰好消弭掉一絲稍顯過分的嫵媚,平添一份如江南煙雨的雅致,陳二狗哪里見過這樣的尤物,陳二狗確定她不是最漂亮的,但敢肯定她身上那股妖孽氣質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卻的,趕緊用毛巾擦了擦嘴巴,不知道是擦汗還是擦口水。

  她伸出手,微笑道:“我叫曹蒹葭,曹操的曹,《詩經•國風》里的那篇蒹葭。”

  陳二狗握住她的手,點點頭。

  許久。

  很久。

  漫長。

  曹蒹葭終于開口說話,微笑道:“陳二狗,你握著我的手已經六七分鐘了。”

  陳二狗一本正經道:“再握會兒,你放心,俺不累。”

第019章 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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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頓好一切的陳二狗開門見山問道:“曹蒹葭,你是高干子弟吧?”

  正準備洗臉的曹蒹葭摘下眼鏡,背對著陳二狗,看不清表情,語氣略微戲謔,道:“高干?現在中國高干可不少,軍隊里師級、地方上的地區級和中央的司局級以上都馬虎稱得上,如果再跟有資格享受高級干部待遇的摻合到了一起,海了去,像那類知識技術干部手里沒權,哪怕是13級以上的官銜,可誰都指揮不動,在單位行政干部誰都不會把他當根蔥,回家了還得看老婆孩子臉色,這種高干憋屈。還有些則有實權,翻云覆雨,一言九鼎,不過這類人在北京少,地方上多,比如上海一個區長,放在北京就是個芝麻官,可在這里就能風生水起。不過我可以給你個小標準,那就是死了后能上新聞聯播的正副省部級,勉強能認作是高干。”

  內容說了不少,可無形中卻把陳二狗的問題轉移了。

  陳二狗不是那種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傻瓜,也不深究,只是驚嘆道:“這么多門道。”

  曹蒹葭對著鏡子沾水拍了拍臉,笑道:“哪一行沒個門道或者潛規則,做官嘛,就是規矩多,講輩分,講資歷,講人脈啊,還講座次,都不能亂,亂了就得重新洗牌,每次洗牌又都要花費很大的機會成本,所以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得悠著點,例子就不舉了,可能光是一大串名字你聽著就會頭暈。”
  陳二狗蹲在洗手間門口,感慨道:“長見識了。”

  其實從陳二狗這個角度看去剛好能一覽無余曹蒹葭的曼妙背影,一條寬松牛仔褲,再寬松也能勾勒出她小蠻腰的纖細和臀部的誘人弧線,這是陳二狗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欣賞一個美女身材,而且這個美女平時還偏偏有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艷氣質,讓陳二狗這頭牲口那個熱血沸騰啊,終于體會到秀色可餐的旖旎含義。

  聰明如曹蒹葭當然早看透背后這個張家寨頭號刁民的脾性,卻不生氣,不以為意道:“看夠了沒,看夠了就去幫我找兩輛自行車,便宜點的那種,能騎就行。”

  陳二狗發愣,問道:“自行車?”

  曹蒹葭重新戴上眼鏡,轉頭俯視蹲門口的陳二狗,道:“難道讓我用五千塊錢去買轎車不成?”

  陳二狗奸笑道:“我還以為能沾點光坐幾次出租車呢。”

  曹蒹葭不禁莞爾,幾縷微濕的青絲柔順粘在她那精致的臉龐上,讓她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驕傲收斂許多,多了點鄰家女人的親切,讓陳二狗竟然有點青梅竹馬的詭異錯覺,習慣了陳二狗這種眼神姿態的曹蒹葭笑道:“我知道你精,不過勸你還是別想著占我一丁點兒便宜,我是個斤斤計較到睚眥必報的小人,孔夫子說唯小人與女人難養,我兩個都占了,所以別把我跟張家寨樸實老百姓同等對待。

  陳二狗撇了撇嘴,極其不認同道:“張家寨那幫子犢子要是淳樸,我明天就去跳東方明珠塔,跳黃浦江也行。”

  曹蒹葭不置可否,她走出洗手間躺在一張紫竹藤椅上,晃晃悠悠,這張椅子中年漢子孫滿弓按照孫老頭的吩咐也一並留給了陳二狗,陳二狗見這房子家具少得寒磣,加上他那巴掌大的合租房間也擺不下太多的物件,干脆把這張有些歲月的椅子送給了曹蒹葭,她閉上眼睛撫摸著扶手,光滑柔膩,手感宛如羊脂白玉,隨后抬起兩根纖細手指輕輕敲打,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愜意姿態。

  陳二狗這一次沒有香艷齷齪的念頭,因為孫老頭也喜歡這樣躺在椅子上哼一些他從未聽過的黃梅小調。

  曹蒹葭閉目養神,輕聲道:“二狗,孫大爺是個怎么樣的人,我看你對他挺有感情的,能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家伙懷有敬意,我覺得不簡單。”

  陳二狗翻了個白眼,隨后頗為唏噓道:“我象棋是老人教的,本來想怎么都要贏他一盤,可老人沒給我這個機會,關于這一點,說實話我挺怨念他的,這樣的老人,怎么可以就這樣死了呢。”

  曹蒹葭問道:“你所說的兩個這樣,分別是怎樣?”

  陳二狗搖頭道:“我說不上,孫大爺不是我可以評價得好的,沒那個資格,可能等我到了老人這個年紀,才敢斗膽說上幾句。”

  曹蒹葭喃喃道:“蓋棺定論。”

  ————————

  陳二狗搞到兩輛二手自行車,估計八成是某個扒手的戰利品,陳二狗沒什么公德心也沒泛濫的正義感,他反正覺著這兩輛車嶄新價格又便宜就搬回去,這錢當然得找曹蒹葭報銷,反正那個不管怎么正襟危坐不茍言笑都像在媚惑眾生、彪悍到離譜的娘們早對陳二狗知根知底,所以陳二狗一開始就不打算腫臉充胖子,假如,僅僅是一種很渺茫的假設,這個娘們是他的媳婦,那陳二狗是願意賣血都讓她過好日子的。

  曹蒹葭沒問陳二狗這兩輛車的出處,以她的智商絕對猜得出,陳二狗慶幸這個女人不是個死板到固執的有錢人,富貴這種執拗到恐怖的人碰到一個就夠了,陳二狗不願意再碰到第二個。她買了份上海地圖,然后就拉著陳二狗這個背包扛袋的跟班騎向目的地,東方明珠。

  一路上她幾乎不說話,見著有趣的景物人事就停下來拍照,陳二狗就跟著她瞎轉悠,也不敢肯定會不會迷路搞得天黑沒見到明珠塔反而越來越遙遠,陳二狗自己是個方向感不強的路癡,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曹蒹葭身上,不過看著她氣定神閑的樣子,陳二狗安心不少,再說跟在她身后還能欣賞她那兩條悠閑晃蕩的修長大腿,越看越有味道,老板娘這種過來人知道看這妞的誘人嘴巴,陳二狗雖然沒那境界,但總算還會欣賞那對黃金比例長腿帶來的香艷風情,富貴說娘們的屁股大能生兒子,陳二狗瞧著這妞就挺符合,她那包裹很嚴密的屁股蛋,沒的說,就差沒讓陳二狗餓虎撲羊。

  尤物。

  富貴總說娘們看透了就是一副比漢子體型稍小的骷髏架,經不起看,可今天陳二狗敢拍胸脯對富貴說曹蒹葭這種女人絕對夠味,如果能脫光了,就是一連看幾個晚上都不膩。

  曹蒹葭處事再八風不動思想再心如止水,也經不起這頭牲口赤裸裸盯著瞧一個多鐘頭,不得不跟他並排,這下可好,這家伙直接把視線轉移到她的胸脯,騎車的時候還不忘抹幾把口水,對她露出幾個看似燦爛其實暗藏玄機的刁民式笑容。

  曹蒹葭笑瞇瞇道:“好看不?”

  陳二狗點頭道:“好看。”

  曹蒹葭瞇起眼睛的時候,整張沒有瑕疵的漂亮臉蛋都漾著一種狐媚,像極了《封神榜》里那頭千年狐妖妲己,暗藏殺機道:“哪里好看了。”

  陳二狗跟著富貴好的沒學,把裝傻扮憨倒是學了七分像,笑哈哈道:“都好看。”

  曹蒹葭眨了下眼睛,嫵媚死人不償命,道:“二狗,你說哪里好看,我就把那個部位給你多看幾眼。”

  陳二狗抱著一絲僥幸,下意識多瞧了眼曹蒹葭的胸部,這一看就徹底陷進去了,盯著那對這輩子還沒碰過的玩意猛瞧,曹蒹葭竟然不生氣,還果真很配合地彎了一下腰,把本就壯觀的部位凸顯得愈發驚人,陳二狗腦子一片空白,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處男哪里經得起這種誘惑,口水鼻血一塊泉湧。

  “二狗,看前面哦。”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13 PM

第020章 曹家女人


    這一摔注定是陳二狗銘記一生的精彩片段,但一想到這也許是身旁驕傲尤物精彩生活中可有可無的小插曲,陳二狗就很胸悶,必定身居高位的她似乎從不輕視他這個小百姓,但不知道為什么,以前整個張家寨唾棄他這個不爭氣的敗家子,高中時代不少人明著暗著都罵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癩蛤蟆牛糞,但那個時候的陳二狗都是倔強著尊嚴著,盡管尊嚴得很沒有底氣,但面對曹蒹葭,有一種發自肺腑的無力感,就像他在大山第一次單獨面對一頭覓食的黑瞎子。

  看著這個女人的一笑一顰一皺眉,陳二狗很恍惚,等他們終于來到黃浦江畔,望著曹蒹葭望向江心的身影,陳二狗才明白這種感覺的根源,差距。蝸居于一所破敗高中或者一個小小的張家寨,再自負的學生,再高大的村民,陳二狗稍微仰頭,都能看出他們的高度,可她呢,陳二狗趴在欄桿上,狠狠揉了揉臉,放開嗓子吼了一聲。

  曹蒹葭扶著自行車,看了眼陳二狗,笑道:“咋了?”

  陳二狗舒了一口氣,道:“想家了。”

  曹蒹葭收回視線,不理會周圍川流不息行人對他兩關系的揣測,望著黃浦江上的游輪,道:“我每次出門從不想家。”

  陳二狗呵呵笑道:“你確實不像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富貴也不喜歡傷春悲秋,他說那都是吃飽了撐著的人或者郁郁不得志的廢物喜歡干的事情,初聽刺耳,現在看來起碼大半是對的。你和富貴都不是常人,你們的思想境界,玄乎。”

  曹蒹葭笑道:“你就是正常人?沒看到你剛才吼得路人連帶著以為我都是瘋子了?”

  陳二狗沒有反駁,他知道在這個女人面前如果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曹蒹葭指了指遠處的明珠塔,輕聲道:“有人說上海這座城市每個人都想站到最高的地方看風景,商人,政客,甚至是拉皮條的也有這個野心,這跟北京很不一樣,北京不理解上海的斗志,上海也不懂北京的侯門似海。我看到有篇經濟報道說茅臺是帝王心態,五糧液是諸侯心態,放到北京和上海身上也算契合。”

  陳二狗神情流露出不為人知的黯然,茅臺,五糧液,媽的這些玩意以后要一箱一箱運回張家寨,全堆在那座墳前,讓那個小時候他不曾喊過一聲爺爺的老人一次喝個夠。

  原來爬東方明珠塔要花錢,而且很貴,陳二狗一聽坐到265米的地方要100塊到頂部甚至要150,有點猶豫,他不怎么想讓曹蒹葭花這個錢,他自己身上也沒帶這么多錢,曹蒹葭倒是沒有半點心疼的表情,直接掏出三張100面額的鈔票,陳二狗抽回一張還給曹蒹葭,跟售票員要了兩張去265米的觀光票。

  曹蒹葭笑道:“替我省錢?”

  陳二狗仰天看著那座塔,沒有說話,嘴角緊緊抿起,那張本來充滿鄉土氣息的臉龐在城市熏陶半年多后依舊殘留有不少農村人的執拗,曹蒹葭望著這張臉,依稀記起張家寨那晚這個男人的倔強背影,倔強得孩子氣,卻偏偏堅毅得讓人不敢打擾。

  只是不給曹蒹葭哪怕一點點感慨的余地,陳二狗進入電梯看到那位漂亮電梯小姐后就立即暴露本質,他那種眼神永遠跟色迷迷相差一兩點,但也絕非純粹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而表情就更無懈可擊了,完全像一位老黨員在翻閱《共產主義宣言》,一旁冷眼旁觀的曹蒹葭看著有趣,那個電梯小姐就有些許尷尬了,電梯就那么大,這么個大男人直勾勾盯著,談不上厭惡,可終歸不舒坦。

  等到265米,陳二狗這批人走出電梯,那位好歹見過不少富人政要的高挑電梯小姐悄悄松了口氣。

  曹蒹葭輕聲道:“這么看人不好。”

  陳二狗疑惑道:“我不就這么看你的。”

  曹蒹葭搖了搖頭,道:“不一樣,我知道你的性格,已經把你在我的印象中定性,所以只要不做出太超出我承受范圍的事情,我基本上都能忍受。但與人接觸,尤其是陌生女性,她們不了解你,如果還有再見面的機會,你制造的第一印象會產生決定性的交往結果。”

  陳二狗笑容似乎有點牽強,道:“我又不要她們做我媳婦,不圖什么好印象。”

  曹蒹葭沒有再作解釋,因為她一直覺得當一件事情需要通過辯論或者爭吵來讓對方屈服時,這不代表對方的不可理喻,而是自己的無能,所以她從不試圖去說服誰或者刻意解釋什么。來到玻璃窗口,曹蒹葭眺望遠方,道:“二狗,你看看這黃浦江邊上的摩天大樓,金茂大廈,環球金融中心,哪一棟背后不是充斥著財團的勾心斗角,政府的騰挪博弈,我們所在的那塊小地方就像張家寨之于黑龍江,沒事的時候有機會就多走出來看一看,一個男人能站多少高,取決于他能看多少遠,你腦子不比別人差,憑什么不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不說什么站在萬人之上這種大話,你從黑龍江千里迢迢跑來上海,做個有車有房的人這點野心有嗎?”

  “近代至今上海幾次大輝煌中唱主角的都不是上海人本地人,上只角成為這座城市潛意識中首先遵守的心里準則和地脈規范,一個好的商人把握不住這種命脈,在上海玩房地產就是玩火自焚。二狗,如果你能快點積累出原始資本,我倒是可以給你一些信息,不管是炒股還是玩基金,哪怕是去類似金橋張江國際社區這個項目分一杯羹也能讓你脫穎而出,說到底,人脈和靠山賺取的都是信息不對稱下的信息,內參資料或者智囊團規劃這些東西,拿給有心人,就是送錢。但這必須有一定資本作前提,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在改革初期吃得很香,現在越來越不靠譜了,我沒那個本事讓你干違法的事,但鉆點空子還是可以的。”

  環胸站在玻璃窗旁俯瞰商業圈的曹蒹葭有感而發,興許是太久沒有和人對話的緣故,她破天荒說了一大通自己都覺得不著邊際的言語。

  只是卻很煞風景地沒有半點回應。

  突然,轉頭的曹蒹葭發現陳二狗臉色蒼白得有點異常,而且額頭也有汗水,仔細觀察,這個男人竟然一身汗水,曹蒹葭皺眉道:“你恐高?”

  陳二狗尷尬,僵硬地點點頭,艱難道:“我也是上了電梯才發現。”

  曹蒹葭猶豫了一下,道:“剛才我說了什么,你聽進去沒有?”

  陳二狗苦笑道:“沒。”

  曹蒹葭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確定這個恐高的男人是否在撒謊。

  “我們回去。”

  曹蒹葭堅定道。

  陳二狗目瞪口呆,才花了兩百塊上來,還沒看就走?這錢花得未免也太冤枉了吧,趕緊解釋道:“沒事,你看你的,我跟在你后面就行。”

  曹蒹葭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陳二狗想拉她,卻沒敢伸手,只好心懷愧疚和感激跟著她走向電梯。

  同一部電梯,同一個漂亮小姐,她看到陳二狗這么快返回不禁有點頭疼。

  對她一見鐘情的男人不少,大江南北貧窮富貴的都有,可用這么個土老帽的法子表達那方面想法,實在不咋的,掛著一張職業性笑臉,她內心充滿了對陳二狗的腹誹。

  曹蒹葭輕柔打趣道:“敢情你不是替我省錢,是怕到了這塔的頂樓站不穩啊?陳二狗啊陳二狗,有你的。”

  陳二狗那張本就略微沒有血色的臉龐愈發蒼白,額頭滿是汗水,緊握著拳頭,擠出個實在不怎么鎮定好看的笑臉,道:“沒,開始真不知道自己有恐高癥。”

  他再次望向那個穿著一身突顯身材的漂亮制服的電梯小姐,眼神如出一轍,只是這一次的殺傷力明顯弱了許多。

  曹蒹葭密不透風的心境像是被毫無征兆地撩撥了一下,她終于知道這個男人為什么要像一頭沒有見過女人的牲口那般看電梯小姐,他無非是想把恐高轉移到她的身上,曹蒹葭微微低頭,看著陳二狗那緊緊攥起的雙手,嘆息著感慨,手心已經都是汗水了吧。其實她何嘗猜不出陳二狗起初選擇坐到265米的真實原因,這個不喜歡把自尊掛在嘴邊的東北男人是想下次請她坐到頂樓作為補償。

  她猛然想起自己記恨了二十年的爺爺,老人某次大發雷霆的時候曾經對她母親說過一句話,曹家的女人,可以看不起將軍的兒子,看不起省長的孫子,但哪怕是一個乞丐,只要是站著而不是跪著活著,只要你肯嫁,我就敢答應!

  “二狗。”

  “嗯?”

  曹蒹葭看著一頭霧水加冷汗的男人,露出個能讓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孩子氣笑臉,悄悄道:“別看她,她沒我漂亮,看我。”

第021章 先手


  “想追我?”

  “傻子才不想。”

  “是玩玩而已,還是打定主意要娶我做媳婦。”

  “隨你挑。”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爺爺是當官的,我外公是當官的,我爸仍舊是做官,我媽也是吃皇糧的,我七大姑八大姨還是跟當官的有關系,我哥我姐們還是糾纏不清不辭辛苦地攀爬權力金字塔,這么說,怕了沒?”

  “不怕。俺只知道你是曹蒹葭,再說俺只是個鄉下人,不認識啥當官的,俺也不怵,500斤的野豬都見過了,還怕100多斤的人嗎。”

  這就是一個集妖孽和尤物于一身的女人和一個沒錢沒勢還沒貌的東北刁民在回到南匯街后的對話。

  詼諧,卻也有點假到真時真亦假的味道,只不過兩個人一個來回光騎車時間就達到將近五個鐘頭,沒太多力氣去展開遐想。在阿梅飯館吃了份老板特地免費招待的晚飯,兩人就分頭回到房間,吃飯的時候張勝利這貨就沒少用曖昧眼神看陳二狗,他現在算是越來越服這個來上海前還極其不待見的老鄉侄子,才來上海半年就勾搭上李唯這個沒徹底長熟的水靈小妮子不說,還一個人挑翻了江西幫頗有地位的那個大佬黑虎子,如今又和這個神仙一樣漂亮的娘們粘在一起,三分嫉妒六分敬佩還有一分不想承認的畏懼。

  陳二狗躺在地鋪上,望著天花板,他周圍都是廢舊報紙和雜志書籍,五花八門,有一疊專門整理出來的軍事類雜志,一疊類似《讀者》《青年文摘》的文藝性雜志,再就是一些《攝影入門》《西方政治學》之類的散書,甚至有本厚重的英文版《宏觀經濟學》,幾乎涉及了所有一個年輕人可能接觸到的領域,幾乎每本書內都有不少折痕和圈圈點點以及空白處寫滿了讀后感,讀書和看書,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境界,陳二狗只是個學生時代沒什么機會接觸課外書的高中畢業生,因為知道來之不易,所以才越發珍惜。

  敲門聲。

  要么是李唯要么是曹蒹葭,因為李晟和張勝利這兩個人從來不知道敲門。

  是疑神疑鬼的李唯,這妮子從房門后探出個腦袋,躡手躡腳進門后,問道:“二狗,聽說你今天去東方明珠塔了,好玩嗎?”

  陳二狗坐起來,靠著墻壁道:“我有恐高癥,你說好玩不好玩。”

  李唯吐了吐舌頭,彎下腰隨便撿起一本半舊不新的《溝通中西文化》,心不在焉隨手翻閱。

  陳二狗笑問道:“有事?”

  “沒。”

  李唯漫不經心道,她下意識瞥了眼房門。

  陳二狗也不追究,最近他忙著研究男女之間的情愛,在自認沒有達到爐火純青之前不打算對李唯這個純潔孩子下手,他知道一份苦澀的初戀意味著什么,禍害誰都可以,眼前這個含苞待放未滿十六周歲的花季少女不可以,再說真要出手也得等段時間,別以為山溝里走出來的陳二狗不懂法律,哪怕是李唯這妮子投懷送抱非要,那也是犯罪,在局子里最遭人唾棄的是哪種人,那就是強奸犯,陳二狗還不想在鐵柵欄內被一群爺們玩弄后庭花,他靠著墻,望著對面墻壁上掛著的那桿黃竹煙槍,張家寨帶來的煙草很快就抽完了,之后他就再沒有怎么動它,只是偶爾幫它擦拭一下灰塵。

  看到它,陳二狗便會想起那座小土包一樣不起眼的墳墓,想到躺在里面那個老頭的京劇腔調,沙啞滄桑,像大雪紛飛的聲音,陳二狗也很奇怪自己為什么會記不得老人的容貌,唯獨牢記了他的嗓音。

  隨后他還會想起夜幕下習慣站在門口等他們兄弟的母親,這個女人,幾乎是一個人承擔整個家庭的負擔,陳二狗現在都想不通是什么信念支撐母親那瘦弱的肩膀獨自扛起所有重擔,爺爺死的時候,她拉著他和富貴跪在墳前,他不肯磕頭,她硬是把他的腦袋摁下去,那個時候的她眼神堅毅,不容抗拒,從那個時候陳二狗知道不管母親如何疼他,有些事情該做的必須要去做。

  富貴。

  想到他,陳二狗嘴角就忍不住微微揚起,一個很細小的弧度,不易察覺。

  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憨貨,也就只有富貴能把張家寨一村人都騙得團團轉,所有人都覺得從他身上占了大便宜,殊不知那些都是富貴一秒鐘就可以舍棄的玩意,陳二狗曾經問他為什么要裝傻,富貴說他無聊的時候就喜歡看著一群傻子傻乎乎地跟一個聰明人玩游戲,既然張家寨沒第三個聰明人,你又不肯玩,那就我來扮演好了,就當看戲。

  裝幾天傻不難,可裝了二十多年的傻,那就不是好玩,而是可怕了。

  論心機城府,陳二狗沒接觸多少上位者,不好妄下斷言,但敢保證他見過的所有人中都沒富貴這么隱忍,就像一頭長時間埋伏在暗處的豹子,當獵物終于發覺不妙的時候,已經迎來致命一擊。

  凝視著那根煙桿,陳二狗腦海中浮現出富貴憨憨傻傻的笑容,下意識脫口而出道:“不準笑。”

  李唯把視線從書移開,蹲下來,一副莫名其妙的可愛模樣。

  此時,曹蒹葭正躺在竹藤椅上,兩指輕敲扶手,搖晃著腦袋,哼著《勸君王飲酒聽虞歌》,竟然沒來由象想起陳二狗作青衣裝扮的場景,笑出了聲,曹蒹葭睜開眼睛,望著擺放在窗臺上的一盆吊蘭,浮現起一抹懊惱神色。

  她想到那場談婚論嫁的荒唐對話,臉頰微紅,著實荒誕了點,不是說覺得什么般配不般配的問題,只是兩個人才第二次見著面,就火速切入正題,讓曹蒹葭想到了“干柴烈火”這個成語,繼而想到“天雷勾動地火”這個說法,這讓曹蒹葭哈哈大笑起來,還是捧腹大笑的那種肆無忌憚,像個妖精。

  笑完了,這個具體身份背景陳二狗一概不知的女人瞇起眼睛,如兩弧月牙,道:“二狗,唐僧取經要九九八十一難,吃我的肉的確沒法子讓你長生,可你總得做出翻山越嶺過五關斬六將的姿態吧,太容易到手的東西誰都不會珍惜,對你對我,都是如此。”

  最終結果是曹蒹葭在精神上征服了陳二狗?還是陳二狗在床上降伏了這個外表觀音內里白骨精一樣的妖孽?

  天曉得。

  但似乎不管結果如何,都是曹蒹葭主動沾了因果,輸了先手,真要輸,陳二狗也不至于太慘,再說刁民陳二狗指不定能有什么靈光乍現的神來之筆,將其一舉擒下。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17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6:24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22章 對弈

    曹蒹葭敲門而入,只站在門口便不再踏入一步,見到李唯這個如臨大敵的小妮子,她禮節性微微點頭,嘴角稍稍勾起一個柔化那張清冷臉蛋輪廓的弧度,只是這抹弧度剎那間便收斂,繼而望向陳二狗,道:“下幾盤象棋?”

    “梧桐樹下下象棋不錯,我幫你搬藤椅,你幫我拿象棋。”一聽到象棋陳二狗頓時來了興致,不知道曹蒹葭是什麼水准,孫大爺一盤沒讓他贏,陳二狗憋著口氣想要連本帶利從曹蒹葭身上贏回來。

    “我來拿象棋。”李唯不動聲色地從陳二狗手中接過象棋。

    三個人來到梧桐樹下,陳二狗坐在一條小板凳上熟練擺放棋子,曹蒹葭背靠著紫竹藤椅,執黑,她喜歡把那顆“將”從棋盤中拿起放在兩根手指把玩。

    陳二狗如孫老頭所言,是個殺心頗重的棋手,從不怕玉石俱焚,靠著一股殺伐銳氣咄咄逼人,在局部糾纏中從不退縮,似乎有點不適應陳二狗棋風的曹蒹葭皺了皺眉頭,李唯和喜歡端著碗蹲一邊看棋的李晟不一樣,她對象棋不感興趣,略懂皮毛,只不過看著曹蒹葭一枚枚棋子拿下棋盤,她笑意愈濃,像一朵過早綻放的嬌豔牡丹,曹蒹葭把玩著那枚“將”,輕瞥了眼這個笑得幸福像花一樣的小妮子,再望向低頭凝視棋盤的陳二狗,輕輕晃悠著舒適的紫竹藤椅,安靜等待陳二狗的下一步殺招,真不愧是個常跟山里黑瞎子野豬較勁的狠犢子。

    這位喝著額古納河長大、七歲就敢跟比他大兩歲的富貴進山打野物最終扛著一條眼鏡蛇回張家寨的年輕男人穿著雙布鞋,神情肅穆,每一次落子越來越慢,思索時間越來越長,曹蒹葭的棋風跟四平八穩的孫大爺不一樣,她透著股綿里藏針的陰柔,不動聲色,落子斷然不會平地起驚雷,卻從能化險為夷,看似退讓,卻始終沒讓陳二狗得著便宜。

    第一盤下了足足三十分鍾,陳二狗戰至最後光禿禿的一顆帥,終于悲壯落敗,看著一旁觀戰的李唯心有戚戚焉。

    第二盤曹蒹葭突然一改保守風格,竟然和陳二狗在一點一寸的局部棋盤上玩起了步步見血的纏斗,她的連環馬依舊犀利,步步為營,酣暢淋漓,這一盤十五六分鍾便勝負分曉,陳二狗同樣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再次敗北。

    第三盤依舊蕩氣回腸,不知道投降為何物的陳二狗終于忍不住歎了口氣,第三次收拾殘局重新擺子,曹蒹葭靠著紫竹藤椅無比悠閑地把玩著手指間那枚棋子,臉上沒有洋洋自得,卻也沒有故作姿態的謙虛。

    李唯看得驚心動魄,孫大爺的象棋是附近幾條街出了名的強勢,偶爾幾次觀戰也沒這種玩弄陳二狗于鼓掌的氣勢。她只是個外行,瞧不出孫大爺幾乎化腐朽為神奇的棋力,已經完全不需要用棋盤上的凌厲殺伐來體現,但曹蒹葭的棋力還是超出了李唯的想象,她原本還巴望著陳二狗能殺一殺這陌生女人的銳氣,再不成熟的女孩也有超乎想象的直覺,不管陳二狗在她心目中是哪一種定位,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她沒來由感到一種危機感,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在李唯看來顯然不是一百個王語嫣加起來就能媲美的危險角色。

    李晟這兔崽子也已經蹲在一旁看了一局半,雖然平時呱噪的很,但基本上這個時候卻可以做到觀棋不語,只是偶爾一盤殘局結束後他才冷嘲熱諷,今天他倒是出奇地沒有把重心放在對陳二狗被大肆屠殺的事情上,只是左一眼李唯右一眼曹蒹葭,不知道小腦袋里想著什麼。

    “繼續?”曹蒹葭問道。

    陳二狗點點頭,擺好了雙方棋子。

    “不下了,每天三盤,不多不少,否則不走神被破了不敗金身就不好玩了,我要延續孫大爺的優良傳統,將全勝進行到底。”曹蒹葭眨巴了下秋水眸子,帶著些許狡黠。

    陳二狗也不強求,只能伸個懶腰,望著棋盤怔怔出神,被連屠三局,內心堪稱一把辛酸淚,真沒想到來了個娘們還是沒得翻身,雖然早料到這個腦子好使到讓陳二狗破驚豔的女人棋力多半不弱,可哪里猜得出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

    “我學棋都十多年了,手把手教我的師傅還是個業余七段的高手,輸給我幾盤也不太冤枉,否則那個師傅非找我算賬不可,你要是能在半年內完勝我,我就直接推薦你去做職業棋手。”曹蒹葭半開玩笑道。

    李唯臉色不悅地離開,哪個青春時期的小女孩不喜歡自己喜歡或者喜歡自己的男人是個彪悍到越離譜越好的顯赫角色,別奢望一個鄰家小妮子能有多大多崇高的思想境界,李唯沒怎麼生氣,只是對曹蒹葭那副老神在在的胸有成竹很不順眼,典型的小女孩看女人的奇妙心態,這兩者的鴻溝可不僅僅在于胸部發育的成熟程度。

    “孩子。”

    曹蒹葭只是輕聲道,從頭到尾都沒有和李唯說過一句話。

    “你不也是這樣過來的。”陳二狗笑道。

    “不一樣。”

    曹蒹葭搖頭道:“大不一樣。”

    現在的陳二狗已經在心理上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業障,既不會高山仰止般心存敬畏,也不會懷有不可告人的覬覦猥褻,心態轉變幾乎沒有一個漸進式的過程,仿佛一天一夜之間就扭轉了乾坤,抬頭望著曹蒹葭,玩笑道:“她和我不一樣,你和她不一樣,我和你就更不一樣了,的確不一樣,大不一樣。”

    曹蒹葭瞪了他一眼。

    陳二狗只覺著她一笑一顰一惱一怒都別有風情,沒什麼大反應,李晟卻大叫一聲,狂奔而走,跟見到修行千年的妖怪一樣。

    “難道我長得很抽象?”換了頂鴨舌帽的曹蒹葭自嘲道。

    陳二狗只顧著低頭,貌似還在思考方才一敗再敗的棋局。

    曹蒹葭也不打擾這位手下敗將,自顧自哼著一曲京劇。

    終于,最細節有一種天生敏銳感的她察覺到這個陳二狗雖然低頭,眼神卻一直隱蔽地瞥向她的兩條修長大腿,從他那個角度觀賞貌似確實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曹蒹葭從不穿太妖冶的服飾,只是再妖孽的良家婦女都拗不過這麼被近觀褻瀆,惱羞成怒的曹蒹葭強忍住把這個一輩子都修煉不成良民的家伙一記過肩摔砸暈的沖動,輕輕做了一個深呼吸,猛然做了個《本能》中女主角的經典誘人姿勢。

    蠱惑人心到了極致。

    沒個心理准備的陳二狗頓時鼻血如泉水般潺潺流淌,一發不可收拾。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23章 玩鷹

    曹蒹葭假如放在古代興許就是褒姒那類不可理喻的尤物,她故意對對陳二狗的窘態故意視而不見,岔開話題問道:“會玩鷹嗎?”

    陳二狗總算從香豔的震驚中恢複神智,對眼前這位女人保持遠觀不可褻玩的心態,道:“這些年陸陸續續熬過六七只鷹隼,富貴喜歡鷹,現在手上還在玩的有一只松子,很小,但在富貴手上有些時候一天能抓七八十只麻雀,還有一只兔鷹,聽名字你就知道這畜生是做什麼的,逮兔子一爪一個狠,富貴那只性子野,到手的兔子沒一只肚腸是完整的。”

    曹蒹葭那次去張家寨大山弓獵的時候沒見到鷹,她***里也有兩三個人有這個嗜好,只不過玩得不是很地道,曹蒹葭腦海中可以想象兔鷹站立于大個子陳富貴手臂上的驚豔姿勢,心底她其實不喜歡這個深藏不露心機和他的體型成正比的魁梧漢子,或者說是心存忌諱,同屬一類人,會自然而然地排斥。

    陳二狗坐在小板凳上口若懸河,“和富貴不一樣,我從小就比較喜歡隼,因為喜歡看它們翱翔和俯沖,你也知道在大山樹林抓獵物得用鷹,到了平原就得游隼,後者速度快,不是我吹牛,我那只灰背隼靈性得很,還有只兔虎,也就是母的獵隼,快到3斤的上品,和我那只黑豺一起配合抓兔子幾乎就沒失手,經驗再豐富的老野兔見著它們也得乖乖就范。”

    曹蒹葭不需要仔細觀察,就能看到陳二狗那張神采煥發的臉龐,他那張原本與生俱來病怏怏的臉龐會綻放出一種讓人眼前一亮的神色,曹蒹葭欣賞這個時候的陳二狗,這對兄弟,一個鷹,一個隼,難道說這就是天生的宿命嗎?曹蒹葭隨口問道:“二狗,見過海東青嗎?也有人稱它矛隼。”

    陳二狗搖頭道:“聽村子里輩分最老的那些個老人說過張家寨祖輩打獵都在左手臂上架一只海東青,到了今天,就幾乎沒它的蹤影了,富貴曾經說他見過一次,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富貴的最大願望就是自己熬一只海東青,我也不知道他既然不喜歡隼,要抓海東青做什麼。”

    曹蒹葭靠著藤椅,笑道:“連康熙皇帝都說‘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這類神禽,誰不想要,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你聽聽,多有氣勢,這樣的稀罕東西誰不想要,北京當下玩鷹的不管是年輕人,還是老一輩從紫禁城學了不少把式的養鷹人,都奢望能瞧幾眼這海東青,你要是能搞到一只,我敢說肯出大價錢的人蜂擁而來。”

    陳二狗試探性問道:“那要不我回長白山碰碰運氣?我和富貴逮鷹抓隼在行,指不定就走了狗屎運。”

    曹蒹葭閉上眼睛,雙手交叉放在胸口,意態閑適,道:“海東青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你小心被丟進監獄,下一次可別指望我做違法亂紀的事情,我撐死了就是隔個一年半載地去偶爾探望下你。”

    陳二狗抬起頭,輕聲道:“你想要一只海東青?”

    曹蒹葭靠著藤椅微微搖晃的身體不露痕跡微頓了片刻,若無其事道:“你要真能抓得到,我就敢要。”

    陳二狗傻笑道:“有好處不?”

    曹蒹葭莞爾笑道:“只要不是以身相許的勾當,一般來說你想得出,我都辦得到。”

    陳二狗在棋盤上玩起了疊棋子的游戲,沉默不語。

    曹蒹葭理了一下頭緒,仿佛在演講一般語速緩慢道:“我爺爺說清朝末頁是玩鷹的鼎盛,王公貴族、貴胄子弟們都費盡心機搜羅佳種鷹隼,到了民國紫禁城里王府里的太監都被遣散到民間,宮里的玩法才流傳到民間,只不過到了今天,偶爾會玩的老家伙們沒錢也沒那命去玩了,玩得起的卻不會玩,我估計你和富貴的玩法都是野路子,二狗,你如果真有想法,我可以介紹個人給你們認識,是我爺爺的舊交,快九十歲的年紀,還是走路生風,和孫大爺一樣都是隱居市井的高人,他四十多年前給某位元勳專門捕鷹,脾氣臭得很,說要把手藝帶進棺材。”

    陳二狗專注疊著象棋,不以為然道:“我一個無名小卒,憑什麼讓老人家青眼相加。”

    曹蒹葭笑罵道:“好你個陳二狗,你就真想拜見老人他還不一定見你呢,還跟我擺架子,你這人真不靠譜。”

    陳二狗繼續埋頭擺弄那堆棋子,努了努嘴撇開那個話題,道:“你如果有時間,我倒是可以幫你折騰一只燕松,這東西紫色胸脯,紅眸子,灰脊背,燕子尾,漂亮的緊,就是難抓。以前村子里有人玩燕松就用白綢掂在身下露出雙朱砂眼睛,紫胸脯搭上剪刀尾巴,煞是好看,跟一水靈娘們一樣標致,這燕松花點心思還是搞得到的,比那海東青靠譜得多,後者就真是可遇不可求了。”

    曹蒹葭猶豫了一下,道:“我只曉得玩鷹有很多門道,也覺得有只鷹隼很愜意,可真要自己伺候它可能受不了。”

    陳二狗小心翼翼盯著棋盤上已經搖搖晃晃的棋堆,道:“當然不輕松,光是熬鷹,就得一天24小時候著,在張家寨往常都是我白天12個鍾頭,富貴晚上12個鍾頭,跟伺候祖宗一樣對著他,我不知道城里人玩鷹是怎麼個玩法,但我覺得一只鷹或者隼要既有靈氣又有野性,就得去深山或者大平原上放飛,你還得掰命跟著它跑,體力活,你一個女人怎麼玩得出火候。”

    曹蒹葭狠狠瞪著他,卻發現這犢子只顧著擺放棋子,根本不理會她的眼神,等她即將恢複平穩心境的前一秒,陳二狗抬頭嘿嘿笑道:“我沒瞧不起女人的意思,只不過體力活,你確實比不上我,我腦子沒你好使喚,總不能連最後一點尊嚴都沒,否則抬不起頭,給俺們東北爺們丟人丟大了。”

    曹蒹葭眯起眼睛,她這個神情很容易讓人不由自主提高警惕,典型的笑里藏刀,笑道:“真的?”

    陳二狗很狡猾地保持沉默,暗示自己這是好男不跟女斗。

    “你站起來。”

    曹蒹葭從藤椅上起身,俯視陳二狗,一臉狐狸奸詐笑意地提出一個奇怪要求。陳二狗抬頭,裝傻犯愣,半天就是沒動靜。無可奈何的曹蒹葭笑罵道:“你怕什麼,我一個體力活比不得你的小女人還能吃了你?還是爺們嗎?”

    話說到這份上,陳二狗只得站起身,滿是忐忑,琢磨著這個女人到底要唱哪一出。

    “ 過來點。”曹蒹葭微笑道,站到陳二狗身旁,那個欲語還休的煙視媚行,妖媚得簡直就能讓得道高僧都犯戒,還是處男的陳二狗哪里經得起這種赤裸裸的誘惑,再說站近點也能仔細觀察她的玲瓏曲線不是,雖說如此,陳二狗還是一點一點挪動,在最後關頭還保持著小心謹慎,不愧是張家寨長期斗爭中崛起的頭號刁民。

    “再過來點。”

    曹蒹葭繼續挑逗著快到崩潰邊緣的陳二狗的最後一絲脆弱底線。

    感慨老天終于開眼的陳二狗矜持道:“我們進屋,這里人多,我害羞。”

    曹蒹葭猛然轉身,雙膝微曲,背貼陳二狗,兩只手抓住這滿腦子情色思想的牲口一條胳膊,一拎一甩,可憐的陳二狗便在空中無比誇張地旋轉了一圈,被一記干脆利落的過肩摔砸到地上,揚起一陣灰塵,索性曹蒹葭手上力道有所保留,否則按照這架勢陳二狗非得在地鋪上躺個把星期。

    “有些體力活,你其實真還比不得我。”

    曹蒹葭拍拍手,輕笑道:“放心,這事情我不會說出去,你也別怕在阿梅飯館那點形象會毀于一旦。對了,我也不指望你幫我養只燕松,鷂子或者鴿虎都可以,但如果你真有本事抓到只燕松,我就能幫你弄到一副天津喬家不常見的金魚眼。”

    這娘們伸了個懶腰,徑直離開梧桐樹。

    某人躺在地上,仰望天空,欲哭無淚。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24章 難念的經

    陳二狗在張家寨修煉了二十來年的道行尚且降伏不了曹蒹葭這只來曆不明的妖孽,那就更別提李唯這種涉世未深的孩子,接下來幾天偶然擦肩而過式的交鋒中,曹蒹葭都看似漫不經心地一笑置之,暗流湧動,看得一旁老氣橫秋的李晟暗中嘖嘖稱奇,從中受益匪淺,他看曹蒹葭的眼神也愈發敬畏,興許越是孩子,由于沒有太多經驗禁錮思維,就越能看出一個城府者的腹黑程度,李晟幾乎每次見到曹蒹葭都是繞道而行,仿佛這小崽子心目中的她無異于洪水猛獸,不知道他見識曹蒹葭那記乾淨利落的過肩摔後是不是會更心懷恐懼。

    這一個周內曹蒹葭就是騎著自行車在上海逛蕩,偶爾會喊上陳二狗,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單獨地早出晚歸,僅僅是在阿梅飯館吃頓夜宵,原先一直明目張膽勾搭陳二狗的老板娘也收斂許多,她看曹蒹葭的眼神也越來越曖昧,就跟婆婆看媳婦一般,至于老板和張勝利這類有賊心沒賊膽的牲口到後來根本連褻瀆之心都灰飛煙滅,那位習慣戴鴨舌帽黑框眼鏡的娘們實在是渾身上下透著股陰森森的氣焰,即使微笑,也讓張勝利這種市井小民毛骨悚然,陳二狗趁這段空隙把一本李宗吾的《厚黑學》啃了大半,如饑似渴,幾個晚上挑燈夜讀,圈圈點點寫寫劃劃,光是書摘就填滿了一本筆記本,看累了就出門找機會看能不能逮只鷹隼,不過上海這種城市要逮到鴿子還算容易,別說燕松,就是鷂子都沒個蹤影,這一大座象征文明巔峰的國際化都市,鋼鐵森林,何來鷹隼的立足之地?

    “想不想打獵?”曹蒹葭一天風塵僕僕回到阿梅飯館,詢問陪她吃飯的陳二狗。

    “沒地方,手上也沒玩意啊,你總不能讓我去拿彈弓射別人飼養的家鴿吧?那是李晟那兔崽子才會干的事情。”陳二狗苦笑道。

    “狗犢子,彈弓是你幫我做的,別老忘我身上潑髒水,打鳥還不是你教我的。”蹲在樓梯口啃飯的李晟抗議道。

    “當然不會是上海市區,警備區有槍有車,你只要帶上你自己就行。”曹蒹葭平靜道。

    “警備區?”陳二狗立即心生警惕。

    “上海警備區,我哥有朋友在里面,有點小權,我說了你和富貴的英勇事跡,有些人不信,再說你在這里呆了半年多,也該出去透透氣。”曹蒹葭笑道。

    “上海警備區是什麼?跟上次抓我的派出所哪個大?”陳二狗提出一個個很鄉土的問題。

    “比派出所大點。”曹蒹葭微笑道,那雙會說話的眸子隱藏著一抹促狹。

    “ 別來這套,說,到底有多大,你可別給我下套,我在山里下套的水平你是沒見識過,富貴都甘拜下風,所以你別想陰我。”吃一塹長一智的陳二狗在被這娘們一記過肩摔過就時刻提防著,他跟張家寨村民斗爭中都還會甩一巴掌給一顆紅棗吃,這娘們倒好,連紅棗都不給,最近鑽研博大精深的《厚黑學》,讓陳二狗整個人都沉浸在陰謀論中,更何況他總覺得曹蒹葭這妞邪乎,根本就不是正統意義上那類良家婦女或者大家閨秀的類型。

    曹蒹葭做出一副思考人生的姿態。

    陳二狗嘀咕道:“再說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去了那里,最後被一群有錢人和當官的當猴子觀賞,我憋屈得慌。”

    曹蒹葭皺眉,素來云淡風輕的她第一次在陳二狗露出真正惱怒的神色,道:“陳浮生,你覺得我在把你當猴子玩?”

    陳二狗猛然抬頭,這是曹蒹葭第一次喊他名字,一個很生疏到孤僻的稱呼,心神一震,陳二狗看到那張不悅的脫俗容顏,即使生氣,也一樣別具風韻,陳二狗這一刻自己都覺得原本應該驚慌失措,但他卻出奇地心境平和,搖了搖頭,輕聲道:“你時間再多,也不至于玩我,我一個黑龍江偏僻農村土生土長的升斗小民,哪里值得你花心思戲弄,我有那個自知之明。”

    曹蒹葭皺眉愈甚,盯著陳二狗,臉色陰晴不定。

    “生氣了?”陳二狗笑道。

    曹蒹葭沉默,吃完飯她便離開阿梅飯館,回到房間在紫竹藤椅上躺了半個鍾頭,等到她起身來到窗口,看到那棵梧桐樹下那個犢子對著棋盤疊棋子,依舊穿著那雙手工縫制的棉布鞋,剃了個一看就知道花錢沒超過十塊的別扭平頭,怎麼看都擺脫不了鄉下人的俗氣,本來心有不快的曹蒹葭看到這副模樣的家伙,無緣無故就噗哧一笑,趴在窗口,悄悄遠望著他擺弄那些棋子,夕陽西下,余暉灑落在他的肩膀,曹蒹葭托著腮幫,突然看到陳二狗這朝他這個方向毫無征兆地露出個富貴招牌式的憨笑,讓曹蒹葭措手不及地縮回頭,躺回藤椅,像個被人發現行蹤的小賊。

    曹蒹葭繼續她的騎車旅行,陳二狗也不好意思賴在小房間**,繼續開始給老板娘做牛做馬的生活,給李唯補課,接送李晟,經受大美女王語嫣的精神折磨,有空就去廢紙收購站淘寶,每次去都能拎回一疊生僻冷門的書籍,只不過就是偶爾其中會隱蔽夾有一兩本類似《茶余飯後》這類性啟蒙雜志,本來陳二狗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只是一次鬼鬼祟祟回到樓道,剛巧碰到拖著自行車一臉倦容回來的曹蒹葭,結果這眼睛比蒼鷹還毒的娘們一眼就瞥見了其中的貓膩,她伸出兩個纖細手指,一下子便抽出一本封面火爆的《茶余飯後》精華版,然後一本一本沒收所有少兒不宜的雜志,將這些寶貝一股腦丟進樓外的垃圾桶,陳二狗剛生出等下偷偷拿回來的念頭,她便說了一句:“你要真想看,我帶你去畫院看真人裸體模特,都是曲線迷人的美人,看不看?”

    陳二狗大義凜然道:“打死不看。”

    曹蒹葭心滿意足地飄然遠去,留下捶胸頓足心疼不已的陳二狗。

    最終結果就是陳二狗指使張勝利去偷回了那幾本旨在希望解放中國人民性思想的雜志,然後張勝利當晚就火急火燎地沖去了幾條街外的一家粉紅發廊,在某個**下垂得厲害的發廊女身上聳動了五六分鍾就敗下陣來,花了八十塊錢草草了事。

    這犢子春光滿面地提著褲襠回到小房間,看到一臉平靜閱讀一本厚書的陳二狗,不禁納悶問道:“二狗,你沒個火氣?”

    靠著牆讀一本《哲學史講演錄》的陳二狗平靜道:“還好。”

    張勝利躺到鋼絲小床上,回味著在發廊內的翻云覆雨,嘖嘖道:“等你上過女人開過葷,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坐得住了,這東西就跟吸毒一樣,不能有第一次。對了,你看什麼東西?”

    陳二狗隨口道:“黑格爾的《哲學史講演錄》。”

    張勝利頭痛道:“黑啥?啥鳥玩意。”

    陳二狗笑道:“反正不是你褲襠里那只小鳥。”

    張勝利躺在床上,仰視著天花板,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二狗,其實說真的,叔挺佩服你的,當初你沒考上大學,張家寨都把你當罪人看待,恨不得把你踩在腳下再吐上幾口口水,我承認,那就是眼紅,小地方的人就這德行,見不得別人出息,一有人掉下來就一起看笑話,我以前也不待見你,你這娃太護著陳家人,有些時候就跟條瘋狗一樣,哪個人沒被你咬過?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你也敢拼命,我們又怕又恨,其實心底也服你,只不過嘴巴上不承認。到了上海你也半年多了,我是看著你攢錢的,我算省的了,不抽煙不喝酒,就是實在忍不住了偶爾去路邊理發店找個娘們打幾炮瀉瀉火,你比我還省啊,鞋子不買,衣服不買,連刷牙的牙膏每次都只擠一丁點兒,按輩分你確實得喊我一聲三叔,我今天就充一次大爺說說你這個侄子,你惦念著你娘你哥,這我不說什麼,可你不能這麼虧待你自己啊,我想嫂子她也不想看到你這麼辛苦,大半夜的為了省點電跑到路燈下去看書到天亮,上個廁所也捧本書,你說你又不參加高考,看書也不用這麼急吧?我知道,你二狗和我們這群沒讀過書沒啥文化的粗人不一樣,但大道理我也懂,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你身子從小就不好,身體垮了,人生地不熟的你找誰去?你三叔我不過就是小店打雜的,在上海真不算個東西,到時候就是想幫你,有啥用?”

    陳二狗放下書,他沒有想到這個整天尋思著占小便宜的老鄉竟然還有這份心思,輕輕一笑,不再是摻雜刻薄的嘲諷,第一次喊了聲三叔,道:“我的身子沒你想的那麼經不起風吹,刮煙炮這樣大風大雪的天氣都沒折騰死我,現在到了上海就更不怕了。”

    張勝利聽到那一聲三叔,心花怒放的同時也有些唏噓心酸,側身望著陳二狗,道:“張家寨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小時候身子骨可真不行,成天捧藥罐子,誰都說你活不過18歲,就傻大個富貴說你能活到88歲,結果還真被你熬過來了,我現在這漿糊腦子那麼仔細一想,你這娃還真有能耐,第一次進山就能扛回那麼大一條眼鏡蛇,13歲的時候就能跟富貴從山里往家里背野豬,嫂子她身子也不好,要不是你跟富貴孝順,你們陳家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唉,加上你家老早過世的老爺子,一家人都命苦,老天不開眼啊。”

    陳二狗靠著牆,抬頭望著那桿銅嘴旱煙槍,輕緩吐出一口氣,不重,似乎這個窮苦出身的農村小人物內心並沒有過多的郁結,道:“哪家沒本難念的經,老想著自己淒慘,沒用的,眼光還得朝前看。”

    這話其實是富貴說的,每次富貴進山,都喜歡爬到大山里最高的一棵樹頂端,大聲吶喊。

    陳二狗沒爬過,所以這麼遲才知道自己有恐高症,陳二狗突然想,是不是沒有恐高症的富貴更適合在上海這座城市生存?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20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6:31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25章 媳婦

    不打不相識,這話今天竟然落到了陳二狗身上,那個手臂紋身有一只黑虎的江西佬帶著一幫痞子來到阿梅飯館,卻不是鬧事,而是說要跟陳二狗交個兄弟,陳二狗對這類偽黑社會成員沒啥好印象,白天不敢當眾搶女人晚上不敢殺人放火的不成氣候,真要是那種黑道白道都一言九鼎的大梟,陳二狗樂意做個小跟班長點見識,但對這批人實在沒興趣,說不定好處沒撈著還直接被殃及池魚地拎進局子反省,陳二狗悶聲不吭地吃飯,把一堆人晾在餐桌旁看他掃蕩飯菜。

    當時曹蒹葭也在場,見氣氛有點尷尬,這個仿佛與世無爭的女人竟然主動出來打圓場,面對一群與和諧社會一點都不和諧的大老爺們,輕輕柔柔卻不輸半點氣勢地替陳二狗說話,“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就是多條路子,只不過大家都是實在人,不圖個花天酒地,也不來歃血為盟這種虛的一套,總之以後誰真一不小心有了個三長兩短,能幫的盡量幫,攙一把扶一把,這路就寬了,這樣的朋友自然做得。二狗這人實誠,也不會說話,我就幫他表達下意思。”

    老板和張勝利一聽她說陳二狗實誠差點沒噴飯,他們很佩服這妞說話的時候能那麼一本正經,看著一群動不動就砍人的爺們竟然語調都四平八穩沒半點顫音,一套話下來算是給陳二狗解了圍也不損那群人的面子。

    “ 你是?”前段時間被陳二狗送進醫院剛出來的黑虎男那張臉因為斗毆愈發猙獰,幾道疤痕交叉縱橫,增加了不少跋扈氣勢,側面可見陳二狗的下手之狠辣。這位在這塊區域江西人中頗有威望的大佬直勾勾看著坐陳二狗對面的女人,帽子和眼鏡使得她的容貌云霧繚繞的深山古寺,充滿水墨畫的暈染效果,不過光是身材就足夠讓人垂涎三尺,這位大佬聽著順耳,看著也順眼,內心的一點火氣也一干二淨,加上他現在也實在是不敢對陳二狗真出手,拉了椅子坐下,跟膽戰心驚的老板娘要了份面條。

    “我?哦,我是他媳婦。”

    曹蒹葭說了句讓人瞠目結舌的話,“不過還沒過門。”

    陳二狗差點沒一口嗆死,曹蒹葭趕緊遞過去一杯水給他,笑得嫵媚如醉酒的楊貴妃,不說話時候拒人千里的女神立即轉變成了能讓任何衛道士破功的尤物,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很難想象在同一個人身上如此迅速地轉換,看得那群只嘗過發廊女滋味的牲口一個個狂咽口水,對于那幫子能搞上個野雞大學出來的女學生就可以耀武揚威幾個月的牲口來說,這麼個要氣質有氣質要屁股有屁股的妞實在讓人抓狂,既想把她摁倒又想匍匐在她腳下舔腳趾頭,他們就在冰火兩重天中痛並快樂著地煎熬著。

    “狗哥,我有個場子,現在缺人手,你要是願意就去罩一下。”紋身很粗糙的黑虎男刻意放低身架道,其實江西人就是這樣,打架掰命下手狠毒,但該認輸的時候肯低頭,對真爺們肯尊重,這點也是讓他們容易抱團的原因。

    當然這位大佬肯對一個小飯店服務員低聲下氣也有深層原因,有個和派出所比較熟的道上朋友提點過黑虎男,陳二狗這狠貨靠山硬得很,真要死磕絕對是他死路一條,黑虎男不是那種一根筋的傻球,真傻他也坐不到這個位置,養四五十個小弟並不是每個人做得到的,說是缺人手讓陳二狗照顧,其實就是把那個場子的關照費都拱手讓給陳二狗,一種變相的結交手段。黑虎男現在一看到陳二狗肆無忌憚只顧啃飯的姿態,心里就虛,一是被打怕了,二來這種氣勢還真不是一般小嘍囉小痞子裝得出來的,萬一真是條不是猛龍不過江的北方大人物,那黑虎男就真可以把頭放進南彙街最有名的大波妹翠豔那兩個奶子中間悶死算了。

    李晟托著下巴坐山觀虎斗,看情況這架肯定是打不起,這讓他很失望,瓜子水果都准備好了,卻不開戲,掃興。

    “場子乾淨嗎?”曹蒹葭有意無意說了一句。

    黑虎男一愣,再看曹蒹葭的眼神就不純粹是男人看漂亮女人的觀賞和欲望,面對她的那對似乎可以穿透人心的眸子,有點不自在他下意識往陳二狗身邊挪了挪,離她稍遠了點,黑虎男當然知道這個所謂“乾淨”是個啥子意思,能賺錢的場子哪一個乾淨?黑虎男猜不出這個可怕娘們是想要乾淨的還是不乾淨的,一個懂行規的漂亮女人?再漂亮黑虎男也不想碰,他甯肯去嫖霸王妓,他一點都不想跟一個眼睛跟刀子一樣的女人糾纏不休,他就聽說上海曾經有個叱詫風云的大佬就死于某個女人的刀下,據說那娘們也一樣水靈得沒天理,但心如蛇蠍,是只不折不扣的黑寡婦蜘蛛,專門吃男人,大小老少通吃,就沒一個有好下場。

    “我們家二狗不圖那點錢。”曹蒹葭平淡道,高深莫測,讓人捉摸不透。

    陳二狗反正聽不懂,也懶得計較,有曹蒹葭,他也不怕吃虧,聽著“我們家二狗”這親昵稱呼,陳二狗渾身舒坦,給點顏色就開起了染坊地換了離曹蒹葭近點的位置,然後一只手拿筷子扒飯,另一只手就很自然而然地勾搭上她的肩膀,只是不等他手放上去,桌下曹蒹葭已經一腳踩下去,只穿著雙布鞋的陳二狗臉部肌肉猛然抽搐,為了掩飾只能低頭猛扒飯,那只手愣是只敢懸在離曹蒹葭肩膀僅僅一厘米左右的上空。

    曹蒹葭這塊肉,沒些通天的本事誰能咽下去?

    黑虎男一看曹蒹葭發話,頓時明白了這並不深奧的潛台詞,他越來越確定這對小夫妻不簡單,指不定來這塊上海最不起眼卻也各方勢力盤根交錯的小地方還有著不可告人的大手腕,黑虎男決定敬而遠之,就當做兩尊菩薩供著,要乾淨的場子是吧?把場子里那些手腳不乾淨的小雜碎掃掉就是了。

    本來進阿梅飯館之前黑虎男還有些不服氣,一跟說話不溫不火卻總帶著暗示意味的曹蒹葭接觸,立即就沒了脾氣。

    黑虎男胡亂吃掉那碗面條,擦了把嘴角,轉身拎出一個燙黃色爆炸頭的青年,道:“狗哥,這是蔡黃毛,只要你有時間他就會帶你去看看那個場子,SD酒吧,離這里不遠,也就十幾分鍾的車程,玩的大部分都是學生,檔次還可以,要不然我也拿不出手,保證乾淨,黃毛,今天你就放話出去,誰要在SD賣不三不四的東西抓到一個我就砍他一只手。”

    老板娘和老板聽得心驚肉跳,張勝利更是躲進廚房不敢出來。

    陳二狗曾親眼見過黑瞎子把一個張家寨獵人活活咬死,再說哪一次張家寨和外地村子群毆不出血,根本不怵小打小鬧,他早就不是那個一見到血就頭暈的小犢子,現在的他拿獵刀刨山跳的手法不比富貴遜色半點。而曹蒹葭依舊是不為所動的模樣,很像一個見識過道上大場面的過來人,女人往往被爺們輕視,但如果這個女人在某個男人為尊的領域脫穎而出,便更能贏得敬畏,在這條道上混的女人到了個高度,哪個不是竹葉青不是黑寡婦?

    黑虎男若有所思地帶著小弟們離開阿梅飯館,打算好好打探這個陳二狗的靠山,要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不介意卑躬屈膝地做個孫子,要是搞錯了,他也不後悔送出去一個場子,就如那個娘們所說,出來混多個朋友就多條路,大家攙扶這路也就會寬起來,這話在理,不像那群上海本地幫派的大佬,說出來的話中聽不中用。

    陪著曹蒹葭回去,陳二狗疑惑道:“看場子是怎麼回事?”

    曹蒹葭輕描淡寫道:“大多數魚龍混雜的地帶,開一家娛樂場所都必須有人照顧著,有人鬧事了就丟出去,收點變相的保護費,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那幫江西佬是跟你示好,示好就得拿出誠意,所以給了你一杯羹,就是那家SD酒吧。”

    陳二狗恍然大悟,繼而釋然,又茫然起來,道:“沒道理啊,他們沒理由這麼低聲下氣巴結我啊。”

    曹蒹葭微笑不語。

    走到梧桐樹附近,陳二狗笑了,大致明白其中的彎彎曲曲,瞥了眼身旁的女人,道:“你跟我說過上海警備區這地方,那次群架惹出來的風波就是你在這個里面的朋友幫忙擺平的吧?這幫龜孫子鼻子也靈光,這麼快就嗅出了我背後那點沾你的光沾上的味道?”

    曹蒹葭輕聲道:“混這行,就得鼻子比狗靈敏,耳朵能聽八方事情,眼睛也得瞅著身前和背後,因為指不定就被背後捅刀子了。二狗,我幫你講了條件,要乾淨的場子,但那一畝三分地終歸是三教九流人物彙集的地方,難說什麼時候就有砸場子的人,你悠著點。”

    陳二狗賴皮笑道:“那不去不就得了。”

    曹蒹葭一挑眉毛,道:“那算了,不就一個月五六千塊錢嘛,還是小命值錢,悠哉游哉,這點小錢算什麼。”

    陳二狗跳腳道:“啥?五六千?!”

    曹蒹葭沒理會這沒世面的鄉下犢子。

    陳二狗兩眼發光道:“那就是天天有人拿刀子喊著要放我血我也爬著去啊。”

    曹蒹葭無可奈何道:“讓你去不是讓你挨刀子的,是想借這個機會讓你多接觸一些社會上摸爬打滾的各色人物,賺那五六千塊錢是其次,人脈有了,賺錢是遲早的事情,不過我事先提醒,到了那里,別施舍義氣,別冒失沖動,也千萬別沾上毒賭這兩樣東西,前兩樣起碼能救,最後一樣你沾上了,我到時候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陳二狗點點頭,沒嬉皮笑臉。

    曹蒹葭揉了揉太陽穴,聽到一句她現在就想拿刀子給那鳥人放血的話。

    “媳婦,你對俺真好,俺以後一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26章 狗哥

    老板娘對于陳二狗幫忙罩場子的事情沒有多作評論,按照她的思維方式要是有本事能搶劫銀行她就早去了,她反正只管賺錢,奈何這輩子她總覺得自己沒能力發橫財,所以一直都本本分分。老板和張勝利這兩個被惡勢力嚇破膽的孬貨越看陳二狗越不像個良民,警匪片看多了的李晟倒是恨不得陳二狗明天就成為稱霸這個城區的山大王,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的事情在這個兔崽子心目中無疑要比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添磚加瓦來得有趣。

    李唯知道後便一直對陳二狗不理不睬的沒個好臉色,就差沒把他劃入階級敵人行列,陳二狗對外人的看法習慣性地不為所動,如富貴所言心如磐石極端自我才是最好的自我保護,若不是如此,陳二狗可能沒辦法在一群人的痛罵詛咒中活蹦亂跳地活到今天。

    來阿梅飯館吃飯的一些小痞子流氓見到陳二狗後竟然都畢恭畢敬喊聲狗哥,這些人大多是江西幫***里的人,至于東北幫那批人早把陳二狗當自己人,幾個大佬也放話誰跟二狗子過不去就是跟東北爺們過不去,這樣一來陳二狗倒成了兩個***的紅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阿梅飯館生意紅火了許多,一群大老爺們砍完人或者砸場子後都喜歡來阿梅飯館飽餐一頓,起初老板和張勝利戰戰兢兢伺候著這群唾沫四濺侃大山的惡人,生怕一不小心被人砍掉胳膊或卸掉大腿,不過久而久之,他們也適應了狀況開始敢蹲在角落聽他們講述鬧事的精彩橋段,偶爾幾個葷段子更是讓他們心神搖曳,男人都喜歡武俠小說,其實是喜歡里面的殺伐意氣,一怒而拔劍殺人,殺完人後還能有神仙一樣漂亮的標致女人投懷送抱,這種事情想想都滋潤。有老板和張勝利以及小崽子李晟這三個忠實聽眾,混混們侃得心滿意足極有狀態,大有白天一腳踏平黃浦江晚上就讓那條“美人竹葉青”暖被子的魄力,李晟得知上海還有“竹葉青”這號女人後,立即把剛從水靈女同學轉移到班主任關詩經身上的興趣全部轉移給這個名動上海灘的神秘女人。

    在曹蒹葭來到上海的第 14天,陳二狗在蔡黃毛的帶領下第一次踏上他罩的場子,SD酒吧,酒吧附近是幾所野雞大學,純粹花點錢進去混個三四年買張畢業證,蔡黃毛似乎在這一片混得有聲有色,自己有輛重型機車,載著陳二狗殺向酒吧,身後四五輛摩托車尾隨,讓陳二狗一陣飄飄忽忽,這就是所謂的大哥派頭?

    蔡黃毛這混出點頭的年輕痞子告訴他這些學校里的學生大字不識幾個,但錢包足得很,都是一群大手大腳的二世祖或者富家小姐,肯在SD花大錢,總體來說SD能算是一家學生吧,場子不亂油水卻不少。

    重型機車帶著喧囂的轟鳴在一家霓虹燈璀璨的建築物外停下,清一色的摩托車騎手齊刷刷跟在其後,陳二狗雙手插在袖中,微微傴僂著身子,眯起眼睛仰頭望著SD 酒吧的招牌,眼花繚亂,燈光照耀在一排人位置最中央的陳二狗那消瘦蒼白臉龐上,配合著破舊布鞋和廉價服飾,以及詭異的站姿,讓這個第一次接觸娛樂場所的土包子沒來由有種與眾不同的妖冶氣息。

    陳二狗就那樣直愣愣抬頭盯著招牌,別說不遠處幾個站在酒吧門口濃妝豔抹做移動招牌的標致女孩看著納悶,一些個趕來酒吧尋樂子的年輕人也把這個穿著前衛到可怕的男人視作有點不正常的人物。

    “就這?”陳二狗終于開口,雖然外人看起來一副深層姿態,其實內心無非是感慨終于有機會腐敗一次,既然來罩場子的,喝點飲料抽根煙之類的總不需要自己掏錢吧?至于有沒有水靈美眉陪酒,暫時還算純潔的陳二狗還沒想到這個境界。

    “ 狗哥,就是這里,樓底是迪廳性質的酒吧,加上一家KTV,樓上還有桌球室,可以找樂子的地方不少,不瞞您說,您來之前這里KTV搞點小粉買賣,這個既然虎哥發話,我們現在也不敢做,已經跟這里的老板通過氣,不過酒吧和桌球室有些業務一時間還不好撤,撤了這SD就垮了,二狗您要是不滿意,可以跟老板談談。” 蔡黃毛小心翼翼望著陳二狗,生怕惹惱了這尊菩薩。

    “我是來罩場子的,不是來砸場子的,毒不碰,什麼都好說,我媳婦說了你們要是能販賣軍火也是你們的本事。”陳二狗打趣道,這些天他沒少向張勝利這個半桶水討教這個城區的各種門道。走向酒吧,夜晚看門口那四五個女孩都還挺正點,高挑冷豔,小家碧玉,豐腴嫵媚,還真湊足了各種類型代表,連陳二狗都覺得這些個漂亮女孩門口一站,的確很招攬生意。

    一聽到媳婦兩個字眼,蔡黃毛腦海里立即浮現出曹蒹葭那張清冷和妖異交織矛盾的臉龐,蔡黃毛出來混沒幾年,能混到這個位置,除了靠跟對了大哥,還靠那顆讓他考入上海財經大學的腦袋,黑虎男忌憚曹蒹葭是出于敏銳的本能,蔡黃毛犯怵是瞧出了她一言一行出乎尋常的淡定,竹葉青,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個犯忌諱的名字,內心感慨一聲禍水,收回思緒的蔡黃毛對門口那群煙熏妝很濃的女孩道:“這是狗哥,虎哥把場子騰給他了。”

    “狗哥。”

    四五個女孩眼神各異地望向陳二狗,嬌滴滴異口同聲,讓人聽著渾身酥軟。

    “冷不冷啊?”陳二狗關心道,笑眯眯如彌勒佛,他的笑臉跟總讓人誤以為憨傻的富貴截然不同,這位SD酒吧未來的靠山有意無意盯著女孩單薄的穿著,一臉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心疼,但這眼神點到即止,沒淪落到猥瑣的地步。

    “不冷。”這群女孩嬌笑道,能被男人欣賞是件愉悅的事情,尤其是面對一個大人物的欣賞,似乎無意間,幾天前還是個小飯店服務員的陳二狗便成為別人眼中的上位者,生活永遠比現實更荒誕,這是“媳婦”曹蒹葭下棋的時候說的。

    “小夭,你負責招待狗哥,疏忽了,小心老板炒你魷魚。”蔡黃毛對一個外貌很蘿莉臉蛋很天使身材比例卻很妖嬈的女孩吩咐道,她站在人堆中的最後頭,仿佛帶著點初來咋到的矜持,她怯生生瞥了眼陳二狗,應了一聲,迅速低下頭。

    一米六的嬌小個子,一張很純很有瓷器感的精致臉蛋,胸部卻挺翹得驚心動魄,她是這群人中化妝最少的,眼神也是最含蓄的,陳二狗不得不暗贊蔡黃毛這小子真上道。一行人走入酒吧,因為才八點半,酒吧只有寥寥幾桌人,另一個通道入口的KTV都是早就爆滿,本質上跟第一次見大觀園的劉姥姥差不多,但陳二狗硬是忍住東張西望的沖動,慢悠悠在酒吧二樓找了個視角不錯的位置,一幫子跟蔡黃毛混的小嘍啰坐在隔壁一桌,蔡黃毛和叫小夭的女孩陪著陳二狗,服務員早就把酒水果盤端上來,陳二狗故作高深地俯視一樓舞池,小夭熟練地開啟紅酒,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往酒里勾兌茶水,蔡黃毛解釋道:“狗哥,今天是星期一,場子不熱鬧,周末再過一個鍾頭基本上就沒坐的位置了,從9點鬧到凌晨3點,烏煙瘴氣的,喜歡鬧騰的人就中意那種群魔亂舞的氣氛。”

    “這酒多少一瓶?”陳二狗問道。

    “500多。”小夭輕聲道,小心翼翼給陳二狗倒了一杯,因為彎身朝向陳二狗的緣故,胸部因為嬌小玲瓏的身材愈發誘人,整個人充滿了曲線感,處男陳二狗沒混過***場所,但也能一眼看出這小妮子和其她女孩的不一樣。

    “很貴。”陳二狗撇了撇嘴,內心咂舌,臉上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高人風范,接過玻璃杯嘗了一口,道:“還不好喝。”

    小夭無助地望向蔡黃毛,似乎不知道如何應付眼前這個脾氣古怪的道上人物,其實她這一路上偷瞧了陳二狗好幾眼,年紀輕輕,卻能接下一個挺大的場子,穿一身在上海如何都不常見的奇怪裝扮,話不多,眼睛也還算老實,可怎麼都讓小夭感到恐懼,潛意識中她似乎已經把陳二狗當作了瘋子,一個瘋子如果不曉得憐花惜玉,那小夭覺得自己再水靈也只能個被辣手摧花的下場。

    蔡黃毛沒有理睬小夭的求助眼神,這不能怪他無情,真要能套近乎陳二狗,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夭完全可以拋棄,這樣精致清純的學生妹是不好找,但再楚楚可憐水靈動人也比不他往上爬來得緊要,何況在蔡黃毛看來陳二狗也不是那種滿腦子精液的種馬人物,他私底下對陳二狗的評價是很高的。

    “以後真出了事情,叫我就是了。”

    陳二狗起身就走,極有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點小便宜的意境,留給眾人一個頗高大的背影。原先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跟個小太監伺候老佛爺的小夭終于松了口氣,也恍惚覺得這個穿布鞋的年輕男人,好生詭異,喜歡下圍棋的她猛地想到了個荒謬的詞語,一個在圍棋界中令人驚豔到咂舌的詞彙。

    妖刀。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22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6:34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27章 卒子

    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在校花級美眉小夭心目中僥幸贏得一個極高的形象,但這樣一個人卻沒舍得花錢坐出租車,沒半點派頭地走路回到了阿梅飯館,陳二狗節儉但不意味著他小氣,張家寨出了一窩狠人的陳家就沒一個是眼界狹窄小肚雞腸,聰明做人精明做事,這是富貴經常念叨的一句話。

    陳二狗那一路走得有滋有味,都說馬無夜草不肥,欣賞著路旁燈紅酒綠的場所,他開始琢磨著第一筆橫財是給富貴買張新弓還是存起來給富貴娶媳婦。到了飯館剛坐下來,曹蒹葭便騎車從外面回來,兩人很有默契地面對面坐在一張角落的餐桌,老板娘和廚房師傅都熟悉了這對“小夫妻”的口味,上菜速度奇快,量足味鮮,真沒虧待他們,曹蒹葭吃飯進食依舊是千年不變的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相比較陳二狗鄉村漢子的風卷殘云,差距實在是不止十萬八千里,巨大落差後的異曲同工之妙就在于兩人最終都會將各自飯菜吃乾淨,一盤小雞燉蘑菇,一人一筷子,仿佛早就分工明確,從不會重疊,陳二狗咽下最後一口飯,道:“這頂好的蘑菇還得是自己進山采摘的花蘑菇,新鮮的傘蓋是絳紫色的,肥嫩,只不過越發少了,十幾斤才能曬成一斤干,你要是想吃我可以找機會帶點給你。”

    曹蒹葭放下筷子,道:“我明天就要離開上海了,估計沒機會吃到這好東西。”

    陳二狗發呆片刻,點頭道:“5000塊錢支持了快20天,把大上海逛了個遍,很不容易了。接下來要去哪里?是繼續南下?”

    曹蒹葭搖搖頭,微笑道:“去西藏。”

    陳二狗神往道:“有機會這輩子我也要去一次,不過不是去拉薩,我總覺得人太多的地方去了沒意思,我從報紙上看到說麗江古城這些景點大部分都是游客,一想挺可怕,還不如張家寨這種鳥不拉屎的旮旯來得原生態。”

    曹蒹葭不置可否,沒有攔著陳二狗付錢,最後一頓飯,讓這個剛發了筆橫財的家伙破費一次也著實不過分,道:“下幾盤象棋?”

    陳二狗明知只有被屠的命,卻躍躍欲試,他就是有這股子沒道理可言的拼勁,陳家一家人都講究個農村人不怎麼明白的隱忍二字,唯獨出了陳二狗這麼個鑽牛角尖的稀奇犢子。因為天晚的緣故,陳二狗拿著象棋端了小板凳去了曹蒹葭的房間,兩個人都沒有多余的客套寒暄,一個沉默擺棋,一個小聲哼曲,燈光暈黃,不刺眼,摘掉帽子的曹蒹葭靠在扶手上的手托著腮幫,凝望著棋盤,棋如人生,這道理誰都會講,只不過這人生在她和陳二狗眼中斷然是兩個迥異的層次,兩個***天壤之別的男女就這樣走到了一塊,曹蒹葭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至于是善緣還是孽緣,她懶得深究,腦子再聰明,也揣測不出。

    這也許是最後三盤象棋,陳二狗徹底放手一搏,只是擅長快棋的他這一次落子極慢,但棋至中盤,幾乎是每一步仿佛都能嗅到其間的慘烈,拼至末盤,完全是一個同歸于盡不死不休的局面,只可惜棋高一著的曹蒹葭還是避重就輕一舉擒獲陳二狗的那枚帥。

    曹蒹葭在陳二狗擺棋的間隙靠著紫竹藤椅,摩挲著那枚將,道:“我師傅說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遇到略勝一籌的對手,往往束手束腳,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而兩個棋力旗鼓相當的下棋者,便是考校兩人的修養定力,你沒有見過一盤下兩三個鍾頭還是個和棋結局的對弈。二狗,那個時候,你就會真懂不爭一子之得失不爭一時之快意恩仇的意義了,不過說實話,那境界,我也沒到。”

    第二局,陳二狗依然下得出奇緩慢,也依舊是敗北。

    曹蒹葭破天荒下棋的時候打開話匣子,“張家寨小,不得不背水一戰,我能理解。但到了上海,不管你遇到當時以為如何都過不去的坎,都不要急著玉石俱焚,這麼大一座城市,忍一忍,退一退,總有你吃飯的地方,現在你接手了酒吧那個場子,磕磕碰碰肯定難免,我給你個意見,明天開始練太極拳。”

    第三局,陳二狗下棋簡直跟蝸牛一樣,所幸曹蒹葭是個極有定力的主,就陪著他磨蹭。

    終于輸了。

    陳二狗低著頭,卻沒有收拾殘局,己方一枚棋子不剩。曹蒹葭依舊把玩著那枚將,俯身拿出一枚被她吃掉的棋子,是最後那枚帥,道:“對你來說,這枚子暫且可以認作是那個紋身的江西漢子,地位最高,卻自由度最小,爬得高了也有弊端,處事顧東忌西,外表風光,內里指不定就是一肚子苦水。”

    然後她兩根纖細漂亮的手指拈起一枚相,道:“這是蔡黃毛那個層次的角色,飛上飛上,終日勞碌,只有兩個目的——一是保住主子的命,而是護住自己的命。絞盡腦汁討好上頭的大哥,以便大樹底下好乘涼,樹倒則作猢猻散。”

    這一次曹蒹葭沒有急著放下這枚相,而是拿起一枚士,兩個重疊,繼續道:“這類人極有可能靠著本事和運氣飛黃騰達,爬到某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那就是‘士’,到了那個時候,他既是‘帥’的心腹,也有可能是置‘帥’于死地的最大幫凶,這就是象棋所謂的‘悶宮’,二狗,在勾心斗角的大城市,能傷害你的往往是你最親近的人,或者朋友,或者情人。”

    陳二狗望著己方空蕩蕩的棋盤,沉聲道:“那我是什麼?”

    “卒。”

    曹蒹葭笑道,放下手中的全部三枚棋子,拿起一枚卒,“中國象棋中過了河的卒子,就只能往前沖,可憐的二狗。”

    陳二狗苦笑道:“這還不是你把我往前推的。”

    曹蒹葭露出個奸計得逞的神情,淺淺淡淡,卻讓人抓狂,道:“這種機會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再說你一個東北大老爺們天天給人端茶送水也不覺得掉價兒,有個梯子就得往上爬,你這種禍害遺千年,又不怕跌,反正是白手起家,輸了就輸了,只要留條命,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

    陳二狗輕笑道:“端茶送水咋了,你看不起俺們農民工?”

    “我不會看不起誰,路邊的清潔工,小飯館洗碟子的,都有自己的尊嚴。”

    曹蒹葭深深看了眼陳二狗,道:“只是你不行,你得做出一點不一樣的事情。”

    坐在小板凳上的陳二狗笑了笑,收拾起象棋。

    曹蒹葭隨口問道:“今天為什麼下棋那麼慢?”

    陳二狗假癡扮癲,裝傻充愣,反問了一句,“你今天為什麼話那麼多?”

    曹蒹葭閉目養神,嘴角微翹。

    陳二狗拿著象棋輕輕走出房間。

    曹蒹葭等他掩上門,伸出那再適合彈鋼琴不過的修長雙手,端詳許久,忍俊不禁道:“我這雙手有那麼漂亮嗎?值得你偷看那麼久?”

    ——————

    清晨曹蒹葭走的時候陳二狗正在阿梅飯館幫忙,喜歡睡懶覺的張勝利剛草草刷完牙,看到一副出遠門打扮的曹蒹葭站在門口,愣是沒敢開口,曹蒹葭也沒理會這個對她心存畏懼的男人,對于那些不敢正視她的牲口,她從來不會刻意擠出一張偽善的笑臉,這是她第一次走進房間,來到陳二狗地鋪,蹲下來,都是舊書舊報紙,拿起一本唯一一本嶄新的書籍,書名是《弓》,一本弓箭入門書,從折痕來看他剛看到複合弓的蹲射,粗略瀏覽一遍,都是圓珠筆的圈點寫畫。

    “ 那本是二狗剛買的,好像他最近都在找槍獵的書,沒找到。那娃和傻大個富貴是張家寨玩弓的一把手,從來不碰土銃,梭槍知道嗎?富貴那張牛角弓你們可能見過,可二狗的梭槍你們沒看他耍真是虧大發了,那叫一個准,這些年被他一槍插中的眼鏡蛇和大魚數都數不過來,這對兄弟敢兩個人拿著梭槍就去找野豬群的麻煩,我們張家寨就一個字,服!”張勝利作為陳二狗的遠房親戚,自然要在外人面前替侄子說好話。

    “真服?”曹蒹葭繼續低頭翻閱那本書籍,笑著反問。

    張勝利面紅耳赤地一聲不吭,半天好不容易憋出兩個字,道:“真服。”

    曹蒹葭放下書站起身,竟然比張勝利要高出不少,讓後者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曹蒹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道:“這兩千塊錢教給陳二狗,就當做房租,什麼時候錢不夠什麼時候把我那間房子退了。”

    臨行前,猶豫了一下的曹蒹葭轉身摸出一枚硬幣給張勝利,道:“讓二狗煩躁的時候就拿出這枚硬幣,至于原因,讓他去看下心理學方面的書籍。”

    “您走了?”張勝利忐忑問道,用了一個“您”,而不是“你”,足見曹蒹葭在她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我不走能做什麼?”曹蒹葭笑道。

    把曹蒹葭送出門的張勝利小心翼翼問道:“您不是二狗子他的?”

    “媳婦?”

    接過話的曹蒹葭眯起眼睛,停下腳步,反問道:“你看我像嗎?”

    像是即將被砍頭的張勝利一咬牙,極有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覺悟,用盡吃奶的力氣才艱難擠出一個字眼:“像!”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28章 狗上山


    當背著個破舊麻袋、梳著一個標准漢奸二分頭、腳踏一雙破洞百出的假冒耐克鞋的王虎剩出現在阿梅飯館,老板娘差點沒直接把他當乞丐轟出去,僅就相貌而言,王虎剩的確走野獸派路線,而且還不是虎背熊腰那種,而是尖嘴猴腮,加上不安分的賊眉鼠眼,誰看誰都別扭,老板最近和來飯館吃飯的痞子流氓混熟了些,耳濡目染下竟然也沾染上了一星半點的匪氣,擺出個自以為很凶神惡煞的姿態橫在王虎剩面前,誰料這位跟丐幫長老一樣的家伙根本不吃老板那一套,只顧著往里面張望,看到張勝利蹲在牆角打瞌睡的身影,立即扯開嗓子道:“兄弟,記得我不,火車,就是幫二狗看過相的那個。”

    張勝利撐開迷迷糊糊的眼皮,抹去嘴角的口水,很精明地第一時間斜眼瞥到老板娘暗藏殺機的視線,迅速閉眼,道:“不認識。”

    王虎剩跳腳破口大罵道:“**你大爺!你這滾犢子敢昧著良心說話,信不信老子回你老家挖你十八代的祖墳?”

    張勝利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蹲著瞌睡,背對著王虎剩,懶得計較,作為張家寨當年罵戰鼎鼎有名的驍勇角色,這點罵聲實在不值一提,回應道:“我家祖墳風水不行,你盡管挖,指不定我還能中個五百萬,如果挖出什麼古董寶貝,分我一半就行。”

    剛從菜市場回來的陳二狗看到這個剛好像開完丐幫大會的家伙,很佩服上海有人比他還鄉土,笑道:“你怎麼來了?”

    王虎剩仔細觀察了陳二狗的表情,沒發現有什麼不耐煩或者厭惡的神色,這才心滿意足地走向陳二狗,很自來熟地摟著當今已經是“狗哥”的陳二狗走入阿梅飯館,道:“我來是想給你介紹個工作,保安,不是普通小區,是湯臣高爾夫別墅,高爾夫知道不?別墅知道不?如果你跟牆角落那狗眼看人低的畜生一樣對我不仗義,我就不跟你說這事了,你把我當朋友,我才跟你交心,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陳二狗看王虎剩眼睛始終盯著牆壁上菜肴的樣式圖案,喊了幾個招牌菜,給這個其貌不揚的東北同鄉倒了杯開水,問道:“保安?”

    王虎剩一口喝光那杯水,讓老板先端來一碗米飯,直接扒光,這才舒坦道:“我有個親戚在湯臣高爾夫別墅做保安,最近轉行,他和保安頭子是哥們,我當時聽說他要走的時候就覺得可能有戲,于是隆重推薦了你,打算讓你頂上,我跟他說你是部隊出身,很能打,而且還是重點大學畢業,二狗,沒證沒關系,給我兩三百塊,我幫你搞,保准比真的還要真。”

    老板娘眼睛頓時綻放出璀璨的光彩,湯臣高爾夫別墅,對她來說無異于神仙住的地方,她的野心不大,這輩子能在那種別墅住上個一兩天過過癮就足夠。只不過一聽到王虎剩這龜兒子竟然想來阿梅飯館挖牆腳,立即朝廚房方向展開河東獅吼,“肥膘,別做菜了,做好的倒進垃圾桶。”

    王虎剩目瞪口呆,饑腸轆轆的他欲哭無淚,好不容易能吃頓好的,這美味還到嘴邊了卻撤掉,不帶這麼折騰人的啊。像剛被拋棄的黃花閨女做出一副小娘子姿態,王虎剩可憐巴巴望向陳二狗,可能是覺得發型亂了的緣故,本能地一甩腦袋,想把發型重新摔成中分頭,這一甩的溫柔風情簡直就是比王語嫣和老板娘兩大西施秋波加起來的威力還要驚人,直接把抵抗力極強的陳二狗都沖擊得里焦外嫩,好大一個雷,原本一旁看戲的老板和張勝利一不小心看到這一幕就差沒去嘔吐了。

    最終王虎剩還是吃到了地道的東北菜,從傍晚六點吃到晚上八點半,足足咽下五碗大米飯,六個菜,讓樓梯上扒飯的李晟自愧不如。陳二狗破費了112塊錢,這可能是陳二狗吃飯最奢侈的一頓,偏偏自己還沒動筷子,只是掏錢的時候卻面不改色,雖然說跟王虎剩遠算不上朋友,但這頓飯請得不冤枉。

    王虎剩能侃,陳二狗早就領教過,吃完飯打著飽嗝就開始天花亂墜,這個闖南走北的丐幫成員貌似著實有點真見識,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認識一些,天文地理軍事經濟也都懂一點,很快融入阿梅飯館,本來就喜歡八卦和熱鬧的老板和老板娘不知不覺加入其中,到了最後反而陳二狗成了多余的角色。

    期間李唯出現過一次,王虎剩驚為天人,只不過那一抹發自肺腑的驚豔被他玩世不恭的荒誕神態掩飾過去,可惜李唯則根本沒正眼瞧這個好像生活在中國解放初期的農民大伯,她不歧視農民,但還真就歧視王虎剩這類她眼中自我感覺極端良好的家伙,這一切看在陳二狗眼里,樂子大了。

    一輛重型機車夾雜著刺耳的煞車聲停在阿梅飯館外面,蔡黃毛跳下車急匆匆來到陳二狗面前,小聲道:“狗哥,場子里面出了點事情。”

    陳二狗還真沒想到麻煩這麼快就來,這塊肥肉果然不容易下咽,點點頭,跟著蔡黃毛走出飯館,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轉身,望向一頭霧水的王虎剩,笑道:“要不要一起去酒吧玩玩,酒水免費。”

    王虎剩咧開嘴,露出一口抽劣質煙過度而呈現暗黃色的牙齒,還夾雜著幾片綠色菜葉。有便宜不占天打雷劈是王虎剩的第一號為人處事宗旨,二話不說跟著陳二狗坐上機車,第一次感受了把風馳電掣的快感。下車的時候王虎剩偷偷跟陳二狗透露說他剛才有種跟娘們做那事情的飄飄欲仙,罵了聲沒出息的陳二狗一腳踹過去,而瘦猴一般的王虎剩很配合地沒躲閃。揉著屁股跟被一幫痞氣青年恭敬喊作狗哥的家伙進入酒吧,眼神始終流連于女孩的臀部上,王虎剩看女人從來都是第一眼瞧屁股蛋,屁股夠挺夠翹,他才有欲望去欣賞臉蛋和胸部,雖然不清楚陳二狗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但狐假虎威的本事對王虎剩來說根本不需要傳授。

    事情不複雜,小夭有個名義上勉強算男朋友的護花使者,小夭來SD酒吧上班一個多月,他就每天向小夭點單在酒吧砸下一兩千塊錢,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月,酒吧都講究個一對一的提成,光是這樣就等于間接給小夭帶來三四千的收入,這小子有錢,長得據說屬于那類高中就能玩弄女老師的級數,而且出手闊綽的緣故結交了不少道上朋友,不知道怎麼就聽說有個叫陳二狗的不長眼東西想橫插一腿,趁周末就拉了一幫子狐朋狗友殺了過來,酒吧保安是有六七個,也都挺壯碩,可撞上十幾二十號人,也只能乖乖做縮頭烏龜。

    酒吧空間大,估摸著在舞池中蹦跶的妖魔鬼怪就有一百多號,今天是周五,座無虛席,個個衣著鮮亮,男人女人都抽煙喝酒,這是一種王虎剩從沒有切身感受到的頹廢和墮落,看著那群注定都比他有錢的男女,走路大搖大擺的王虎剩只想狠狠抽他們幾耳光,他覺得那肯定比在白嫩嫩的娘們身上聳動更有快感。

    王虎剩的手暗地里張牙舞爪,似乎很癢,想要整點東西破壞。

    那個叫嚷著要教訓陳二狗的小白臉也不傻,喊了將近二十號人就占著角落的桌位安靜喝酒,酒吧保安負責人一見到陳二狗,就跟見著了救苦救難的老佛爺,一溜煙跑到陳二狗和蔡黃毛跟前,指著小白臉方向解釋道:“狗哥,那混球叫黃宇卿,是附近一所大學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最近打上了小夭的主意,聽說您照顧小夭,就喊了幫人殺過來了。”

    蔡黃毛帶了五六個人,加上保安也有十來號人,不是必輸的局面,陳二狗皺眉道:“那幫人什麼來頭?”

    保安猶豫了一下,道:“有點混雜,我認識的只有六七個,他們跟虎哥不是一路子,其余的就不認識了,估計還不一定是這一片的。狗哥,您看怎麼辦?”

    “** 你大爺,十幾號人對十幾號人,別人都殺上門了,怎麼辦?殺啊!”骨子里跟李晟那小王八蛋一致的王虎剩恨不得整間酒吧都打殺起來,興許是自己都被這個提議刺激到了,雙眼通紅,在燈光下像頭饑餓的野獸,這幅凶悍作態加上陳二狗的坐鎮讓人很容易忽略他的身份以及打扮。

    保安被莫名其妙嗆到不敢出聲,畢竟王虎剩這犢子跟在狗哥身後一副親信的蠻橫姿態,如今道上滿是狗哥單挑江西幫的傳奇以及狗哥有政府背景靠山的消息,他一個小保安哪敢造次。蔡黃毛是見識過王虎剩在阿梅飯館那一身行李的知情者,只是這看起來可以隨便被捏死玩弄的小個子發狠起來,竟然跟陳二狗一德行。

    “給我根家伙。”

    王虎剩伸出手,見保安沒反應,罵了一聲四處張望,隨手從一張桌子上拿起一只空啤酒瓶子,道:“不敢上的趁早滾蛋,這保安我來干,拿著錢不干事跟趴在女人身上硬不起來的孬種有什麼兩樣?!”

    逐漸聚攏過來的保安聽到這話也激起了一股狠勁,有陳二狗和蔡黃毛在場,他們也不怕出了事情沒人扛。

    王虎剩瀟灑地一甩頭,將乘坐機車被風吹亂的頭發神奇地甩成一絲不苟的中分頭,眼神溫柔,帶著深情的飄忽,只是這不給眾人心肌梗塞的機會,王虎剩猛地敲碎啤酒瓶,手持半截尖銳酒瓶,嗓子莫名尖刻起來,像個閹割不完全的小太監,在酒吧里聽起來很有毛骨悚然的效果,“操家伙,跟我捅人去!”

    蔡黃毛愕然,只能跟隨大部隊前行。

    反倒成了配角的陳二狗邊走邊笑道:“這狗上了山,看來的確比狼還厲害些。”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36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6:55 PM 編輯

第29章 高潮



陳二狗在張家寨附近幾個村落都很出名,一來他是唯一一個有希望考上大學卻最終落榜的罪人,二來這犢子每次村落之間的群架下手最黑最毒,但真正讓陳二狗被周邊村落熟知的得歸功於他養大的那兩條狗,一條叫黑豺,也就是曹蒹葭看到的那隻,通體漆黑,戰績赫赫,另一條其實更驍勇兇猛,體型巨大如狼,一身雪白,被陳家兄弟稱作白熊,這兩條狗傳聞都是張家寨守山犬與狼群頭魁產下的後代,只可惜宛如神物的白熊在一次深山狩獵中死於與巨熊的糾纏搏殺,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猛然間爆發出一股殺伐決斷的蠻橫王虎剩,陳二狗就會想起那頭小時候其實瘦骨嶙嶙貌不驚人的白熊。

小白臉黃宇卿老神在在地看著小夭如一隻蝴蝶在他身邊穿梭忙碌,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破天荒感激那個死鬼老爹帶給他的身世,以及錢包那一疊信用卡,他覺得套用句遭人眼紅的話來形容就是自己已經窮得只剩下錢了,他喜歡小夭,從到酒吧第一眼看到就喜歡,喜歡她那雙乾淨得讓他自慚形穢的秋水眸子,喜歡她跟其她花癡不一樣的作風,當然最喜歡的還是她的臉蛋和身子。黃宇卿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所以哪怕在酒吧,他看小夭的眼神也不會過於炙熱,就像此刻,他僅僅是很熱絡地跟那群喊來的道上朋友客套寒暄,偶爾才會朝忙著端送酒水的小夭投入儘可能真誠的迷人笑容,今晚錢是花了不少,四五桌人,菸酒茶水亂七八糟的加起來起碼五六千,但一想到那隻狗崽子被虐成豬頭的模樣,黃宇卿就心情很愉悅地喝了一口威士忌,當小夭背向他的時候,他充滿的眼神才炙熱,再漂亮的女人推倒了後對黃宇卿就沒啥花頭,他最想要做的無非是讓這個女孩那雙澄澈的眸子消失,讓她變得跟喜歡他口袋裡信用卡的漂亮女人一樣,跪在床頭,眼睛裡只有,黃宇卿就喜歡幹這種缺德的事情,把一個個女孩引誘成蕩婦,像是完成了一幅幅最華麗的畫作。

「就這麼上?」蔡黃毛輕聲詢問走在最後的陳二狗,似乎有點不敢置信。其實他們這個層次位面的摩擦衝突,多半不會把對方往死裡逼,極少說有大規模械鬥前不做談判或者罵戰這類小動作,其實幹這行的人都清楚,為了女人打架鬥毆進局子蹲監獄最鬱悶,案底不好看,也出不了名,受傷了運氣不好還得自己出錢,打架贏了還好,輸了的一方純粹等於自虐。

「不急,先看看。」陳二狗看過很多演義小說,兩軍交戰雙方大將都要廝殺一番,當時陳二狗就覺得兩個人中肯定有一個是腦子小時候被驢踩過,既然今天王虎剩這個有點深藏不露嫌疑的傢伙肯拿自己做出頭鳥,陳二狗樂得在後面搖旗吶喊坐觀兩虎鬥,見勢不妙大不了跑路,曹蒹葭那娘們不早說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陳二狗根本不介意酒吧這群有錢犢子怎麼看他,眼光視線之類的又不能讓身無分文一無所有的陳二狗掉肉放血。

黃宇卿看到這幫氣勢洶洶的酒吧方面成員,他一點都不緊張,緩緩起身,隨著他站起來,將近二十號一臉彪橫的地痞流氓也都站起來,這股子氣焰頓時波及周邊顧客,然後逐漸蔓延開來,沒多久整間酒吧一樓便被這兩批開始對峙的傢伙吸引視線,二樓顧客也靠著欄桿準備看戲,舞池中原本處於癲狂狀態男女也都停下瘋狂扭擺的身體,黃宇卿很滿足這個效果,瞥了眼臉色蒼白的小夭,他的初始意圖就是在這個妮子面前樹立高大威猛的英偉形象,光有錢是打動不了這個驕傲的小尤物的,誰說紈X(系統不給打= =)就都是只會把腦袋放到婊子兩個奶子或者兩腿間的蠢蛋?黃宇卿一向認為自己是紈X中的佼佼者,只是他很好奇陳二狗到底是何方神聖,細一想,他突然發現對這個假想情敵的了解少得可憐。

    王虎剩為首的保安們一股腦沖上去,只是兩幫人即將接觸的時候久經考驗的保安很不仗義很有經驗地放緩腳步,身形頓了一頓,僅僅是這麼個小動作,結果就形成了王虎剩一個人氣勢洶洶牛逼烘烘拎著個酒瓶殺入人群的壯烈局面,在一群人的錯愕和期待中,擁有一個謀殺觀眾眼球發型的王虎剩同志似乎也察覺到情景不對,剛揚起酒瓶,轉頭一看身後沒了人影,怒罵道:“**你們大爺!”

    然後這位壯士就被四五個大漢掄倒在地,一頓狠辣的拳打腳踢,估計再過些時候就能把在阿梅飯館咽下的飯菜都打出來。

    旁觀者很納悶很失望,難道按照正常的劇情發展這麼有氣勢有形象的男人不是應該一挑一大幫人,最後傲然屹立于中央,只留下一地掙紮呻吟的手下敗將?幾個原本對長相很野獸很穿著很抽象的王虎剩有種畸形興趣的女孩立即冷哼幾聲,撇頭不看,賞了王虎剩幾句國罵。

    蔡黃毛一陣冷笑,有意無意瞥了眼身後的陳二狗,卻看到一張冷漠的臉孔,鎮靜到讓他感到一陣不舒服,那不是一個正常人遇到棘手狀況該有的安靜。

    黃宇卿覺得再沒有比這更惡搞的橋段了,原本退後到幫手身後的他立即抓住這個機會沖上去,極有高手架勢地落腳,出腳那叫一個刁鑽,站姿那叫一個華麗飄逸,配合他那張的確英俊的臉蛋和挺拔的身材頓時惹來酒吧美眉們的尖叫助威,一個個恨不得當場以身相許的妖豔姿態,這無疑給很少有機會表現偉岸一面的黃宇卿下了一劑最猛烈的春藥,不過癮的他拿起一個酒瓶就朝滿地打滾的某個幾乎可以稱作烈士的倒黴家伙砸了下去,這一擊,無疑是今天酒吧目前為止最大的高潮,整間酒吧充斥著口哨吶喊和示愛聲。

    這個時候那些第一次來酒吧獵豔的純潔孩子懂得了一個比較極端的真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作為最大的禍水紅顏小夭,泫然欲泣地站在角落,她下意識去搜尋那個身影,最終導致一片混亂中也只有她察覺到了那個身影的奇怪軌跡。

    黃宇卿砸完那酒瓶後渾身舒坦,比在漂亮女人身上發洩還要來得暢快淋漓。

    “小心!”

    得意洋洋抬頭望向酒吧二樓的黃宇卿聽到一聲急促提醒,剛回神,腹部便傳來一陣刻骨銘心的刺痛。

    砰。

    將近一米八的個子直接被某人一腿踹中腹部,倒飛出去,砸中不遠處一張桌子,殃及池魚,一大堆看客驚呼咒罵。

    內行知道這一腿才叫乾淨利落,不花哨,但力道和准度都無懈可擊。

    真是一個高潮迭起的夜晚。

    剛才出聲提醒黃宇卿的一個紅發青年立即發飆,只是在黃宇卿被踢飛的瞬間,那個無恥偷襲的狠貨手中早就拎好的一條椅子就砸了過去,在小青年身上砸了個粉碎,論視覺效果,這絕對比一大群人圍毆王虎剩那可憐蟲更具沖擊性,簡直可以媲美黑幫電影的經典鏡頭,踢腿和砸人幾乎是一個連貫動作,就像脫光了女人的上半身立即就褪下了下半身。

    不是玩慣了給人放血的變態,斷然沒這麼犀利的手腳。

    眾人終于發現這麼一號猛人的存在,剃了個平頭,一張蒼白消瘦的平靜臉孔,樸素到寒酸的穿著,但微微傴僂著站在人群中,似乎比誰都要高大。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30章 兩包煙


    陳二狗不是黃宇卿這種雛鳥,一鼓作氣干翻對方兩個,根本就沒耀武揚威的意圖,僥幸氣勢上占了上風,立即瞥了眼站在最旁邊的蔡黃毛,其中的陰冷含義恐怕只有心懷鬼胎的蔡黃毛才可以品嘗,高材生出身的他立即動手,再沒有半點猶豫,頗有王虎剩起初的那種奮不顧身,吼道:“都給我上,打殘這群砸場子的雜碎!”

    打架也講究個順風逆風,一旦順風,再膽小的老鼠也能跳起老高咬人,何況這群不怎麼義氣的保安也不是沒見過這架勢的廢物,加上心里有愧,動起手來自然比以往都要果斷辛辣,蔡黃毛身後那些個把打架當飯吃的小嘍啰做這種事情駕輕就熟,身邊有玩意就直接操在手中做武器,打架多了,就知道拿什麼東西用什麼力道,也不怕鬧出人命,別看王虎剩看起來被踢打得慘絕人寰,其實除了黃宇卿那一瓶子都沒傷筋動骨。

    兩幫人加在一起三十來號爺們扭打糾纏在一起,陳二狗的身體決定他不是那種橫掃千軍的大猩猩級猛人,他也沒打算在這一酒吧的看客面前樹立什麼威猛形象,槍打出頭鳥,也就黃宇卿這號不上道的花花公子沒嘗過這苦果,陳二狗就跟泥鰍一樣游來蕩去,使勁下黑腳出黑拳,酒瓶椅子外加果盤,能用的都用上,雖然期間也沒少挨拳頭,但終究比戰斗在一線的卒子更輕松安逸。

    蔡黃毛果然不愧是黑虎男手下的一員得力干將,爆發後比一頭瘋狗好不到哪里去,有他這根支柱再配合陳二狗見縫插針地卑劣偷襲,他們這一邊打得有聲有色頗有章法,打架總共就兩幫人,一方順了,另一方也就倒黴了,而且黃宇卿這主心骨已經被陳二狗撂倒在地上咿咿呀呀,一把鼻涕眼淚,與剛才痛揍王虎剩判若兩人,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套在他身上根本就是形勢急轉直下。

    就是有孽畜這麼陰險,看了一場生猛海鮮的好戲不夠,還偷偷摸摸打電話喊警察。等除暴安良為崇高宗旨的警察叔叔大伯們趕到,好戲也到了尾聲,陳二狗這邊的人大多還能站著,黃宇卿那幫請來的酒肉朋友則都被放倒在地,幾個沒骨氣的就跟黃宇卿一樣喊爹哭媽淒厲得像是在哭喪。

    陳二狗使了個眼色,蔡黃毛帶著小嘍啰從後門迅速撤退,保安們則都留下,反正他們逃掉也沒意義,除非不想再吃這碗飯,這個碗飯多香,大多數時間就站角落欣賞美女們的放浪風騷,運氣好還能揩點油。

    混戰中陳二狗倒是沒有太多出彩的鏡頭,但這一刻,眾人視線再度不由自主地聚焦于這個平時放進人堆不會再瞥第二眼的年輕男人,這幫來SD酒吧找樂子的有錢人孩子肯定見識過富家公子的一擲千金,見過明目張膽的男盜女娼,甚至偶爾可能見過大佬在道上混飯吃的囂張跋扈,但陳二狗的出現無疑是個新鮮事兒,有錢人砸錢燒錢或者帥哥耍酷裝深沉都不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事情,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青年那份蠻橫和沉穩哪里來的底氣?

    即使看到一群警察沖進來,眾人視野中的焦點人物依舊屹然不動,更令人詫異咂舌的是對付小地痞下手一個比一個狠的警察見到陳二狗竟然都沒急著銬人,幾個帶頭的一陣竊竊私語,最後走出一個胖乎乎的年輕警察,臉上笑容燦爛的很,年紀輕輕便笑得有了魚尾紋,如果是蔡黃毛在場,見到這尊看上去沒半點架子的笑佛一定會心慌,事實上栽在這個笑面虎胖子手里的小混混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堪稱這一片地痞心目中的頭號公害,這頭笑面虎走向陳二狗,陳二狗也露出張與笑面虎大致相似的笑臉,兩個人摟在一起走到了角落,就跟失望多年的親兄弟一樣,看得那群黃宇卿喊來的打手一陣心驚肉跳。

    “陳二狗?”笑面虎含有深意笑問道。

    “ 今天這事情對不住了,給派出所惹了麻煩,我愧疚得很啊,我保證今後這類砸場子的事情私底下解決,不讓人民公僕們煩心。”陳二狗出乎笑面虎意料地擺出了最底層小痞子的卑微姿態,笑容諂媚,讓人覺著有點駝背的身子彎得更低,使得偷偷穿了增高鞋身高才1米68的笑面虎很舒心。

    “態度很好嘛,這樣才能談事情,是不是?我們呢也就是過來看看,說實話我是聽說過你的,硬的很,所長都不敢動你,本來我確實是想找一找你的晦氣,但哥們你這麼上道,我也不能不賣個人情,不過你們這些人得去趟派出所過過場子,畢竟十幾個人躺在地上,我們來了要是不聞不問,上頭方面說不過去。”笑面虎說了些實在話。

    “我有個兄弟躺在地上,得照顧,酒吧方面可以帶走幾個人,不過你看我是不是算了?”陳二狗笑眯眯道,透著股玩味。

    笑面虎笑容微微僵硬,陰晴不定。

    小夭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遞給陳二狗一包中華和一個打火機,陳二狗自然而然地掏出煙給笑面虎點上,道:“我是罩這個場子的,體諒下,出來混碗飯吃不容易,我這才露面沒幾次,就帶進局子里,以後這一片就混不開了。”

    笑面虎吞吐出一個煙圈,點點頭,收斂笑意,沉聲道:“下不為例!”

    陳二狗賠笑著頻頻點頭,看得小夭瞪大那雙漂亮的眸子。

    最終警察把黃宇卿在內的十多號人一並帶走,SD酒吧方面只是象征性地帶走幾名保安,陳二狗毫發無損地站在酒吧角落,掃視一周,像是一頭黑暗中的豹子在巡視他的領地,不知道為什麼,陳二狗發現一旦接觸過新鮮人和事便很容易產生一種免疫力,例如和曹蒹葭這樣的女人相處一段時間後他再面對其她漂亮女人便有點閑庭信步的意思,第二次見到警察則也沒有起初那次的忐忑恐慌,如果曹蒹葭在場,就會告訴陳二狗正確答案,這叫做適應力,而且指數還很恐怖。

    “狗哥。”

    小夭怯生生喊了聲,今天酒吧的風波因她而起,被炒了魷魚也不過分,見識過陳二狗的變臉和手腕,這個在附近幾所野雞大學中頗有名氣的美人兒越發敬畏,她腦子好壞跟胸部大小成正比,沒機會接觸什麼大人物的她第一次知道什麼是上位者的城府。

    “ 那包煙遞得不錯,今天這些損失本來要算在你頭上,功過抵消,我會幫你跟老板解釋。”陳二狗笑道,盡力讓眼神不要往這個禍水的胸部瞥,其實內心成就感早滿溢的陳二狗為了維持這種高大形象,不得不將視線投向王虎剩那可憐蛋,結果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這家伙竟然端著一份大果盤坐在地上吃得津津有味,饒是陳二狗都很難想象這個家伙需要多大的頑強才能生存下來,走過去蹲下去,問道:“沒事?”

    王虎剩嘴里塞滿了新鮮葡萄,搖了搖頭。

    “真沒事?”陳二狗不確定道。

    王虎剩點點頭,不忘騰出一只手理了理他的標志性中分頭發型,這個時候陳二狗終于確定這跟蟑螂一樣打不死的家伙是真沒事情。

    “現在買得到正紅花油嗎?”陳二狗詢問身旁的小夭。

    小夭點點頭,不等陳二狗發話就跑出酒吧。

    “我們出去走走。”陳二狗耐心等待王虎剩吃完一大份果盤,提議道。

    兩個人在酒吧外馬路邊一盞路燈下並排坐下,鼻青臉腫的王虎剩剛才走路也是歪歪扭扭的,足見並不是真練了金剛罩鐵布衫的隱藏高手,陳二狗笑道:“讓你做英雄,傻了吧,一大堆女人親眼看著你被打成狗熊,悔死了吧?”

    “我故意的。”王虎剩笑道,臉上掛著與他形象極其不符的淡定笑容。

    陳二狗沒有說話。

    “我只想知道你會不會跑。”

    王虎剩靠著那盞路燈,望著馬路上的車輛,道:“其實我來找你,不是讓你做保安那麼簡單,我那個親戚野心大,想要干一票見不得光的大買賣,從一幢別墅里偷幾樣古董,倒賣給做那行的朋友,他一個人不夠,准備找個人聯手,本來還想慫恿你干,現在看來是不必了,你混得挺好,比我預料中快太多了。”

    “這事情敢對我一個外人說?”陳二狗呵呵笑道。

    “本來猶豫得很,等你跟著我做第二個沖上去傻瓜,我就覺得這事可以說。”

    王虎剩問道:“抽煙不?”

    王虎剩見陳二狗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個鐵煙盒,12根一盒的精裝太陽島,這煙在黑龍江很常見,11塊一包,鐵盒中僅剩三根半,那半截煙顯然是抽了一半不舍得抽掐滅了,王虎剩拋給陳二狗一根,掏出一個印有半裸金發女人的劣質打火機,給陳二狗點上,自己則抽起那半根煙,深吸一口,然後仰頭吐出一個煙圈,王虎剩閉上眼睛,一臉陶醉,道:“我口袋里永遠放兩包煙,6塊錢的太陽島和11快錢的太陽島,只有朋友,我才遞給他後者,我這個人心眼小,長得也不招人待見,大本事更沒有,卻喜歡看不起別人,瞎轉悠了小半個中國,愣是沒碰到半個順眼的貨,所以你是第一個,別嫌棄這煙。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6:56 PM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31章 像花一樣


    王虎剩抽著那小半截煙,那張很顯老態成熟的臉龐在暈黃燈光下蒙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愴,深深吸了一口,仰頭長長吐出一個繚繞的煙圈,道:「我出生的那個村子是個乞丐村,整個村子除了下跪都不知道能做什麼,小孩子生下來瞎折騰養個幾年就被打斷手腳帶出去過乞討日子,狠心一點的還會被挖瞎眼睛,你別不信,世界上狠心的人海了去,餓極了窮瘋了被逼到絕路,男人能賣婆娘,做爹的也能把親生崽子當畜生。我爹媽死得早,等於是被奶奶一個人養大,這條腿是九歲的時候折的,因為奶奶上了年紀,撿不動破爛,得出去要飯,腿是我自己打斷的,要不然沒人給你錢,不等我和奶奶走出黑龍江,她就死了,睡在大橋底下,那個冬天太冷,我也知道她老人家熬不過去,我把所有的錢都給她買了副棺材,然後就一個人走南闖北,東北三省,北京天津,河北河南,陝西,內蒙古,奶奶死後,我就再沒給人下跪過,瘸了的腿也不容易看出來,小半個中國的話我都會說,北京人老拿『兒』說事,說外地人根本說不地道那個字,論口音,我比老北京滿清遺老什麼的都要地道,河南窮,我也見過比我還命苦的人,再去陝西,見過黃土高原,去內蒙古,一個人躺在大草原上,心就徹底放開了,再不干憤世嫉俗損人不利己的齷齪勾當,早些年,跟一算命的老頭學過坑蒙拐騙,也賣過婦女糟蹋過閨女,江湖上最下三濫的討生活手段,我都懂點皮毛,那個教我看相的老頭是個瞎子,跟我說富人是不愁吃的貓,高興就曬太陽,不高興了就出來逮耗子耍著玩,窮人就是耗子,要活著就得狠狠偷就得掰命逃,這個瞎子臨終的時候說了一句話,這輩子就沒見過一個好人。我當時想說你一個瞎子能看見誰,最後忍住了,其實瞎子的眼睛比誰都准,比誰都毒,我當初跟了他幾年,還是不想把那幾本古書拿到手,我也不是好人,最後瞎子燒掉所有東西,只留給我幾頁東西,說不讓我害人,只給我條活路,我沒怪他。」

    陳二狗一口一口緩慢抽著那根11快錢一盒的香菸,嗆到幾次,抽慣了旱菸,這香菸還真不適應,抽到只剩一個煙屁股,卻沒有扔掉,道:「虎剩,跟我混,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餓不死你。我也不是個好人,把醜話說前頭,我往上爬的時候,不求你玩命地替我辦事,但你別千萬礙著我,你心眼小,我也不是大度的人。」

    王虎剩彈掉不剩一點菸草的煙屁股,一撇頭,左右兩撮頭髮在空中招牌式地甩出一個精準弧度,道:「我能礙你什麼事情,我巴望著你能在大上海出人頭地,我也好沾點油水,我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窮日子過慣了好養活,一天幾碗大米飯,真混不開,菜都可以不要。」

    陳二狗低頭撥弄了幾下那雙布鞋,輕聲道:「我這麼說你別放心上,主要是前不久有個女人跟我說了個關於象棋的比喻,她說到了『士』,能把『帥』悶宮的那枚棋子,我這輩子只信任過媽和一個一起長大叫富貴的兄弟。沒有過朋友,除此之外碰到的都是些看不起我的和恨不得我早點死的,其實在我剛走出大山的時候,我沒野心,給富貴買張弓,娶個媳婦,讓娘過上好日子,也就足夠了,可等我呆了半年多,屁股翹奶子大的漂亮女人見多了,開好車花天酒地的有錢人見過了,然後整個人就不老實起來,想要再多些東西,筷子夾著,就想碗裡的,看到碗裡的,又想鍋裡的,想到了鍋裡的,還想地裡的,娘從小說我不安分,看來真不假。」

    「不安分的男人有出息,老瞎子說我將來就能有出息,大出息。」

    王虎剩笑起來談不上憨厚,也說不上奸詐,但那張臉終歸是讓人很難順眼,何況暗黃牙齒上還沾有菜葉,黃綠搭配,很難想像這麼個人還是頭資深驢友,差不多身無分文便走遍了大部分北方省份。

    「再這麼折騰幾次,這雙布鞋就算是毀了,這雙鞋子今天要是破了,我非找那群傢伙麻煩。」

    陳二狗嘆了口氣望著那雙布鞋心疼道,抬頭看著那些來酒吧砸錢的年輕犢子,帥氣的,穿得時尚到讓陳二狗沒辦法接受,什麼耳釘項鏈以及亂七八糟的髮型,看得陳二狗堵得慌,漂亮的女孩則個個濃妝豔抹,拎著各色在陳二狗看來造型極其詭異的挎包,偶爾幾個有錢的男女還自己開車來,看得陳二狗不停唏噓感慨,想起剛才的鬧劇,自嘲道:「其實剛才沖上去,很大程度是私心,當年在學校有個我自認為是青梅竹馬的女孩,後來跟一個和那黃宇卿很相似的男生跑了,唯一的區別就在於那個男人的確有才華,腦子靈光。那個時候小,我總覺得是他搶走了她,後來才知道那不是搶,即使他不出現,也會有另一個男人取代我,虎剩,其實仔細想一想,我那個時候堅定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女孩,現在竟然連樣子都開始模糊了,真傻。所以今天一看到黃宇卿,我就火大,那一腳踢出去後,就跟吃完飯後抽旱菸一樣帶勁,當然菸草得是上好的蛤蟆癩,聞著刺鼻,抽起來就感覺心肺都在燒,和存放了七八年的燒刀子有得一拼。」

    王虎剩搖頭道:「我對男女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也不懂,我見到女人就喜歡她們的大屁股,尤其是脫光了的,白花花的,跟水靈白菜一樣。」

    王虎剩下意識轉頭,突然看到滿臉通紅的小夭,一個胸部遠比屁股誘人的漂亮小妞,他不是很感興趣,但這樣碰上了確實尷尬,臉皮再厚也經不起那雙水潤眸子的注視,王虎剩只得抽出一根六塊錢一包的太陽島,低頭抽菸。

    「狗哥,正紅花油給你買來了。」小夭來到陳二狗身旁,蹲下來把那瓶正紅花油遞給他,這東西讓她來回跑了十分鍾才買到,氣喘吁吁,蹲下來後胸部更更顯得壯觀,她的胸部不是驚濤駭浪的豐腴,只是相對她身體比例來說顯得格外引人矚目,讓人忍不住想要放在手心褻玩,要不然黃宇卿那花花大少也不會吃飽了撐著一個多月不停砸錢。

    「多少錢?」陳二狗問道,接過正紅花油拋給王虎剩,後者也不客氣,直接拆開搗騰起來,估計這一瓶都不夠對付他那一身傷。

    「狗哥,今天我捅了那麼大簍子,這錢我不能要你的,我都不知道怎麼謝你。」小夭慌張道,她要敢收這錢才怪。

    「錢得收,小夭,出門在外,別跟一個不太熟的人在錢這個問題上含糊不清。我現在身上沒帶錢,明天給你。」陳二狗搖頭道,這是他出門前娘再三叮囑的事情,他懂一輩子不敢佔比人半點便宜的娘真正意思,佔得一絲便宜,指不定就還回一個大虧,瘋癲爺爺小時候總拿著酒瓶念叨能吃虧者不是癡人,這也算是陳家人的傳統,雖然陳二狗總是例外的。

    小夭不知所措,只能蹲在一旁,也不敢站起來,陳二狗坐在地上,她不敢站著,因為那會有居高臨下的嫌疑。

    「我先回阿梅飯館,你先忙。」王虎剩不是不識趣的憨貨,不等陳二狗說話便起身一溜煙跑路,一點都不像是個被圍毆不久和一條腿瘸過的傷患人員,其實陳二狗很像說的是王虎剩跑路的方向相反了。

    「坐。」陳二狗笑道,自然而然幫她吹了吹地面上的灰塵。

    小夭輕輕坐在他身旁,拘謹而矜持,還沒走出象牙塔真正步入社會的她怎能見識過陳二狗狼一般的狠辣一面,當時小夭親眼注視著這個男人悄無聲息似的越過蔡黃毛,走路像一頭貓,或者說豹子,悄悄拎起一張椅子,然後便是出其不意地一腳踹中黃宇卿,這一切都看在小夭眼底,隨後這個狗哥與警察頭子的卑躬屈膝則讓她感受到另一種震撼,她不是看那種看瓊瑤劇會哭得一塌糊塗的小女生,在酒吧呆了一個多月知道賺錢的不易,陳二狗四川變臉一樣的嫻熟表演,讓她歎為觀止。

    「家裡有困難?」陳二狗隨口問道。

    「沒。」

    有點尷尬的小夭像求職面試面對嚴厲考官一樣回答道:「只是想體驗一下生活,還有就是掙點錢,想大學畢業後自費去一趟丹麥。」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父母病患不得不出來賣身子或者賣笑的漂亮女人給自己碰上,僥倖碰上了,估摸著陳二狗也沒那個錢充英雄好漢。道貌岸然的陳二狗看似在望著街對面的一家水果店舖,但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投向小夭那無懈可擊的曲線身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只顧著暗中欣賞美色的陳二狗可不顧及小夭她的羞赧和敬畏,到最後,看飽了的陳二狗偷偷抹了把口水,一本正經道:「小夭,你媽一定很漂亮吧。」

    小夭愣在當場,她從小到大都是校花一樣的妖冶燦爛活著,情書無數,禮物無數,鮮花無數,追求者過江之鯽,毫無徵兆地當場告白也聽了不少,可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誇自己水靈,這讓小夭一掃畏懼和忐忑,精緻臉蛋笑得像花一樣動人。

    笑得肆無忌憚。

    她第一次發現一個很爺們的男人可愛起來是如此讓人不可抗拒。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2章 暗鬥


    陳二狗剛樹立起來的柔和形象很快就被他自己親手毀掉,蔡黃毛帶著那幫從後面溜走的小嘍囉趕過來,陳二狗拍了拍布鞋上的踩痕,站起身二話不說一腳踹中蔡黃毛的膝蓋,這個在亂鬥中本就受了點傷的小頭目立即跪倒下去,滲出一頭冷汗,這一腳力道不輕,沒半點水分。莫名其妙的小夭摀住嘴巴,很費解怎麼剛才還並肩作戰的朋友就內訌起來,男人的世界,果真是不可思議。

    陳二狗蹲下來,一把拎住他的頭髮,笑容帶著點猙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把戲,想給我個下馬威?蔡黃毛,你腦子不錯啊,出來混小痞子是不是可惜了點,都知道借刀殺人了,你別忙著狡辯,我懶得聽,總之一句話,沒本事你個小犢子就別在大爺面前整妖蛾子!我陰人的時候估計你兩腿之間的那玩意毛都還沒長齊!」

    蔡黃毛那幫子嘍囉小弟必然是護著他的,一見這情形雖然忌諱陳二狗兩次亂戰積累下來的餘威,但礙於義氣不得不作勢要衝上來圍毆這位尚且不知深淺的狗哥。蔡黃毛揚起手,搖搖頭,示意那群人不要輕舉妄動,忍住鑽心疼痛,低頭沉聲道:「狗哥,這次是我不上道,希望您別記仇。」

    陳二狗鬆開手,站起身,突然想起來兜裡還有包小夭遞給自己的中華香菸,剛掏出來,小夭就急忙幫他點燃,抽了一口,緩緩道:「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發生,以後小場面,別麻煩我,我這裡把話挑明了,你要是肚裡有怨恨,覺得折了面子,想陰我,我等你,能一腳踩死我算你本事,千萬別給我留一口氣。」

    蔡黃毛臉色不知道是因為刺痛還是羞憤,發青到駭人,抬頭道:「狗哥,我服,心服!」

    陳二狗扶他起來,竟然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沒心沒肺笑意,彷彿那一腳根本就不是他踹的,還不忘幫他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嘴上叼著根知道價格後會嚇他一跳的香菸,不時咳嗽兩聲,道:「是心服,還是口服,我不管。人敬我一尺,我讓他一丈,狗咬我一口,我拿磚頭砸它一堆,刀口混飯吃其實也就是這麼回事,去吧,看下場子,如果黃宇卿那龜兒子還有後手,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蔡黃毛使勁點頭,帶著一幫被陳二狗一席話忽悠得敬若神明的小弟回到 SD酒吧。陳二狗眯起眼睛,微微弓著身子望著這群人的背影,看在小夭眼中便又是一番陰沉沉的城府姿態,其實陳二狗是在暗自得意能說出這番話的自己怎麼可能語文作文就從來沒拿過高分,突然發現手頭這煙比王虎剩那根菸好抽不少,特地掏出煙盒看了下牌子,嘀咕道:「乖乖,大中華。」

    「這煙錢算酒吧的?」陳二狗望向小夭問道。

    「我付的。」小夭輕柔道,她沒想到今天的事情竟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真給眼前這位高深莫測的狗哥惹了不少麻煩,愈發忐忑不安,滿是感激,就差沒生出以身相許的念頭。

    陳二狗只是點了點頭,再度仰視SD酒吧的霓虹燈招牌,這也許就是他發跡的起點了,他其實很知足,雖然風險不小,但已經比太多跟他出身差不多的淘金者幸運,殺了殺蔡黃毛這小子的銳氣,陳二狗也不確定手段是否過激了,但如今太多的事情都無法在自己掌控的範圍,這讓他很不習慣,就像在那個堆滿報刊書籍的狗窩,他都習慣閉著眼睛就能把每樣物品搜尋出來,所以陳二狗本能地想要抓取更多的資源,握緊煙盒,陳二狗掏出那枚曹蒹葭讓張勝利轉交給他的一元錢硬幣,放在手背上,怔怔出神。

    「狗哥。」等待許久的小夭怯生生喊了一聲。

    「嗯?」陳二狗終於回神。

    「我能去上班了嗎?」小夭小聲問道,抬頭眨巴著那雙格外脫俗的眸子,她突然覺得今天自己妝化濃了點,衣服也不是最合適的那套,鞋子也不滿意,所幸沒有頭腦發熱學那個不良室友去塗指甲,要不然她站在這個年輕男人面前,二十幾年積累起來的自信就真會毀於一旦了。

    眼前這個年紀撐死比她大兩三歲的男人不是傳統意上的英俊,但她偶爾鼓足勇氣看一眼那張臉龐,都覺得有一種個性到幾乎狂妄的野性,但又不猖狂,隱忍到讓她都感到胸悶。小夭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近距離凝視著眼前的陳二狗,像是在解一道最讓小夭頭疼的微積分函數題。

    「去吧。」陳二狗笑了笑,沒理由拖著這麼個水靈美人兒不放,放長線釣大魚嘛。雖然說最近見到美女都不犯怵了,也在死命研究男女之間的情愛,但短時間不打算倉促出手,要是第一次出擊就鎩羽而歸就糗大了。

    小夭先是很淑女地走向酒吧,最後興許是知道有雙眼睛在盯著她的背影,小跑了幾步,躲進酒吧。

    收起硬幣,陳二狗也走入酒吧,就像一頭東北虎那樣巡視自己的領地,雖然小,但也不容許跳樑小丑們瞎鬧騰,一些觀戰過的酒吧顧客行走時碰到這位打架驍將都避開,眼中帶著點敬意,畢竟一個不大的場子能讓笑面虎為首的警察都沒轍,這份定力和實力都讓人不敢小覷,真正底層混日子的小痞子流氓,見著有肩章警徽的傢伙哪一個不腳軟犯虛?

    SD酒吧最大的特色就是這裡的女服務員漂亮,男服務生帥氣,沒臉蛋沒身材的不要,雖然也是按一般酒吧規矩按底薪加分成來算工資,但這裡的底薪比尋常酒吧幾乎要高出一倍,可見這老闆魄力也不小,要不這樣也拉不住美眉帥哥在這裡賣笑拉生意。這些員工以及很快被放回來的保安見著陳二狗,一個個低頭哈腰畢恭畢敬喊狗哥,幾個膽大的女孩說話動作甜膩得跟整個人放進糖缸浸泡過,把臉皮不薄的陳二狗也臊得不行,可見有些小動作的尺度肯定有些少兒不宜。

    「狗哥,老闆找你。」

    蔡黃毛來到陳二狗身邊輕聲道,這位在上海財經大學年年拿獎學金的年輕人眼中再沒有半點戾氣,第一時間把資料說給陳二狗,「狗哥,這裡的老闆叫劉慶福,是個上海胖子,人長得白淨,沒人瞭解他的底細,我們只知道他前些年在浙江那一帶混過,SD酒吧開起來後,錢賺了不少,初看起來很好說話,其實很精,說話承諾都得打五折。」

    陳二狗跟著蔡黃毛來到二樓最安靜的角落,兩排大沙發,茶幾上堆滿了酒水食物,粗算一下大概都得好幾千,陳二狗心疼,暗罵擺個鳥排場,直接把這些錢送我口袋多好。胖子劉慶福安穩如泰山坐在沙發中央,左右各一個漂亮女人,一個是酒吧姿色幾乎媲美小夭的妖豔女孩,另一個則成熟許多,不像是學生,渾身騷勁,屬於那種男人第一眼看到就想丟到大床上去翻滾的那類。

    本來在一樓站在酒吧DJ身邊陪死黨玩耍的小夭特地跑到二樓不遠處,偷瞧著陳二狗這邊。

    胖子沒起來迎接的意思,陳二狗也沒坐下去的意圖。

    兩個人一坐一站,對峙著,讓旁人看著心慌。

    「狗哥,幸會幸會。」最終還是胖子劉慶福率先打破沉默,伸出一隻白嫩嫩肥膩大手,示意陳二狗坐下。

    「剛才幹架被一個不長眼的小犢子傷到了屁股,不能坐,對不住了劉老闆,只能站著說話。」陳二狗笑眯眯道。

    胖子皺了皺眉頭,不過迅速擠出一張不太自然的笑臉,瞥到了小夭,朝她揮了揮手,等她走過來,打圓場道:「小夭,今天難得狗哥在,你去台上唱首歌,很久沒見你讓全場牲口激動到爆棚的情景了。」

    小夭小臉一紅,今天穿的衣服稍稍清涼了一點,她並不是特別敢上去舞池旁邊的那個高台演唱。

    「算了,整得像賣唱的。」陳二狗搖頭道。

    小夭咬著嘴唇,手足無措,她明顯感到一直笑呵呵像個大好人的老闆一陣不悅,夾在兩人中間的她下意識望向陳二狗,而非每個月發給她工資的老闆。

    蔡黃毛也緊緊站在陳二狗身邊,眼神望向白白淨淨坐如一尊彌勒佛的劉慶福,竟然泛著陰狠,山裡人都被咬傷過或者挨過槍子的大畜生,格外凶狠,見人就撲,現在的蔡黃毛就是一頭伺機而動的野狼,這頭狼知道這一次再站錯隊伍,以後就別混了。

    本來似乎有點像要折騰點動靜出來的胖子無意間看到蔡黃毛的神情,扭了扭龐大身軀,沙發吱吱作響,這一次的笑容看起來更加和煦,終於慢騰騰站起身,拿開瓶器開了瓶紅酒,道:「狗哥,你不坐,我可是也不敢坐啊。」

    「聽著『你』而不是『您』,我有點不習慣啊。」陳二狗陰森森道,兩根手指把玩著那枚硬幣。

    胖子臉色煞白,陰晴不定,拿著頗昂貴的紅酒,倒酒也不是,放下酒瓶也不是。

    「開玩笑,開玩笑,劉老闆您可別介意,我這人就喜歡臭貧,習慣了就好。」陳二狗哈哈笑道,又施展開他的變臉技術,顯然要遠比胖子劉慶福嫻熟。

    胖子劉慶福悄悄鬆了口氣,也是一陣豪爽大笑,倒了杯酒先遞給陳二狗,再讓身旁那個錯愕的熟女給他自己倒了一杯。

    陳二狗撇頭望向小夭,道:「小夭,難得老闆也在,唱首歌,助個興。賣唱不賣身就行,我要有錢,天天砸錢讓你唱,去吧。」

    一顆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來的小夭格外雀躍,也沒絲毫對賣唱這個說法感到不滿,嗯了一聲,小跑下樓。

    「我先乾為敬,晚上還有個場子要去看看,就先不陪狗哥了,等過兩天抽空,請狗哥吃頓好的,省得別人說我劉胖子怠慢了狗哥,這罪名我擔當不起啊。」胖子一口喝光杯中紅酒大笑道,含有深意地瞧了眼不露聲色的陳二狗,摟著那個風韻迷人的熟女走下樓。

    陳二狗接過酒杯轉身趴在欄桿上,準備光明正大欣賞小夭這個妮子的嗓音和唱姿,看著胖子劉慶福一樓消失於人海的臃腫身影,將那枚沾滿汗水的一塊錢硬幣悄悄放回口袋。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01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05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3章 底細


    老闆劉慶福拖著那一身差不多兩百來斤的肥肉下樓,摟著身旁熟女的纖細小蠻腰,在擁擠人流中殺出一條血路,走出火爆酒吧,幾個站在門口招徠生意的漂亮女孩見到這尊每月發錢的彌勒佛,一個個撒嬌討好,直到這尊肥菩薩許諾下個週末帶她們去babyface 瘋一次才肯罷休,一群女孩沒個員工的覺悟,似乎很好說話的胖子也沒自己是老闆的覺悟,等劉慶福坐進那輛有些年代的商務型奔馳S300L,一張讓人覺得被吐了唾沫還會保持笑眯眯的肥臉立即拉下來,身旁的美豔熟女遞給他一根菸,手腕熟稔一甩,zippo打火機點燃香菸,胖子長吐出一口煙圈,斜眼盯著酒吧,陰沉道:「我請最漂亮的小婊子和最好看的小白臉來酒吧,請遠超出這種酒吧等級的頂尖dj來打碟,請亂七八糟的狗屎道上朋友關照看場,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開銷可不小,這小子倒好,一來就說要清場,他是乾淨了,老子的錢包可要癟了,難道真當自己是過江龍了?雁子,這傢伙的底細摸清楚沒有?」

    熟女嬌豔欲滴的兩瓣紅唇輕輕張合,「有錢能使鬼推磨,荷包足夠鼓,這個社會就沒辦不了的事情,我幫你問出來了,那次東北幫和江西佬鬧事,出面幫這小子擺平的是兩個電話,一個來自警備區特警團某辦公室,另一個來自我們上海武警總隊某個領導,辦公電話號碼我已經核實過,的確是個上校,我就不明白了,屁大的事情,幾十號人的鬥毆,還沒鬧出人命,得兩個系統的中高層幹部過問?」

    胖子劉慶福不耐煩道:「我對政府那套編制不瞭解,有屁快放!」

    美豔女人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鄙夷,一閃而逝後卻是愈發嬌媚的神態,一隻手搭在胖子圓桶一般的象腿上,身子靠向劉慶福與她大腿一般規模的手臂,胸口兩團軟肉與其緩緩摩挲,令她心底產生一股本能作嘔心態,臉上卻依然笑臉如花,道:「劉胖子,上海警備區雖然名義上也受管制於上海市政府,但其實隸屬於南京軍區,上海武警總隊則得劃入武警總部,總之就是說一場小風波根本就驚動不了這兩方面的實力,這不是什麼政府編制,說到警備區,我給你兩個字。」

    胖子皺眉道:「哪兩個字?」

    女人笑道:「軍隊。」

    黑道出身和發跡的胖子劉慶福兩頰肥肉抖動了幾下,一把掐滅菸頭,怒道:「你不早說,娘西皮,存心出我洋相?!」

    對於混混來說,再大的混混,混到了堪稱一方梟雄的大人物,也還是個見不得光上不得檯面的大流氓,中國沒有黑社會,這是某位國家領導人說的,這並不一句很空洞的官方語言,香港台灣也許可以混到黑白兩道通吃的境界,但在大陸絕無可能,黑幫也許有,但想要做到一手遮天,難,出了捅破天的簍子,就得老老實實完蛋,與政府對抗?腦子進水了吧,尤其在上海這類沿海地區,再如魚得水的大梟也得整天忙著漂白洗乾淨屁股,所以劉慶福一個馬馬虎虎的人物一聽到政府就心虛,聽到軍隊,那就更是直接軟了,不管你是哪一路通天本領的神仙,找軍隊的麻煩,無異於綁塊大石頭跳下黃浦江。

    被喚作雁子的女人收起打火機,媚笑道:「別緊張,陳二狗本身沒什麼過人之處,一個從東北小村落出來的農民,雖然很奇怪怎麼會牽扯出兩方面的人物,但我肯定這個年輕人背景和靠山沒外人想像的那麼誇張,不是什麼從北方來的梟雄,更不是北京城裡的公子哥,瀋陽軍區更是跟他八竿子打不著。」

    劉慶福冷笑道:「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光靠奶子吃飯。我問你,那些沒文化的江西佬哪會特地去瞭解這其中的彎彎道道,被折了那麼個大面子,就沒有人想在那場風波的接下去幾天去砸場子?結果呢,風平浪靜的很,沒人暗中罩著,這個叫二狗的年輕人真能毫髮無損地跑到我場子來混?他再能打,江西佬玩命起來也照樣踩死他,道上那些一人挑幾十號東北大漢的傳聞大多不靠譜,我混江湖差不多二十年,真變態到令人髮指的高手也就僥倖見過一兩個,但那樣的人物,絕對不是陳二狗這個身板。」

    女人微笑不語,身邊這個胖子雖然品味不咋的,也不算真正見過大世面,但腦子轉起來的確很快,她對胖子這番話倒是沒有太大異議。

    胖子摸著嬌媚熟女放在他大腿上的手,自言自語道:「我還真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還能搗騰出政府和軍隊背景,這樣我倒是安心不少,場子乾淨點就乾淨點,少賺點錢也不會讓我掉肉,就當花錢消災,指不定這個名字透著玄乎的年輕人將來會是我的保命符,把你得到的消息散佈出去,但別講得太清晰,要有點朦朧感,這跟男人看女人身體一樣,脫光了反而興致不如半脫,如此一來,有他給我在SD鎮場子,我其餘幾個場子都安全不少,我倒是想瞧瞧那幾個原本對我不順眼的王八蛋還敢不敢下手。」

    女人點點頭,深以為然。

    「雁子,我打算過兩天請他吃頓飯,你幫我安排一下,別讓人覺得我小氣。」

    「花錢我最在行。」

    胖子突然莫名感慨道:「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個年輕人,就覺得自己老了。」

    幾乎已經全部趴在他身上的女人媚笑道:「這個陳二狗樣子不咋樣,穿得也寒磣,但在你面前那麼一站,還真有點讓人刮目相看的氣質,小女生不懂,很容易忽略掉這種男人,到了我這個年紀就不一樣嘍,找男人啊,就得找這種靠譜的。要高的帥的襠下那玩意大的?去高檔夜店找隻鴨子,幾千塊隨你玩一個晚上,沒意思的。」

    胖子劉慶福一隻手狠狠捏了把熟女的胸部,笑道:「怎麼,看上了?你要能把他勾搭上床,我一點都不介意。」

    女人笑得花枝招展,胸口那兩塊肉亂顫,道:「我願意吃他,那小夥子還不願意吃我呢。」

    ——————————

    陳二狗印象中,小夭是個怯怯弱弱的小女生,在他面前永遠拘謹小心,好像一隻長白山山脈中覓食的小梅花鹿,但當她走上舞池旁邊的高台領唱,讓他眼前一亮,小夭似乎鬆開了那根紮辮子的紫色絲帶,披肩長發,配合一張精緻如瓷器的臉蛋,渾身籠罩於五綵燈光,如同一幅哥特畫面,黑暗中帶著靈動,前奏響起,陳二狗便是一震,根本不是他預料那種柔柔弱弱的中文情歌,而是一隻搖滾風格的英文曲子,氣勢磅礡,當她在全場男女尖叫矚目中張嘴演唱,唱腔更是讓陳二狗第二次震撼,這個個子不高的美人兒竟然擁有一副類似歌劇花腔的女高音,渾厚卻乾淨,隨著震耳欲聾的dj伴音,置身其中,彷彿身臨演唱會,酒吧火爆程度果然達到頂點。

    蔡黃毛在陳二狗耳朵旁大聲道:「狗哥,那是荷蘭國寶級樂隊WithinTemptation的《Memories》,不是每個會唱歌的女孩子都能唱出味道的,小夭上台的次數不多,以往穿得也都厚實,她的確跟這酒吧很多女孩不一樣,今天肯定是看您的面子才唱的。」

    這個時候,陳二狗剛好看到小夭望向他這邊,眼神迷離,這一刻,這個小美人兒無疑是最動人的。

    唱腔,身體,眼神,都美得讓人心顫。

    陳二狗只是個跟走入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的鄉下人,他只是個沒嘗過女人滋味的處男,對漂亮的女人,都會欣賞,看到李唯,起初夾雜著農村人自卑和陰暗心理他想脫下她的衣服來滿足自己的征服欲,看到關詩經,他能揩油的時候絕對不會做出道貌岸然的姿態,哪怕和高高在上的曹蒹葭相處,也難免刁民的奸詐習性,這無關濫情,只是個年輕男人的正常慾望,想吸引漂亮女人的視線,還奢望征服。

    站在二樓,靠著欄桿,陳二狗第一次感受到上位者的優越感。

    以前,錢的概念對陳二狗來說就是能買多少斤大米,值多少棵樹,能上幾年學,或者能買幾個長相難看的媳婦,至於權力,無非就是村委主任意味著調戲別人家媳婦可以正大光明,初中老師毆打學生出氣,或者高考後看著那些成績一塌糊塗的敗類靠著父輩關係升入大學,來到上海,陳二狗眼界一下子打開,就像白熊和黑豺第一次入山狩獵。

    小夭唱完那首曲子後跳下台子,不顧那些男女瘋狂要求繼續演唱,小跑到二樓陳二狗面前,小臉蛋紅撲撲,頭髮還來不及紮起來,那雙乾淨的眸子裡帶著點不一樣的嫵媚意味。

    然後陳二狗問了個很多餘的問題,「小夭,有男朋友沒有?」

    「沒。」

    「要不?」

    「嗯?」

    陳二狗沉默許久,站在他對面的小夭也期待了很久,最終聽到一句,「要不晚上一起吃個夜宵?」

    小夭微笑著點頭,似乎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我身上沒帶錢,和那瓶正紅花油一起欠著好了。」

    小夭掩嘴輕笑。

    蔡黃毛強忍住吐血的衝動,跑下樓,心想這狗哥揍人陰人比誰都猛,咋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就掉了鏈子,繼而一想,蔡黃毛恍然大悟,再看陳二狗竟然有一種看待偶像的崇敬,喃喃道:「難道他是想連夜宵後開房間的錢都讓小夭付賬?見過狠,我還真沒見過這麼狠的,狗哥,算你牛叉!」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4章 兔子和山跳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真是顛簸不破的真理,美女身旁往往還是美女。本來陳二狗想要帶著小夭散步去阿梅飯館吃點夜宵,順便把錢還給她。剛走出酒吧就看到一輛讓他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的跑車,是輛陳二狗不知道牌子的敞篷,很流線型,這類精緻透著股專屬於上等人的氣勢逼人,車內坐著一對很般配的青年男女,忙著打情罵俏,看到小夭,車內的漂亮女孩站起身喊道:「小夭,免費接你回家,報酬是晚上對本格格以身相許。 」

    小夭臉一紅,第一時間跟陳二狗解釋道:「狗哥,這是我室友,喜歡自稱格格,說她祖上是上三旗中鑲黃旗的皇室成員,說得煞有其事,就差沒把家譜給我過目了。她有事沒事就喜歡拿這件事情神神叨叨,您到時候別介意。」

    那妞一見閨蜜小夭帶著為難神情愣是沒動靜,以為又碰上了不開眼死皮賴臉糾纏小夭的牲口,一怒之下也顧不得淑女風範跳下車,再一瞧陳二狗那副穿布鞋、雙手插袖的窮酸樣,更是火冒三丈,指著陳二狗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死癩蛤蟆,給本格格滾遠點,能跑外省就儘量別呆上海,省得影響市容,也不拿鏡子照照看自己的樣子,就你這德行也敢追求小夭?你吃熊心豹子膽長大的?」

    陳二狗沒理會這漂亮的小潑婦,這姿態這氣勢遠不如張家寨那些久經罵場的大媽大嬸,還真不入陳二狗法耳。他只是打量了一下車內那個始終把視線停留在小夭身上的英俊青年,確實挺人模狗樣,放哪裡都能吸引女人的視線,關鍵還有錢,陳二狗說心裡話挺羨慕這類自身資本不俗的公子哥,本來起點就高,還有張小白臉才有的臉蛋,說不定還有一身健身房鍛鍊出來的肌肉,怪不得中國那麼多單身漢怨氣滔天,還不是貧富懸殊惹的禍。

    那妞一見陳二狗竟然不動聲色,火氣更旺,差點氣炸了肺,吵架就是如此,一個人罵得熱火朝天另一個接招的卻八風不動,這會讓旁邊的人都替那個噴口水的傢伙尷尬,已經嚇到臉色發白的小夭哪敢讓這個死黨繼續發飆,一把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帶著點哭腔道:「兮兮,你別罵,再罵我可真生氣了。」

    她一見小夭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一下子慌了神,小夭這個她的頭號閨蜜何曾為了一個追求者緊張?這小妮子在大學裡三天兩頭看著牲口們因為她幹架鬧事,更有甚者在大一的時候乾脆在她們寢室樓下搗鼓了幾百根蠟燭擺成愛心,或者在對面男生宿舍大樓掛巨大求愛橫幅,對這些小夭從來都是不屑一顧或者一笑置之,今天這事情有點奇怪,她不得不再次觀察陳二狗,發現這個年紀比她們大不了幾歲的男人正和她的男朋友對視,不過很快便又把注意力停留在那輛昂貴跑車上,還一臉赤裸裸不加掩飾的豔羨,窮酸還沒有城府,這就是她對陳二狗的定義,這樣一來她反而沒了火氣,沒必要跟一個小人物鬥嘴。

    「狗哥,這是我朋友張兮兮,弓長張,路漫漫其修遠兮的『兮』。」小夭忐忑介紹道。

    「好名字。」陳二狗輕聲笑道,又是那該死的笑臉和眼神,與言語如何都讓人感受不到協調。

    本來心態平穩下來的張兮兮一聽立即就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做慣了男人視線焦點和手心寶貝的千金大小姐,她哪裡受得了這種暗諷,雖然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暗諷,但張兮兮就是瞧不順眼陳二狗的那副淡定,一個鄉巴佬憑什麼在她面前貧嘴?掙開小夭的手,她叉腰尖酸道:「那你是狼心狗肺的狗?還是苟且偷生的苟?」

    小夭一聽急了,哪有這麼嘲諷別人的,只是不等她蒼白解釋些什麼,陳二狗便笑道:「走狗的狗。」

    哭笑不得的小夭被陳二狗這麼一折騰,竟然又哭又笑著留下了眼淚,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容顏讓那個下車來到張兮兮身旁的青年一陣目眩。陳二狗和張兮兮都沒想到這孩子竟然真的哭起來,也都放下各自的爭鋒相對,陳二狗不好說話,張兮兮摟著小妮子安慰起來,於是陳二狗不得不再次近距離與某帥哥對視起來,兩個人膚色都偏向白皙,只是陳二狗是病態的蒼白,而後者是小白臉的唇紅齒白,布鞋對上一雙手工製作的意大利明白皮鞋,廉價長袖衫對上筆挺精緻的休閒西裝,上下前後左右不管如何看,小夭都應該把心思放在這位有錢帥哥身上。

    「哭什麼。」陳二狗感慨道。

    小夭立即收聲,雖然難免還帶著點哽咽抽泣,卻是無比的聽話溫順,皺著小臉可憐兮兮地望向陳二狗。

    這場景看得張兮兮和她男友一陣心臟抽搐,世道變了?這傢伙哪裡冒出來的?張兮兮雖然言語尖刻,一副沒半點家教的富家千金,但腦子不差的,在她看來這個世界上值得正眼看待的男人有兩種,一種是年輕帥氣多金的二世祖,當然前提是最好有點腦子,這類公子哥的起點估計都比別人一輩子的奮鬥結果來得高,第二種就是中年男人,屬於奮鬥後出人頭地的那一類,很有腦子,也肯在女人身上花錢,關鍵還有男人味,如果身材還沒發福,在床上的表現跟小夥子一樣精壯生猛,那無疑是最佳,但是眼前這個傢伙呢?一個口袋裡鐵定沒錢的主,既然沒錢,這麼年輕能爬到什麼樣的位置?再高又能嚇人到哪裡去?小夭的追求者中根本就不缺黃宇卿這類富家紈褲或者高幹子弟。

    張兮兮很想甩給這個陌生男人一個不屑的表情,但她做不出來,因為她知道一個肯說「是走狗的狗」的王八蛋絕對不會被這種表情傷害到。

    最開始劍拔弩張的氣氛轉變成敵不動我不動的奇妙處境,陳二狗不說話,張兮兮就從小夭嘴裡套話,這才知道這號人物原來是給SD酒吧看場子的小地痞,不管如何她還是收斂了一些富人看窮人的鄙夷,畢竟她對於一個能從劉胖子飯碗裡扒口飯吃的年輕人還是有丁點兒的欣賞,張兮兮聽說要吃夜宵,就說了個地方讓她男朋友開車去,陳二狗也懶得反對,反正看架勢輪不到他或者小夭付錢,白吃白喝的事情傻子才不干,尊嚴?拒絕了那可不叫尊嚴,叫自卑,要真拒絕了陳二狗就不是罵遍張家寨無敵手臉皮厚到一個境界的陳家狼犢子。

    和小妖坐進敞篷跑車後排,陳二狗點了根中華煙,這車坐著就是跟張家寨的拖拉機或者路旁的公交車不一樣,前排開車的為了炫耀車技,時不時在空蕩彎道玩點只能忽悠外行的小漂移,可憐小夭在漂移動作影響下撞向了陳二狗懷裡好幾次,有次還把他手裡的煙給砸掉在車內,估計沒準就把某塊真皮燙出了洞眼,看到他心疼煙而不是車內裝飾的模樣,小夭噗哧一笑,心想他真是個地地道道的惡人啊。

    曹蒹葭稱之為刁民,小夭視作惡人,這也許就是兩個女人的不同之處,所處位置不同,便會帶來不同的視角,或者俯視,或者仰視。

    大排檔離小夭住的地方不遠,錢自然是張兮兮男人搶著付的,陳二狗只顧著消滅食物,兜裡沒幾塊錢的他壓根就沒打算掏腰包,這無疑又讓張兮兮小小鄙視了一番,吃完夜宵張兮兮要陪著她男朋友去鬧市區逛酒吧,對他們來說真正精彩的夜生活在凌晨半點才剛剛拉開序幕,他們要玩的酒吧自然不是SD這個層次,這從那輛跑車的價位就看得出來。

    張兮兮的男朋友略微遺憾地帶著張兮兮駕車離去,眼神悄悄在小夭身上停留,他知道其實只要這個漂亮女孩願意,她隨時都可以跟著他去上海最好的酒吧廝混,他也很想來個左擁右抱,將這這兩個美女一起降伏,但似乎沒那個道行,否則那就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不過他還真沒把陳二狗視作敵人,因為他不認為一個給小酒吧看場子的傢伙能掀起多大的動靜,小夭的脾氣他透過張兮兮多少瞭解一點,和人相處很容易,交普通朋友一起吃飯唱歌什麼的也不算難,可再進一步,卻比登天還難。

    「那犢子對你有企圖。」負責把小夭送回附近住宅小區的陳二狗嘴裡叼著根牙籤道。

    小夭張大嘴巴,不敢相信。

    「我也是男人,知道某些眼神的特殊含義。」陳二狗再次點燃一根中華,飯後一根菸快活似神仙,這話的確不是假的,何況還是根好菸。

    「狗哥,您別對兮兮生氣,她沒惡意。」小夭看陳二狗心情似乎不錯,終於敢提這個話題。

    「別您了,聽著彆扭,估摸著你喊著也累。」

    陳二狗笑道:「不生氣,她也是為你好,我能理解。你看我這樣子,再看你,一路上多少人盯著我們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了,連我自己都覺得是一朵鮮花和牛糞的搭配,不奇怪才是怪事。」

    「狗哥,你真覺得自己是牛糞?」小夭歪著腦袋問道。

    陳二狗笑了笑,沒說話。

    「狗哥,我覺得吧,你要真是牛糞,也是能讓鮮花滋潤生長的那種。」小夭玩笑道。

    陳二狗吐出一口煙,道:「這馬屁舒服。」

    小小得意了一番的小夭吐了吐舌頭,雙手交織放在身後行走,無意中將胸部的曲線突顯得愈發誘人,微笑道:「狗哥,你會下圍棋吧,而且肯定是高手。」

    陳二狗搖了搖頭道:「不會,只懂點像棋的皮毛。」

    「那你數學一定很好。」小夭信誓旦旦道。

    「為什麼?」陳二狗好奇道。

    小夭悄悄做了個鬼臉,似乎有點不敢說。

    「知道了,你是想說我很會算計?」

    陳二狗笑道,眯起眼睛,享受那根菸帶來的舒暢,「其實我玩的都是小把戲,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其樂無窮,鬥久了,很多東西原先不懂也會懂的,小夭,這不是說我比聰明,只是環境不一樣而已。有個瘋癲老頭子說過,窮人的窮不是笨,是命。我只是個農村里長大、讀過十二年書的人,信命,比誰都信,但信不代表不想掙紮,我們山裡人進山打獵下套子,經常看到那種把鐵絲咬斷的山跳,也就是你們城裡人只會蹲在籠子裡吃菜葉的兔子,而我,不是兔子,是只野山跳。」

    陳二狗走了一段路,發現小夭突然不走了,轉頭,竟然看到這小妮子又莫名其妙流淚起來,難道她不知道她哭的時候真的讓男人無法抗拒嗎?嘆了口氣,陳二狗丟掉煙屁股,轉身走到她身邊,柔聲道:「你這孩子又哭。說起來,我很小的時候也喜歡哭,因為那個瘋癲老頭說一個人哭就代表著這個人還有靈氣,後來他死了,不知咋的我也就不怎麼喜歡哭了。我很好奇,你哭什麼呢?」

    淚眼朦朧的小夭一把抹去眼淚,好像是想要使勁看清這個從不故作深沉、總喜歡笑著看人看事的男人,卻止不住又流出來,抽泣道:「我心疼。」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09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11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5章 羊入虎口


    陳二狗是如假包換的處男,沒牽過女孩子的手,更別說抱過摟過親過,他這雙手倒是跟野豬山跳打了無數交道,剝皮抽筋掏心掏肺,誰願意跟他風花雪月。當陳二狗覺得天時地利人和都齊全的時候向小夭提出了要進小區上樓喝杯茶的要求,提要求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正義凜然,似乎忘記了在大排檔他已經灌下六七瓶啤酒,然後小夭臉一下子通紅,拒絕了他,說再過四五天,暗自感慨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陳二狗沒厚著臉皮糾纏不清,很識趣地轉身離開,欲言又止的小夭小跑進小區公園,在鞦韆上蕩了一個多鍾頭才走向公寓。

    回到房間她縮在被子裡,便再沒有動靜,清晨才從酒吧殺回來的張兮兮沒讓男朋友進門,直接來到小夭房間掀開被子,看到還在熟睡的小妮子嬌弱身子蜷縮在一起,臉上還帶著淚痕,一看她衣服都沒脫,張兮兮鬆了口氣,她還真擔心那個死活不要臉、城府深到讓人以為沒半點心機、吃相跟餓死鬼投胎、沒教養沒紳士風度的牲口會對小夭做什麼,比如霸王硬上弓之類的,張兮兮一想到陳二狗那張笑臉就有火氣,幫小夭重新蓋好被子,回想昨晚的情景,張兮兮自言自語道:「得把危險苗頭扼殺在搖籃,不能讓小夭這孩子陷進去,那種傢伙根本不是小夭能應付的,小夭啊小夭,找男人就得找能控制的,這樣才能全身而退,飛蛾撲火的愛情不是誰都消受得起的。」

    接下來一個星期王虎剩倒是在SD酒吧混得很吃香,屁股稍微大點的漂亮服務員都被他祖宗十八代的資料都挖掘出來,靠著一知半解還沒登堂入室的相術充神棍,不過這些野雞大學出來的女孩沒什麼文言功底,一聽王虎剩煞有其事地瞎謅,暈頭轉向後也開始將信將疑,只不過她們的興趣顯然更多在把王虎剩塞進酒吧做保安的陳二狗身上,起碼就目前而言,誇張渲染地以訛傳訛之下這位狗哥在眾人心目中形象是高大的,背影是偉岸的,手腕是高超的,就連挺普通的相貌也都變得與眾不同,這群人沒一個知道這是暈輪效應。

    陳二狗不是不想去SD酒吧放鬆一下,起碼那裡有小夭這樣秀色可餐的漂亮美人兒,沒有王語嫣這樣時不時去阿梅飯館蹂躪他神經的恐怖追求者,忙著幫李唯補課,給李晟這小癟三擦屁股,在飯館做全能服務生,回到房間還要按時進行定量閱讀,一天下來也不輕鬆,再說他也找不到去酒吧的理由,他覺得自己臉皮厚可以不尷尬,但肌膚粉嫩精緻的小夭肯定會尷尬,說到底還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定力不夠惹的禍,再傻陳二狗也感受到了小夭對他的好感,就應該醞釀一下調情一下再提出去看場小電影之類的,直接上門誰吃得消,何況小夭還是個黃花閨女,這個星期陳二狗就一直在遺憾和愧疚中度過,化悲憤為力量地狂讀書,竟然一口氣就把厚黑教主李宗吾大師《厚黑學》一字不漏給啃了下來,對於語文功底不強的陳二狗來說無異於打下一場攻堅戰,幸好早有先見之明地花錢去買了本文言文解析,然後便一鼓作氣地全身心投入一本奇書《推背圖》,金聖歎注本,看得陳二狗暈暈乎乎,一來二去,連帶著文言文解析差點都被翻爛,幾個晚上要不是陳二狗稍遲點就去路燈下看書,跟他擠一個房間的張勝利和王虎剩還不被得被他翻書的聲音吵死,這樣一來最明顯的好處就是李唯的語文在陳二狗的感染下小有進步。

    小夭再沒有唱歌,都是忙著幫客人點單,遞送酒水,黃宇卿沒敢再來SD酒吧,保不準是從派出所方面得到了一些消息,這個二世祖之所以敢大搖大擺帶著一幫人來找陳二狗的麻煩,是因為想給陳二狗下馬威的蔡黃毛沒透露給黃宇卿完整信息,要知道這個狗哥是挑過江西幫能夠跟笑面虎勾肩搭背的猛人,黃宇卿怎麼的都會慎重行事,揀軟柿子捏才是他這個位面的末流公子哥該干的事情。

    喜歡把自己當格格的張兮兮也在酒吧,最近幾天她都在SD護著小夭,生怕陳二狗勾搭誘拐她的閨蜜,她的男朋友顧炬沒跟來,他是不會在這類學生吧過夜生活的,父親在上海發改委組織人事處做個二把手的他自然瞧不起黃宇卿這類三流紈褲,張兮兮趁小夭閒暇拉著她一起喝酒,看她魂不守舍的可憐模樣,好氣好笑道:「你就這麼眼巴巴等著那個傢伙來酒吧,值得嗎?」

    小夭望向舞池內癲狂眾人的放肆搖擺,撅了撅嘴道:「你不懂。」

    張兮兮笑道:「我怎麼不懂,春天來了,有人就思春了唄。幸好不是夏天,要不然你還不直接奔放了啊。」

    小夭沒理會死黨的打趣,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也看不上他,其實就跟我不對眼顧炬是一個道理,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你就別擔心我羊入虎口了,我沒犯花癡,沒一見鍾情,更沒到非他不嫁的地步,我就是惦唸著他那麼個人,很純潔。」

    張兮兮無可奈何道:「我也知道你沒花癡,要不然那天他就上樓進了你房間了。」

    小夭俏臉一紅,趴在張兮兮肩膀悄悄道:「其實那幾天我來例假了,要不然我真不會拒絕他上樓。」

    張兮兮翻了個白眼,道:「你真無藥可救了,我就等著幫你選好愛情的墓地吧,到時候你可別抓著我一把鼻涕一把淚,我衣服可都貴著呢,又捨不得讓你賠,最後你要死要活還不是我跟著遭罪。」

    小夭作勢要打,道:「別咒我。」

    「髒兮兮,又來了啊,今天一看,比昨天又水靈了點啊。」換上一身SD酒吧制服的王虎剩中分頭不變,反而有點小錢買髮膠後把漢奸頭打理得更加慘絕人寰,想來起碼不再存在用瀟灑甩頭來毒害眾人視線的事情。

    「是張兮兮,不是髒兮兮,你個鄉巴佬!信不信本格格喊上一兩百號人把你剁成肉醬然後扔進黃浦江做飼料?」張兮兮對這只癩蛤蟆的憎惡感遠勝過對陳二狗那種帶著忌諱的反感。

    「信,咋就不信。」

    王虎剩恬不知恥地眼睛瞄向張兮兮屁股,這傢伙對女人的屁股有種偏執的病態癖好,恰好張兮兮就屬於那類屁股很翹的妞,這讓王虎剩發現新大陸一樣兩眼冒光,這兩天下來沒少挨張兮兮的怒罵,可臉皮厚,刀槍不入,眯起那對賊眉鼠眼,笑道:「髒兮兮格格,奴才我王虎剩大將軍這不是給你請安來了嘛。」

    小夭笑而不語,幸災樂禍。

    張兮兮拿起一瓶綠茶就砸過去,王虎剩靈巧接住,捧在胸口,感激道:「謝了格格,這定情信物俺也收下,等我喝光了再來跟你要。」

    說到喝,王虎剩那對賊眼下意識瞥了張兮兮胸部,這廝的強大噁心就在於不管說什麼都能讓人往淫穢邪惡的方面遐想。看到張兮兮真要發飆,王虎剩趕緊一溜煙撤退,小夭不忘落井下石道:「王虎剩大將軍有空常來。」

    「王虎剩大將軍?」

    終於抽空能跑SD酒吧弄包煙抽抽弄點酒喝的陳二狗一聽這稱呼,樂了,「有氣勢,跟名字有點般配,跟真人就不對味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壞事往往要來都是成雙成對的,剛趕跑王虎剩這渣滓,讓張兮兮頭疼的主角終於登台,跟王虎剩一鬧騰已經讓她元氣大傷,她還真沒把握拿下眼前這讓人沒轍的年輕男人,張兮兮偷偷給他取了個綽號叫黑山老妖,因為她覺得陳二狗跟那《倩女幽魂》裡的死人妖一樣陰陽怪氣,讓人渾身不舒服,不管如何,她都承認這傢伙還是有點小道行的。

    張兮兮一看閨蜜那一臉幸福的模樣,徹底敗退地嘆了口氣,猛然起身破罐子破摔道:「不管你們了,眼不見心不煩,我走還不成。」

    陳二狗氣死人不償命道:「記得埋單再走。」

    張兮兮拎包走人,恨恨道:「不需要你提醒,瞧你這小氣的德行,給你一千萬你都不知道怎麼花,你說你可悲不?」

    陳二狗破天荒沒有痛打落水狗,只是出奇地保持沉默,張兮兮也沒敢趁勝追擊,加好就收地飛快逃離酒吧,吵架也講究個巔峰狀態,張兮兮打定主意下次養精蓄銳後再來跟這個傢伙過招。

    「想什麼呢?」小夭納悶道。

    「我在想給我一千萬到底該怎麼花。」陳二狗一本正經道。

    「你還真放心上了啊?」小夭皺眉道,生怕他跟死黨張兮兮鬧得吃了火藥一般一見面就針尖對麥芒。

    「這是個挺有意思的問題。」

    陳狗笑道,坐在沙發離小夭不近的位置,「讀大學的人就是不一樣,一下子就說出了張家寨大娘大嬸們一輩子都戳不中我痛處的死穴。」

    小夭看他不像說笑,沒敢再自作聰明地找話題,兩人陷入略微尷尬的沉默局面。

    王虎剩見到陳二狗,立即從舞池邊狂奔過來,興匆匆嚷道:「二狗,我發現兩妞屁股滾圓滾圓的,賊大,估計手感肯定很好,就是看多了小夭這樣大美女的臉蛋,再看她們總覺得挺遺憾,唉,說到底還是髒兮兮那婆娘好,屁股挺翹,模樣也俏。」

    小夭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扭頭裝作沒聽見。

    陳二狗懶得跟他廢話,道:「虎剩,你知道上海哪裡能逮到鷹隼,最好是燕松這種。」

    王虎剩皺了皺眉頭,拋給陳二狗一根不知道哪裡順手牽羊來的中華,道:「難,燕松這類稀罕畜生估計不可能碰上,松子,蒼鷹或者燕隼倒是有機會,但得跑大老遠的郊區,咋了,你想要玩鷹?」

    陳二狗點頭道:「有時間你幫我逮只,我有用。」

    王虎剩咧開嘴一嘴的菸酒味道,瞥了眼小夭曖昧道:「沒問題,對付這種邪門歪道的小事情,我頂在行。那我看場子去了,那兩個大屁股妞還等著我去欣賞,你們兩個忙,這地方僻靜,不怕人看到,該做不該做的都一起做了吧。」

    陳二狗一腳踹中王虎剩屁股,那廝搖搖晃晃著跑去舞池看風景。

    陳二狗抽著煙,吞雲吐霧,一臉愜意。

    「狗哥,要不我們去蹦迪?」小夭仰起頭喝了一杯沒勾兌過的威士忌,似乎是壯膽,俏臉浮現一抹嫣紅,桃腮粉嫩,昏暗中格外誘人。

    「我不會。」陳二狗撓了撓頭尷尬道。

    「我教你。」小夭低頭道,小臉紅撲撲煞是可愛。

    小夭總算明白了羊入虎口自投羅網是啥個意思,本以為自稱不會蹦迪跳舞的陳二狗到了舞池會很拘謹含蓄,沒想到一擠入舞池邊緣地帶,他便直接跳過牽手的環節,摟住了她盈盈一握的桃李小蠻腰,嚇了她一跳,第一次跟異性貼面跳舞的小夭心跳得厲害,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起初喝了口酒頭腦一發熱就陪著貌似早有預謀的某人衝進舞池,結果現在傻了。

    今天小夭一件灰褐色絲綢上衣搭配藍色褶裙,裸露的纖弱渾圓肩膀和飄逸的裙襬透露出兩抹暗香浮動的嬌媚,那件質地柔軟的上衣將她的上半身曲線襯托得若隱若現,謀殺了舞池內一大片眼球,一雙精美高跟鞋將她小腿的弧度勾勒得柔美誘惑,因為質地輕薄的緣故,陳二狗稍微挪動,就能再清晰不過感受到她胸部的挺翹,隔著一層可有可無的服飾,這種親密接觸讓陳二狗自然而然地有了本能反應,結果這個時候小夭被誰無意間推搡了一下,撞進他懷裡,兩個人上半身下半身一起天衣無縫般緊貼,小夭當然很清楚察覺到這個男人的勃起,小臉嬌羞中沾著嫵媚,彷彿捏一把,就能滴出水來。

    小夭雙手環住陳二狗的腰,輕輕把頭靠在他肩膀,兩人的身體貼得更緊密無縫,她閉上眼睛,微微喘息,那對從未被人染指的胸部被有意無意地緩緩擠壓,默默承受下半身那種只能由男人帶給女人的褻瀆和侵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6章 紋身


    銷魂。

    這便是陳二狗滿腦子漿糊思緒總結出來的最大念頭,他想到了第一次和富貴用紮槍成功刺入野豬頭顱,順利放倒那具龐然軀體帶來的那種快感,如出一轍地腎上腺素急劇分泌,整個身體處於一種巔峰狀態,他稍微俯視就能瞧清楚小夭那張五綵燈光妖媚的臉蛋每條精緻線條,延伸下去,便是她胸口的那一抹令人沉淪其中的溝壑,在他看來女人就是條五彩斑斕的毒蛇,這興許就是陳二狗與陳富貴最大的不同之處,記得走出張家寨之前,富貴曾傻呵呵提醒陳二狗身子沒養好之前可不能死在女人白花花肚皮上,此刻摟著小夭纖腰的陳二狗只覺得確實不能死,得多躺幾次水靈娘們的肚皮才算夠本。

    美女站在舞池裡蹦迪就得有被人搭訕和揩油的覺悟,小夭雖然名花有主,但擁擠舞池中還是有不少自認比陳二狗帥上一百倍的牲口靠過來,一朵漂亮鮮花插一坨牛糞上,實在是讓那些單身漢很受傷的事情,酒吧顧客流動性大,敢對小夭有所企圖的都是不是SD的常客,陳二狗就跟山林中的老虎一樣對屬於自己的領地有種畸形的佔有和保護慾望,雖然滿腔慾火燎身,陳二狗也不得不壓下繼續感受小夭身體玲瓏曲線的凹凸感,將她嚴嚴實實環在手臂中,眯起眼睛盯著四五個打算把他們圍成一圈的牲口,只有他對別的娘們揩油,怎麼可能讓別人對他的小媳婦揩油,這跟只准陳家佔張家寨便宜不准張家寨佔陳家便宜是一個心態,很小農意識,但別人也拿他沒轍。

    小夭見多了酒吧內五花八門的小手腳,清楚按照自己的姿色不管身邊有沒有護花使者都會有蒼蠅圍上來,以前也和死黨張兮兮陪著她男朋友顧炬以及一夥男女去 babyface或者M-BOX這類酒吧,事實證明即使在上海最頂尖的酒吧,精心裝扮一下的小夭每晚被搭訕的次數不輸任何人,張兮兮有次在恆隆廣場的 MUSE2幫她統計過六位大叔七個小夥甚至還有個老頭子詢問小夭的手機號碼。

    作為SD最大的搖錢樹,這裡肯定不少牲口都是慕名而來,只是被陳二狗環在胸口,她也順勢抱緊這個年輕男人,果然,他身上的氣味非但不古怪,反而很好聞,沒有做作的古龍水或者矯情的男性香水,很清淡的氣息,沒有半點不安的小夭竟然還抽空轉頭,朝那些垂涎她身子和臉蛋的男人們做了個鬼臉,她可是見識過陳二狗幹架時候的不可一世,小妮子心目中鍾情的爺們差不多就是可以拯救地球拯救全人類的那類牛叉人物了,這個時候的小夭不可以說智商變為負數,但小腦袋估計也學會了偷懶。

    這五六個放蕩學生模樣的青年估摸著一幫子的,其中兩個偏僻長得還特憨厚,這讓陳二狗很尷尬,青春期躁動的牲口就跟發了情的公狗一樣不可理喻,陳二狗也不是黃宇卿那種恨不得在小夭面前刻意塑造高大形象的2逼,乾脆摟著小夭走出了舞池,再好的打鷹能手也有可能被鷹啄瞎的一天,陳二狗沒自大到以為能夠在自己地盤就為所欲為,小夭倒是不介意,畢竟全酒吧男女服務員都瞧著她的有點出軌的放浪行徑,說她傍上狗哥的腹誹或者嫉妒眼紅肯定會不少,她不是不在乎這類風言***,但偎在陳二狗懷裡,她實在懶得動腦筋,也沒那個心思去揣摩酒吧同行們的心境。

    張兮兮點單的東西都沒撤,兩個人坐在這個一樓幽暗僻靜的角落,坐下後陳二狗點燃一根菸,在打火機點亮的那一瞬間,小夭看到一張妖冶的蒼白臉龐,消瘦,但稜角分明,處於陽剛和陰柔之間,情人眼裡出西施,她覺得這一刻的陳二狗是帥到一塌糊塗的,甚至主動忽略了他眼神中再明顯不過的慾望,這種赤裸裸的慾望其實跟那些試圖搭訕她的青年大叔或者大伯一模一樣,但她喜歡把他的慾望視作欣賞。

    他這根菸抽得很急促,一點都不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一口一口慢慢陶醉。

    連帶著小夭也緊張起來,拿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喝著不知道味道的葡萄酒,氛圍旖旎詭異,對於男女之間交往深入後的事情陳二狗是個不折不扣的雛鳥,在大都市成長的小夭耳濡目染知道每一個步驟和環節,但真身臨其境,卻像個孩子一樣滿腦子空白。

    小夭是個感情上的理論家,但陳二狗卻是生活中腳踏實地的實踐者,張家寨的人不願意教他們兄弟兩人下套子,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還研究出幾種張家寨聽都沒聽過的陷阱,掉進去的畜生絕無生機,被尖銳木樁刺出無數窟窿,張家寨罵他是狼犢子,太狠;張家寨人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刻意刁難這個陳家最精明的男性,從男孩到男人,播種撈魚砍樹給獵物剝皮,都是陳二狗一步一個腳印踩踏出來的,富貴習慣傻呵呵在一旁笑著,從不插手,陳二狗得靠自己,張家寨靠不住,母親需要他養活,甚至連富貴也不能過分依賴,這是他很小很小小到別的娃還在撒嬌搗蛋的時候就明白的道理。

    理論敗給了實踐。

    陳二狗熄滅菸頭,灌了一口紅酒,一把拉過忐忑的小夭,低頭望著那張交織惶恐和一絲期待的精緻瓜子臉,紅豔如一片桃葉,那是兩瓣動人如清晨沾滿露水玫瑰花瓣的嬌嫩嘴唇,微微開合,無言地誘惑著陳二狗。

    當陳二狗低頭將嘴巴吻住小夭的時候,她閉上眼睛,像是認命一般任由其肆虐輕薄。

    親嘴接吻是男女最原始的本能,由生澀到熟練也許並不需要太多次數的練習,陳二狗和小夭就在探索中不斷進步,陳二狗本來以為這世界上最靈巧的事物是俯衝時候的灰背隼,此刻才知道女人的舌頭實在是能讓男人融化的神奇玩意,他本以為這世界上最迷人的事物是烹飪後的黑瞎子手掌,但當他本能地將手覆上小夭胸口,細細把玩,恍然大悟為什麼張家寨那群牲口為什麼喜歡朝奶子很大的張寡婦猛瞧。

    窒息,嘴皮發麻。

    陳二狗終於肯放過這個荒唐下就獻出初吻的小夭,她瞪大眸子,依然乾淨得令人心顫,但恍惚間又浮現一抹可以察覺的嫵媚,就這樣又清純又妖精地勾引著第一次嘗到葷味的陳二狗,這是小夭作為美人兒的本能,她低頭看到陳二狗那隻爪子依舊不肯離開她微疼的胸部,不知所措,陳二狗俯身,幾乎咬到她的耳朵,道:「小夭,你家現在有人嗎?」

    小夭慌忙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張兮兮,顫聲道:「兮兮,你今天什麼時候回家?」

    「我今晚先去恆隆廣場那一塊血拼購物,然後順道陪顧炬和他一大群狐朋狗友串吧,起碼得凌晨四點才能回去,難道想念本格格了?」

    小夭急忙道:「沒事,我掛了,你慢慢玩。」

    陳二狗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在此刻也很是時候地表現出來,拉著小夭就徑直走出酒吧,雖然小夭還沒到下班時間,但酒吧負責人哪敢廢話,趴在舞池邊上朝大屁股美眉們拋媚眼的王虎剩一眼瞥到陳二狗,抹了把口水,一臉淫賤道:「乖乖,好快,比我預想快了足足兩個星期,不愧是我的哥們,提槍上陣的本事不小,多好多嫩的一顆水靈白菜啊,就這樣被你狗犢子給拱翻嘍。」

    喊了輛出租車,心跳加速一臉緋紅的小夭甚至不敢看司機師傅,彷彿怕被看出他們接下來要去做什麼事情,她在內心暗示自己狗哥只是想去她家喝杯茶而已,僅此而已,又或者只是像在酒吧那樣親個嘴?

    小夭緊張,陳二狗何曾不緊張,手心早就是汗水,今天可不僅僅是和美女對視那麼簡單輕鬆,是真刀真槍來肉搏戰了,估摸著這個時候誰敢攔著他的好事,他非見誰砍誰。陳二狗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情聖,沒啥浪漫情調,起碼現在他看來男女之間最後的關係無非就是在一張床上翻滾,大俗?其實是真諦。

    小夭低著腦袋帶著陳二狗走入小區,走入那幢公寓,然後進入電梯,最後剛進門,陳二狗便一把抱起她,一腳把門踢鎖上後只問了一句,「床在哪裡?」

    小夭指了指她房間的方向,當她被陳二狗放在床上,一件一件衣物被緩慢褪下,望著他那雙充滿野性的眼睛,她很羞愧地發現自己竟然並不害羞她對自己身體的凝視,反而有一種征服這個男人的成就感,這一刻,她知道自己真的是徹底沒救了,閉上眼睛,這個男人有一雙佈滿老繭的溫暖手掌,鬍渣有些許刺人,也會讓她覺得很癢,小夭對自己的胸部素來很有自信,不管是豐滿程度還是胸型弧度,一直以來都讓死黨閨蜜們羨慕不已,今天終於迎來了第一個佔有它們的男人,她以前不懂為什麼女人喜歡跟男人做那種骯髒事情,此刻,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一隻手按住陳二狗在她胸口肆意輕薄的腦袋,另一隻纖弱小手死死抓住床單,顯得蒼白無力,男人和女人在床上的戰爭,極少有女人不是被動劣勢的。

    最後是她親自引導他進入她身體的,刺痛,但又欣慰雀躍,起碼這個男人是第一次佔有女人,跟她一樣,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至於他以後如何,小夭不是杞人憂天的女孩,不會去無止境奢望。

    至少今晚,這個有些粗野卻不讓人厭煩的他是她的男人。

    第一次很痛,但小夭從來不知道是這麼痛。

    房間只開了盞床頭燈,小夭張開眼睛,眼角沾有一些淚水,第一次徹徹底底仔細凝視這個在她身上聳動的男人。

    她是喜歡他的,很喜歡,像她小時候癡迷圍棋那樣在乎著。

    他呢?

    喜歡她的身體多過喜歡她?小夭笑了笑,這世界上哪個男人不是這樣,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也就是個臉蛋比別的女孩漂亮點氣質比別的女生出眾點眼睛比別的花癡乾淨點的普通女人,雙手和陳二狗十指交纏在一起,小夭凝望著他的臉龐,不管如何,把身子交給他,總比交給那些表裡不一的花花公子強太多了。

    這個男人能做她的未來丈夫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小夭也不覺得對不起未來與她互換戒指的男人,要怪就怪給她買婚紗的男人出現得太晚,還有一點她確信,驕傲的她對以後的男人,再不會有對身上這個男人那般不顧一切地花癡孩子氣。

    當陳二狗從慾望巔峰墜落,鬆了口氣,抱著小夭,心中的慾火一點一滴退去,懷裡這具柔軟如羊脂暖玉的身子讓他感到溫馨,幫小夭擦去眼角的淚水,柔聲道:「怪我嗎?」

    小夭點點頭,她其實覺得這一步來得實在太快,她甚至沒有心理準備,說不怪肯定是謊言,但絕對不恨他。

    赤身裸體的陳二狗笑了笑,從衣服裡掏出煙和打火機後下床來到窗口,拉開窗簾俯瞰夜景,房間位於公寓18樓,俯視下去,陳二狗竟然沒有恐高症,點燃一根菸,眺望遠方。

    這一刻小夭才驚奇發現這個給人感覺清瘦的男人竟然有一個令人驚豔的身架,她學過繪畫,曾經還報考過中國美院,相差幾分失之交臂,即使沒這方面專業知識,她也知道他的比例勻稱到驚心動魄,他的每一塊肌肉都不是健身房猛男那種只能看不中用的類型,不會突兀,但擁有足夠的爆發力,怪不得他能一腳便踹飛黃宇卿整個人。

    偷偷打開燈,有點小小好色的小夭本來想更好欣賞陳二狗的體魄。

    卻一下子摀住嘴巴。

    這是一幅她這輩子見過最觸目驚心的畫面。

    這個男人的後背疤痕縱橫,張牙舞爪,粗略一數,便有九處之多,像是在嘲諷著這個世界。

    小夭原先一直認為無聊言情小說所謂男人蕭索落寞的背影都是無病呻吟,因為她從小到大就沒見過什麼特別有味道的背影。

    她使勁摀住嘴巴,她的生活一直很陽光,如花朵在溫室成長,她想不出怎樣的生活才會讓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擁有一整後背的傷痕,這就是男人的戰績嗎?裹在被單裡的小夭望向那張圖騰一般的後背,心彷彿被緊緊揪住,知道自己這輩子要是錯過這個男人,就注定再看不到這幅蒼涼畫面,這才是男人最好的紋身!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12 PM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7章 偷窺


    女人熬夜是臉蛋和身材的最大殺手,把青春當飯吃的張兮兮自然不會馬虎,她不想三十歲之前就變** 老珠黃的黃臉婆,她每天花在保養上的時間比聽課多,加上隔三岔五的瑜伽和SPA以及戶外運動,即使習慣了被夜生活摧殘也依舊有一副令女人羨慕讓男人垂涎的身材,所以在家她穿得很清涼,一來舒服二來這樣能滿足一點女人天性的小虛榮心,起碼她在身材上不輸給小夭,穿著僅僅是一件睡衣,褪下這件半透明的睡衣後就真的是赤身裸體一絲不掛,當她通宵完畢回到公寓房間,洗了個澡後按照慣例來給睡覺喜歡亂踢被子的小夭蓋被子,結果一打開房門,愣了足足一分鍾,然後本能尖叫起來,歇斯底里,像個神經病。

    張兮兮看到床被中除了比她還清涼的小夭,明顯還有一具並不太魁梧的男性身軀,這頭該死的畜生還敢把頭依偎在小夭那連她都很想揩油的胸口,張兮兮第一直覺就是陳二狗,然後就想去廚房拿水果刀把這個傢伙千刀萬剮。

    陳二狗探出腦袋,眼神出乎張兮兮意料地沒有半點渾濁,這個男人只是輕描淡寫瞥了她一眼,便猛然坐起身,只穿著一條四角短褲走下床,迷迷糊糊的小夭因為心虛不敢看張兮兮那張惱羞成怒的臉龐,只是問陳二狗,「要走了?」

    「喝點水。」陳二狗輕聲道,徑直走出房間,把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的張兮兮晾在房門一側,除非逼不得已,陳二狗並不想和女人爭執,富貴說和傻子爭吵肯定是輸的,和女人吵架則一開始就輸了一半,因為人類天生同情心氾濫,習慣性不分青紅皂白地站在弱勢一方,尤其當這個女人還很漂亮的時候,富貴提議陳二狗最好閉嘴,所以陳二狗在張家寨從不跟奶子大的張寡婦翻臉,也不跟屁股翹臉蛋俏的張文革媳婦紅臉。

    等陳二狗走出房間,張兮兮速度關上門反鎖,叉腰站在床頭氣急敗壞地審問小夭,似乎比她自己失去處子身還要痛心疾首,「小夭,就算有好感,你也不能這麼草率行事啊,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樣,不喜歡把臉蛋和一夜情都當做可以斤斤計較的籌碼,不喜歡把身體當做投資本錢,我不說你什麼,也說不過你,但這次真的是你錯了!」

    嚴實裹在被單中的小夭曲線盡顯,眨巴著水靈眸子,沒有反駁。

    張兮兮語氣激烈,似乎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狠狠道:「小夭,你想想看,你跟他的相遇不是在圍棋館,也不是在張大千畫展場所,甚至不是在《易經與生活》的課堂上,是SD酒吧。他第一次看到你的場景是什麼?是你站在酒吧門口,不管你本質如何,當時你都跟其她那些伺機捕獲獵物的放蕩女孩一樣,花枝招展站在那裡,說句難聽的,跟那些路邊上骯髒的發廊女沒什麼兩樣。男人是什麼樣個東西我還不知道,沒騙上床之前他能把妓女誇成聖母。再說了,你知道他姓什麼嗎,來自什麼地方,未來的生活規劃是什麼,總之一句話,你們有將來嗎?你以往總笑話我在感情方面勢利,等你吃了苦,就知道這世界上根本就沒狗娘養的桃花源愛情,一旦接觸柴米油鹽,就跟被咬了一口的蘋果放在空氣中,會腐爛的。」

    小夭輕輕嘆息,微笑道:「很有哲理,不愧是人文學院的孩子。」

    差點被氣哭的張兮兮咬牙道:「還笑,笑得出來,我不敢說閱人無數,可好歹也跟各色各樣的男人接觸過,我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就覺得不對勁,既然你徹底陷進去了,我今天就跟你實話實說,我不怕你找個沒錢的,也不怕你找個不帥的,但我就怕找個只想征服你身子的畜生,他,就剛才躺你床上的那位,我敢用性命擔保他肯定不愛你,保不齊連喜歡都稱不上,你說你傻不傻?」

    小夭靠在床頭柔聲道:「這才見過幾面,愛沒那麼廉價,不愛我是正常的。我這不是在賭博他喜歡我嗎?」

    張兮兮搖頭苦笑道:「世道變了,人瘋了,不知道是你傻了還是我落伍了。」

    小夭起身,微微皺眉,昨晚陳二狗的梅開二度讓她有點吃不消,畢竟是剛破處的女孩,套上件相對保守的睡衣,道:「我不笨,也沒花癡到一看到男人就撲上去連初吻和貞操一起獻出去的地步,只不過你這個局外人有一點是真的不懂,有些男人在落魄的時候不抓住,以後再想靠近,就更不可能了,兮兮你不看好他,無非是覺得他什麼都沒有,未來即使有了也比不上現在追求我的那些公子哥們,但我覺得不一定,萬一真被你說中,我認輸。」

    張兮兮重重嘆息,不再勸說,話說到這份上,她還能說什麼,不過有點讓她安心不少,就是小夭並非全是頭腦發熱便跟那個挨千刀的王八蛋上了床,只是這份可貴的理智能保持多久呢?張兮兮不確定,想起自己的苦澀初戀,張兮兮搖了搖頭,獻出身子的初戀對女人來說才是真正的**禮,看到小夭拿著一件衣服要出門,疑惑道:「幹什麼?」

    小夭眨了眨左眼,神秘道:「不讓你看到我男人的身體。」

    張兮兮笑罵道:「瞧把小氣的,這麼快就露出見色忘義的尾巴了?再說就他那點幹瘦肌肉想迷倒本格格,做夢吧,小夭,他是頭精蟲上腦的牲口,你可別陪他一起做了狗男女。不跟你扯了,他的身體本格格還是眼不見為淨,睡覺去了,你今天就別去上課了,等我起床後給你燉點補血養顏的東西。」

    小夭在廚房找到灌水的陳二狗,已經一瓶礦泉水下肚的他正在喝第二瓶,小夭本能地瞥了眼陳二狗下半身最能使壞的那玩意,結果看到不該看的一幕,景觀有點雄偉,小夭臉色緋紅地幫他披上衣服,從身後摟住他,讓她覺得兩個人水**融,很溫暖。

    陳二狗喝完第二瓶水,道:「我是個東北農村人,面朝黑土地背朝天,跟大山裡野畜生打交道的時候不比跟人相處來得少,從沒有看過情愛小說,來上海之前唯一的課外書就是幾本翻爛了的金庸武俠小說,喜歡過一個女孩,但沒有戀愛過,她看不上我,總覺得我是扶不起的阿斗,語文也不行,所以寫不來情書,這張嘴巴跟潑婦吵架不落下風,但著實說不出什麼甜言蜜語,加上家裡窮,又眼高手低,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跟一個男人好上了,一起考入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學,於是我很不甘心地做了二十五年的處男,我覺得理所當然,雖然很多時候睡在炕上的時候也覺得自己該自卑該懊惱,但還是蟑螂一樣活得有滋有味,讓我自己都哭笑不得。我也許跟村子裡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我多讀了幾年書,知道貧窮不是理所當然這個農村人以為很無聊的道理,知道村子之外的世界很精彩,也很危險,就跟大山深處一樣,然後我再次以犧牲某人整個人生的代價來到上海,看到了高樓大廈,擁擠的人海,昂貴的車,當然最在乎的還是漂亮的女人,真正像山裡畜生在我身上留下疤痕那樣留下痕跡的,有三個,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深刻的一個,但你是唯一一個說出心疼我的女人,我們山裡人不崇高,興許你們城裡人看來還沒有公德心沒有素質沒有修養,但有個道理我娘念叨了一輩子,可以不記仇,但別人對你一點好,就還一點好,甚至要更多。」

    小夭沉默不語,這個被她摟住的後背最後是留給上海這座大城市一個黯然離去的背影,是普通小白領那般的庸碌身影,還是一個站在高處氣焰跋扈到刺眼的背影?她什麼都不確定,她只確定她不後悔把身子交給這個把感恩放在心中而不是嘴上的男人。

    陳二狗轉身,摸了摸小夭的腦袋,道:「我這種山裡人沒見過世面,見過好的東西就想搶到手,即使到手了也想掖著藏著狠狠佔有,生怕丟了,說實話你這樣水靈的女孩是不該被我糟蹋的,但我不是好人,只是想著如何去擁有,窮瘋了的人都這德行,所以這麼快要了你的身子沒有不在乎你的意思,其實我平時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不是我吹牛,進了大山我比任何畜生都要能熬。有一點你放一百個心,你是在我最潦倒的時候遇見的我,我不是沒心沒肺的白眼狼,知道以後該怎麼做。」

    小夭抬頭,伸手摸著他的鬍渣,笑道:「該怎麼做呢?」

    陳二狗毫不猶豫道:「過好日子。」

    小夭纖細手指彷彿玩陳二狗的下巴上了癮,不肯停手,促狹著刨根問底道:「多好?」

    「總得讓那個張兮兮羨慕你吧,所以我得先把顧炬踩下去。」陳二狗嘿嘿笑道,雙手在小妖身上遊走,令她身體忍不住輕微顫抖,剛經曆過破處的身子本就敏感,一挑逗就容易酥軟,兩個人嬉笑打鬧,小夭沒發現這個男人瞥向廚房門的時候那個眼神。

    廚房門口一個身影猛然縮回腦袋,靠著牆壁,拍了拍胸脯,躡手躡腳溜回房間。

    差點被嚇死的張兮兮心思複雜地咒罵道:「該死的混蛋,什麼陰森森的眼神,我又不是你的獵物,跟你也沒不共戴天的大仇,至於那麼看我嗎?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比得上顧炬,切,你要能讓他抬著腦袋看你,本格格給你吹簫都願意!」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8章 操你大爺


    真正好看的娘們不是那種乍看驚為天人的禍水,也不是醉眼朦朧獸性大發後躺在身子底下的妞,而是那種卸妝後越看越順眼的白菜,要拱就得拱這種,這話不是陳二狗的突發奇想,而是自稱性愛專家的王虎剩總結說明,本來陳二狗也沒什麼感觸,碰上小夭後才恍然大悟,感慨祖墳終於冒了青煙讓他撞見一顆百看不厭的白菜,清晨洗臉刷牙加上吃早點,陳二狗都在欣賞這顆屬於自己的白菜,恨不得把她圈在自家菜圃內慢慢品嚐,這齷齪想法確實符合他的小農意識。

    小夭今天特地穿上一身要多清純有多清純的衣服,打扮得比**還**,就那麼讓陳二狗觀賞,雖然起初心底有些羞澀,但漸入佳境,偶爾暗送幾個心有靈犀的秋波,撩撥得陳二狗恨不得將其就地正法,張勝利說得對,男女床上的事情就不能開個頭,一有第一次就剎不住車,興許小夭本身對這事情沒太濃郁興趣,可眼前那頭昨晚剛折騰了她半宿的牲口想啊,她如何表現都像是在欲拒還迎。

    在永和豆漿店舖陳二狗囫圇吞棗解決掉早餐,賊笑道:「離我上班還有半個鍾頭,要不回你公寓?」

    傻眼的小夭嬌羞道:「張兮兮睡著呢,她睡眠很淺,你就不怕她一手水果刀一手菜刀找你麻煩?」

    陳二狗大笑道:「開玩笑,開玩笑,我不敢上班遲到,老闆娘忒精,而且飯店內的時鍾總是比北京時間快幾分鍾,一遲到就狠狠扣工資。」

    陳二狗很享受這種被四周雄性牲口鄙視和嫉妒的眼神,牛糞咋了,癩蛤蟆咋了,我是一坨插了鮮花的牛糞,我還是一隻吃了天鵝肉的癩蛤蟆,眼紅死你們。小夭大致也猜得出這個傢伙的那點心思,所以很配合地作小鳥依人狀來刺激周圍恨不得把陳二狗丟臭水溝的異性,漂亮女人沒腦子,這話未必准,起碼小夭覺得身邊的死黨都挺精明,例如張兮兮看著很好被佔便宜,但真想把她糊弄上床不花個幾萬大洋根本是做夢,而且這肯花錢的冤大頭還得相貌英俊腦子靈光,總之小夭感覺就是張兮兮在玩弄男人,把花瓶角色扮演到極致也是需要相當道行和智慧的。

    因為不想坐出租車,小夭早上特地上網幫陳二狗查詢了公交路線,在公交車站望著陳二狗擠上車,直到公交車遠去,小夭才緩緩走回公寓,無疑如陳二狗如說他不是擅長風花雪月那一套的情場老手,小夭笑了笑,突然有種跟他同居的衝動,每天給他洗洗衣服做做飯菜也不錯,她本就沒做闊太太的野心或者女強人的慾望,做個一門心思放在小家庭上的賢妻良母就挺好。

    能有個人等待著,不管有沒有結果,起碼比渾渾噩噩望著空蕩蕩的將來來得讓人安心。

    他的世界中肯定還會陸續出現這樣那樣的女人,對於這點,小夭揚起拳頭惡狠狠道:「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來三個我全殺光!」

    路邊幾個晨跑的大伯大嬸被這水靈孩子的話語嚇得趕緊加快速度,小夭收回拳頭偷偷吐了吐舌頭,小跑回公寓,恨不得向全世界大聲嚷嚷「我是女人啦」。

    小夭的出現一定意義上打斷了陳二狗的原定步驟,當王虎剩領著那位據說在湯臣一品別墅區做保安的親戚來到阿梅飯館,陳二狗就決定辭掉阿梅飯館的動作,讓這個人頂上,初看這個王虎剩的親戚,如何都不能將有血緣關係的兩者聯繫在一起,王虎剩邋遢猥瑣得驚世駭俗,這傢伙卻差不多能算玉樹臨風那個級數的帥伙子,王虎剩看女人總喜歡色迷迷瞧屁股,做什麼說什麼都能把原本正經的變作猥褻,典型的反面角色,但這個男人卻彷彿天生演正派的料,反複觀察打量都目不斜視正義凜然的緊,個子比陳二狗稍高,體格也壯實一些,不善言辭,與王虎剩是兩個極端,見到陳二狗也只是簡單自我介紹:「王解放,和王虎剩是表兄弟,我得喊他哥。」

    如果不是王虎剩透底,陳二狗真不敢相信這傢伙能膽大包天地去計劃盜竊湯臣一品別墅內的古董收藏,本來老闆娘很不樂意陳二狗辭職,但順手揩油見王解放身子結實尤其是胸肌驚人,臉蛋也順眼,立即就不反對,中午陳二狗請客,點了一桌子菜,望著啞巴差不多的王解放道:「白天你和虎剩在飯館忙,工資是不高,但一個月足夠應付你們的房租吃飯,然後晚上輪流去SD酒吧做保安,沒大錢讓你賺,但一個月存一兩千不難,行不行?」

    王解放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呲牙咧嘴貌似恨鐵不成鋼的王虎剩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罵道:「給你兩份工作也不知道感個謝,沒教養的東西,以後別跟別人說是我弟,我滲得慌,丟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被王虎剩這個在阿梅飯館地位還不如張勝利的犢子狠狠教訓了一通的王解放非但不惱怒,反而一本正經老老實實地朝陳二狗道:「謝謝狗哥。」

    陳二狗搖頭道:「不需要,都是東北人,能幫忙就幫。」

    「操你大爺,沒大沒小,怪不得一輩子沒個出息,狗哥不動筷子,你急個啥,急著投胎啊?!」

    王解放剛準備拿起筷子夾菜,就又被王虎剩一巴掌蠻橫拍在腦袋上,差點沒整顆腦袋砸到菜盤子裡,把整間阿梅飯館的人瞧得瞠目結舌,以前誰都沒發現王虎剩這渣是這麼有男人氣概的爺們啊,再說這個叫王解放的男人也斷然不是那種尋常人好欺負的孬種,怎麼碰上了王虎剩就焉了,連陳二狗都很費解,這個男人也不覺得丟人,心平氣和地放下筷子,屁都不放一個。

    陳二狗第一時間想到富貴,繼而釋然一笑,這個肚裡估摸著挺有貨的王解放跟富貴其實截然不同,他的隱忍僅限於針對王虎剩,即使面對自己這個打賞他兩個飯碗吃飯的人,他也照樣沒什麼好感,不冷不熱,遠不是富貴那種讓人覺得發自肺腑的憨傻,但跟山裡畜生打交道多了的陳二狗直覺告訴自己這傢伙是個危險角色,指不定就是只深山裡喜歡單打獨鬥的紅眼黑腹蜂,能蟄死人。

    陳二狗第二次對王虎剩刮目相看,能把這種人降伏,總不能是光靠那點在乞丐村最不值一提的狗屁血緣把?

    吃完飯陳二狗和王虎剩習慣性地在梧桐樹下抽菸,以王虎剩的手腳就算是想從SD偷出一個大活人來都不值得驚訝,更別說幾包好菸,連帶著陳二狗都享受到了大款的福利,天天不是抽中華就是抽芙蓉王,今天這包據王虎剩說是很早就被江蘇政府用作招待煙的蘇煙,王解放站在他們身後,木頭樁子一般,王虎剩連正眼都懶得瞧他,只顧著陪陳二狗吞雲吐霧,道:「你把工作辭了,就只專心抓酒吧那一頭了?」

    陳二狗笑道:「不是,我打算接下來大段時間白天就去上海各所大學逛逛,選一些實用點的課程偷溜進去旁聽,前些時候亂七八糟的書是看了不少,可總覺得不踏實,後來發現是沒個大綱和准心,有點事倍功半,再過些時候就考幾個能混飯吃的證,不能渾渾噩噩過日子,現在反正不愁餓死凍死,就出去走走,有個女人跟我說一個男人站得高點才能看得遠,我是山裡人,這個道理好歹懂得還算透徹。」

    「是這個理。」

    王虎剩點點頭,然後轉頭斜瞥了眼王解放,似乎一看到這個親戚就有氣,也不知道是嫉妒王解放比他長得端正還是欠了多少錢沒還他,又破口大罵道:「聽到沒,得用頭腦混飯吃,腦子是啥知道不。你還以為是在山溝溝裡啊,就知道用拳頭,在上海這種大城市,就得用腦子和**,操你大爺,真不知道你怎麼會是我親戚,雞吧倒挺大,腦子跟我咋就相差那麼遠。」

    「別老是操你大爺的。」

    實在受不了這鳥人一口糙話的陳二狗一巴掌拍在王虎剩腦殼上,幸好髮膠用得多,沒拍亂他每天早晨花半個多小時精心打理的髮型,王虎剩在表弟面前很老虎,到了陳二狗這邊就跟小貓一樣,只顧著心疼他的髮型,嘀咕道:「那傢伙不罵不長記性,我們東北爺們就是糙,罵他幾句頂個球,他還敢剁了我閹了我不成,他要敢,我還真就認了他這個親戚。」

    「對了,逮鷹的事情你別落下,過了季節就不好弄了。」陳二狗提醒道。

    「你放心,現在有瞭解放,就准誤不了你大事,他以前在老家就沒少幹掏鷹窩或者張網抓鷹的勾當,弄幾隻松子風頭蒼鷹什麼的小畜生不難,我以前做邪門歪道事情的時候他就盡折騰一下雞毛蒜皮的事情,大事不成氣候,小事情還算湊合,以後二狗你要使喚他千萬別跟我客套,要辦砸了事情我幫你打斷他的手腳。」王虎剩承諾道。

    聽到這個根本不算誇獎的誇獎,如標槍一般站在梧桐樹下的王解放嘴角微翹,似乎很開心。

    王虎剩突然壓低嗓音奸笑道:「昨晚做了沒?」

    陳二狗點點頭,眯著眼睛吐出一個煙圈,似乎在回味。

    王虎剩伸出大拇指,道:「牛逼槓槓的,是條漢子。」隨後這廝納悶道:「難道現在越水靈的妞越喜歡褲襠裡那玩意小的牲口,我長得這麼帥,褲襠那麼鼓,怎麼就連小夭那妮子十分之一漂亮的妞都沒機會趴過呢?」

    陳二狗一腳踹翻這傢伙,罵道:「**你大爺!」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13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14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39章 殺豬


    得知陳二狗已經辭職,李晟吵著嚷著要跟陳二狗混黑社會,恨不得立即就拿著西瓜刀帶著一大幫子小嘍囉,去把學校那群瞧不順眼的兔崽子砍成植物人,結果被老闆娘拎著耳朵拖拽回二樓關禁閉,李唯在陳二狗給她補課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直到陳二狗起身離開,才不輕不重說了句忘恩負義,陳二狗沒有放心上,怎麼可能去苛求這麼大的孩子就理解生活的艱辛和不易。

    第二天最後一次送李晟去上學,一路上這小犢子都死纏爛打要求做陳二狗的心服小弟,還出賣了他老姐發誓一定讓李唯做陳二狗二奶,陳二狗懶得理睬這小屁孩的胡言亂語,直接賞了李晟幾個板栗讓他徹底安靜下來,送完李晟,他便去了趟離學校很近的一家博庫書城,不大只有一樓,他特地翻閱了不少法律和經濟類書籍,結果在英語參考資料區域碰到了李晟的班主任,關詩經,一個介於妖嬈熟女和知性女性之間的漂亮女人。

    王虎剩總在他耳邊嘮叨慫恿說這個歲數的女人最有韻味,在床上的風姿也最撩人,陳二狗沒往深處想,也沒那個想像力,只是剛結束了處男之身,對女人的身體構造總算有些熟悉,再看女人,眼光和角度就大不相同了,她的臉蛋只是輕輕一瞥,便繼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胸部和屁股上,關詩經這種正經人家出身的良家淑女哪裡經得起陳二狗這種玩味眼神的侵犯,象徵性點頭問好後便準備離開書店。

    「李晟那孩子其實很聰明,只不過他還沒找到那個能讓他崇拜的老師而已,如果學校有那樣的園丁,我不敢說他拿全年級第一,拿個班級第一,真的很容易。」陳二狗收斂放肆眼神認真道。

    「每一個老師都在盡心盡力教育學生。」關詩經皺眉道,她對陳二狗這番話中的隱含意思很不滿,在她看來老師也是人,最反感有人出於逆反心理醜化這個職業也不喜歡別人刻意神化這個職業。

    陳二狗終於把注意力再度放在她的臉龐上,他對戴眼鏡尤其是關詩經這類精緻眼鏡的人都懷有一種本能的羨慕,覺得賊有文化,起碼表面很像有家教有修養的人物,也不嘗試去解釋或者反駁她,任由她轉身離去,留給他一個婀娜身影,西裝短裙職業裝將她屁股包裹得嚴嚴實實,曲線畢露,陳二狗露出個笑臉,因為想到王虎剩這牲口的一句口頭禪:婆娘床下越正經床上越放蕩。陳二狗轉身繼續搜尋英語入門教科書,心想等咱發達了,非得嘗試下這種看起來神聖不可侵犯女人,看是不是如王虎剩所說表裡不一。

    如果遠去的市優秀教師關詩經知道這傢伙的內心想法,保不準就會惱羞成怒賞給他一高跟鞋,來一記姿勢優美的撩陰腿。

    晚上陳二狗沒去成SD酒吧,因為黃昏時分胖子劉慶福那個美豔熟女雁子開車找上了阿梅飯館,說要請他吃飯,陳二狗不好拒絕,而且也想免費嘗個鮮,貌似來上海大半年就沒吃過一頓山珍海味,這個胖子出手應該不至於太吝嗇,要不然就對不起他那身肉。王虎剩不動聲色地讓陳二狗帶上王解放,不明就裡的陳二狗還是很默契地沒有反對,跟胖子說王解放是他一位剛到上海的親戚還沒地方落腳,眯起眼觀察王解放的胖子被熟女雁子捅了一下手臂後很豪爽地說順道一起吃個飯,不嫌棄就去 SD酒吧二樓桌球室幫個忙,於是王解放的就業問題一兩句話就定了下來,對此王解放依然是不鹹不淡不死不活的冷漠神情,最後倒是一旁的王虎剩拉著他一起對胖子劉慶福低頭哈腰,一副感恩戴德的卑微姿態。

    漂亮女人雁子沒坐前排,反而坐到了後排陳二狗和王解放中央,開車的劉胖子笑而不語。

    王解放正襟危坐,雙手再老實憨厚不過地放在膝蓋上,微微撇過頭,始終盯著窗外的風景,那張原本英俊的臉龐因為生硬的刻板而容易讓女人失去興趣,雁子只是看了他幾眼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陳二狗身上,濃郁香水味撲鼻而來,陳二狗覺得呼吸都有點困難,這款香水實在濃烈了點,好像這熟透得跟水蜜桃一樣的娘們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風騷一樣,陳二狗不是很好這一口,提不起太大興趣,不過她低領帶來的春光乍洩,讓陳二狗一飽眼福,加上這雁子時不時擺出個撩撥人心的姿勢,讓在某個領域初出茅廬的陳二狗有點小小的血脈賁張,一個抱著反正佔便宜不償命宗旨的刁民,一個存心要勾引男人的嫵媚熟女,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赤裸裸一對兩廂情願的狗男女。

    被挑逗了忍耐個十幾分鍾是件性福的事情,可一個多鍾頭下來,是個正常男人都要崩潰,陳二狗不得不收回在雁子那兩條黑色絲襪包裹的修長大腿上的視線,問道:「劉老闆,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胖子劉慶福笑道:「去上海外灘3號,一家叫黃浦會的餐廳。」

    陳二狗尷尬道:「難道是所謂的西餐,我可連刀叉都不會用,去了劉老闆可別嫌棄我給你丟臉。」

    胖子哈哈笑道:「不算正統西餐,很中化的西餐廳,你就放心拿筷子吃,挑那個地也不全是奔菜餚食物去的,主要是風景不錯。這餐廳被《福布斯》評為最昂貴的餐廳之一,東西確實不便宜,要不是請你,我一般不去那裡,不過你放心點單,一頓飯能把我吃窮算你厲害。」

    事實上到了黃浦會大模大樣坐下後,陳二狗還真沒打算給劉胖子省錢的意圖,從眼神略微詫異的服務生手中接過菜單便盡挑貴的點,雪蛤銀耳燉燕窩?啥?這玩意還分等級?當然是最好的。鮑魚?鱈魚?鵝肝?都要了,陳二狗一點都沒有客人的思想覺悟,大手一揮,翻菜單的速度讓服務員都目不暇接,幸虧劉胖子早有了大放血的心理準備,那張笑臉依舊燦爛,黃浦會什麼都好,就是空間小了點,座位之間空隙不大,興許隔壁那桌人放個屁都聽得到,既然敢一屁股坐下來,劉胖子好歹也是混出頭的人物,不怕被陳二狗當肥豬狠狠宰一刀。陳二狗一口氣點了一堆這輩子見都沒見過聽都沒聽過的玩意,幾個生僻單詞還特地請教了一下一臉鄙夷的服務員,到最後媚笑兮兮的雁子只是點了個蛤蜊羊肉燒賣,劉胖子則點了瓶不知道啥酒莊的洋酒,陳二狗這才有時間慢慢回味這座奢華餐廳內部裝飾,門口的落地水晶吊燈和牆上的雕金盤龍讓這只土包子感受到一種迎面而來的華貴氣焰,不停嘖嘖稱奇,而跟路人甲一樣不會讓旁人產生存在感的王解放只是望著窗外的外灘風景,讓陳二狗驚嘆從湯臣一品別墅出來的保安就是不一樣,這從容氣勢完全不輸給埋單的劉胖子。

    劉胖子似乎也對王解放這位啞巴男比較滿意,有這樣的員工老闆自然高興,起碼每月那一兩千塊錢沒白花。

    陳二狗環視一週,嘀咕道:「傻帽兒才自己花錢來這吃飯。」

    突然一陣恍惚,又想到張兮兮那句無心之語,你有一千萬都不知道該怎麼花,陳二狗反複咀嚼著這句話,酸澀呢喃道:「一個張家寨村民要有了一千萬,第一個想法肯定就是娶十個有奶子有屁股的媳婦,生一堆狗崽子,然後就是蓋一棟全村最漂亮的房子,再然後呢,沒了,這就是我們的可悲之處。」

    陳二狗本來試圖化悲憤為食量地解決食物,沒想到他點了那麼多菜不但上菜速度奇慢,而且都無一例外屬於那種盤子超大菜量極小的,當得上滄海一粟這說法,要不是劉胖子和雁子拉著陳二狗早就討說法去了,他一個農村廝混長大的人,哪管什麼色香味,只求吃飽,份量足才是最緊要的。

    陳二狗得知那瓶酒要幾千塊後就猛灌,生怕會剩下一滴,不得不中途離開位置去了趟洗手間,不看不要緊,一看下一跳,這廁所就跟老上海三四十年代的文物建築一般搞得陳二狗愣是撒不出尿,太乾淨太奢華,憋了半天陳二狗怒罵道:「他大爺的,這是茅房還是酒店啊,就他媽知道整些妖蛾子。」

    他旁邊一個尿完後不忘搗騰幾下胯下那個還算雄壯玩意的青年瞥了眼陳二狗,嘴角勾起個迷人弧度,原本平淡無奇的一張臉頓時有股子讓女人犯花癡的壞壞意味,拉好拉鏈道:「哥們,把這裡當做你心目中某個最想草的小妞的漂亮臉蛋,然後你就能尿出來了,包你靈驗。」

    陳二狗最終還是尿出來了,至於那個妞是誰,誰都不知道,通體舒泰的他看了眼用洗手液擦手的年輕男人,一身光鮮打扮,但不張揚,不會刺眼,很含蓄,讓陳二狗這個鄉下人都覺得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東西叫作底蘊,道:「哥們,你這法子靈光。」

    那青年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水滴,道:「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你看這就是老一輩們想像力的極致,哥們,其實這地方還不算什麼,上海有趣的地方海了去,有趣的妞也多,等你口袋裡有錢了,都會見識到。不覺得我裝逼的話,我就送你一句話,上海沒啥不可能的事情,周正毅那王八羔子二十多年前還不是賣餛飩的,只要敢想,指不定狗屎運就來了。」

    陳二狗照葫蘆畫瓢也學著他洗手,笑道:「你說的這話中聽,不過一點都不像是穿你這身衣服的人會說的。」

    青年彷彿也不急著出門,好奇道:「哥們,看你穿的,也不像來這裡消費的吧?」

    陳二狗對著鏡子理了理髮型,道:「有人要做豬,還請我上了桌,不殺他就對不住他了。」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0章 小爺


    生活多得是平淡無奇的擦肩而過,偶爾激起幾個水花便已是天大的緣分,來到上海這座城市圖個長見識的陳二狗只覺得孫藥眠孫大爺是個人物,再就是剛才那個在洗手間碰到的青年也不簡單,至從在曹蒹葭身上學會如何看人城府深淺底蘊厚薄後,陳二狗便嘗試著用一種新眼光看待身邊的人和事,王虎剩,劉胖子,老闆娘,甚至張勝利,都被他審視了一個遍,讓他找到了高中時代做一道艱難數學解析題的樂趣。

    回到座位,陳二狗環視一週,沒發現那年輕男人的身影,這一頓吃了兩個鍾頭的飯也將近尾聲,王解放既沒有像個鄉巴佬對著一桌子珍饈狼吞虎嚥,也沒有矜持忐忑地不敢下筷,他的吃相讓陳二狗想到了每一筷子都一絲不苟的曹蒹葭,最後笑眯眯的劉胖子結了賬,因為是刷卡,陳二狗也不知道這一餐到底花去這胖子多少大洋,保守估計不下四五千,這豪爽的作態讓陳二狗羨慕不已,有錢就是腰桿直。

    把陳二狗和王解放送回阿梅飯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胖子劉慶福載著雁子回公寓,那輛奔馳穿梭在這座晚上更璀璨耀眼的國際都市,他問道:「一路上那個二狗沒揩你油做點小動作?」

    坐在副駕駛席的雁子抽著一根細長女士煙,優雅吐出一個煙圈,望向窗外那番看了十幾年的夜景,道:「陳二狗有賊心也有賊膽,可就是忍著不動手,別看我身邊另一個王解放一動不動似乎比他要正經的多,可兩腿之間的髒東西早勃起了,相反看起來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下去的陳二狗沒有半點實質性動靜,一個農村山溝裡跑出來才半年多的男人哪來的這種定力,有點不像話。」

    劉胖子扭了下臃腫身軀,壞笑道:「那東西不髒,兩千萬人的上海每天晚上都有幾百萬女人在吞吐那玩意吧。」

    眼神嬌媚的雁子一巴掌拍在劉慶福襠部,差點沒拍散這個胖子三魂七魄,踩了急剎車罵道:「小娘西皮,找死啊,拍壞老子命根子,你就等著被賣去做雞吧。」

    「拍不壞,你不老說金槍不倒,又不是銀桿蠟槍頭,沒那麼容易報廢,再說了我這手什麼事情沒做過,會沒點分寸?」雁子媚笑道,等劉胖子啟動車子繼續前行,轉過頭,印在車窗上的是一張充滿鄙夷和作嘔的臉蛋,依舊漂亮,但交織怨恨、不屑和憤怒,用只有她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道:「雞吧長得跟體型成反比,每次都要老娘摸索半天才找到那根小鉛筆,還怕拍壞,賣我做雞?我賣你做鴨免費別人都不會要。」

    這座城市,同床異枕的情人似乎要多於同床共枕的男女。

    ——————————

    到了阿梅飯館,陳二狗知道王解放沒吃飽,便又點了一桌夜宵,這一次王解放果真等陳二狗動筷子後才拿起筷子,對陳二狗也一直稱呼狗哥,給SD罩場子後老闆平時就儘量少讓李晟跟陳二狗黏糊在一起,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憐李晟只能在二樓遙望著與王解放不停乾杯的陳二狗,這孩子滿腦子就是與和諧社會格格不入的思維,碰上陳二狗算是他找到了一盞指引他誤入歧途的指路明燈。這個時段飯館空閒,老闆和老闆娘不知道是不是撩撥出了事情幹柴烈火去了,飯館一樓也就陳二狗和王解放。

    「怎麼想到去湯臣一品做保安了?」陳二狗隨口問道。

    「踩點。」王解放愣了一下,用平淡無奇的話語說出了個讓陳二狗大吃一驚的詞語。如果沒記錯王虎剩說這傢伙在湯臣一品做了三年保安,這點踩得可不是一般耐心。陳二狗本以為王解放只是無意窺視到了某棟別墅內的值錢古董才有了企圖,可真相似乎從一開始就很非同尋常。

    「狗哥,既然您能被表哥當做兄弟,我就不跟你打馬虎眼玩虛的那套,該說不該說的,只要你想聽,我就一股腦抖摟給你。」

    王解放瞧四周沒人,沉聲道:「以前有段時間,大概是三年左右的時間,我跟著表哥走遍北方,專幹挖墳盜墓這種損陰德折陽壽的勾當。跟信得過的買主做買賣的話他們在挖墳前就守在旁邊,拎著一麻袋錢,一萬塊一疊,搗鼓出一件就當場拿出一件的錢,其中有次在河北挖出了不少寶貝,那是一座清朝正三品的墳墓,好東西多,小爺,也就是我表哥,本來好心提醒他們別急著把那具乾屍搬出棺材和墳墓,那幾個大買主不肯聽,結果搬到後備箱後沒多久就腐爛,流了一車子的屍水,結果小爺被其中一個仗著有錢就裝大爺的王八蛋罵了句娘,小爺氣量大,沒計較。不過我心眼小,這筆帳,得算清。」

    陳二狗聽得津津有味,雖然對挖人祖墳這種事情感到毛骨悚然,但也不至於咬牙切齒,畢竟挖墳的再猖獗也不會對他爺爺那麼小土包墳頭感興趣,風水差,家裡窮,估摸著除了祭祖的陳家人誰都不會去瞧上一眼。

    王解放巡視一週,喝了口啤酒,繼續道:「我就暗中記下了那輛轎車的車牌,事後那批文物被他用『文物帶工』的法子搗騰到香港後賺了好十幾倍的錢,我一路摸索到上海,他有一個老婆兩個情婦,一個在北京一個在香港,老婆女兒都定居在上海,最後我選定了他名義上的家,湯臣一品別墅,用了三年時間,摸清了所有底細,最後只差一個策應的人手,小爺來到上海後知道了計劃,沒打也沒罵,說是介紹個人給我,最後這事情黃了,小爺讓我別幹那事情,直接奔你這裡討口飯吃。小爺說向東,我從來不會朝西挪半步。」

    陳二狗感慨道:「三年,虧你有這個耐心。」

    王解放那張刻板到單調乏味的臉龐露出個古怪笑意,啃了口大蔥,平靜道:「我把那王八蛋的老婆和女兒一起上了,日子不單調,我辭職她們不知道,否則兩個娘們中肯定至少有一個會要死要活跟我私奔。」

    爆笑的陳二狗伸出大拇指,罵道:「你小子的雞吧比你表哥好使喚多了。」

    王解放搖了搖頭,道:「我那些都是下作的手段,小爺早把話跟我說死了,我這輩子就只能做下三濫的事情,走下九流的路子,否則活不久。」

    陳二狗對王虎剩那套看相瞧風水的把戲不感冒,也信不過,倒是對挖墳盜墓這個見不得人的行業有不少興趣,王解放不是憨人,一眼就瞧出了陳二狗的想法,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軟,估摸著是半天相處下來覺著陳二狗這人還湊合,便解釋道:「小爺說了,咱們中國活人的陽宅變數很大,難琢磨,腦子平平的人一輩子都踏不進門檻,但死人的陰宅擇地原則自打有《易經》以來就一成未變代代相傳,所以找墓並不困難,只要是真正的風水寶地,一般都有大墓,墓中必多寶物。小爺聰明,跟他師傅學了幾年後便自己摸索出一套望聞問切的法子,望不難明白,就是看風水,小爺經常念叨著三年找脈十年點穴,大致就是那個理。這聞學問就大了,不是我跟你吹,小爺能把兩個相近朝代的土壤氣味差別分出來,你要不信有機會你讓他給你演示一下。至於問,門道不深,就是跟當地老人套近乎,看那地方有沒有出過高官將相達官貴人,這才是真的踩點。切,才是最深奧的,小爺之所以被道上的朋友稱作小爺或者榜眼,就是他總能告訴我們最精準的打洞位置,以最短的距離直插到棺槨,至於用什麼牌子的雷官、、使用多大的力量、放多少,小爺都會事先吩咐,還有就是『瞎眼摸』,要是僥倖碰上了官階高的乾屍,小爺說你不能對著它們眼睛瞧,要摸東西得閉著眼,從頭摸起,經口至肛門,最後到腳,一絲不漏。做我們這行,在挖之前一般都要開瓶白酒撒潑在墳包周圍,尋常做這行的糙人都是沒個講究隨便折騰瓶酒,但小爺不同,他得先看土,確定了墳墓的朝代,他會用不同的白酒,所以小爺會準備汾酒古井貢或者竹葉青茅台等十幾二十種老酒,他說挖墳損人損己,墳裡躺著的嘗上點對口的好酒,怨氣會小點。」

    陳二狗感慨唏噓,真沒想到王虎剩這傢伙還有這道行,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解放猛灌一瓶酒,一抹嘴,道:「狗哥,今天咱高興,就跟你說些平時悶在屁眼裡打算一輩子不吭聲的掏心窩的話,我跟著道上一個個敬稱作小爺的表哥跑了五六個省份,跟我們打交道的就沒一個厚道貨,什麼樣的險事惡人沒見識過,幹我們這一行,必然是一個人下去取東西,一個人守在上面,做這活的絕對要知根知底的搭檔,否則要圖財害命容易的很,等東西吊上來,把面上的土澆下去回填,活埋了,東西就是你一個人的了,別說是朋友,就是親兄弟看到價值幾十萬的寶貝也幹得出這種缺德事,我跟著表哥,對,表哥是看不起我,不喜歡我喊他表哥,可跟著他刨了幾十個墳,哪一次不是他親自下去,讓我在上面吊東西?他這是把命都交給我了啊!你說他瞧不起我損我幾句罵我幾句踢我幾腳,算什麼?!我王解放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不信王!」

    陳二狗沉默,也一口氣干光一瓶酒,腦海中那個打定主意要一輩子梳著中分漢奸頭的猥瑣男人,似乎永遠背著那隻尿素化肥袋,穿著那雙假冒得很拙劣的破舊耐克鞋,露出一口抽菸過多的黃牙,笑眯眯對你說:「我乃王虎剩大將軍。」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15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18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1章 做鴨


    面紅耳赤的王解放醉醺醺,啃著大蔥,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一只腳抬在椅子上,很有東北爺們的豪放姿態,喝光了一整箱啤酒,陳二狗特地出門買了瓶北京二鍋頭回來,興許是王解放一口氣喝掉小半瓶的緣故,白天保守謹慎的他紅著一張關公臉放開了嗓子道:“做我們這行,被咒生兒子沒屁眼是常有的事情,是在挖人祖墳啊,還有比這更缺德遭天譴的事情嗎?誰第一次做都怕,可一想到大的青銅器立器一件一萬,玉器大件五六千,小飾件一件都得二百,都是一疊疊的錢啊,一個個都瘋了,都他媽不要命了。

    我沒小爺那胸襟氣魄,他分文不取,全讓給我們這幫人,他求個心安,我們不行,為了錢會分贓不均,會內訌會拿鏟子削人腦袋,我們只求這輩子榮華富貴,小爺看得到來世是做人還是做畜生,我知道他在看我們這群小卒子的大笑話。說出來你也許會笑,咱那一大幫到最後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怕的亡命之徒,三天兩頭就怕小爺不罵個幾句,小爺罵了,比喝上半斤燒刀子都來得舒坦。後來因為那次風波大伙都散了,大家各奔東西,該死的都死了,該遭報應的也都遭了罪,真過上好日子的沒幾個,我算好的,因為出事前小爺有照應著,總算留了條賤命苟活到今天,有些時候躺在湯臣一品別墅里的豪華大床上,玩弄著那兩個騷貨的白嫩身子,我都惦記著小爺的好,能給他做牛做馬,不丟臉。”

    “一鏟子下去拉出土來,帶沙的,八成清代墓,石灰的,則是明代,帶五花夯土的是戰國墓。北京那邊用柏木棺材多,很多都沒爛,有些地兒則都是青磚。撞上大磚頭的准是大買賣,指不定王爺妃子就睡在里頭,唉,不說這個,用小爺的話說這行就是扯蛋。”

    “狗哥,我現在算是看透了,其實人與人藏在娘肚子里的時候一樣不分貴賤,只是投胎的地方不能選錯,小爺就是投錯了胎,他要是生在城市,怎麼說也比如今住在湯臣一品的一些個雜碎強。”

    那一晚王解放斷斷續續嘮叨了很多,到後來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扯些什麼,這個平時幾百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個屁的家伙似乎想要一口氣把一輩的話都說光,所幸那天生意也出奇的差,等王虎剩叼著根煙從酒吧回來,飯館也沒顧客光臨,否則陳二狗真不敢讓這個刨了幾十座墳的家伙暢所欲言。

    但這一席話,讓陳二狗對這位王虎剩親戚了解個大概,不敢說徹底,畢竟才半天,但這個為了一句話便敢從北方跑到上海睡母女花的漢子值得交往,雖然沒到掏心掏肺的地步,但做朋友絕對沒問題,那晚陳二狗讓爛醉如泥的王解放睡他的地鋪,自己則拿了本殘破不堪的大塊頭《宏觀經濟學》蹲路燈下翻到清晨,等王解放起床去阿梅飯館打工,這才回去睡覺,睡到中午,囫圇吃了個午飯,便一路摸索加問路尋找到小夭的公寓,有兩件事情,一來想借一整套大學基礎教科書,二來則想詢問小夭的真實名字,連人家的床都爬上去了,卻還不知道這女孩的名字,陳二狗一想起這事就滲得慌,不踏實,雖然本名一直沒人肯用,二狗這稱呼如影隨形地從張家寨帶到了大上海,不過名字里帶個狗字不意味著做人可以太狗。

    找到了小區,卻不知道幾十棟樓房中哪一棟才是小夭所在的公寓,只好蹲在小區門口守株待兔,結果從中午等到傍晚,手里那份《南方周末》翻來覆去足足一字一句閱讀了三遍,終于把剛從學校上完課回來的小夭給等到,把受寵若驚的小夭給給感動得稀里嘩啦,摟著陳二狗大庭廣眾之下差點便上演了出十八禁畫面,小夭帶著陳二狗來到小區公園,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整張小臉滿是不含半點雜質的雀躍,道:“想我了?”

    陳二狗不知道是真老實還是假正經,道:“想跟你借些大學教材,上海大學多,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考上大學,因為這個整個村子沒少戳我脊梁骨,這件事情娘沒從說過我什麼,可她心里總有遺憾,我想自考,拿個證給她瞧一瞧,這恐怕是我娶媳婦之外最能讓她開心的事情了,她身子不好,我也不想在上海渾噩糊塗廝混日子。”

    起先小夭嘟著嘴巴有些不樂意,可聽到後面便很乖巧地點頭道:“張兮兮就有一套,保證每本書一頁都沒翻過,嶄新到可以當新書賣,你拿去就是了,她雖然說話難聽了點,但人不小氣,成了朋友就更好說話了。”

    本來給小夭輕搖著秋千的陳二狗突然一把從背後抱住這妮子,聞著她身上香噴噴的味道,這股淡雅清香在陳二狗鼻子中無疑要比熟女雁子那種濃郁香味來得更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他橫空出世以一種蠻橫姿勢闖入她世界的緣故,小夭穿著打扮越來越清純,本來微卷的頭發也特地花了七百多塊拉成直發,剪了一個很淑女的發型,漂亮高跟鞋換成了白色帆布鞋,清涼短裙換成了牛仔褲,對細節有一種偏執追求的陳二狗自然清晰察覺到這種變化,但他沒說什麼,嘴上說不出膩人的話語,但不意味著心里不感動,輕輕抱著她,道:“小夭,你真名叫什麼?”

    “就是小夭啊。”

    小夭輕輕搖晃著小腦袋,摩挲陳二狗那微微帶有胡渣的消瘦蒼白臉龐,動作親昵而可愛,笑道:“我姓沐名小夭,小女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二狗,事先聲明,你可別把我跟酒吧其她女孩子一同看待,我父母都是光榮的人民教師,爺爺外公都是,我也是貨真價實的良家女孩,可不能欺負我。要不是想自費去丹麥,我才不會去酒吧賺錢。”

    陳二狗嗯了一聲,雙手便很符合他特色地不老實起來,幾天沒碰這小妮子,陳二狗那顆騷動的心堵得慌,現在一接觸到這具鐵定讓張家寨農民垂涎三尺的美妙身子,他下半身便很爭氣地有了本能反應,只是他暫時還沒打算讓下半身支配腦子,道:“明天你先帶著我去你們學校做個旁聽生,試試看,如果效果不錯就堅持聽下去。”

    小夭柔聲道:“我們學校不行,師資力量跟不上,你如果真要旁聽還得去大學城,上海大學很多,像複旦和上海交通大學都是全國名牌,接下來同濟大學、華東師范、上海財經、華東政法這類都是很不錯的,你明天先去我們學校感受一下大學氛圍,這個星期我上網幫你把上海好大學的強勢專業以及時間安排都列出一個表單,這樣你可以事半功倍,你怎麼聰明,自學肯定能成材,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能考上複旦呢。”

    陳二狗搖頭道:“複旦不去奢望,爭取考個211工程重點高校名單上的大學,你英語怎麼樣?我最差的就是英語,基礎很差,口語就更慘絕人寰了,根本不堪入耳。”

    小夭眨巴著眼睛嘿嘿道:“我也就一個英語能拿得出手,高考127分,除了英語其它學科都不能見人,因為小時候總想著環游世界,所以學英語很賣力。”

    陳二狗沒說話,小夭卻歪著腦袋冒出一句,“二狗,等你去了複旦或者交通那些名校,一不留神被你碰見啥校花院花或者班花什麼的路邊花朵,你可千萬務必一定必須不能采,聽到沒?就算那些個漂亮花朵對你以身相許,你也得做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滴明白?”

    陳二狗笑著點點頭,道:“人家躲我還來不及,你以為她們都像這麼傻乎乎啊。”

    小夭不置可否,小臉掛著孩子氣的得意洋洋,仿佛陳二狗就是她心目中頂珍貴稀罕的寶貝,巴不得別人不識貨。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這老話可沒有白說的,現如今陳二狗就挺飽暖的,然後摟著一個身子都已經屬于他的小美人兒那麼久,接下來會做什麼勾當不言而喻,小夭在電梯中就差點被這頭牲口全身揩油了個徹底,小夭手小臉通紅慌腳亂地掏出鑰匙開了門,也沒時間管張兮兮那位格格是否在公寓,兩個人便不浪費一秒鍾地順勢滾到了床上,小夭的衣物很快就飄落一地,讓人感慨陳二狗脫女人衣服的天賦跟解剖畜生一樣令人歎為觀止。

    不知道陳二狗這廝是無師自通還是從王虎剩和張勝利這兩頭畜生那里討到了真經,竟然玩起了前奏和調情,骨子里刻意壓抑的野性彌補了手法上的生澀,讓本來實戰經驗就同樣稀少的小夭感受到一種與第一晚截然不同的快感,第一次的陳二狗是類似壓迫性的征服,小夭只能被動接受,但今天不一樣,兩具身體如膠似漆,陳二狗從不否認他對女人的胸部很有欲望,下半身在辛勤勞作的時候他總喜歡不顧小夭的羞澀去仔細把玩欣賞她的雙峰。

    清純到讓人覺得三十歲之前怎麼看都是**的小夭在床上其實有點小嫵媚的,這事情也跟陳二狗的調情差不多都屬于無師自通的范疇,陳二狗一看到那雙乾淨到讓尋常男人驚豔的漂亮眸子,下半身就有無窮的動力,就只想做一頭老黃牛,盡情開墾身下這塊最動人的良田。

    這一次因為是白天,幾乎小夭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沒有被他放過,這座寶藏讓陳二狗在巔峰過後半個鍾頭還在慢慢探索,羞得小夭用枕頭蓋住小腦袋,而陳二狗時不時冒出幾乎粗俗不堪卻別有深意的情色糙話更是讓她嬌嫩小臉能滴水出來。

    等心滿意足的陳二狗套了條短褲下床,小夭已經筋疲力盡,紅撲撲的小臉,沾滿春意的眸子,潔白玉潤的胴體,差點讓瞥了眼後的陳二狗雄風再起,重新提槍上陣,要不是小夭趕緊用被單裹住,指不定就又得被肆意輕薄一次。

    出去喝水的陳二狗見到了正捧著薯片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的張兮兮,這個一臉精致妖媚妝容的女人轉過頭,望著他,陰陽怪氣道:“嘖嘖,不錯不錯,一個鍾頭二十分鍾,可真夠持久的,二狗,你要去做鴨,肯定紅。”

    只穿了條短褲的陳二狗撇了撇嘴,道:“我要做鴨,你這種妞就算給我一百萬我都不做你的生意。”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2章 挪個地


    被徹徹底底傷到自尊的張兮兮猛然起身,氣急敗壞道:“你要真做鴨,本格格就帶上皮鞭蠟燭繩索,不把你玩成殘廢本格格就跟你姓。別說一百萬,從錢包里掏出一百塊我都嫌貴,別以為像豬一樣拱一兩個鍾頭就是本事,你這種小癟三也就小夭鬼迷心竅上了你的賊船,”

    陳二狗一看戰火有擴大的趨勢,一想到等下關于教科書那件事情還得有求于這位心高氣傲的千金小姐,也就閉上嘴巴徑直走入廚房,說完氣話後似乎覺得挺酣暢淋漓的張兮兮也懶得看陳二狗,轉身坐下繼續看她的《動物世界》,看到畫面上有只豹子撕裂羚羊的殘酷畫面,以往最喜歡欣賞這類血淋漓場景的她沒來由想到那個混蛋在小夭身上作孽的姿態,一陣心悸,心有戚戚焉。

    張兮兮下意識斜眼看著廚房方向,貌似生怕這頭畜生像電視上那頭豹子一樣冷不丁竄出來把她按倒在沙發上,隨後上演一出霸王硬上弓的人間慘況,心有余悸地張兮兮想象力很豐富地聯想到平時小夭跟她吹噓他打架如何生猛,掂量自己那點防狼術根本就是繡花枕頭的張兮兮就想回房間躲會兒,結果聽到一聲“站住”,差點沒把她嚇死,轉頭一看是面如桃花的小夭,咬牙切齒道:“胳膊肘一個勁往外拐的死小夭,你是不是想嚇死我然後跟你的奸夫做一對歡快鴛鴦?”

    穿著睡袍的小夭依靠房門,慵懶模樣,臉頰緋紅,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夾帶不可告人的挑逗,害羞笑道:“也不知道是誰膽子大到一個人敢在深夜看《午夜凶鈴》,看的時候還恰巧聽到電話鈴聲都能面不改色,我要能嚇死你,就奇了怪了。”

    張兮兮見陳二狗還沒從廚房出來,稍稍心安,道:“小夭,以後做那事情的時候給我小聲點,本格格可每次都體諒你臉皮薄知道出去開房間,你倒好,門都不舍得關嚴實,我是到了閱盡A片無數有碼也**那種境界的人物,就你們那點小打小鬧豈能入我法眼,下次再吵到我,小心本格格把你們兩個一個拖進我房間調戲一個拖出去閹割一百遍。”

    小夭像是想到了什麼,沒跟張兮兮貧嘴,跑回房間幫陳二狗找到件衣服,沖進廚房給他披上,這個舉止讓張兮兮更是胸悶,她覺得自己還真沒淪落到要去欣賞那小癟三半裸體的可悲地步,一邊感慨陳二狗果然不是個東西竟然這麼快就把可愛純潔的小夭誘騙成小淫婦,一邊偷溜進房間,天曉得那能堅持將近一個半鍾頭的畜生會不會再度發情,連她也給吃得不吐一根骨頭。

    晚上陳二狗陪著小夭一起去SD酒吧,送他們去的是自己有一輛寶馬120i的張兮兮,她雖然恨不得把陳二狗凌遲處死,但對小夭確實仗義得沒話說,在小夭的軟磨硬泡下終于把一疊嶄新書籍砸給陳二狗,出于小女人的記仇心態,每本書中間都被她撕去十幾頁,把他們送到酒吧,張兮兮便去和已經在身在茂名南路的男朋友顧炬彙合,然後還要去新天地和複興公園的官邸,對于這位不愁吃不愁穿的漂亮女孩來說,文憑就是一張破紙,大好青春不趕緊揮霍難道等著嫁作他人婦再去放浪形骸?

    “兮兮給人的感覺就是很難相處,可我知道她其實就是一個淘氣的孩子,任性而倔強,躲在堅強的蝸牛殼里,其實內心很柔軟。”小夭下車後感慨道。

    “你是想說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陳二狗打趣道:“小夭,你可別誤導我,我估計她內心早就想把我大卸八塊後拿去喂狗了。”

    笑點很低的小夭撲哧一笑,拉著陳二狗的手走入酒吧,聽著那幾個女孩點滋味複雜喊了聲“狗哥”,繃著臉不動聲色的小夭其實心底倍兒有成就感,恨不得一進酒吧逢人就說這是我男人,是小夭一個人的,不過她到底臉皮嫩,進了酒吧就去工作,陳二狗便和王虎剩趴在二樓欄桿上拉家常,如果不是王解放的那番肺腑之言,陳二狗還真沒發現這個橫看豎看都一天比一天猥瑣的矮個子男人是有故事的一個爺們,陳二狗這雙手也就跟黑瞎子野豬打過交道,沒想到王虎剩這家伙竟然早就跟死人打上了交道。

    “別用這種曖昧眼神看我,我的英俊瀟灑不是給你一個大老爺們看的,是專門給李唯妹妹和髒兮兮格格用心去欣賞的。”王虎剩叼著根剛順手牽羊來的蘇煙咧開嘴笑道。上海和江蘇近,不少蘇州或者南京的牲口喜歡周末往上海跑,順帶著蘇煙也比較流行,中華這煙雖然價格貴,也能上得了台面,但總歸不太被年輕人接納。

    “還用心欣賞,人家都不拿正眼瞧你。”

    被煙嗆到的陳二狗忍不住笑罵道:“虎剩,你就不能走回正途,正兒八經地讓女人摘下有色眼鏡看你?這個世界上沒多少獨具慧眼的女人,有也未必能讓我們這種升斗小民撞到,僥幸碰上了也說不准是擦肩而過,你淨整些劍走偏鋒的旁門左道,不吃香的。”

    “不怕,連你都拿下小夭到了小圓滿的境界,我估摸著也快渡劫飛升了,只要不是兵解成就地仙就行,乘龍乘鶴飛升都無所謂。”王虎剩文縐縐酸溜溜玩笑道。

    “不跟你扯蛋,說件正事,有機會帶你去趟我老家,你不是會看風水嗎,幫我尋個風水寶地,我要給一人挪個地。”陳二狗眯起眼睛沉思道,似乎想要衣錦還鄉。

    “你願意,那個人肯嗎?”王虎剩說了句極富深意的言語,臉上再沒有半點玩世不恭的浮躁。

    陳二狗陷入沉默的境地,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王虎剩這個一針便見了血的問題。

    “ 老一輩的心血,不能糟蹋,說句天大的實話,我也不敢幫你這個忙,太折壽。我這輩子陰損勾當做太多了,還想多積點陽德,總不能現世報或者下輩子就立馬投胎做了豬狗。”這一刻王虎剩仿佛出世的世外高人,竟帶給人一種指點江山的氣魄,只可惜一觀摩他那張麻花臉和漢奸頭,實在讓人無法將偉岸與他聯系在一起。

    陳二狗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內心有沒有打消這個讓王虎剩這種人都犯怵的念頭,道:“不說這事,王解放這家伙身手怎麼樣?”

    “ 湊合,要放倒四五個壯漢沒問題就是了,都是不入流的把式和野路子,沒辦法,我那個瞎子師傅肚子里也就那麼點貨,我做徒弟的就更不能教給解放什麼真才實學了,不過等有錢了我倒是想有機會讓他深造一下,這粗人底子好,上手快,長拳八極拳那類剛猛拳法適合他。二狗,你別看他一張做鴨子的臉蛋,身上肌肉比你還要結實得多,這種人抗擊打能力沒得說,一流,不是動刀子動槍,一般人讓他打都是自己手疼。”

    王虎剩笑道,雖然在王解放面前從不給好臉色看,但在陳二狗這里還是不吝嗇誇獎的,畢竟王解放這熊人肯為了他這個表哥千里迢迢殺來上海跟人算一句話的賬,甚至連那倒黴蛋的老婆女兒一起推倒後還不忘盜竊,陰險手段不是一般的令人發指。王虎剩點燃第二根煙,也給陳二狗點上,“對了,你接下來要忙學業,鷹的事情你就包在我和解放身上,養鷹對獵戶出身的他來說也是小菜一碟,其實林雕氣胸這類都不錯,能適應南方的天氣,玩起來也比松子這種小玩意來得犀利,否則玩著玩著被喜鵲這種畜生抓瞎了眼就成笑話了。”

    “那就交給他。”陳二狗本來正愁這事,有人幫手頂上是最好。

    “小夭以後怎麼辦?”王虎剩毫無征兆冒出一句,望著樓下忙碌的小夭。

    “走一步算一步,起碼就今天而言,帶上她去張家寨做媳婦是很拉風的事情,這算不算光耀門楣?”陳二狗自嘲道。

    “小夭,小妖。”

    王虎剩搖晃著腦袋,笑道:“如果瞎子沒忽悠我,論起輩分來我還是天師教這一脈的外門子弟,不少在中國道教協會德高望重的老道士都得喊我聲師弟。不過我對小夭不感興趣,懶得降伏,也降伏不了,在我看來還是屁股大的妞有味道,摸起來舒服,還能生帶把的娃。我估摸你以後糟蹋的妞不會少,真正在乎的也肯定不會多,但這個小夭別輕易放棄,她有旺夫相,信不信由你。”

    陳二狗笑了笑,以後的事情誰知道。

    王虎剩突然笑容猥瑣起來,道:“其實那個張兮兮我也就只能遠觀,八成褻玩不到,你要有那個本事,就幫我打一炮,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回來後跟我描述一下戰況就成。看小夭那滋潤的嫵媚樣子,我就知道你那方面本事不小,啥時候把張兮兮給霸王硬上弓了,我喊你聲大爺。”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19 PM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3章 搬救兵


    接下來一個星期小夭晚上幫著陳二狗制定上海各所大學的強項學科列表,白天則陪著他上課,從枯燥乏味的《微積分》到英文版的《宏觀經濟學》,再到照本宣科的《鄧小平理論》,以及導師操一口湖南話的《大學英語》,加上選修十幾門課程陳二狗挨個體驗了一遍,其中有幾個妙趣橫生的小插曲。

    一個是在《邏輯學》上某斯文眼鏡男扮演了一回學識淵博舌戰群儒的角色,一堂45分鍾的課他一個人發言就用去30分鍾,口才一流,旁征博引,讓那位中年婦女的老師都不忍打斷,頗有指點江山舍我其誰的英雄氣概,把頭一次聽到排中律契合法以及換質位法這類邏輯術語的陳二狗聽得一愣一愣,大為拜服,整個大教室近百號人都一驚一乍暈暈乎乎,唯獨眼鏡男一門心思想要打動的小夭無動于衷,忙著跟陳二狗眉來眼去打情罵俏,讓陳二狗著實替那個眼鏡男感到尷尬,有心栽花花就是不開,無奈啊無奈,陳二狗估計那一下課就喝了一整瓶礦泉水的眼鏡男內心開始跳腳罵娘了。

    再就是陳二狗和小夭在學校食堂排隊買飯,剛好碰到難得在學校吃飯的黃宇卿,這家伙非但沒惱羞成怒,反而一見到陳二狗便黏上來稱兄道弟,見到小夭就喊嫂子,還一副恨不得把他身邊一個剛釣到手漂亮女孩送給陳二狗做二奶的謙恭姿態,這使得食堂不少朝陳二狗翻白眼的牲口大吃一驚,而幾個常去SD酒吧蹦迪玩桌球的痞子則踩著拖鞋屁顛屁顛跑到陳二狗跟前,喊了聲狗哥,忙著替陳二狗刷卡付錢,這下子食堂幾百號人立即對穿著雙布鞋的土包子刮目相看,心道原來這農民是個深諳扮豬吃老虎的隱藏高人,被黃宇卿喊了聲嫂子的小夭小心肝撲騰撲騰,俏臉通紅,緊緊環住陳二狗的手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已經徹底淪陷,這個階段的妞,某些事情一旦真要鑽牛角尖,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得知一間不到十五平米的小房子塞進去四個大男人,小夭就強烈暗示陳二狗搬出來跟她一起住,陳二狗臉皮是厚,可還沒厚到要跟兩個水靈女孩睡一套公寓的地步,再說那麼好的房子他住著也不踏實,總覺著一大堆廢舊報紙書刊要真一股腦兒搬到小夭房間,就算她不介意,陳二狗也看著礙眼,太不協調,小夭的房間太過精致而清雅,不是從四川帶來的蜀錦《清明上河圖》,就是從琉璃工坊搬來的大尊琉璃觀音,讓俗人一個的陳二狗每次引誘小妮子做完那下流勾當後都特自慚形穢。

    陳二狗每次在大學教室看到那一排排趴在桌子上睡覺或者看雜志的所謂大學生就很想笑,且不管這是不是一所上海不入流野雞大學,只要隨便拉一個不上進的牲口到他們張家寨,保管村子里最水靈的閨女立馬就倒貼上去。

    大學生,陳二狗對這個原本充滿神聖感的稱呼是越來越不不當回事了,他等著下個星期去複旦等幾所大學感受下名校風范,不指望有智慧與美貌並存的尤物看上眼,只想安心求學,打下基礎,拿個貨真價實的證給娘和富貴瞧一瞧摸一摸。

    晚上小夭跟SD酒吧請了假,因為張兮兮生日,要去市區一大酒吧開生日聚會,本來小夭非要拉上陳二狗,但張兮兮放話要是敢帶上陳二狗那殺千刀的賤人就跟她絕交,無奈之下小夭只好單獨前往。

    本就不想湊那個熱鬧的陳二狗來到二樓桌球室,王解放就在這工作,換上一身制服後愈發得風流倜儻,既有東北漢子的魁梧身板和陽剛作風,也有南方人的陰柔氣息,而且這麼個看似不善言辭的家伙是做過刨墳勾當玩過母女三飛的渣,表面上人畜無害,其實內里不知道吞了多少人骨頭。

    陳二狗到桌球室的時候,王解放正在教一個還算清秀的女孩打斯諾克,聽別人說他來工作後桌球室的女性玩家就呈幾何數遞升,一看還真不假,好幾個姿色不錯的妞都等著讓王解放陪練。

    王解放對陳二狗從頭到尾都沒有敬畏,這點雙方都清楚,見到這個小爺表哥格外器重的東北老鄉,王解放也沒表現出過多的熱情,但主動拋了根煙給陳二狗,這已經是他待人處事的友好極限,桌球室的負責人是個蔡黃毛的心腹,想必也見識過聽說過陳二狗的心狠手辣背景深厚,忙著拍馬屁,無聊的陳二狗便讓這個叫高翔的小嘍啰教他玩桌球,他讓陳二狗先玩九球,以後再接觸斯諾克。

    ————————

    恆隆廣場5樓,M2酒吧。

    沐小夭心不在焉地喝著黑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了陳二狗之後本來還挺愛鬧的小夭就徹底從了良,哪怕是死黨張兮兮的生日,也沒能讓她喝一口葡萄酒,只是象征性捧著小瓶黑啤小口小口品嘗。這M2酒吧是港星劉嘉玲開的,最讓小夭中意的是那個陽光台,抬頭是很高的透明窗戶,可惜蓋著遮蔽物,否則效果會更好,小夭看著被一群紅男綠女猛灌紅酒的張兮兮,這丫頭今晚很瘋,根本就不把顧炬放在眼里,止不住的媚眼秋波,把顧炬一大幫出身背景類似的酒肉朋友勾引得迷迷糊糊,一件漂亮性感小禮服把主角張兮兮襯托得像只尤物小野貓,雖然到恆隆廣場的時候因為停車鬧出點小風波,但沒有妨礙到大家的玩興,酒精真是一樣好東西,再賢淑矜持的女孩也會在慫恿蠱惑後放浪起來,一行人七男九女,有兩個看著很傳統的女孩似乎是第一次泡吧,結果在一群技巧嫻熟的色狼挑逗勾引下最終還是扭扭捏捏玩起了半情色游戲,親個臉頰抱一下什麼的在劫難逃,小夭從來不吃這一套,任由雄性牲口們扮純潔吹噓得天花亂墜,她就是不起身,張兮兮這尊今天最大的菩薩也請不動,小夭只柔柔弱弱一句話便澆滅一群發情公狗的欲火,“我是有老公的人了,晚上睡覺前他要是發現我有一身酒氣,會不讓我睡床的。”

    張兮兮狠狠豎起中指,道:“沐小夭,算你狠!”

    小夭就這樣格格不入地坐在角落,看著這十幾號男女玩得一塌糊塗瘋得不可理喻,她無意間瞥到不遠處一桌人,四個年輕男人搭配四個漂亮女人,女人環肥燕瘦妖豔清純各個類型都有,但無一不是頂漂亮的那類,這種水准的女人在M2不少見,但一口氣四個堆在一起還是極有氣勢的,之所以關注這群人是因為剛才停車的時候跟他們產生摩擦,為了爭一個停車位差點大打出手,小夭突然做起了一道有趣的數學題,自己這邊一共六輛車,張兮兮開了那輛嬌小玲瓏、價格不到三十萬的寶馬 120i,顧炬則是那輛不少公子哥都喜歡買的Z4敞篷跑車,還有四輛都是五六十萬左右不等的奧迪或者雷克薩斯,加在一起300萬出頭的樣子。而那四對陌生男女則開來四輛車,一輛凱迪拉克,兩輛保時捷,還有一輛奧迪Q7,加在一起保守估計也超出了600萬,上海就是這麼實際,粗略一算就分出了哪一方更加財大氣粗。

    然後沐小夭就開始發呆,想象陳二狗的未來,最後她得出一個讓自己很心滿意足的結論,平靜的生活更適合她,所以陳二狗做個朝九晚五的普通白領就完全足夠。偷偷做了個勝利的手勢,沐小夭像是打了個了不得的勝仗,一口氣將小半瓶黑啤喝完。突然顧炬一個狐朋狗友從洗手間踉蹌跑回來,鼻青臉腫,狼狽不堪,捂著臉惡狠狠道:“剛在洗手間停車場碰上那長毛小赤佬,干了一架,他還說要連我們的女人一起打,是哥們的現在就跟我殺過去,我就不信放不倒那群龜兒子!”

    喝酒到這份上,哪里有理智可言,再說八九個水靈女孩瞪大眼睛坐著,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的少爺二世祖也都想爺們一回,二話不說就跟著那個被揍的家伙沖殺過去,唯恐天下不亂的張兮兮則大呼小叫著跑去看熱鬧,小夭跟在最後面,緊皺眉頭,泡吧這麼久,群架倒是打過幾次,顧炬這幫人雖然長得細皮嫩肉斯斯文文,但出手也算夠狠,還真沒吃過什麼虧,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小夭總覺得那幫青年不像一般人。

    果然,張兮兮預料之中的混戰沒打成,那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披肩長發青年只說了一句話,“都是泡吧的人,有點素質,別在這里丟人現眼讓人看笑話,出去找個空地,我一個人挑你們全部,要一個一個上還是一起上隨你們挑。”

    兩批人到了酒吧外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本著看戲宗旨的張兮兮還沒忘帶出一包零食,她跟所有女孩一樣都是先刮目相看,然後是一臉不可思議,接著是瞠目結舌,最後被徹底震撼。

    大致經過就是那個長頭發戴一只耳環、堪稱漂亮的小白臉帥哥先是一只手干倒了一個一米八的家伙,然後輕松放倒了顧炬在內的兩個打架能手,最後一鼓作氣把剩下的人一頓猛揍,張兮兮就眼睜睜看著這個很像娘們的年輕男人一個人單挑了一幫人,出手刁鑽,毫無凝滯,沒有一絲多余的花哨動作,搞得跟讓人以為他是中南海保鏢,而這位高手身後還站著三個跟他差不多氣質、笑容陰森的同伙,這讓張兮兮不知所措,這個時候那位小白臉笑眯眯道:“盡管打電話喊救兵拉增援,來多少本人就收拾多少,難得出來透口氣,真就怕你們這群龜孫子長了眼不惹我,我把話撂在這里,沒人打贏我今晚你們就別走了,每人給我磕三個響頭,每個妞給我吹次蕭,放心,我號稱一夜七次郎,你們有八個,哦,九個妞,沒事,別怕我吃不消,憋了大半年,火氣大得很,九個就九個。”

    顧炬想要掙紮,被這個自稱一夜七次郎的猛人一腳踩在臉上,他還吐了一口口水,道:“我尋思著你們這幾個老子爺們什麼也都有點來頭,盡管打電話喊去,我看救不救得了你們,不過真沒這麼骨氣,可就不是三個響頭能擺平我的了。”

    顧炬這幫人一個個掏出手機打電話喊人。

    沐小夭悄悄溜出去,那個長發男人皺了皺眉頭,望著小夭的背影正想說什麼,身後一個端莊美女平淡道:“熊子,讓她去,那孩子看著挺乾淨,不像這些人,別為難她。”

    ——————————

    沐小夭沒拋棄張兮兮的企圖,她第一時間坐出租車來到SD酒吧,在桌球室找到和王虎剩打球的陳二狗,在車上還一臉倔強的小妮子一看到笑臉溫暖的只屬于她的二狗子,立即泫然欲泣,哽咽道:“有人要打兮兮他們,有個很厲害的變態還說要是打輸了就讓每個女孩子給他吹簫。”

    “傻孩子,哭什麼。要我幫忙?”

    陳二狗放下球桿,幫小夭擦拭眼淚,出了事情能第一時間想到自己,這讓陳二狗暖心,雖然說對張兮兮那伙人的惹是生非一點都不想沾惹,但看著小夭皺著小臉可憐巴巴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拒絕,做了個深呼吸,撇頭望向王虎剩道:“怎麼說?”

    “打唄。”

    王虎剩聳聳肩道:“帶上解放。”

    小夭突然改變主意道:“不許去!”

    “怕我打不過?會被人打趴下?”陳二狗笑道,捏了捏小夭的精致鼻子,“我可打架從沒輸過。”

    “小夭,你放心,有解放在,二狗吃不了大虧。”

    王虎剩神情嚴肅道:“解放這廢物看著不經打,但好歹殺過人,要玩命,不比別人差,要讓二狗身上掛彩,得先把他徹底打死。”

    最後王虎剩補充了一句,“而且殺了不止一個人。”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4章 傻大個


    攔下一輛出租車,沐小夭帶著陳二狗和一言不發的王解放奔向恆隆廣場,一路上沐小夭把大致情況一五一十向陳二狗做了個詳細彙報,沒敢添油加醋也沒敢隱瞞軍情,盡量提供給他一個真實的狀況,王解放還讓小夭比劃了幾下那個猛人出手套路,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狗哥,看樣子有點詠春拳的意思,出手干脆,爆發力強,能一照面一只手就把一百六七十斤的家伙掀翻,兩寸內的短勁已經有點恐怖,是個棘手的家伙,小爺說這女人打的拳法到了某個境界後貼身近戰堪稱近乎無敵。”

    小夭臉色蒼白,越來越後悔把陳二狗扯入這個風波漩渦。到了恆隆廣場,陳二狗讓小夭在廣場一樓等候,和王解放兩人殺向M2酒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張兮兮那顫抖畏懼的無助背影,她身前是一大堆被打趴下的酒肉朋友,其中就包括她男朋友顧炬,這幫人還算有骨氣,沒拉出自家老頭子來助陣擺平風波,只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群平日里瞧不起道上那些痞子的二世祖多半不認識什麼牛人,喊來的幫手也只是讓那個臉蛋漂亮的長發青年熱身,如果一股腦沖上去顧炬這邊也不至于輸得這麼慘,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誰都沒那個臉皮一群人圍毆一個長得跟娘們一樣的男人。

    M2酒吧不少顧客想湊過來看熱鬧,被長發青年身後一個嗓門跟胸部成反比的小妞叉腰蠻橫一吼,全部乖乖縮了回去,打了半天,只是拳頭微微紅腫的青年一個人站在走廊過道中央,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張兮兮這邊女孩雖然被這場一邊倒的單挑嚇得心驚肉跳,卻或多或少對那位“一夜七次郎”產生了一種弱者對強者本能地畸形崇拜,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往往是男人在膜拜星空,是女人自己選擇跪倒在男人腳下。

    顧炬這邊加在一起有二十多號人,不過十幾號牲口都被那位年輕猛人放倒過,張兮兮實在想不出習慣了泡吧飆車的***內還能找出誰來殺一殺眼前那變態的銳氣,轉身突然看到站在最角落的陳二狗,愣了一下,壓低聲音皺眉道:“你湊什麼熱鬧,難道還覺得不夠丟臉?這次不是蔡黃毛那幫小地痞,那家伙根本就是個練家子,你趕緊回去守著小夭,這里不需要你插手,省得到時候小夭怪本格格拖你下水。”

    “我就看看。”陳二狗微笑道,他還真沒打算吃飽了撐著一趕到現場就愣頭青一樣殺上去給人踩。

    “我也玩夠了,估計你們能拿得出手的家伙也就這些,就不跟你們再浪費時間,男的老老實實磕三個頭,女的乖乖跪在我襠下吹一次蕭,如果自認人妖的家伙,速度給我滾蛋,我保證不揍你。”那家伙猖狂笑道。

    實在氣不過的顧炬強忍疼痛掙紮起身,小跑幾步一腳踹向那個打架水平遠超乎他想象力的囂張對手,結果被那家伙輕抬一腳便將顧炬這一腿掃開,然後閃電出手扯住顧炬的衣領猛然回拉,腦袋撞腦袋,砰,可憐的顧炬兩眼發白癱軟倒地,輕微腦震蕩估計是逃不掉了,把張兮兮立即嚇得哭出聲來,跑過去坐在地上抱著顧炬的身體哭得撕心裂肺,而無動于衷的始作俑者卻落井下石道:“這妞不錯,嘴巴挺誘人,屁股也翹,要不從你開始?”

    張兮兮吐了一口口水,抬頭雙眼通紅瞪著惡魔一般的年輕男人,不顧一切痛罵道:“沒教養的雜碎,死人妖,你有沒有雞吧還是個問題,吹你個大頭鬼,你去給你老子吹吧!”

    這話一說出口,顧炬那幫死黨都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那個下手狠毒的變態那張本來會讓女人都豔羨的漂亮臉龐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意,而這個青年身後的三男四女都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望向張兮兮。

    被罵作人妖的青年彎身一把扯住張兮兮的頭發,剛想要扯起來,就察覺到不對勁,左臂下意識格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的他松開潑婦一般張牙舞爪的張兮兮,正視出腳蠻快的陌生家伙,一個土包子,穿得廉價,身材也一般,差不多一米七五的個子,微微傴僂著身體,險些吃虧的青年把對張兮兮的怒意第一時間轉移到這個不識趣的家伙身上,甩了甩胳膊,雙手握成拳頭,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20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23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5章 鷹


    王虎剩坐出租車的時候很識趣選擇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席,把後排全部留給陳富貴,由此可見這家伙的塊頭是如何壯觀,出租車師傅一路上都透過後視鏡偷瞥陳富貴,這種大個子在上海可不多見,這兩個東北口音的外地人都不像是能在恆隆廣場買東西的有錢人,興許是迫于對大塊頭發自肺腑的忌憚,沒有動小手腳繞遠路,直奔目的地,在廣場一樓王虎剩和陳富貴碰到了小夭,王虎剩讓她領著他們趕去M2酒吧,小夭走在陳富貴身邊就跟小孩子一般愈發顯得嬌小玲瓏。

    等到他們來到酒吧外不遠處的走廊,鬧劇即將落下帷幕,王解放雖然爆發出令人刮目相看的單挑水准,但只從王虎剩嘴里討得一點北拳皮毛的他還是沒能放倒那個熊子,如果不是他的抗擊打能力超群,肝髒早就被熊子打出內傷,張兮兮這些外行也就看個熱鬧,行家才體會得出叫熊子的家伙那一套詠春拳沒十年以上的紮實根基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收放自如的境界,他的小念頭和伏虎手雖然不能算爐火純青,但絕不是花架子,當得靜如處子動若脫兔這八個字,只是不管遭受何種程度的寸拐撩殺,王解放都沒有後退一步,死死守在陳二狗身前,一副要動陳二狗先從我屍體上走過去的執拗架勢。

    “夠了,解放,別找死!”扶著牆的陳二狗吼道,他大爺的這詠春拳後勁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跟上了年數的二鍋頭有得一拼,王解放再能扛也經不起這麼長時間折騰,他不想搬具屍體回去給王虎剩。

    旗袍美人身邊的男人約莫30歲,異常沉穩,甚至根本就沒怎麼在意同伴的纏斗,原先一直在用手機上網察看股市行情的他終于收起那只手機,抬頭朝被稱作熊子的青年道:“熊子,差不多可以收手,也別什麼亂七八糟的磕頭吹簫,真想打過癮,過兩天我讓武警總隊里幾個不怎麼出手的高手陪你玩玩。”

    俊美青年一聽這個男人發話,雖然一臉不情願,但還是很順從地撤身後退,漫不經心瞥了眼遠處的陳二狗,冷笑道:“小子,今天算你走運,你別不服氣,要打斷你的狗腿不難,在部隊擂台上還真很少有不是被擔架抬著出去的對手。”

    旗袍美女笑了笑,似乎對這個同伴的口無遮攔有點無可奈何,她身邊的男人皺眉道:“少廢話。”

    “打斷誰的狗腿?”

    一個略微不協調的醇厚嗓音響起,不尖銳,不刻薄,仿佛只是在象征性詢問晚飯吃過沒有,還有些許莫名其妙的笑意。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自主都聚集在說這句話的不速之客身上,在張兮兮這幫人看來是這是個極其不明智自討苦吃的問題,而在熊子身後那些人看來則顯得有點不識趣,但一看到這個人的體格,兩米的個子,兩百斤的身架,又都發出由衷的驚歎,站在過道中,竟然有種誰敢橫刀立馬的氣勢洶洶,只是他臉上乾淨淳樸的憨厚笑容讓人費解,竟然一伙人覺得這根本不是在挑釁,而是問候。

    陳二狗愣了一下,顯然沒預料到這個最不該出現的家伙會當場現身,一股子久違的溫暖流淌內心,再倔強的刁民,也會在內心有柔軟的地方,抹掉嘴角血跡,咧開嘴笑,輕聲道:“富貴。”

    “傻大個,你要跟我打?”毫不畏懼的熊子根本沒有把這個傻乎乎的大個子當回事,他又不是沒跟大塊頭過招,一樣掀翻在地。

    “你要打斷他的腿?”

    依然一臉萬年不變憨笑的陳富貴似乎生怕這家伙不了解狀況,特地指了指陳二狗,道:“打斷俺家二狗的腿?”

    旗袍女人莞爾一笑,連她身邊一伙人都被陳富貴多此一舉的言行逗樂,何況還有“二狗”這麼個鄉土氣息的名字,別說在上海,如今在沿海地區任何一個省份偏僻村落也極少會取這麼個慫名字,在他們這伙人看來,陳二狗無非就是一個稍微有點魄力的俗人而已,為什麼叫陳二狗,現在做什麼,以後會爬到什麼位置,他們都不感興趣。最誇張的還是那個嗓門不小的女孩,雖然長著一張很大家閨秀的臉龐,卻喜歡擺出一張的刁蠻臉譜,此刻指著陳二狗和陳富貴捧腹大笑,似乎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

    陳富貴見熊子氣焰跋扈地點點頭,也隨著那個笑得花枝招展的小妮子笑容更加燦爛,他就是這樣,別人越把他當誰都可以欺負一把踩上一腳的傻子看待,他越想笑,他越笑,別人就越把他當不諳世事的傻子,這是個有趣的循環。

    王虎剩緊皺眉頭,站在不為人知的僻靜角落,沒來由想起一句,黑云壓城城欲摧。

    陳富貴毫無章法地向前踏出一步,看得張兮兮顧炬這幫人一陣心驚膽跳,雖然說這家伙的身材很有威懾力,但見識過熊子的手段後再不存有半點僥幸心理,他們腦海中開始想象這麼一個大個子被打翻在地的可悲畫面。

    吱!

    一陣短促卻很刺破耳膜的聲音,陳富貴上半身依舊紋絲不動,在眾人都莫名其妙的時候,旗袍美女身邊那個男人猛然喝道:“熊子,小心!”

    這個人察覺到了,熟悉富貴的陳二狗自然知道那聲音意味著什麼,而走南闖北好些年的王虎剩也憑借敏銳直覺發現了真相,那是陳富貴腳底布鞋與地面摩擦產生的效果,心跳急劇加速、眼皮都顫抖起來的王虎剩知道如果那大個子腳底下是泥土,八成已經在腳跟劇烈扭轉下擰出了兩個土坑,這意味著什麼,王虎剩苦笑,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不等熊子做出反應,憑借腳底磅礡蓄力,陳富貴毫無征兆地如一根箭矢爆射出去,直沖對手,熊子不愧是久經戰場的角色,臉色劇變的他竭盡全力擺出防守姿勢,試圖伸手黏住這大個子爆炸性的一波攻勢。

    拉開架勢的陳富貴任由熊子直線擊中他胸膛,卻冷不丁一記高不過膝的刁鑽搓踢,命中他小腿,熊子的身軀竟然被踹得前傾懸空,而陳富貴一甩臂橫掃中他,將這個將近一米八的家伙掃向右側牆壁,轟然撞牆,一個側步,陳富貴一只手快如閃電掐住他的脖子,竟然將這個前幾分鍾還大殺四方無比猖獗的猛人死死釘在牆壁上。

    陳富貴擰住這個揚言要打斷陳二狗一條狗腿的家伙那根紅腫脖子,超乎人類想象地往上提升,一只手將整個成年人懸向空中,那種恐怖臂力簡直就是驚世駭俗,可憐的男人雙腳已經離開地面將近十公分,整張臉由紅轉青,熊子那張臉蛋不像男人的漂亮和陳富貴如那張巨型牛角弓一致的粗獷,構成了一幅現代社會難得一見的最吊詭圖畫。

    “打斷二狗的腿?”陳富貴留給雙方的側臉輪廓依舊沒有半點殺氣,所有人甚至還能清晰看到他嘴角不帶城府的上翹弧度,有這樣一張乾淨側臉憨傻笑容的男人的確就應該擁有一雙茫然而恍惚的眼神,而非此刻那一抹稍縱即逝掩飾極佳的戲謔,仿佛一個充滿冷色調的黑色幽默。

    氣質典雅冷豔的旗袍美女一臉驚愕表情,定力最佳心機最重的她尚且如此,其他人就不更不需要多說,那個原本准備欣賞傻大個被戲弄的刁蠻女孩瞪大那雙漂亮眸子,印象中青梅竹馬一起玩到大的熊子不是從小到大一直都很能打嗎?他不是父輩們都很看好將來進入南京軍區特種大隊某尖刀班嗎?

    旗袍女人身邊的穩重男人眯起眼睛提醒道:“哥們,再不放手會弄出人命,今天的事情大家都退一步,海闊天空。”

    “好。”

    陳富貴咧開嘴露出那一口喝慣了額古納河水和大雪融化後溪水的潔白牙齒,笑道:“命留著。不過既然他敢要二狗一條腿,我就敢要他一條腿,我也不多要,就一條。”

    別忘了陳富貴還有很空閑的一只手,他抬起來,隨著抬臂,這一刻所有人終于都清楚看到他單薄衣服下肌肉的鼓脹,這家伙似乎真的打算廢掉這個熊子的一條腿。終于按耐不住的成熟男人一個箭步前沖,要是這個分不清是瘋子還是神經病的大個子廢掉熊子一條腿,那這事情就大條了,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會捅出大簍子的事情在他眼皮底下發生。陳富貴轉頭望著沖向自己的男人,一手甩掉半死不活的手下敗將,地面再次傳來與布鞋猛烈摩擦帶來的刺耳聲,龐然身軀筆直沖向對手。

    陳富貴接近對手後根本不管對方的迅猛攻勢,腰胯部扭轉,身體如一張橫放的巨弓,肩膀挾帶一股勢如劈竹的氣勢撞向那個男人的身體。

    八極拳,貼山靠。

    勁如崩弓,發若炸雷。

    這寥寥八個字,張兮兮這種對中國武術嗤之以鼻的女孩當然體會不出,在她看來所謂武術也就是央視播出的《武林大會》那類花拳繡腿亂打一氣,不靠譜。甚至連見多識廣的王虎剩也不能完全了解,他雖然不像張兮兮這類人那般無知,但終究沒機會接觸過像眼前這個傻大個二十年如一日去靠樁靠樹靠牆、不知道撞壞多少棵粗壯白樺樹的瘋子

    只有當局者才能透徹感受到這貼山靠的剛猛霸道,渾身散架一般倒飛出去,斜撞上牆,癱軟倒地,也是條漢子的他想要掙紮爬起來,卻徒勞無功,喉嚨一陣血腥味上湧,他強忍住這股作嘔和胸腔刺痛到了極點後的麻木,望向悍然站于過道中央的大個子,心底頭一回生出最純粹的恐懼。

    打扮時尚的刁蠻女孩捂住嘴巴,嬌弱身體不由控制地顫抖,淚如泉湧。

    旗袍女人遙遙望著這個一出手便石破天驚的大個子,他就那樣站著,像一頭孤傲的鷹。眼中沒有嘲諷,臉上也沒有得意,很安靜地微笑,仿佛在告訴她就算天塌下來他的肩膀也能扛住。

    陳富貴轉身,走向前一刻還不可一世此時卻面如死灰的俊美青年,俯視著坐在上一臉絕望的他,憨憨笑道:“打斷誰的不好,為什麼偏僻要打二狗的腿,打我的也好啊。爺爺說過,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這道理,我這種傻子都懂。”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6章 娘


    “不准笑。”

    陳二狗很下意識地喊道,一見到富貴那張笑臉他就來氣,揉了揉被熊子一記詠春拳套路手刀砍中的脖頸,他娘的,這被北方視作小女人蹦跳的拳法還真不是一般的犀利。其實詠春拳這個詞彙他很早就從躺在墳包里的瘋癲老頭提起過,和富貴掰命練了二十多年的八極拳一樣,每次被老人提起都會跟上一大串生僻晦澀術語,記得四五歲剛有印象的時候。陳二狗偶爾會看到老人小酌幾口燒刀子後在清晨打上幾手套路,那個時候太小,沒感覺,只覺得像耍雜技,最大感覺就只是跺地聲音沉悶,長大了干架次數多了後才知道那叫呼嘯成風,富貴曾說八極拳講究個晃膀撞天倒跺地震九州,要到爺爺被酒傷了身子後的境界,還得練上個十幾二十年。

    富貴果真不笑,但卻也沒打算放過熊子,差點被富貴那張大手活活掐死的青年狗急跳牆地踹出一腳,卻被陳富貴左手扯住腳腕,猛然一提,就像陳二狗研究出來的套子將獵物吊了上來,右手握拳,即將一拳砸向熊子的膝蓋,這一拳下去,肯定廢掉一條腿。熊子這一伙人也就他和被富貴一記貼山靠撞出內傷的男人能打,其余男女都是跟顧炬這幫性質差不多,無非就是父輩錢多一點或者權大一點,哭得稀里嘩啦的刁蠻女干脆閉上眼睛,歇斯底里地尖聲吼叫,搞得別人以為富貴在強暴她。

    在慘劇即將發生的前一秒陳二狗跳腳罵道:“你大爺的,你以為你手里拎的家伙是山跳啊,有把刀子就來剝皮肢解那套,這里是上海,不是張家寨,打殘了得坐牢。你要是一走出張家寨就敢進去蹲監獄,我操你未來媳婦的祖宗十八代!”

    陳富貴終于還是放過了熊子,讓他逃過一劫,在大多數事情上他要遠比陳二狗遠比豁達,但某幾件事情卻比陳二狗更鑽牛角尖,他是個傻子,一來因為他永遠在一毛錢和一塊錢的游戲中讓旁人獲得意料之中的低俗樂趣,二來是他的與世無爭,從不貪小便宜,一直都是在吃小虧。

    但還有一件讓張家寨附近六七個村子只敢放在心底揣測的詭異事件,八九年前有一伙外地人來張家寨收虎骨鹿皮野山參之類的貨物,其中有幾個仗著有點錢牲口就想要調戲二狗他娘,結果第二天這一伙六七個人進山後就再沒能走出來,連屍首都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天沒瞧見陳富貴捧著碗在樹墩上傻笑,張家寨覺得這傻子是真傻,這事如果真是他做的,死了可是要下地獄進油鍋的,而且哪怕出了一點紕漏,這輩子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王虎剩靠著牆,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滲出不少汗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感慨道:“老瞎子,你一輩子沒碰上一個好人,也沒遇見你心目中的大人物,我比你走運,終于讓我見到一回神仙般的人物了,即使今天不是,修煉個二三十年,絕對是個響當當的巨擘大梟。”

    王解放在湯臣高爾夫別墅做保安的時候恰好有個同行會點八極拳在內的北派拳法,雖然不是名家大師帶出來的徒弟,但看路子步法有模有樣,只是今天一看到陳富貴出手,王解放就知道撞到真正的高手了,這世界沒人能真的能飛簷走壁,但王解放的確見過有人不借助外物輕而易舉翻過兩人多高的圍牆,八極拳也好,詠春拳也罷,練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不敢說以一敵百,但一口氣打翻十幾二十號大漢肯定不是天方夜譚。

    曾徹底被熊子嚇破膽的張兮兮這一伙小千金三流公子們再看陳富貴,就真是敬畏若神明了,這麼個橫空出世的偉岸男人到底何方神聖?張兮兮下意識瞧了眼扭來扭去來消除身體不適感覺的陳二狗,似乎這個阻止了大個子下狠手的男人臉上有點不甘心,醞釀了半天最後蹦出一句話,讓旗袍女和張兮兮在內所有女性嗤之以鼻的同時也有點遍體生寒,“富貴,腿不能打斷,好歹也稍微意思意思一下,反正打成鼻青臉腫的豬頭也不需要坐牢。”

    熊子心底把陳二狗這個落井下石的王八蛋罵得狗血噴頭,再不管風度,爬起身就避開陳富貴狼狽逃竄,陳富貴也沒打算痛打落水狗,只顧朝著陳二狗呵呵傻笑,似乎他聽到陳二狗這個很符合作風的陰險要求後感到很滿足,以往每次村寨間打群架結束,吃了虧的陳二狗都會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讓他動手整人。

    二狗說,富貴做,這就是張家寨眼中的陳家兄弟。

    張家寨從來覺得只要是二狗說的,富貴這傻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給辦到。在他們看來傻大個缺心眼,但這麼多年為了給二狗養身子,好幾次進山采藥都差點回不來,有些藥材連老藥農都不敢去采摘,可以說對二狗這個弟弟的好,富貴是真沒得說。

    熊子攙扶起那個受重傷的男人,像一條眼鏡蛇望向陳富貴,道:“哥們,敢不敢給個機會讓我以後去討教?”

    陳二狗扯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貌似很沒腦子地報出一個地址,放出話來:“盡管來。”

    張兮兮和顧炬同時罵了聲白癡,只有小夭和王虎剩這幾個清楚陳二狗底細的家伙知道那個地址根本就是扯蛋,要真按照陳二狗的地址去找,地方肯定能找到,但陳二狗這個大活人鐵定沒有。不知道是太聰明了還是陳二狗的演技不夠爐火純青,像是看穿了陳二狗小把戲的旗袍美女露出個哭笑不得的神情,她對同伴的受傷有種讓人不舒服的淡漠,她的視線在陳富貴和陳二狗兩者身上反複徘徊,喃喃自語道:“北方的鷹,南方的隼,骨子里真像。”

    陳富貴來到陳二狗身邊,那張老繭一層疊一層的粗糙大手無比靈巧地在陳二狗遭到重擊的脖子和下肋輕輕一按,摸清幾個穴位後笑道:“沒有大礙。”

    旗袍美女和熊子一伙人聽到這話後下意識松了口氣,顯然如果那個叫陳二狗的家伙如果真出了問題,今天的事情就沒完,旗袍女眼中沒有半點記恨,反而有著不加掩飾的欣賞,這北方大個子既然能輕松解決掉在在警備區算得上好手的熊子,甚至連在南京軍區數一數二偵察連呆過六七年的吳煌都被直接撞飛,那意味著除非搬動國家暴力機關來強行鎮壓,否則短時間內找誰來幫忙都是白搭,但就算驚動了上海警備區或者武警總隊,她相信這之前大個子已經把他們所有人蹂躪個遍,那將是個兩敗俱傷的糟糕結局,她不喜歡這類消極的非零和博弈,甚至可以說憎惡。

    旗袍美女幫哭啞了嗓子的刁蠻女孩擦拭眼淚,柔聲笑道:“小逗號,你老在我們這幫人耳朵邊嚷著要見大英雄和大壞蛋,今天見到了,是不是才發現很無趣?你啊,別以為泡過幾次吧見過幾次群架就懂江湖了,江湖這地方,我們的父親甚至爺爺都摸不透,走得小心翼翼,睡覺都生怕一不留神陰溝里翻船,你才多大的孩子,生活不是武俠小說,你也不是那本小說里的女主角,沒有悲天憫人的大俠會救你,這個世界的大俠啊,不是被奸人害死了,就是被惡人帶壞了。你聽姐的話,按照你媽的意思老老實實去加拿大留學,聽到沒?”

    昵稱是小逗號的女孩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點頭,她痛恨出手恐怖的陳富貴,但更恨那個明明沒有多少本事卻氣焰跋扈的家伙,一個名字叫二狗的混蛋,一個只知道落井下石、狐假虎威、裝腔作勢和馬後炮的小癟三加大烏龜!要是能咬人,咬了人還不會被那個笑起來很憨厚很溫暖的傻大個揍,她早恨不得沖上去把陳二狗咬下一塊肉。

    鬧劇終于結束,旗袍女最後瞥了眼大個子,無意間發現陳二狗那廝竟然得寸進尺地將視線投向她胸部,告訴自己來日方長的她轉身離開,可總覺得自己一襲旗袍包裹下的背影被那雙賊眼一覽無余。

    張兮兮一伙人也散去,甚至沒敢向陳富貴說一聲謝謝,不是不想說,實在是心中畏懼太過強烈。

    小夭跑到陳二狗跟前,一臉心疼,使勁抓住這個男人的手,她硬是忍住眼淚不哭出來,倔強得楚楚可憐。

    陳二狗呼出一口氣,拍了拍王解放的肩膀,朝王虎剩喊道:“趕緊拉解放去醫院看一下,這種內傷不能忍,必須完全根治,否則後半輩子有他苦頭吃。”

    走出恆隆廣場大樓,剛想要走下台階,一直欲言又止的陳富貴此刻再沒有半點傻氣笑容,開口道:“二狗,我有事情要說。”

    陳二狗身體一震,手微微顫抖抽出一根煙,卻怎麼都點不著。

    “娘走了。”

    陳富貴眼睛微紅道,兩米高大的個子站在這座繁華大樓門口,再沒有在酒吧外一戰稱雄的偉岸,只有無盡的落拓,說出短短三個字,彷佛比一記貼山靠還要來得吃力艱難。陳二狗沒說話,背對著所有人蹲下去,蹲在台階上,終于點燃那根香煙,卻沒抽,只是怔怔出神望著川流不息的道路。

    于是那些來恆隆廣場購物或者娛樂穿戴珠光寶氣的有錢男女們看到這樣一幕,一個踩著雙老舊布鞋的年輕男人蹲在台階上,把頭埋在膝蓋中,兩指夾著一根煙,卻始終沒有抽一口,肩膀聳動,哽咽聲無比壓抑,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沒有淚流滿面的悲慟,他只是把臉龐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隼選擇比鷹更廣闊的天空翱翔,也注定會更孤單。

    陳富貴蹲在他身邊,抬頭,似乎是不想讓某樣東西流出眼眶,顫聲道:“娘走之前最後對我說,‘二狗子這娃身子不好,在北方天寒地凍,娘不後悔讓他去南方,以後帶上媳婦,抱著孫子,來我墳頭看上一回,每人給娘敬一杯酒,投胎的路上就走得不慌了,就是怕下輩子不能再做二狗的娘了。”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24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27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7章 富貴


    王虎剩拉著王解放坐車去了醫院,小夭本來想留下,卻也被王虎剩拉走。一對在深山里摸爬滾打討了十多年生活的兄弟蹲在恆隆廣場門外石階,陳二狗手中那根煙早就燃盡,陳富貴干脆坐在台階上,也不去打擾依然將頭深埋于兩膝的陳二狗,陳家自打他們懂事以來就只有四個人,爺爺逝世的時候陳二狗還小,爺爺的埋葬入土對他來說緊緊意味著少了個喜歡哼京劇的瘋癲老頭,沒一個讓整個張家寨厭惡鄙夷的糟老頭在耳邊呱噪,小二狗撐死了也不會撕心裂肺。

    但這一次不同,富貴明白成熟後的二狗子那種對娘發自肺腑的愧疚和感恩,娘瘦小,一點都不像北方女人,只有一米六不到的個子,操勞費神苦了一輩子,照顧兩個被男人狠心拋棄的兒子,起初那些年還要照顧嗜酒如命的公公,鏡框內存有她唯一一張照片,那是一個不驚豔卻清秀婉約的年輕女子,只是如今留給張家寨人最大的印象,卻是昏黃燈光下站在門口、傴僂著身子安詳等待兩個兒子回家的消瘦身影,這個曾是張家寨最動人的女子被狗娘養的生活硬生生逼成一片過早凋零的白樺樹葉。

    陳二狗沒考上本科,娘不怪他,但二狗沒法子消弭這種被張家寨暗地里戳脊梁骨的負罪感,娘偏愛寵溺二狗,富貴打小就知道,但他不覺得這是娘的偏心,二狗護著娘,護著他,護著人丁單薄的陳家,從閻王爺那里撿了一條命回來的二狗非但沒有孱弱地躲在娘和他身後,反而像一頭不肯吃半點虧的瘋狗見誰咬誰,這份執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娘走得安詳,因為她不怕這個她固執認為可以長命百歲的小兒子會被大城市這只畜生傷害到,她只覺得南方暖和,好養身子,哪怕沒有見上最後一面,她也不怪他,只是惦念著他,怕他還是衣服不夠厚實。

    陳二狗抬起頭,望著那條車流馬龍的南京西路,輕聲道:“富貴,娘葬在哪里?”

    “爺爺老早幫娘選好了地方,我幫後事全部做完才來的上海,那地方風水好,娘下輩子一定不會像這輩子那麼遭罪。”陳富貴感歎道。

    “富貴,你說娘是不是上輩子欠了我們什麼,為什麼非要這麼苦,就這麼走了,孫子都沒看到,也沒看到我有出息。”

    陳二狗顫顫微微點燃一根煙,仰起頭,哽咽道:“娘一輩子沒做錯事沒做虧心事,唯獨這件事情,我怨恨她,我怨恨她一輩子。富貴,我一想起娘,就恨照片上那個狗犢子,獨自偷跑回城市的畜生。為什麼他糟蹋了娘一生的幸福還不算,還生下我這麼個病秧子來作孽?”

    “爺爺總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老天爺不長眼,是老天爺也有打盹瞌睡的時候。”

    陳富貴輕聲道,揉了揉陳二狗的腦袋,歎了口氣,“二狗,一個人將來是否能有喧天赫地的位置,取決于城府,取決于手腕,取決于視野,還得信一點命數,中國那麼大,真正能夠翻云覆雨的人,也只是一小撮人。有些人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鯉魚跳了龍門,看起來荒誕不經,其實有跡可循,就像你,你從來都覺得自己比不上我,因為你是當局者,而我是旁觀者,所以我知道爺爺對你的寵溺和器重不是毫無道理,對,你沒考上重點大學,相貌也不出眾,現在你肚子里那點城府在大城市的上位者看來興許還很膚淺,貌似如何看待你都無非是個有點刁鑽、有些狠勁的小農民,可爺爺老早看死了你的將來,稱你未必能不學而有術,但學而必定有術。別忘了,四歲的你就贏了六歲的我,繁體《撼龍經》你一字不差全抄對了,我不行,錯了兩個,三歲看老,爺爺疼你不是無緣無故的,他老人家是把陳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爺爺從不跟我們說起他的過去,甚至墓碑上都僅僅篆刻了‘陳浮生爺爺之墓’這個七個字,但相信現在也知道他肯定不是一個只知道喝酒的瘋癲老頭子,這樣一個連自己姓名和一輩子榮辱沉浮都敢拋棄的老人能看中你,你覺得僅僅是因為你是他的孫子嗎?”

    陳二狗苦笑道:“即使我出息了,可娘如何都看不到了。”

    “真的嗎?”

    陳富貴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後指了指胸口,道:“死了的,埋了的,活著的,都在看。二狗,從小你就不是為你自己活著,你不累嗎?現在娘走了,我不需要你照顧,以後你就為你自己活著,不管你是別人眼中的忘恩負義的小人,還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我只要你好好活著,別人的死活,我,陳富貴,你哥,從來不在乎。”

    陳二狗狠狠抽了一口煙,煙味刺肺,大聲咳嗽。

    陳富貴又浮現招牌式的笑臉,道:“爺爺給你取名浮生,而我是富貴,陳富貴,聽起來很傻,其實取自‘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榮華富貴對我來說跟在山里日子的貧寒沒什麼兩樣,但如果能賺大錢把娘和爺爺的墳修得好一點,我不會窩在張家寨每天望著巴掌大的天空,你不在,娘不在,張家寨對我來說就是個牢籠,生怕一抬手一伸腿就吵到躺在墳里的娘和爺爺。”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8章 守山犬


    穿旗袍的女人不管神態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都會給人一種煙視媚行的錯覺,身材不好的大半不敢穿,身世平庸的大抵穿不起,肯穿上旗袍,斷然不會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談心今天剛穿上一身定制旗袍的時候也沒想到會鬧出這麼大風波,一個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一個脖頸淤青跟丟了三魂七魄的傻子似的不肯說話,陪著小逗號走出讓人遍體陰涼的南京軍區下屬醫院,啟動那輛與她體型不符的Q7,身邊坐著可憐兮兮一言不發的女孩,挺標致一張小臉早就哭花了,談心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小逗號,是不是很有看黑幫電影的感覺,你也別怕,這事情一輩子也撞不上第二回。其實也怪不得別人心狠手辣,看熊子起先把別人作賤的,我都看不過去,這件事理虧在先,小逗號你回江蘇後也別在你爹面前提起這一茬,他太護短,天曉得會折騰出什麼事情,他就像一個解放戰爭時代的軍人,渾身沾著不合時宜的匪氣,要不然怎麼可能現在還是兩槓四星,早拿掉兩條槓換成金色松枝。”

    “我外公說了,我爸就那倔脾氣,早知道他這輩子換不上一身將軍制服,大校算是做到頂了。可要不是那樣,外公也不會把我媽托付給他,我媽多水靈,要不是我外公覺得我爸作風很對他胃口,怎麼會在那麼一大幫追求者中挑中最不起眼的我爸。”

    小逗號歎了口氣,輕聲道:“姐,你說吳煌要緊嗎?”

    談心微笑道:“他身體底子好,不至于有大事,不過在病床上躺一兩個月是逃不掉的。吳煌他性子穩,雖然吃了大虧,估計不會頭腦發熱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舉動,就怕熊子這家伙仗著是上海地頭蛇,非要跟那兩個外地人死磕,你到時候幫我勸勸他,他腦子一根筋,就怕不肯轉彎,我們又不是出身于可以從地方到中央都能夠只手遮天的家庭,撐死了就在一個省份有點發言權,何況吳煌根基都在蘇北,他的家庭跟上海不少人都有恩怨,熊子這冒失鬼的爺爺又退下來好幾年了,再威猛的老虎沒了牙齒四五年,無名小輩也敢在頭上作威作福,真出了事情,我家人勢利,牆頭草,站在遠處搖旗吶喊可以,出手幫忙,沒戲。”

    神情憔悴的小逗號乖巧點頭道:“姐,我聽你的。”

    “嚇到了?”

    談心笑問道,其實所謂紅色傳統家庭走出來的子弟,不知天高地厚的囂張跋扈者肯定不少,但大多數也不是惹是生非的愣頭青,相反在家族熏陶下或多或少會比普通年輕人多幾分城府和多一些視野,懂得槍打出頭鳥,像吳煌和小逗號就在這一行列,尤其是吳煌,他家勢力范圍雖然僅限于蘇北,但絕對比一些北京城的二世祖公子哥更像個大少,因為他家類似占據一方的土皇帝,但從小學到大學,直到進入部隊,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背景,他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言行低調,待人友善,近乎沉默寡言,學生時代沒拿著身份去泡妞,當了兵也沒拿他老子爺爺做後盾,擠公交車的日子遠多過坐掛政府車牌的時間,直到退伍轉業才搗鼓了輛凱迪拉克,這還是因為有朋友被股市套牢急于現金周轉,才將買了沒兩天的車子二手轉給他,這樣一個人看似沒脾氣的人,其實才是真正的自負。而小逗號,真名叫竇顥,剛好諧音逗號,也是軍區大院里長大的孩子,為人處事一副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姿態,沒個城府心機,心眼確實不壞,就是小姐脾氣大了點,吃一塹長一智,談心覺得對她有好處。

    沉默許久,竇顥臉色蒼白問道:“姐,你說那個大個子還是人嗎?”

    談心忍俊不禁道:“不是人難道是神仙妖怪不成。”

    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那張憨厚的粗獷臉龐,乾淨如大雪鋪地白茫茫一塵不染的笑容,還有那魁梧如神祗的紮眼體魄。

    只是這之後仿佛有個揮之不去的幽靈在談心腦海一閃而逝。

    那個人,習慣性傴僂著身子,不喜歡把後背留給別人,看人的眼神始終像對待獵物。她記得在小時候八十多歲的太爺躺在藤椅上說起過,東北長白山脈有種狗,叫守山犬,只要進了山,連東北虎黑瞎子都不敢惹。

    談心呢喃道:“狗就是狗,一輩子改不了吃屎,我就不信你能把東北虎都咬死。”

    ---------------

    王虎剩沒打算讓王解放在醫院療傷,雖然片子拍出來後醫院方面強烈要求王解放留院,但王虎剩沒同意,他去了趟中藥鋪,一口氣要了十幾份藥材,回到住處就幫王解放熬藥,他從不信西藥,也對所謂現代化先進設備很不感冒,王虎剩只信老祖宗流傳下來幾千年的東西,他雖然是個沒執照只跟著老瞎子學了幾年的土郎中,但王解放就是信這個小爺,一點不覺得小爺是拿他的命開玩笑。

    王解放蹲在門口看著王虎剩對著煤餅爐煎藥掌握火候,一時間差不多整棟樓都散發著藥材氣味。

    “沒本事的孬貨。”王虎剩沒轉身看王解放,只是輕聲罵道。

    王解放臉色黯然,事實便是如此,如果不是那個大個子出場,他和陳二狗很有可能就得被打得像條爛狗。

    “我知道讓你對湯臣高爾夫那樁爛事收手,你心底不情願,覺得來一家小飯館打工給酒吧做保安掉價,我也懶得解釋什麼,我素來對肩膀上扛著一顆豬腦子的牲口不多話,不過既然今天上演了這麼一出,我就給你提個醒。”

    王虎剩眯起眼睛盯著煤餅爐子,語調生硬道:“想要在我身邊繼續做跟班,不拖我後腿,就抬頭看人,低頭做事,讓你抬頭看的,叫陳二狗,讓你做的事,是陳二狗不想做不能做的事情,反正你那雙早就不乾淨,也不在乎多干點缺德事情。”

    一臉肅穆的王解放沉聲道:“表哥,這話我只問一次,這陳二狗值得你這麼看待嗎?”

    王虎剩愣了一下,道:“真要說原因,講大道理,我也給不了你答案,總之你就當做是緣分吧。還有,你在當著別人面喊我哥,我抽你大嘴巴。等你做了大人物,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一個連明天干什麼都決定不了的蹩犢子,喊我哥,我不踏實,渾身不舒服。”

    王虎剩身後那個他一句話就差點讓其搭上性命保護陳二狗的男人笑了笑,撓了撓頭。

    小夭魂不守舍回到公寓,坐在床上發呆,一坐就是兩個鍾頭,等張兮兮把顧炬送到醫院處理完事情回來,看這小妮子還是一動不動認同一尊雕像,張兮兮不禁擔憂道:“小夭,你沒事吧?那大個子都說了二狗沒問題,再說我覺得他那麼一個十惡不赦的賤民,如何都不像短命的種,你不用瞎操心了。”

    小夭轉頭,望向張兮兮,擠出一個蒼白笑臉,道:“我真沒事,不是擔心打架的事情。”

    張兮兮懷疑道:“真沒事?”

    小夭伸了個懶腰道:“真的,你不信看看你抽屜里那瓶安眠藥還在不在,肯定沒少一顆。”

    張兮兮被嚇了一跳。

    小夭跳下床,突然用一種很哀傷的眼神凝視著張兮兮,讓後者一陣心慌,道:“子欲養而親不待,他媽去世了,連最後一眼都沒能瞧上。兮兮,你說,同樣是人,二狗為什麼要這麼苦?本來以為農村人無非就是窮一點,到了城里撐死也就被人看不起,不待見,可為什麼到了二狗這里,就得打打殺殺,坎坎坷坷?”

    張兮兮很誠實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也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這個人很膚淺。經過今天這麼一鬧,我才有點明白為什麼你會給這頭牲口糟踐了。”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9章 不准笑


    老板娘阿梅是個地地道道的上海上只角原住民,有著一貧如洗也能瞧不起下只角富豪的驕傲,誰都不知道當初她為什麼會看上眼瘦小怯弱的老板,還給這個東北旮旯跑出來的農民生了兩個娃,順帶讓他的戶口成了上海居民,她是不是吃錯了藥犯了渾,外人不清楚,但她自己清楚,真正的爺們不是打架狠充仗義,她沒做寡婦或者跟著一個視兄弟手足老婆衣服的男人過日子的欲望,所以她一直瞧白天沒魄力沒膽量晚上在床上生龍活虎的老板很順眼。

    興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她對腦子不壞心底也不錯的東北農民陳二狗印象很好,所以喜歡使勁朝這個小伙子拋媚眼,也不怕惡心到他,這剛來上海肯定還是個雛的孩子雖然眼睛也不老實,喜歡端茶送菜的時候偷瞧標致女人,剛入冬就眼巴巴等著夏天到來,而且還敢對她女兒或多或少有點企圖,但阿梅還是決定讓他做小唯的家教老師,一來當然是不需要花錢,二來不怕這年輕男人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個肯不圖什麼給孫大爺泡藥酒的孩子,不壞,即使再壞也壞不到骨子里去,她也很好奇將來誰會是這孩子的媳婦,小唯?不會,小唯太單純,現在的二狗就未必看得上,以後就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王虎剩那張吐不出象牙的嘴里的小夭?老板娘沒見過,可總覺得那女孩只是誘使二狗走入上海這座大山的引子,情愛的份量不敢說沒有,但絕對不重,至于曹蒹葭?老板娘阿梅搖搖頭,那女人了不得啊,其實上海說大不大,老板娘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太多千奇百怪的豬在上海大街上溜達,可曹蒹葭這妞真不簡單,這是老板娘的直覺,二狗想要拿下這個妞,不花點九牛二虎之力和一點狗屎運,難。

    此刻陳二狗、陳富貴、王虎剩和王解放坐在一桌,喊了一桌子東北菜,老板娘看到這四個人,就知道二狗再也不可能是第一次踏進阿梅飯館的二狗,再不會是那個第一次拿到六七張一百塊錢就兩手顫抖的簡單孩子,老板娘站在櫃台後面唏噓感慨,四個大老爺們就在那里不多話地埋頭猛吃,陳富貴不沾酒,王解放受了傷也不碰酒,所以沒要酒,只吃飯,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王虎剩拋給陳二狗一根煙,坐對面的兩人很快就吞云吐霧起來,王解放盯著對面的陳富貴猛看,生怕錯過一個細節,而富貴則樂呵呵傻笑,這四個爺們是一組奇特詭異的搭,深藏不露的王虎剩,愚忠的王解放,能打的富貴,再加上陰險的陳二狗,二三十號人物參加的小規模斗毆,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富貴哥。”王解放情不自禁伸出大拇指。

    陳富貴沒應聲,只顧著四周巡視,一臉憨厚淳樸的農村人模樣,跟所有第一次入城的鄉下人一個德行,老板娘沒見識過他在恆隆廣場M2酒吧外的作風,所以沒太大感想,只覺得這漢子塊頭可夠大的。

    “ 富貴這八極拳,得靠壞多少樁子才有那個勁,我不敢想象。”王虎剩由衷驚歎道,欣賞著陳富貴的身架,光是坐在身旁,就給王虎剩一種壓倒性的窒息感,王虎剩聽老瞎子講過一些八極拳的東西,老瞎子用大半輩子逛了大半個中國,想找很多人,其中一個就是八極拳里老祖宗一樣的神仙人物,用老瞎子的話說八極拳練到巔峰,不說刀槍不入那些昏話大話,但身子可以大雪天光膀子跟六月一樣暖和。

    “大山里,最多的就是樹,不值錢,真要算靠壞了多少,其實不多,就十六棵。”陳二狗笑道。

    “十七。”陳富貴憨笑道。

    陳二狗張了張嘴,死寂一般沉默,讓王虎剩和王解放有點莫名其妙。這十七棵樹都是爺爺當年帶著兄弟兩親自挑選的,而且還定好了每一棵樹的順序,從細瘦到粗大,規定每一棵都必須在一年之內撞倒,當年似乎老人家說過,等撞倒了十七棵樹富貴大致也就可以走出那座山,所以到此為止他就不幫富貴挑樹了,能做的他這個糟老頭都做了,還告訴他們以後兩兄弟互相幫襯著行走,一世人兩兄弟,上輩子大緣分才能這輩子做一個娘胎里跑出來的兄弟。

    第十七棵樹有多粗壯,王虎剩和王解放肯定猜不到,這才半年,便撞倒了,陳二狗甚至能想得到娘走了後富貴一個人在深山里撞樹的情景,心酸的他讓王虎剩去買了一瓶二鍋頭,倒了一杯,仰頭一口喝光,到上海之前,陳二狗雖然喝酒,但不多,喝不起也不想花那個錢,再就是見多了瘋癲老頭的發酒瘋,對酒有一種本能排斥,到了上海後他就發現這酒真他娘的是個好玩意,以前上語文課一聽到關于酒的詩篇內心就會罵扯蛋,現在回頭仔細一思量還真不全是瞎扯,一杯酒下肚,倒了第二杯,舉向王解放,道:“解放,這杯酒敬你,我這個人臉皮不知道是太薄還是太厚,最不喜歡說‘謝謝’和‘對不起’這兩個詞語,但今天的事情我記在心里,你身體傷了,不用陪我喝這一杯,讓你表哥代你。”

    陳二狗和王虎剩一飲而盡,頗有不醉不休一醉大睡三千日的豪氣。

    陳二狗那張原本蒼白的臉龐立即很病態地紅潤起來,陳富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攔著他猛喝酒。

    李晟蹲在二樓樓梯口張大眼睛觀察大個子陳富貴,順帶著原先在做作業的李唯都溜出來,一看到陳富貴也嚇了一跳,繼而看到不知死活喝酒的陳二狗,這個越來越想不透看不懂的年輕男人,她只是個才15歲身體尚且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孩子,跟陳二狗隔了十歲,有代溝,而且一個城市一個農村,這個代溝幾乎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她一點都不了解他的世界,但不代表感覺不到他的愈行愈遠,可惜她只是個看慣了風花雪月言情小說的女孩,一本封面斑駁、內容凝重晦澀的《黑囊經》放在她面前,多半是會退縮的。

    她就如第一個與陳二狗擦肩而過的女孩差不多,注定了一輩子只適合讀阮大鋮《燕子箋》等一類婉約詞,她們的感情經不起大悲大喜大起大落,這無關對錯。還小的李唯轉過身繼續溫習功課,不複雜的腦袋里還惦念著下一期湖南衛視的《快樂大本營》。

    “富貴,接下來你想做什麼?”陳二狗倒了第三杯白酒。

    “聽你的。”富貴笑道。

    “好,那就去部隊。”

    陳二狗又是一口氣喝光一杯56度的燒酒,他大爺的,還真是地道,一點沒兌水,喉嚨火一樣燒的陳二狗站起身就往外跑,一分鍾也不肯耽擱,“我這去打電話,反正欠了她那麼多人情,也不在乎多欠一次。”

    陳二狗跑得很快,因為他覺得耽誤了富貴二十多年,這一次不能再多耽誤一分鍾。

    打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曹蒹葭很沉默,雖然對陳富貴參軍這件事很滿意,但興致不高,似乎猜到了陳二狗娘去世,最後她說:“明天我讓人直接帶富貴去上海警備區,坐軍用飛機直接飛沈陽軍區,你放心,富貴到了軍隊,要是不能成為中國最拔尖的軍人,曹家就不姓曹。”

    這一次,陳二狗依舊沒說謝謝這兩個字。

    而且對方也不是一個需要陳二狗說謝謝的女人。

    晚上本來張勝利和王虎剩都說要出去住小旅館,把地方騰給富貴,但陳二狗沒答應,破天荒喊了輛出租車打的到金茂大廈附近,帶著陳富貴逛了一遍黃浦江畔,那一晚他抽了整整一包煙,借著酒勁在江畔哭到嗓子沙啞,再發不出半點聲音,陳富貴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這個在張家寨在學校在上海都很孤單的身影,默不作聲,娘走了,一門心思想要讓娘過上好日子的二狗的生活也就天塌了一大半,但值得慶幸的是到了上海,二狗似乎找到了為自己活著的理由,富貴望著那條江,那座塔,他也有了走出大山後的第一個野心。

    第二天清晨,阿梅飯館剛開張,一輛掛上海警備區車牌的越野車便開到門口,走下一個一身軍裝、肩膀上兩槓兩星的彪悍男人,貨真價實的中校軍銜,這位軍人見到陳富貴後眼睛一亮,一臉可惜道:“是根大好苗子,可惜不在我們軍區,真是便宜了沈陽軍區。”

    早早起床的王虎剩看著這對兄弟,心想是怎麼樣的老頭子才能教育出這樣兩個的孫子,又是怎麼樣的男人才能搗鼓出這樣一對兒子?

    “富貴,到了部隊,我不在你身邊觀盯著,你別再老讓人占小便宜,你老吃虧,我心里不舒服,不痛快。”陳二狗沙啞道。

    陳富貴笑著點點頭。

    “你比我聰明,身體也好,在部隊好好混,出來後我要是報不了那女人的大恩,你別忘記她對我們陳家的好,娘不願意欠人情,沒走之前我們沒讓她過上好日子,不能讓她走了後還不安心,爺爺說得對,陳家不能出白眼狼。”陳二狗沉聲道,幫富貴理了理衣服。

    “爺爺走了,娘走了,都躺在墳里看著我,我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你好好活著,等哥回來看你。”

    扛著一個麻袋的陳富貴伸出那只掀翻過野豬、拉滿過巨型牛角弓的大手,輕輕摸了摸眼前這個比他矮了半個腦袋的弟弟的頭,終于不再憨笑,道:“二狗,等哥出來,誰再敢欺負你,我殺他全家。”

    “大個子,部隊出來可不能殺人。”以為陳富貴開玩笑的軍官也打趣道。

    富貴眯起眼,身體微弓。

    那個經曆過無數場搏擊的尖刀人物下意識後退一步,如臨大敵,終于意識到這個大個子沒有半點說笑。

    坐進那輛車,坐在後排的陳富貴使勁透過窗戶望陳二狗,笑得很傻,笑得一點都不像是一個要殺人全家的狠貨。

    陳二狗嗓子壞了,根本喊不住“不准笑”,但一看到他張嘴,陳富貴便真止住了笑臉,轉過臉,留給這個從不肯喊他哥哥的弟弟一個長白山一樣的偉岸背影。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28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32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0章 竹葉青,胭脂紅


    陳二狗再一次來到SD酒吧,發現顧炬帶著一幫子在恆隆廣場熟面孔在等他,說是謝他,陳二狗心里想說真要謝我就直接甩給我一疊鈔票,可臉上卻笑得燦爛,嘴上說著寒暄客套的東西,連顧炬他們都瞧出了其中的不真誠,顯然這個陳二狗並沒有意思與他們結交攀附的企圖,這反而讓沒帶著張兮兮來酒吧的顧炬松了口氣,他還真怕陳二狗就這件事情獅子大開口大做文章,之所以來酒吧無非是幾個滿腦子封建思想的熱血哥們要來拜會一下高人,特地算在小夭單子上大伙一頓海吃海喝後便散了去。

    那幾個對傻大個富貴崇拜得五體投地的二世祖得知富貴去部隊後便興致闌珊,女孩們經過聊天也著實沒挖掘出陳二狗有啥超拔流俗的氣質,便也打消了與他發生點什麼的興趣。誰讓陳二狗不是那種妙語連珠舌燦蓮花的厲害角色,否則借著M2酒吧余震,勾引一兩個張兮兮這類有錢又有臉蛋的小妞紅杏出牆還真不是難事。

    不過最後有個年輕人折返回酒吧,特地找到陳二狗,陳二狗對他有印象,在恆隆廣場酒吧,王解放被叫熊子的猛人掀翻了一次,倒飛出老遠,顧炬一大幫人愣是沒一個人敢搭個手幫個忙,只有他站出來扶王解放站起來,剛才喝酒的時候也是他最凶,名字叫高翔,還有個不知根源的綽號,有點娘,叫小梅,看到高翔,陳二狗沒像宰顧炬那幫孫子那樣下狠手殺豬,而是反過來請他喝了一瓶啤酒。

    “狗哥,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知道其實他們看不起你,你骨子里也看不起他們。”高翔一開口便信誓旦旦道,直接跟顧炬劃清了界線。

    “ 他們看不起我是真,我沒看不起他們,我眼睛紅著呢,花錢如流水,幾千塊掏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身邊還左擁右抱著漂亮小妞,這種人這樣滋潤的日子我都還看不起就太矯情了。小梅,我知道你跟他們不太一樣,但你也別把我往太高的地方看。”陳二狗拋給高翔一根煙,總算說了幾句真話。

    “狗哥,介意我跟你混嗎?”小梅忐忑問道,很難想象一個顧炬一個***的上海二流大少會低聲下氣跟陳二狗說話,顧炬和張兮兮見到一定得跌破眼鏡。

    “是想跟富貴混吧?”陳二狗笑道,說話直截了當,沒半點拐彎抹角。

    “ 富貴哥都聽你的,我跟你混,准沒錯,我這叫做抓住了主要矛盾。”高翔笑道,那張臉龐雖然沒有顧炬帥氣,但要坦誠許多。陳二狗看著這張臉,有點恍惚,以前中學時代瞧那些鄉長鎮長的子孫都覺得極有城府,陳二狗跟這群人打交道總覺得他們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有不可告人的深意,只是到了上海,經曆過幾場鬧劇,跟幾個不同尋常的女人接觸過,見過一些大大小小的公子哥二世祖,陳二狗發現自己耳濡目染下竟然也有了一點站直身子說話的底氣。

    為什麼傴僂著不肯留給別人後背?

    瘋癲老頭子早說過,進了山,就是入了畜生們的地盤,尤其跟大畜生碰面的時候,別急著轉身把後背留給它們,那是自殺。你得弓著身子,伺機而動,這雖然是一個弱者的所作所為,但活下來,比尊嚴重要。

    “好死不如賴活。”陳二狗重複呢喃老頭子生前很喜歡念叨的一句話。

    莫名其妙的高翔也不好說話,只能任由陳二狗陷入沉思,後者被手指間的煙燙到了手,終于回神,笑道:“說說你吧,既然要跟著我逛蕩,總得大致了解一下你。”

    “我?”

    似乎從沒有好好反省過自己的高翔愣了一下,又要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後道:“我是北京人,狗哥你口音就聽得出來,家里有點小背景,論官帽大小,顧炬這幫孫子的老頭子見著我家人還得喊上級,但就是因為在北京,廳局級的高干多如牛毛,而且大多不在實權部門,就掛個虛名,清水衙門里浪費時間。中看不中用的高干多,高干的子弟親戚就更多了,我家和我家親戚朋友不幸都是這一類,我經常能在幾條線路的公交上碰到某辦公室一把手的女婿啊或者某某司某某處頭頭的孩子,反正有權的高干,我是一個沒見過,活了二十多年,是真沒碰到過,北京太大,父輩們削尖腦袋頭破血流想擠進去都不成,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也就只能打地洞,到了我們這一代就更沒指望了。我偶爾看到報道中高干子弟開車撞人無法無天的新聞,就很沒出息地想,要是能跟這群被老頑主鄙棄的新生代頑主一起腐化墮落,一塊找樂子,我肯定干。後來吃了啞巴吃了黃連,吃了幾次小虧,才總算明白自己是哪根蔥,再就到了上海讀大學,跟顧炬這幫人結交,也就只能做些錦上添花的事情,雪中送炭是絕對不可能的,本來還有個跟我們混得很熟的,老爸垮台了,欠了一屁股債,吞槍自殺,那人跟我們借四千塊錢,結果沒一個人肯借,其實四千不多,真不多,他老子要是沒垮,四萬都不是問題,當然,說老實話,我也沒借,沒那個閑錢,也不想借。這個雞吧社會,誰吃飽了撐著跟別人動不動就去共患難。”

    “沒義氣,也想混我這一行?”陳二狗笑道,問得不鹹不淡。

    “狗哥,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時代早過去了,不插兄弟兩刀都算好的了,黑幫影視里的兄弟情誼純粹扯淡,我就不信真有人願意替大哥坐個二三十年的牢,也不信真有人肯把全家老小的命都交給別人,現在黑幫,都赤裸裸講錢,講利益,分贓就跟菜市場買賣一樣,起碼我能接觸到的大抵如此。”高翔話雖然不中聽,但起碼都是些蠻掏心窩的話。

    “ 小梅,你菩薩大,我這尊小廟容不下,我不敢做你大哥。既然你願意跟我說老實話,我也跟你講點實誠的,我沒錢,我這里也算是徹底的清水衙門,也沒勢罩你,出了事情還真就需要身邊那麼僅剩幾條槍抗上去,你身板不行,到時候跑了,會遭我嫌惡,不跑沖上去,一不小心就了義,我也對不住你父母。所以你別急著跟我表忠心,你可以經常來SD酒吧玩,腦子不熱了,再考慮這個問題。”陳二狗輕聲道,雖然說來上海沒多久,但到底經曆了一些在張家寨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情,他像一塊海綿,極盡全力地吸收這座城市的獨特風格。

    略微不情願的小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讀了十幾年書,跟官場廝混了大半輩子的父輩們相處二十多年,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有王虎剩照應著小夭,陳二狗不怕她受欺負,聽說小梅斯諾克水平不錯,就拉著他去了二樓的桌球室,興許是他那雙手解剖山跳也講究個力道巧勁,打起桌球來進步神速,到了小夭下班的時候,拉上小梅、王虎剩和王解放一起去小夭公寓附近的大排檔吃了個夜宵,然後陳二狗獨自來到阿梅飯館坐了一會兒,跟老板拉了點家常,老板是個很悶騷的男人,在老婆面上抬不起頭,跟張勝利這頭整天只知道想著去粉紅發廊打一炮的發情牲口也沒共同語言,大半年下來最大的樂趣無非就是跟二狗嘮嗑,現在陳二狗一辭職,賊寂寞空虛,所以一見到陳二狗就高興,親自下廚折騰了幾個小菜,聊了兩個鍾頭,老板娘河東獅吼後,老板才訕笑著上樓服侍老婆,他這樣一個眾人眼里沒出息男人卑微的自尊,一成來自開了家阿梅飯館,兩成來自那兩個還算爭氣的孩子,剩下六成,全部來自他胯下那根玩意。

    怪不得有人說老板娘之所以跟老板好上,是因為一次年輕時候的老板喝醉了酒獸性大發,在陰暗巷弄里沒看清老板娘身段臉蛋便餓虎撲羊,稀里糊塗就做了那種勾當,而且還不止一次,到後面根本就是老板娘反客為主強暴了瘦竹竿一樣的老板,陳二狗想想也是,兩個老板加起來也未必能把老板娘按倒,天曉得那晚上誰欺負了誰,一臉壞笑的陳二狗來到孫大爺的房子,曹蒹葭雖然不住,但他還會定期去打掃一下,躺一躺那張紫竹藤椅,感受一下高人風范。

    房門虛掩,這讓陳二狗吃了一驚,下意識以為是遭了竊,急匆匆推開門,卻沒來由感覺到一股陰風,這不是無中生有的荒誕,在大山里被畜生盯上後就這種不祥預感,身處險境的次數多了,一個人的確會有超乎常人的本能,陳二狗推開門後立即後撤,卻依然被一只力道驚人的手臂扯住衣領,猛然一拉,然後一記膝撞砸中腹部,身體來不及因疼痛而弓身如蝦,就被一條粗壯手臂卡主脖子摁在牆壁上,連話都說不出口,只能望著這張昏暗環境下依稀可見的臉龐,是個男人,光頭,沒有眉毛,眼睛如蛇,凶神惡煞,大致就是這類人最貼切的標簽。

    路燈的光線透過窗戶,紫竹藤椅輕輕搖晃,陳二狗只能艱難望到一只手,一只纖細白皙的手,很漂亮很精致,像是象牙雕琢而成,手腕上系著一根紅繩,紅繩一端牽掛著一個很古樸的葫蘆酒壺,泛青,是一襲青衫仗劍的那種蒼青色,青色酒壺離雪白手腕幾寸的位置懸空晃悠。

    一個清冷雅致的嗓子在哼著孫大爺生前很喜歡哼唱的一段曲子。

    三春竹葉酒,一曲昆雞弦。

    那是一個女性的嗓音,當得天籟兩個字。

    陳二狗突然想起上海一個很富有傳奇色彩的娘們,男人都帶著畏懼和恨意尊稱她竹葉青,只知道她姓皇甫。

    躺在藤椅上的女人突然探出一個腦袋,對陳二狗嫣然一笑,陳二狗很奇怪為什麼沒注意她的容貌,而只是死死盯住她嘴唇的那一抹猩紅,猶如最動人的上品胭脂,大紅如血。

    “我來這里,只是找一本小孩子弄丟了的日記。”

    拎一壺酒的女人清清冷冷望向陳二狗,輕聲笑道,“再看我,眼睛可就要瞎了。”

    竹葉青,胭脂紅。

    手上的紅線,與陳二狗手上那根如出一轍。

    ————————

    1985年4月1日暴雨北京

    今天是我的三周歲生日,爸爸送給我一本筆記本,他說“君子日三省乎己,但我們這些小人物每天反省一次就夠了”,所以他讓我從今天開始寫日記,把當天犯下的錯都記錄下來,我不知道君子是什麼東西,但我知道小人物是什麼意思,因為爸爸喜歡吃紅燒肉,但他買不起,買來也舍不得吃,每次都是像今天那樣看著我吃,其實我沒有告訴爸爸我不喜歡吃肉,但我必須假裝很喜歡吃,具體原因我說不清楚,我還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爸爸,我是從你肚子里生出來的嗎?為什麼別的小孩子都有媽媽呢?

    1987年6月1日晴天津

    爸爸,今天又有人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罵我是野種,我不想上幼兒園,我覺得幼兒園里面的孩子都很傻,連上廁所都要老師幫忙,能夠把阿拉伯數字從1數到 100的人都不多,其實我都能用英文和法語數到一百了。我也不明白那種小紅花有什麼意思,爸爸你說一樣東西要麼有價值要麼有價格,兩者都沒有的便是廢物,我覺得小紅花就是這一類。

    但是,爸爸,我也想知道,沒有媽媽的我跟小紅花一樣,是廢物嗎?

    1988年2月25日大雪鋪地蘇州

    凌晨5點起床,陪爸爸晨跑;6點半,吃早飯。練習古箏兩個小時,練習鋼琴兩個小時。11點半,吃午飯。練字一個小時。然後爸爸說了句我不懂意思的“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就帶著我出去堆雪人,爸爸看著我堆了一大一小兩個雪人,摸著我的頭問我為什麼只有兩個,我說我的世界有爸爸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第三者,例如媽媽這種東西,然後爸爸就哭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哭得那麼傷心,雖然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我覺得有種男人即使哭了,也是男子漢,爸爸就是這樣,所以我幫他擦去眼淚,說爸爸不哭。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有流眼淚的感覺,可還是忍住了,我是個笨孩子,可不能做個軟弱的孩子,那樣爸爸會更操心。

    1989年7月12日陰雨蘇州

    上次生日的時候爸爸送我一對小白兔,我很喜歡,養到今天,它們也快有小寶寶了。晚上的時候,爸爸給我一把剪刀,讓我割破它們的喉嚨,我不明白,很傷心,很想哭,第一次想反抗爸爸的意志,可爸爸抽著煙說一個人如果沒辦法30秒內扔掉一切可有可無的東西就注定會被生活拋棄,我想起前幾天幫爸爸拔白頭發卻發現白頭發越來越多的場景,就把“徽徽”和“羽羽”親手殺掉,這一次,我依然沒有哭,因為比起爸爸,它們確實可有可無。

    我悄悄把他們葬在後山,卻沒有打算再去看它們。

    1990年3月2日陽光普照南京

    今天按照爸爸的課程表閱讀《呻吟語》,其中有一句話很有意思:“恕心養到極處,世間都無罪過”,漫天神佛菩薩中我最喜歡地藏菩薩,也許這句話就能解釋這位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菩薩為何甘心身處地獄吧。爸爸看到我用毛筆字寫這句話的時候,告訴我對人來說,假裝對別人很寬容,其實就是自己無能,因為不敢傷害別人,就懦弱而蒼白地解釋成原諒。我想解釋,卻不知道說什麼,也許爸爸才是對的吧,

    1990年9月1日大雨磅礡南京

    今天開學,小學一年級,很無聊的一件事情。

    去大洞塢跟朋友喝茶的爸爸讓我自己去學校,只說了一句話,做個最普通的孩子。

    我一路思考,怎樣才算是普通,比如不讓同齡人知道我早就能夠用英語法語德語跟人對話?比如不讓老師知道我已經接觸《基督教史》《文學簡史》這些書籍?我不理解座位上那些孩子為什麼一臉崇拜地望著老師,園丁?一種為了讓自己滿足的道德不足以稱作道德,比如救一個人,你如果是抱著救人能帶給自己道德感而去救,那不是道德,那僅僅是一種隱性的名利,我忘了誰說出這個主張,但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至今沒有看到道德的人。

    回到家,爸爸不知道從哪里搬來一個畫滿經脈的人體模特塑料,他讓我記住所有穴道和骨骼分布,我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隨後他給我一把刀片一樣的東西,說這東西以後要隨身攜帶。一起甩給我的還有本《黃帝內經》,我捧著書和“小刀”,很迷茫,爸爸最後語重心長對我說,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跟男人的博弈中,最原始和最根本的差距在于身體,而非智商或者情商這類外在的因素,你要強大,必須學會保護自己的身體。

    1991年4月1陰雨綿綿南京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生日這天總是喜歡下雨,其實,我真不是一個喜歡哭的孩子。

    如果真有哪一天我在誰面前流淚,我也會說“just water in my eye”(僅僅是水在我眼中)。

    1992年3月12日陰轉多情杭州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老爸變了,其實原本這些年不管多少辛苦,不管他灌輸給我多少晦澀陰暗的處世理論,老爸骨子里都是樂觀的人,可他現在每次外出都讓我很擔憂,我從小就什麼都不怕,只怕等待,我會在等待老爸的時候傻乎乎想象各種天災人禍的情景,這種滋味很難受,現在更是如此,而且我發現爸爸似乎有錢了,他說要從今年起每年給我存一大筆錢。

    我不喜歡這樣,開朗的老爸像是在賭博,而且賭注似乎是他輸不起的東西,是什麼呢?我不懂,因為我還是個孩子,沒有真的長大。

    所以我只好問存錢做什麼。

    老爸大笑著說是我的嫁妝,笑得像個孩子。

    我沒有作聲,我的男人?要麼死了,要麼還沒有出生吧?

    1993年6月20日陽光明媚杭州

    我又殺人了,兩個,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老爸,別擔心我,做這個,就跟小時候我學鋼琴古箏毛筆字一樣,很快就完全適應的。

    1994年4月1日陰雨綿綿杭州

    媽媽的死,是因為生我。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個錯誤,我就是。

    1996年12月23日昏天暗地上海

    爸爸把我送到一個老頭的房子里,好像叫孫眠藥,爸爸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出了事情,而且是大事情,我知道誰都會死,爸爸是這樣,我也是,還有那個為了生我難產死的媽媽,但我不希望爸爸像媽媽那樣丟下我,但我知道,你這一走,就回不來。我沒敢哭,怕你走得不踏實,覺得我還是孩子。

    我終于快十六歲了,今年生日的時候你送了我一盒胭脂,說以後看到見到有資格做你女婿的男人,就細心塗抹,我覺得不對,以後想殺人了,就可以擦一點,胭脂和血,其實真的很像。今天是最後一篇日記,我也該長大了。

    爸,走好。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33 PM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1章 走好


    一個原本對山珍海味心存豔羨的鄉下人吃慣了醃菜豆腐,有一天他嘗過了燕窩魚翅,于是他夜郎自大地覺得不會再對這個世界上任何珍饈懷有敬畏,但等他有一天看到昂貴的鮑魚,他猛然發現自己跟那盤菜的距離還是很遠,這就是現在陳二狗的心境,看到那個手腕上系著一只碧青色葫蘆酒壺的女人,就算他適應了曹蒹葭的存在,這一次依然讓他極端洩氣地感到忐忑,被那個光頭粗壯手臂卡主脖子釘在牆壁,陳二狗沒太多的恐慌,當初在到阿梅飯館沒多久,他出于為鄉下人爭口氣的齷齪心態產生了扒下李唯這城里小妞衣服的念頭,後來這念頭沒了,到了今天,看到那一抹大紅胭脂,他又沒來由沒道理地誕生這種想法,而且格外強烈,這讓陳二狗想到了靈性的白熊,雖然說從科學角度來看它跟狼斷然沒有生育的幾率,但白熊從不會跟鄉村土狗為伍,它喜歡進了山,掠食驚擾狼群,偶爾還能與陌生狼群和睦相處,富貴說白熊肯定死得比黑豺早,結果一語成讖。

    女人沒有心思去揣測一個底層小人物的心思,她把陳二狗的出神視作對她權威的挑釁,躺回紫竹藤椅,慵懶道:“蒙蟲,弄瞎他一只眼睛。”

    光頭男人一米九的個子,身材魁梧,一聽到女人吩咐,空閑的右手二話不說便揚起砸向陳二狗左眼眶。從被扯住領口拖拽到靠牆,一直沒有劇烈抗拒的陳二狗出乎意料地爆發出一股蠻橫沖勁,一改弱者形象,在拳頭砸瞎左眼之前,還給對方一記刁鑽膝撞,然後趁對方踉蹌的時機,學著富貴八極拳貼山靠,欺身而近,肩膀一靠,學了點八極拳皮毛的陳二狗雖然沒將這個男人撞翻,但好歹騰挪出喘氣的空間,揉了揉脖子,弓起身子盯著並沒有惱羞成怒的對手,發現這個光頭只是很玩味地瞧著自己,這一定程度上激怒了脾氣本來就很倔的陳二狗,因為這種眼神就像白熊和黑豺圍住一條野雞脖蛇後並不逮而是挑逗的戲謔。

    這個時候陳二狗才發現這個光頭頭頂竟然刻有一幅圖案,別人都是紋身在手臂或者後背,撐死了在某些隱秘部位,他倒好,直接剃了個光頭紋在頭部,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這麼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沒紋野獸圖騰,也沒紋讓人覺得與他身份相符的剛硬圖案,反而是數不清的大小紅色蓮花,以覆蓋天靈蓋的最大一朵紅蓮為中心,一層層鋪散開來,少說也有二三十朵,層次分明,絢爛而詭異,陳二狗信鬼神,再聯系到那女人妖惑不似人的臉龐,第一時間想到了是不是撞了邪。

    女人似乎沒想到陳二狗能反戈一擊,饒有興致問道:“蒙蟲,這年輕人是個練家子?”

    “湊合。剛才大意了。”

    光頭男平淡道,再度出人意料,他的嗓子不沙啞粗糙,如果不看他體型,指不定就有人誤認為說這話的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說話就像蘇州評彈。近乎自負的胸有成竹若非裝腔作勢,便是來源于自身的強大實力,一口正宗軟糯蘇州話的光頭男向前踏出一步,他敢保證只要這個狡猾的家伙轉身向門口逃竄,他就能拍碎脊柱骨,不過他沒打算下殺手,一個一開始便苦心經營弱者形象然後伺機出擊的小家伙,他不舍得一口氣玩死。

    “我們有仇?”陳二狗問了個自己也覺得挺尷尬的問題,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蒙蟲嘴角揚起一個弧度,依然精致,如那一頭蓮花,一勾一勒一筆一畫都極具心思,配合他粗獷的體態容貌,無疑是巨大的反差。

    “沒。”

    女人那只雪嫩纖柔手腕輕微搖晃,被紅繩牽引的樸雅酒壺也在空中晃動,帶出一個能蠱惑人心的軌跡,“聽你口音,應該是東北人,如果還是農村哪個旮旯走到上海的山里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兩三米長的棕黑錦蛇,你覺得它吞食野雞山跳,是為什麼?”

    “填飽肚子,好繁育後代。”陳二狗毫不猶豫道,他是農村人,農村一個褲襠里帶把的牲口最大責任便是傳宗接代,順著這思維自然把畜生的生存視作繁殖的本能。

    這個答案顯然與女人的初衷是偏離不少,他和她要是有共同語言才是怪事,因為一本莫名其妙的日記闖入這房子的女人從藤椅上站起身,背對著窗口望向陳二狗,如果僅就相貌而言,那是一張只能算作動人的臉龐,沒到顛倒眾生令人驚為天人的地步,但總有種女人,強大到讓陳二狗忽略容顏,只記住氣質,第一個是他娘,第二個是曹蒹葭,第三個便是這位拎著個酒壺、腳上穿著一雙白底紅牡丹漂亮布鞋的陌生女人。

    她瞥了眼陳二狗,似乎沒發現能夠讓她看第二眼的特質,便轉身望向窗外的街道,道:“說弄瞎你眼睛,是真的,不過那是前兩分鍾的事情。你叫陳二狗,我知道,孫大爺教你下的象棋,這點我跟你一樣,都是那老人手把手領進門的。不過我估計你的腦子,這輩子是下不贏我的,孫大爺也真是的,挑誰不好,挑了你這麼個徒弟。對了,你見過孫滿弓否,我估計沒有,否則按他的脾氣,早把你剁了。”

    “見過。”

    陳二狗微笑道,一臉看似小人得志的膚淺神情,完全是複制張勝利的幼稚笑容。似乎對他這麼個被她視作一文不值的小人物心目中,能見到孫滿弓,就是天大榮幸的事情,這裝癲扮癡的作風是跟富貴學的,技巧則是長期與天斗與人斗磨練出來的,曹蒹葭曾戲言這家伙要考中戲北影,面試部分肯定過關。

    “笑得真假。”

    女人一陣見血道,沒轉身,仿佛就感受到了陳二狗笑容里不可告人的奸詐,她兩根手指撚住酒壺,拿掉蓋子,頓時一股香氣流溢開來,這酒斷然不是市場上花點錢就能買到的那種。她喝酒不是淺嘗小酌的那種,而是一口灌滿喉嚨,傾瀉直下,然後任由那一口酒在腹中燒火,她蓋上酒壺,輕輕呼出一口酒氣,道:“仔細一想,你這樣的男人,挺可憐,也挺可敬。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一個人,一想他,我就容易不想安靜,一想發洩就想塗抹點胭脂,最後便想殺人,其實我是個信佛的人,這是難得的大實話。不過你放一百個心,孫大爺的徒弟,我要敢下手隨意折騰成殘廢,孫滿弓肯定不會放過我,被那條東北虎盯上,我會失眠。”

    “其實你不也挺可憐挺可敬。”

    陳二狗靠著牆,沒打算逃跑,興許是這是孫大爺住過幾十年歲月的緣故,他敢把心里話說出來,“一個女人要爬到你那個位置,肯定不容易,要回報就得付出,這是最簡單的道理,所以我才敢大言不慚地說你可憐,沒笑話你的意思,我是東北小村子跑出來的農民,村子小,一百多號人,村頭吵架村尾都聽得一清二楚,端碗飯邊吃邊走不到半碗就走了個遍,我能個啥大世面大見識,但到了上海後見到幾個能打的,才真知道天外有天,以前村子之間打架贏慣了就真以為了不得挺是個東西,現在才知道自己真不是玩意,跑題了,不好意思,語文太差的緣故,我不知道孫大爺是什麼來頭,做過什麼豐功偉績或者大罪大孽,我也不感興趣,我只知道老人是我到了這座大城市的第一個指路人,他老人家的房間即使租給了別人,我也不敢瞎折騰。當然,我知道你很厲害,說話就聽得出,你手下也能打,是真高手,但說句不自量力的話,今天要是你想要對這房子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我就算把命撩這里,也得跟你過不去一次。”

    女人沒生氣,只是打趣道:“蒙蟲,他竟然瞧出了你是高手。”

    蒙蟲微笑道:“我本來就是,全上海都知道的事情。”

    陳二狗歎息一聲,道:“其實這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

    女人靠著窗戶搖搖晃晃手中的酒壺,冷笑道:“逞英雄誰不會,剛會走路的小孩都會,說幾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話,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惡心姿態,就真以為自己是內心無愧的爺們了?陳二狗,我今天不為難你,不是因為你是只匍匐在我腳下的小螞蟻,也不是因為你幾句話一番作態打動了我,只是因為你跟那個叫孫眠藥的老不死家伙下了幾盤棋,僅此而已。”

    陳二狗笑容牽強,除非是心境到了八風不動境界的神人,否則被一個娘們如此不帶髒字卻最能傷人的擠兌都不可能做到心態古井不波。

    她帶著叫蒙蟲的男人走出房間,沒有半點留戀。

    陳二狗來到紫竹藤椅旁邊,卻沒有躺上去,而是蹲下來,抽起了煙,煙霧繚繞,夾雜著上等竹葉青的酒香。

    剛走出房間竹葉青蛇一般的女人下意識轉頭,看到那個背影,手一緊,緊緊抓住酒壺。

    十二年前,有個堅強了一輩子的男人也是這樣蹲在藤椅旁,黯然抽著煙,寂寞而無助。

    十二年後的她朝眼前的背影呢喃道:“這一次我會看著你走下去,走好。”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2章 文化人


    陳二狗不知道他蹲在紫竹藤椅旁沉默抽煙的背影會帶給他什麼,他只是覺得有點疲憊,而且那藤椅興許還帶著那個像焦尾巴竹葉青一樣的女人的體溫,他不願意去觸碰,怕沾上忌諱,就跟入山不能坐樹樁一個道理。所以就蹲下來抽根能解乏的好煙,對他來說這只是個很自然的無心之舉,抽著從SD酒吧免費領取的香煙,腦海中滿是那一抹紅豔如血的胭脂,以及光頭男人的那一頭刺眼蓮花,陳二狗大口大口抽著煙,這是抽旱煙抽出來的老習慣,這城市里賣的好煙大多不烈,抽多了後很難嗆到肺,雖然煙草好更健康,但對青煙蛤蟆癩情有獨鍾的陳二狗終歸覺得少了份那種燒心窩的暢快感覺,蹲了半天,抽了三根煙,小腿微微發麻,站起來趴在窗口,早看到那女人和光頭的身影,如果說對陳二狗還算平易近人的曹蒹葭只是在男女情感上遙不可及,那拎一壺竹葉青的竹葉青母蛇酒徹頭徹尾在生活中居高臨下,把陳二狗顛來倒去碾了一腳,陳二狗倒沒覺得傷到了自尊,差距擺在那里,瞎子都看得出來,只是抽煙的時候他使勁想,哪天扒光了這娘們的衣服,在床上的時候她還能這麼不可一世嗎?

    被陳二狗在心底褻瀆了一回的女人的確姓皇甫,也確實是上海地下世界最值得玩味遐想的娘們,綽號竹葉青,當然也有人喜歡罵她黑寡婦,因為道上都流傳這個心狠手辣的漂亮女人每一次上位的前一天,她那張大床上都會有一具男人的屍體,具體內幕如何,誰都無從知曉,在阿梅飯館鬧事栽在陳二狗手里的黑虎男也是道聽途說,蔡黃毛這種上海多如牛毛的小痞子就更沒那個通天本事知道其中的曲折。

    做她貼身保鏢的光頭叫蒙沖,被熟人稱作蒙蟲,但能叫他蒙蟲的都是上海道上呼風喚雨的大角色,尋常大佬不管是憎惡還是記恨,真見著了面還得畢恭畢敬喊聲蒙哥,純粹論資曆輩分,蒙沖肯定當不得大佬嘴中的蒙哥,但他的飯碗是竹葉青給的,打狗得看主人,喊狗自然也得看。蒙蟲不蠢,知道大人物身邊的癩皮狗再扶不起來也是很多人眼中的藏獒,所以他牢記這個主子的好,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做事,小心翼翼做人,勤勤懇懇做狗,而且做得很有個性。啟動那輛停在這條破舊街道拐角老遠處的悍馬,透過後視鏡望向後排閉目養神的主子,輕聲道:“需要我照應一下那個年輕人嗎?我跟這一塊的幾個東北和江西大佬還算談得來。”

    “照應?”

    女人揉了揉太陽穴,輕描淡寫道:“一個男人得一個女人照應,也不怕丟臉。再說我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跟他非親非故的,我就算找小白臉給我舔腳趾頭,好歹也找個臉蛋好點身子壯實的。一個農村跑來淘金的男人不吃點苦就想在上海混得人模狗樣,就跟做鴨子的不靠雞吧靠光靠眼神滿足怨婦一樣不可思議。”

    蒙蟲很識趣地沒有說話,她是個一字一句都很吝嗇的女人,她一旦說超出一段五十個字的言辭,這表明別人已經無法改變它她的初衷。

    她搖晃了下酒壺,不知為何笑了笑,道:“蒙蟲,其實他挺像一個人,看到他,我就莫名其妙地想發一些牢騷,吐露一些感慨,連酒都不想喝,你不碰佛道典籍,自然不知道其中有個業障和心魔一說,我當時還真有殺了他斬去煩惱絲的沖動,不過這話也就只能跟你說說,跟別人說了,恐怕竹葉青、黑寡婦之外還得再加個綽號,瘋婆娘。”

    蒙蟲用他那讓人產生錯覺的蘇州口音柔聲道:“這就叫做境界。我們跟你不一樣,都是大俗人,只求個五谷雜糧圖個飽暖,高山流水手刃我執什麼的,一概不懂,也不去費那心思。其實那小家伙人不錯,身上那點小聰明和狠勁在我們這個***倒也常見,但對孫大爺的那點心意,我看得出來,不假。現在的兔崽子一個比一個忘恩負義,恨不得把卑鄙兩個字刻在臉上,心里那點我出道時候還不少見的敬畏,以及那點骨子里的謙恭,都沒了,真操蛋。”

    “時代變了,樹挪死人挪活,你那一套放在今天不靈了,別奢望別人都跟你一德行,你這叫死心眼。”

    女人仰頭喝了口酒,懶洋洋道:“至于那家伙,任由他自生自滅就是。他要出人頭地,我不攔著他,他要被人砍成肉醬喂狗,我就出于孫大爺那點微薄情誼,替他收屍。我跟他,估摸著這輩子都沒交集的可能,他如果真能將來某一天面對面跟我說話,我不妨跟你打個賭,要是他做到了,我去跳黃浦江,沒做到,你去跳,怎麼樣,蒙蟲?”

    “賭就賭。”

    蒙蟲爽快笑道,奈何嗓音實在娘娘腔,如何都沒有東北大漢的豪邁氣魄可言,“我又不是沒跳過,當年被人從河北追殺到廣東再到上海,跳黃浦江那都是小事。跟著你混了八九年,就沒見過你做什麼出軌的事情,我就賭一回,反正輸了也不大虧,贏了還能看到轟動上海的大場面。”

    興許是上海最漂亮也最毒的那條竹葉青嘴角勾起個含蓄媚笑,砸吧砸吧嘴巴,回味那一口酒的余韻,道:“他在爬,我接下來難道就不會爬嗎?即使他僥幸追上我,你再怎麼也是一大把年紀了,說不定都是有孫子的老家伙了,我到時候看你一把老骨頭怎麼大冬天跳黃浦江。”

    無語的蒙蟲愣在當場。

    最毒竹葉青,毒不過婦人心,這話誰說的,真他娘的有道理。

    ──────────

    想要跟張勝利那樣渾渾噩噩庸庸碌碌的生活不一樣,似乎給SD酒吧罩場子一個月拿五六千塊錢,跟小梅這樣沒太大有用資源人脈的公子哥套近乎,抱著張家寨視作神仙的小夭每晚在床上翻滾打仗,就差不多完成任務了。

    但陳二狗知道,他那點稱不上野心的理想不會止步于此,所以他不顧死活地翻書,吸收一切可以容納的知識,這是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如果沒有框架體系,只能是一只無頭蒼蠅,所以他想到了去一流學府做旁聽生,對于大學生,陳二狗越來越不當回事,但對于複旦或者上海交通這類聽起來挺如雷貫耳的名校,還是打心眼敬畏,結果第一次跟小夭坐了差不多兩個鍾頭公交車來到複旦,看到人來人往咋看咋有氣質的年輕男女,陳二狗站在門口很土老帽地由衷感慨道:“我上高中那會兒,那據說初中文憑都是地攤上幾十塊錢買的的校長就恨沒給破爛校牌鑲上金子,這複旦大學牛,就是不一樣,連隨便建個小門都這麼拉風氣派。小夭,你再看這些年輕人,個個有眼鏡,像讀書人,像聰明人,你那些大學同學怎麼看都像混社會的油子,沒個正經樣。”

    “二狗,這就是複旦大學的正門。”

    小夭郁悶道,從他們身旁經過的男女都被陳二狗這番感慨打敗,一陣竊笑,索性笑容中沒太多的嘲諷。

    “這就是正門?”陳二狗錯愕道,弓著身子左看右看,似乎想從那扇小門瞧出點什麼與眾不同的門道,印象中以前看《西游記》大仙或者大妖的洞府都一個比一個賺眼球,就算是小夭所在的那所三四流大學校門也比這顯眼。

    小夭使勁點頭,踮起腳跟在陳二狗耳畔悄聲道:“張兮兮的哥就在複旦讀研,他有一次開玩笑說在校園里小心被火車和汽車碾到。等下你要是見到公交車,可別大驚小怪,省得別人拿你當外星人看。”

    學校真大,學生真多,漂亮女孩真少,教室真他大爺的難找,這就是陳二狗偷溜進教室後對複旦大學的**感慨,這是一堂《翻譯與思辨》,教授姓何,反正小夭的英語聽力和口語都不錯,有不懂的地方也不至于太一頭霧水,兩節課聽下來坐在角落的陳二狗只顧埋頭筆記,小夭頭一回發現他的字跡很靈氣,導師教課緩慢的時候他便用正楷記錄,每一個字都有稜有角,工整舒展,精致不失氣魄,如果那個教授談吐加速,陳二狗便用行書,尤擅鋪毫藏鋒,暢達而腴潤,讓小夭這個好歹跟著父輩練字十幾年的半個行家大為贊賞,等翻到偶爾幾段字跡飄忽的草書,小夭知道那叫“破草”,大為震撼,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學生能夠信手拈來出來的字體,二狗跟張兮兮那幫異性朋友不一樣,不會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特立獨行和出類拔萃,他告訴她的只有他沒有拿到大學通知書,她本以為這樣一個窮苦出身的孩子字體一定如他的英語水平那樣糟糕,但事實正好相反。

    “二狗,下次我過生日,你寫封情書給我做生日禮物,行不行?”小夭輕聲道。

    “這麼寒酸,連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陳二狗笑道,陪著小夭走出教室。小夭沒說原因,非得陳二狗答應,陳二狗拿她沒轍只好給出承諾,其實寫幾百幾千字對他來說不難,因為從小就被瘋癲老頭逼著抄寫整本古書,習慣了這類體力活,但情書怎麼寫可是個天大的難題。

    下午他們還要去旁聽《整合營銷溝通》,本來小妖提議去聽聽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這門選修課,陳二狗沒答應,聽《翻譯與思辨》已經是他的極限,再懸乎的玩意對他來說就是浪費時間了,那才得狠狠批判,他現在就想接觸一些實用的東西,例如《金融實務》或者《運營管理》,再就是他對《周易》與中華審美文化也有點興趣,不過錯過了,得下個星期,陳二狗聽說複旦最好的是新聞系,尋思著什麼時候也去體驗一下生活。

    中午坐在一處僻靜樹蔭下的長板凳上,啃著小夭帶來的糧食,陳二狗含糊感慨道:“我要做個文化人。”

    小夭笑道:“做文化人干什麼?”

    陳二狗露出個笑臉,道:“首先,給你寫封情書。最重要的,是想寫一篇關于我娘的長篇小說,以後給她的孫子孫女看,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奶奶,是個好人。這個奶奶雖然沒辦法做最好吃的豬肉燉粉條給他們吃,但她一定在保佑他們。”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34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36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3章 花癡


    “雙頭壟斷。”

    “D-u-o-p-o-l-y。雙頭壟斷是指有只兩個賣主這樣一種市場結構。古諾模型便涉及雙頭壟斷。”

    “加1分。”

    “恩格爾曲線。”

    “E-n-g-e-l,c-u-r-v-e。恩格爾曲線反映所購買的一種商品的均衡數量與消費者收入水平之間的關系,恩,它是以19世紀德國統計學家恩斯特•恩格爾的名字命名的。”

    “加1分。”

    “需求的交叉彈性。”

    “這個單詞太長,沒記住,但概念記住了。它是指需求的交叉彈性是指商品Y的價格發生1%的變化時所引起的商品X的需求量變化的百分比。”

    “扣零點五分。需求的交叉彈性,英文是Crosselasticityofdemand,必須記住。”

    ……

    這不是大學經濟學課堂上導師詢問學生經濟學概念術語,而是公交車上小夭每天必須考察陳二狗的例行功課,小夭負責隨手翻閱英文版的《宏觀經濟學》和《微觀經濟學》,提出一個概念讓陳二狗進行精確闡述,因為坐公交車去大學城大致需要兩個鍾頭,陳二狗沒有浪費時間的習慣,于是讓小夭對他進行隨機抽考,兩個鍾頭下來起初陳二狗只能回答正確30個問題,兩個星期後80個左右,到現在,則可以突破120個,平均下來一分鍾一個術語,最讓陳二狗頭疼的不是中文概念,而是背誦英文單詞,那可遠比下套子逮山跳或者給猴子剝皮難得多。

    阿梅飯館附近的狗窩里還有兩本被陳二狗翻爛了的中文版經濟學教科書,英文版是小夭特地幫他買的,還給陳二狗准備了一本《新東方英語四級詞彙》,也差不多到了翻成碎片的可憐程度,將近一個月下來,小夭知道了陳二狗的記憶力不錯,但沒到變態的地步,數學很強,而且很有靈氣,屬于高考僅考數學指不定能進北大清華的尖子生一類,如果生在城市上學,參加數奧培訓後說不定還能拿獎,這使得他學習《微觀經濟學》和《微積分》事半功倍。

    有一次在上海交大的微積分課堂上老教授似乎對聚精會神聽講的陳二狗有點興趣,讓他去黑板上做了道讓一大干交大高材生都一頭霧水的晦澀題目,陳二狗寫了整整小半塊黑板,可惜最後還是沒解出來,有點尷尬地站在老人身邊不知所措,老人雙手環胸對著黑板凝視了兩三分鍾,隨後修改了幾處解析步驟,最後放下粉筆,拍拍陳二狗的肩膀,和藹道:“別灰心,這是我還沒發表的論文《第二次數學危機》中偏難的題目,現在幾個在國外大學教別人數學的得意門生當年也就你這水平。我看你很久了,還特地查了名冊,知道你是旁聽生,不錯不錯,你是哪個院哪個系的,我幫你跟你導師打個招呼,有空跟我學數學好了。”

    陳二狗沒打算在象牙塔內做艱深學問的欲望,所以委婉敷衍,現在的他一門心思想要接觸能實實在在跟金錢打交道的課程。走過的橋比陳二狗走過的路還要長的老教授怎會沒瞧出其中的貓膩,也沒難為他,只是暗地里說了聲可惜。

    陳二狗在他心目中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才華驚豔的數學天才,但勝在勤懇踏實,這種人做學問一做到底往往才有出息,因為耐得住世俗誘惑,興許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埋頭研究學問,就有希望拿數學諾貝爾獎之稱的菲爾茨獎,但是陳二狗自然不可能賭上十幾年青春去拿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獎項,而且這個獎只頒給四十歲以下的數學家,風險太大。

    做旁聽生最重要的不是機靈,會見風使舵,而是臉皮厚,例如有一次在華東政法聽某個到了更年期的婦女同志講授《經濟犯罪對策學》,結果陳二狗被點到要求闡述某個概念,因為是第一次接觸這個領域,陳二狗便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狂拍馬屁,稱贊這位婦女是華東政法極有威望的導師,是跨專業慕名而來接受熏陶,一旁小夭看著他站起來大義凜然的模樣,竊笑不止,尋思著二狗旁聽了大半個月後口才好了不少,都成老油條了。最終那位婦女內心很有成就感地放過了陳二狗,還大肆鼓勵了一番,一堂課下來時不時對陳二狗拋去溫暖祥和的關愛眼神,這讓陳二狗毛骨悚然地想到胖妞王語嫣,一身雞皮疙瘩。

    將近一個月下來,小夭幾乎就沒有去過自己大學上課,全跟著陳二狗在複旦、交大、華東政法這些大學轉悠,來回光是坐車就得四個多鍾頭,如果晚上某所大學有陳二狗感興趣的課程,小夭還會陪著他去蹲點,複旦有不少名人演講,陳二狗最中意這類成功人士的傳道授業,一旁陪著他站在擁擠人群中的小夭可以很清晰發現他眼中的炙熱,那是對財富和權力的赤裸裸渴望,她起初見到那個狗哥,只是個眼神單純背影堅毅的男人,沒有太多複雜的心思,只要混碗飽飯吃,有煙抽有酒喝有女人看就足夠了,但今天的陳二狗不再知足,而是近乎貪婪地汲取上海這座城市的精髓,快節奏的忙碌,不顧一切地奮發,無所不用其極地攀爬。

    小夭沒有反駁或者抗拒什麼,就如同他在她身上聳動的時候她從不會反感,她只會像每次做完愛凝視他熟睡臉龐那般,站在他身邊,跟他一同等公交車一起吃早飯,幫他考核單詞記憶情況,抽查概念術語,每天坐將近五個鍾頭的公交車,再枯燥地做個安分守己的大學生,聽著一點都不感興趣的內容,她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看他做筆記時候的側臉,以及閑暇時欣賞他一手漂亮的字體,或工整端莊,或筆走龍蛇,然後就是拉著穿梭他在上海各所大學,偶爾在某個安靜的長椅上休憩,這讓她很知足。

    陳二狗是個孜孜不倦向前沖刺的男人,而小夭用張兮兮的話說只是個適合小富即安的小家碧玉,倒黴地碰上陳二狗,算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到了錯誤的人。

    對此小夭一笑置之,她看出了陳二狗從不說出口的欲望,那種可以稱作野心的東西,陳二狗與一般年輕男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可以因為這個野心付諸行動,一步一步去完成,撞倒了鐵板也不後退,制定每一個詳細的細節,也許是數學太好的緣故,他總能把一個目標一件事情詳細到縝密程度地不斷量化,所以跟陳二狗旁聽一個月,生活散漫不喜歡拘束的小夭生物鍾可以在每天清晨五點半准時提醒她起床,根本不需要鬧鍾,到了晚上也不會像往常那樣瀏覽網頁搜索八卦,也不關心最新款式的化妝品、服飾或者鞋子,她竭盡全力跟陳二狗拉近距離,跟張兮兮這幫姐妹淘、閨蜜和死黨卻愈行愈遠,張兮兮每次見到一臉倦容的小夭總會歇斯底里詛咒陳二狗不得好死,恨不得把小夭捆綁在床上,甚至故意把時鍾和小夭的手表手機時間調慢,可第二天小夭總會不差一分鍾地帶著早餐站在公交車站等陳二狗。

    終于,旁聽兩個月後陳二狗讓小夭別陪他浪費時間。

    那一天,在車上還言笑晏晏的小夭下了公交車等陳二狗走遠後,先是鼻子抽了抽,眼睛濕潤起來,然後噘起嘴巴,最後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

    她記得有本書似乎說過,一個女人一輩子總得給某個男人花癡一回,最好是初戀,那個時候可以笨點再笨點,然後便可以把精明和智慧留給婚姻。

    小夭那顆不複雜的小腦袋就想啊想啊,以後再不可能對別的男人這樣花癡了。

    等她抬起頭,看到她對面正蹲著一個眼神溫暖的男人,手指夾了根煙卻沒點燃,這個男人摸了摸她腦袋,小心翼翼從懷里那本《邏輯學》翻出一張密密麻麻寫滿楷體的信紙,道:“給,今天你生日,忙壞了忘了吧,我可沒忘,這封信花了我足足一個星期打草稿,昨晚在路燈下通宵才趕出來的,其中有兩個錯別字,怕塗改後你覺得不整齊,就留著沒動。”

    雙手捧著情書,小夭一邊笑一邊哭,可愛得像個孩子。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4章 120磅


    小梅這個自詡已經把上海和北京酒吧逛了個遍的情場老手信誓旦旦告訴陳二狗,在SD這類house 風格的酒吧里,泡酒把妹沒半點技術含量可言,唯一需要技術支撐的便是外貌、舞姿以及口袋里錢包的厚度,當時在場的張兮兮也大為贊同,然後陰損尖刻地大肆貶低了陳二狗一番,無非是詆毀他沒錢沒貌衣著沒品位跳舞僵硬,其實那個時候陳二狗身上穿著小夭從七浦路精心淘來的一套衣服,雖然廉價,但起碼看起來極為清爽,而且陳二狗那挺跟大學生普遍奢靡精神面貌不一樣的氣質也還算惹眼,加上在附近這一塊積累起來的威望,越來越多來酒吧廝混的女孩因為各種原因對他產生了少兒不宜的想法,不過張兮兮才懶得管這些閃光點,在她眼中陳二狗就應該被賣去做鴨子然後天天晚上被一群臃腫狐臭的怨婦狠狠蹂躪,尤其每次當腦海中想象著身材瘦弱的陳二狗被肥胖丑陋的中年婦女玩弄後,被砸了幾張錢在腦袋上,張兮兮就特有快感,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仰天長笑的肥婆。

    張兮兮來酒吧一般都是晚上沒夜生活閑暇時候來看小夭,而小梅則是為了抱陳二狗的大腿,這家伙腦子里滿是《東周列國志》和《三國演義》那類讓現代人覺得荒誕的演義情節,張兮兮除了抹殺陳二狗一切正面形象這個最大的興趣愛好,再就是抽空鄙視這個顧炬***里昔日的大紅人,她很費解一個很有范兒的北京高干子弟怎麼就心眼蒙了豬油非得糾纏陳二狗,她瞥了眼坐在對面的高翔,一本正經道:“小梅,以前沒發現你腦子有病啊,跟顧炬那幫人小日子不挺滋潤的,怎麼碰到二狗這牲口就墮落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了。”

    “你丫腦子才有病。”

    小梅翹著二郎腿,他對陳二狗恭敬,可不意味著對張兮兮這類比他低一個層次的富家千金卑躬屈膝,他的老子和剛進入政協外公雖然呆了一輩子的清水衙門,可好歹都是正局級,真要有事情蒞臨上海指導工作,不敢說驚動上海市委書記或者市長這個位面大人物的大駕,但讓一兩個市委副秘書長小心翼翼伺候著不是危言聳聽。這位自認不入流的北京公子哥笑道:“張兮兮,打是親罵是愛,我瞅你也不對勁,怎麼處處針對狗哥,該不會是想挖小夭的牆角吧?你要真敢那麼做,我服你。”

    “神經病。”

    張兮兮張牙舞爪道,猛喝了一口葡萄酒,“除非陳二狗明天中了五千萬大獎,然後去整個容,我還可以考慮一下。”

    王虎剩和陳二狗來到這個小梅包下來的角落位置,一看到張兮兮,王虎剩就跟發了情的公豬一樣亂拱,媚笑道:“髒兮兮,我今天去水果店看到木瓜了,因為放得時間有點久,在降價捆綁銷售,我特地買了很多,想帶給你。你放心,我先嘗過,現在都還活蹦亂跳,保證吃不死你。”

    恨不得一腳踩死王虎剩然後對著屍體猛吐口水的張兮兮冷笑道:“倒是希望你吃了後直接咯屁,你這種人屬于眼不見為淨的典型代表,坐遠點,別汙染了本格格的眼睛。跟你說了多少遍,你這個發型太有潮流感,敢正眼瞧你的女人都呆在精神病院。”

    陳二狗不客氣地倒了一杯酒,斜眼看張兮兮,道:“往死里冷嘲熱諷我不夠,還要膈應虎剩,張兮兮,你真是個很有閑情雅致的女人,你要去了我們張家寨,那絕對是罵街一枝花,男人不舍得吵,女人吵不過你,多威風,要不我幫你介紹個張家寨的年輕農民?”

    張兮兮沒跟他吵,腦袋里浮現出一抹陳二狗跪在地上被一群怨婦拿皮鞭抽的精彩畫面,她反正罵不過臉皮奇厚越來越腹黑的陳二狗,就只能用這種法子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陳二狗和王虎剩一看到她臉上那邪惡的笑容,都有點莫名其妙,只有一旁微笑不語的小梅能體會出一點端倪。

    “最近怎麼沒看到王解放。”陳二狗納悶問道。

    “那家伙去跑崇明島逮鳥去了,那里有個自然保護區。”王虎剩笑道,抓起果盤里的水果就往嘴里塞,剛才在舞池旁邊看到幾個大屁股妞風騷得厲害,把他看得口干舌燥,褲襠里那不老實的貨現在才肯消停地低下頭。

    “小梅,這附近有射箭俱樂部嗎?”陳二狗隨口問道,他腦子里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曹蒹葭那一伙玩狩獵的驢友,他們手中那象征著冷兵器極致的複合弓,那種冷澈的質地和尖銳的鋒芒都讓陳二狗大開眼界,對于曾經對他來說無比高高在上的玩意,他都有興趣去一親芳澤。

    “ 這附近沒有,稍遠點有家,不過檔次不行,但對于初學者來說差不多足夠,狗哥,你對射箭感興趣?問題是到了上海,你就算有裝備也沒發揮的余地啊,總不能拿著弓箭去上海動物園吧。”小梅疑惑道,他不了解陳二狗的心態,當然不懂一個農村人對先進東西毫無理智可言的渴望,城里人永遠不明白一個山里人為什麼占有女人跟畜生的行徑大致,對于後者而言,傳宗接代是頂天的大事,紳士風度,調情浪漫,都是操蛋的東西,也許一個農村走出來的娃經過城市大染缸的浸染熏陶後也會變質會蛻變,會學會戴上優雅的面具或者披上浪漫的外衣,但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張兮兮撇了撇嘴不屑道:“附庸風雅。”

    雖然被張兮兮罵作附庸風雅,但陳二狗還是跟小梅在第二天來到那家俱樂部。富貴很鄙棄用土銃打獵,他喜歡用那張巨型牛角弓刺透出一幅血淋淋畫面,或者和陳二狗兩人用紮槍捅翻野豬這類野蠻畜生,富貴打心底覺得槍獵太娘娘腔,不夠爺們,能省點力氣就不會多費心思的陳二狗不反對土銃,畢竟用槍發射和補射的速度肯定超過弓箭,但折騰不起,所以只能跟著富貴做最落伍的獵人,但玩弓久了,也難免日久生情,對弓箭有種特別的感覺,他到現在還沒打消給富貴買一張現代弓的念頭。

    這座不起眼的箭館由三個部分組成,10米練習館、12米練習館和28米專業館,可以同時塞七八十個人,按照箭組收費,每個館價格都不一樣,陳二狗沒好高騖遠地直接跑專業館,雖然說埋單的小梅根本不在乎那一組箭14塊錢的差價。10米短距練習區內一字排列著26個有著大黃圓心的箭靶,從18-38磅拉力的木靶位區內,設有10張國際比賽用複合專業弓,弓都挺精美嶄新,陳二狗估計是生意不太好,小梅是玩弓的老手,就干脆沒讓教練浪費口水,手把手教陳二狗站姿和握弓。

    介紹到撒放器的時候,小梅感慨道:“其實我的初戀女人就是個玩弓的高手,總喜歡做些稀奇古怪的新鮮事情,不過她當初玩的是反曲弓,不是這種複合弓,最明顯的不同就是反曲弓用手指撒放,因為弓弦會沿手指滑動,箭尾便會擺動,這個幅度的大小,就能看出高手和初學者的分別。複合弓有撒放器,精確度比反曲弓高很多,但沒有反曲弓發射的平穩,孰優孰劣,我不好說,但複合弓好上手是事實。”

    陳二狗很輕松來開了38 磅的複合弓,讓遠處的教練和小梅小小吃了一驚,最後陳二狗竟然試了一把60磅的弓,拉起來才有吃力感覺,讓一群玩弓的人刮目相看,小梅繼而想到這個狗哥在 M2酒吧外畢竟能扛下變態人妖熊子的凌厲攻擊,臂力必然不是一般城市白領能夠媲美,他看到陳二狗嫻熟的射箭姿態,贊歎道:“狗哥,你這水准,比我還高出一截。”

    “其實我摸弓的時間比你長多了。”陳二狗笑道,用這種弓射箭的感覺相當不錯,富貴那張巨弓拉起來太費勁,每次卯足了勁都拉不滿,太有挫敗感。


      其實60磅已經被認作可以狩獵大型獵物,小梅告訴他70磅是BigGame也就是大型狩獵的最合適拉力值,80磅甚至是90磅或者 100磅的複合弓,那就是大猩猩級別驍勇猛人的專屬玩物了,一般人根本拉不動,貌似小梅的初戀曾經碰到過拉得動100磅複合弓的變態,反正小梅是沒見過,也不敢想象。

    陳二狗射完一組箭,抹了把汗,微笑道:“要想讓富貴上手,這個俱樂部估計打死都拿不出那樣的複合弓,他的偶爾爆發出來的最大臂力起碼是我的兩倍。”

    小梅頭皮發麻,全身肌肉僵硬地喃喃自語道:“120磅,還是人類嗎?”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39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41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5章 眼光


    陳二狗決定以後要常去那家俱樂部射箭,這也許是他繼買書之後第二項較大開支,而且還覺得花起來不冤枉,一摸起那弓,感覺就跟帶著白熊黑豺和富貴進了山一樣,很實在,不會空蕩蕩心里沒底。

      走出射箭俱樂部,陳二狗便想到那張牛角弓,它和黑豺都留在張家寨,鄰居張家兄弟會替他們守家,倒也不怕出什麼事情,陳家在張家寨出了名寒酸,再說有黑豺在門口蹲著,也沒人敢去偷東西。

      那副牛角弓的來曆有點飄渺,印象中似乎是小時候有個骨瘦如柴的老頭子千里迢迢趕到張家寨,帶著一對巨大到讓人乍舌的水牛角,親手交到爺爺手中,然後水都沒喝一口便離開了村子,那一天原本一直瘋瘋癲癲的爺爺破天荒喝了酒卻沒有發酒瘋,捧著那對轟動全村的牛角坐在門口樹墩上。

    那是一個余暉灑滿大地的夕陽黃昏,一個日薄西山歲月破敗的老人,一對稀罕的牛角,相對無言。

    這便是陳二狗幼年僅剩的幾幅關于那個老人的溫情畫面之一。

    最後老人花了兩年多時間制成後來與富貴相依為命的牛角弓,簡直就是給富貴量身打造,也只有富貴能拉滿那張弓。等陳二狗長大了,走出了張家寨再回頭看那個喜歡站在村子最高點唱《霸王別姬》的瘋老頭,那不是癲狂,是蒼涼。

    只是這個連名字都不肯刻在墓碑上的老人,很安靜地將一生榮辱付與一抔黃土,一座墳包。

    再過幾天各所大學就差不多要放暑假,陳二狗便不再去旁聽,安下心來在那個小狗窩整理筆記,晚上則去SD酒吧跟一些老玩家大顧客拉攏關系,劉胖子說了給酒吧罩場子底薪五千,酒吧生意上去就有提成,結果第一個月陳二狗拿到五千,第二月便拿到了七千,這讓陳二狗大受鼓舞,對他來說,一疊疊百元大鈔便是人生最好最猛的春藥。

    他之所以花大把時間放在閱讀上,一方面是拿個大學證書讓娘安心,二來他比那群憤世嫉俗的城里孩子更懂得掌握大量知識未必能一定可以帶來財富,但肚里沒貨卻百分百注定一輩子匍匐在財富金字塔底層苟延殘喘,老天公平與否,陳二狗懶得深究,但他不想一個個本就難得的機遇與他擦肩而過,曹蒹葭曾經打過一個很形象的比喻,一個人的知識面是一個圓圈,知識儲備越多,圓圈越大,接觸到的面積便越廣闊,便能掌握和窺視更多的機會。

    陳二狗一次和曹蒹葭下棋的時候曾問道:“讀書有用嗎?”

    她的回答很干脆,“讀書無用論?極少數不讀書成功的范例和極少數讀書後落魄的例子,便能作為放棄奮斗和掙紮的借口和理由?埋怨教育體制?沒用,陳二狗,你就是個窮人,讀書是窮人唯一擺脫困境和卑微的途徑,這不是改革開放初期,那個名字都不會寫、只憑敢拼敢闖就能混出一片天地的黃金時代,徹底過去了。讀書分讀死書和活讀書,大部分人都是前者,于是讀死了,小部分是後者,于是成功了,榮耀了。”

    記得當時整個張家寨都羨慕張勝利的“榮歸故里”和“出手闊綽”,富貴笑著對陳二狗說過,一桶水不會搖晃,半桶水才會搖得厲害,張勝利就是張家寨的半桶水,沒勁。

    有些時候陳二狗會想,要是曹蒹葭跟富貴對上了,誰勝誰負?

    這是個有趣的設想。

    可惜陳二狗一直沒得到答案。

    ——————————————

    陳二狗很喜歡SD酒吧的氛圍,群魔亂舞,烏煙瘴氣,就跟《西游記》里抓住了唐僧一樣的妖怪洞府,一只只著了魔。


      他一點都不喜歡爵士樂吧之類的慢搖吧,就像他到了上海大半年還是喜歡路邊大排檔有錢人眼中的垃圾食物,而非黃浦路7號餐桌上精致到讓人不敢下筷子的山珍海味。

      陳二狗喜歡趴在二樓欄桿俯視那群年輕的大學生揮霍青春和鈔票的癲狂和頹廢,他一個農民不敢說這是不是垮掉的一代,但看到他們,起碼會讓陳二狗覺得沒考上大學也不是什麼不可救贖的罪孽,沒必要非要去跳額古納河把水性極佳的自己活活淹死,心理很陰暗,但很符合陳二狗的風格,他本來就是個被老天爺逼到不得不鑽研勾心斗角技巧、一門心思琢磨著如何損人利已的小人,要不然也不會被稱作張家寨頭號瘋狗,對孫大爺的好已經是他的極限,再淳樸厚道一點就不是陳二狗了。

    今天張兮兮沒來酒吧用言語來寒蟬陳二狗和王虎剩,她要陪著顧炬繼續滿上海串吧,M2酒吧帶來的慘痛教訓似乎對這群富二代來說只是個揭掉傷疤後就可以忘了疼的插曲,按照張兮兮的解釋就是不能因噎廢食,畢竟上海泡吧的年輕人大多是良民,不像那個死人妖。在張兮兮心目中,長得很中性的熊子顯然是排在陳二狗前面一位的頭號賤人加畜生,因為他,張兮兮沒少做噩夢。

    晚上陳二狗送小夭回公寓,至于到了公寓之後會發生什麼,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等小夭掏出鑰匙打開房間,陳二狗剛想抱起她,就察覺到有點不對勁,硬是忍住了那股噴薄而發的沖動,事實證明他這樣做是明智的選擇。

    因為房間沙發上坐著一對中年男女,都很有氣質,戴著眼鏡,頗有學者風范。

    小夭七分像那女人,三分像那男人。

    三者的關系不言而喻。

    這是一個很尷尬的見面時機,就像每次小夭想到第一次見到陳二狗的場合都會懊惱一樣。一個滿臉興奮的年輕男人在半夜進了一個漂亮女孩的房子,接下來會做出什麼勾當?僅僅是坐下來喝杯水就起身告別?

    中年男女不是未經人事的孩子,當然不會那麼單純認為,而且更何況這套房子的另一個主人還花了將近三個鍾頭用來不厭其煩地編排陳二狗的齷齪猥瑣和卑鄙無恥,可想而知陳二狗在這對男女心目中的形象是何等的不堪,如果可以,他們一點都不介意直接打110把這個張兮兮嘴中的禽獸拖走。

    小夭的母親,是一位風韻極佳的成熟女性,知性,清雅,想來這樣一個女人做教師,不管是二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後的今天,她的學生都會在人生中對其記憶猶新。


      保養很好,站在小夭身邊,就像小夭的姐姐,她的韻味顯然沒有劉胖子身邊雁子的那種風塵味,她站起身,直接拒絕了小夭的解釋,面朝陳二狗,道:“你叫陳二狗,是吧?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跟我女兒有任何關系,我不是那種一味講求門當戶對的封建家長,但我不希望我的女兒跟一個混混過下半輩子,這話聽起來刺耳,但請你站在我的角度設想一下,你願意把自己女兒的將來托付給一個整天在聲色場所廝混的痞子嗎?”

    “理解。”

    陳二狗點頭道,“伯母,不過我叫陳浮生,名字不是陳二狗。浮生兩字是我爺爺取自‘看破浮生過半,心情半佛半神仙’。”

    小夭母親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個沒讀過大學的年輕痞子能如此鎮定。她身旁一直喝茶的男人溫文爾雅,看到陳二狗倒沒有太大的反感神色,聽到陳二狗一席話依稀還有點欣賞,笑了笑,但沒有發言,只是觀察了下女兒的表情。

    “很好,既然你理解,可否解釋為你可以離開小夭?”小夭母親咄咄逼人,一看她知道就是個在家中在職場都很有話語權的強勢女人。

    “抱歉。”

    陳二狗搖頭道:“不能。首先,我沒伯母您想象中那般不求上進。其次,請您相信您女兒的眼光,您一手教育出來的女兒,難道會找上一個十惡不赦的社會渣滓?”

    小夭母親很詭異地露出個不能讓人感覺到和藹溫暖的笑臉,直勾勾盯著陳二狗那張還算端正的臉龐,道:“本來我還不敢妄下斷言,但現在可以。如果你是個如張兮兮嘴中所說純粹是那種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小流氓,我還安心不少,因為那樣一個膚淺的年輕男人,小夭再過些日子就可以主動放棄,但我發現張兮兮小瞧了你,也堅定了我讓你遠離我女兒的決心。”

    火藥味很濃。

    走了個張兮兮,卻來了個能道行更深、言語更犀利的女人,最頭疼的還是這個女人能算做半個丈母娘。

    陳二狗兩根手指悄悄反複把玩那枚隨身攜帶的硬幣,神情安靜,望向小夭,示意臉色蒼白的她不要著急,轉頭看著這位准丈母娘,說了句讓沙發上男人一口茶噴出來的話,連泫然欲泣的小夭都一下子破涕為笑,一對父女哭笑不得。

    “伯母,你的眼光真的沒你女兒好。”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6章 陳家有浮生


    陳二狗這輩子只對三種人心虛,在張家寨是碰上陳家欠了恩情的父老鄉親,在學校是欠了錢還沒換上的同學,到了大城市則是遇到曹蒹葭竹葉青那類女人,小夭母親雖然容貌和氣質都不缺,但還不至于讓陳二狗收斂他怕天怕地怕鬼神唯獨不怕刁民的習性,在吃軟不吃硬的陳二狗人生字典里,刁民就是那種為了自家利益可以不顧別人死活的彪悍存在,沐小夭母親可以沾點邊,所以陳二狗非但不怵她氣勢凌人的那套,反而賊有斗志,大有連她和小夭一起拿下的架勢。

    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陳二狗一味忍讓退避,小夭母親興許還會網開一面大發慈悲地讓陳二狗苟延殘喘幾天,但一看這年輕人竟然敢打趣自己,這使得做慣了雌老虎的她勃然大怒,但良好家教和優雅修養讓她保持一種慣性的平靜,只是暗流湧動,一旁的小夭和中年男人已經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成熟知性的女人推了一下鏡框,道:“陳二狗,你如果二十年後能成為杜月笙那樣的人物,混到他那個境界,那才是真流氓,不過抱歉,杜月笙之後,中國再沒有第二個杜月笙。我說這個,無非就是告訴你,如今做痞子混混,再大也大不到讓我正眼看幾眼的地步,對,我只是一個教書的,但我就是看不起你們這幫游手好閑的渣滓。我不要求小夭能嫁給赫赫有名的名流富豪,也不苛求她嫁入門當戶對的書香門第,只要求她別糟踐自己身子,你,陳二狗,看上你,說句實話,也不算小夭瞎了眼,但起碼是看走了眼,我做母親的不怪她,叛逆期的女孩子,小時候管太多太嚴,確實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陳二狗,你也別在我面前油腔滑調,玩世不恭那一套,我在小夭這個年紀就早吃膩了。”

    陳二狗不是潑婦,不會漫無目的地見到人就攻擊,他素來覺得那是被逼瘋的兔子或者被逼到牆角的瘋狗才會做的事情,與人爭吵辯駁,有理要鎮定,沒理也要穩住,最忌諱自亂陣腳,陳二狗琢磨著就算贏了小夭母親這場小規模戰役,就整個戰略來說卻是大失策,他很識趣地保持沉默,大不了就被這位身份敏感的中年女人損幾句,陳二狗不是那種只圖自己嘴巴過癮卻讓小夭難堪的男人。

    一個巴掌的確拍不響,對小夭母親這類很講究風度的女人更是如此,跟人紅臉尤其是和一個年輕後輩翻臉不是她的作風,見陳二狗以退為進,她也沒有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的欲望,只是緩過神仔細打量起這個小妮子張兮兮嘴中十惡不赦的混蛋,身高湊合,長得還算過得去,如果不是先入為主的思維定勢,他身上那種沉默後沒來由帶來的淡定還讓她有點欣賞,但這一點可有可無的欣賞僅限于老師對學生某個閃光點的順眼,要讓她接受他成為小夭男朋友的現實,絕無可能。

    她在觀察審視陳二狗,她的丈夫也是,儒雅淡泊的中年男人看陳二狗顯然沒有太多的抵觸和反感,四個人中他可能是相對來說比較清醒的旁觀者,張兮兮在描述陳二狗的時候,他便感覺到了其中的貓膩,張兮兮不是普通女孩,一個男人能讓她又恨又怕地大肆誹謗中傷,不簡單,怎麼可能只是她嘴中那個天天在酒吧打架生事的不入流流痞子?


      他站起身,朝陳二狗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對小夭母親道:“青嵐,你跟小夭聊著,我和浮生出去談一談,有話好好說,又不是階級敵人,沒必要把話說那麼死。”

    到了公寓外走廊,中年男人遞給陳二狗一根煙,利群,他自己點上一根,笑道:“浮生,希望你體諒一個母親的心意。”

    陳二狗蹲在電梯門口,抽起那根利群,點頭道:“伯父,我是真理解。其實說句真心話,就算伯母把話說得再難聽點,我也不會介意,更不會生氣,這不是客套話。我是農村人,見過太多老牛護著小犢子的情景。”

    “我也是從農村走出來的。”

    小夭父親笑道:“所以知道你的難處,不過我們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我當時比較幸運,考上了大學,對當時的農村孩子來說,考上大學就是鯉魚跳進了龍門,然後就認識了小夭的母親,追她追了七年,從大學追到工作單位,大學四年,工作三年,才修得正果,記得當時追求小夭母親的競爭者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加強排,我真是殺出了一條血路啊。”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有種發自肺腑的溫醇笑意,很迷人,男人四十一朵花,到了他這給年紀,氣質和味道便被生活完全醞釀出來了,他仿佛陷入了回憶,道:“浮生,你知道為什麼她這麼憎惡你這類人嗎,因為她的初戀便是如此,跟小夭如出一轍,現在一想,真不愧是一對母女,她被那個男人狠狠傷了一次,現在都未必已經痊愈,我當時是眼睜睜看著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最後鬧到她要跟他私奔,她付出了那麼多,得到的卻只是苦果,心灰意冷後便嫁給了追求者中最不起眼的我,所以她現在拿你出氣,瞧你不順眼,你別太放在心上,她不是真恨你,只是在恨當年的自己罷了。否則,以我和小夭母親的閱曆,又怎會因為張兮兮那小女孩幾句話就判你死刑,一個年輕人,見上一面,說幾句話,大抵就知道脾性了。”

    陳二狗也是唏噓不已,真沒想到看上去很理性的小夭母親當年還是個那般感性的女人。

    男人吐出一個煙圈,道:“之所以跟你說這些連我都藏著掖著二十年的心里話,就是因為我沒把你當外人,因為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輕時候傷了小夭母親的男人,一樣倔強,劍走偏鋒。又像看到我自己,一樣貧苦出身,飽受冷眼。”

    “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陳二狗苦笑道:“小時候我爺爺總喜歡念叨著將心比心便是佛心,或者什麼能殺人不如能放人,讀書的時候總以為是些酸不拉幾的迂腐東西,到了上海後,確實是那麼一回事。伯父,你還是喊我二狗吧,這名字土歸土,可聽著順耳,你喊我浮生,我心里愧疚,一想到他老人家,我就堵得慌。我算是半個東北人,爺爺帶著一個人從南方遷過去的,一個黑龍江邊境的小村子,娘是當地人,後來那個人糟蹋了我娘後就跑了,上了茅坑拉屎還得擦屁股,他倒好,直接跑路,留下我娘一個人大著肚子,我爺爺喜歡喝酒,燒刀子太烈,加上心里憋著的那股氣沒地方出,于是喝死了,我娘帶著我和我哥兩個人,我身子是藥罐子里泡大的,禍害著我娘沒過一天好日子,今年也去了,小時候我恨那個死了還不忘替我著想的老人,現在不敢了,他留下一桿旱煙,也不敢去碰。”

    陳二狗紅著眼睛,道:“ 記得爺爺死了七天後,托夢給我說家里的牛角弓得換個位置擺放,那樣對我們陳家有利。我跟娘說了後,娘問我,你有沒有問爺爺在下面過得好不好,我說沒有,當時娘揚起手,卻沒能狠下心甩我一耳光,只是拉著我去那座墳包,給老人上了一杯酒。後來等我想問老人在下面過得好不好,卻再沒能夢到他。”

    陳二狗仰起頭,重重吐出一口氣。

    有些話有些氣,的確是能把一個人活活憋死的。

    “浮生,浮生。”

    小夭父親念了兩遍“浮生”,陪著陳二狗蹲下來,道:“將心比心便是佛心。好一個‘看破浮生過半,心情半佛半神仙’,這名字,不是一個識字的老人就能取得出來的,二狗,你對他老人家心懷歉意,很正常,這樣一個老人,我敢肯定不少人都像你一樣,心懷愧疚。”

    陳二狗靠著牆,平靜道:“所以我現在只想往上爬,像一條瘋狗。”

    只為了讓人知道陳家有浮生。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7章 張兮兮的幸福人生


    張愛玲說每個男人心目中都有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紅玫瑰,其實女人心中也都會有一根刺,很疼卻舍不得拔出,對沐小夭母親沐青嵐來說當年讓她飛蛾撲火拋棄一切的男人就是那根刺,她所嫁的男人很好,結婚前七年,結婚後二十三年,加在一起已經三十年,一個對她好了整整三十年的男人尚且都不能把那根刺拔掉,可見當年的傷痕有多深,所以當沐青嵐見到陳二狗,親眼見到他那種熟悉的眼神姿態,從張兮兮嘴中聽到他的人生軌跡,她的傷疤被一點點揭開,那種揪心的疼很痛,但卻讓她產生一種無法想象也不敢承認的畸形快感,人其實都是有受虐傾向的。

    “一個錯誤我犯了一次就夠了,絕不容許你再犯同樣的錯誤。也許你今天會恨我,怨我,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愛情這東西也就那麼回事,起初大都信誓旦旦天真地以為能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生活不是幾句情話就能換來溫飽的,媽是過來人,不會害你。”

    沐青嵐望著女兒那張蒼白的臉龐,輕緩溫柔卻不容置疑道,“除非我死,否則陳二狗就進不了家門。”

    沐小夭淚流滿面,卻沒有哭出聲,倔強地咬著嘴唇作無聲的抗議。

    沐青嵐走到洗手間,對著鏡子,心不在焉地輕輕洗手,她了解自己的女兒,雖然遺傳了她的不撞南牆不回頭,但也繼承了她父親的心地溫暖的一面,所以她不怕小夭會為了一個男人做出私奔或者與父母斷交這類荒唐舉措,沐青嵐望著自己微有褶皺的纖柔雙手,以及手指上那枚戴了二十多年的鑽戒,喃喃自語道:“我們女人,最早愛上的那個男人,有幾個能讓他送自己戴上戒指,小夭,現在分手,這個給你太多第一次的男人在你心中還能保持最初的那份好印象,否則以後連遐想的余地都沒有,愛情這東西是可以把一個女人逼到絕路上的。”

    沐小夭那顆小腦袋沒有繼承母親沐青嵐為人處事不吃半點小虧的精明,也沒有遺傳父親宋傑銘那種當年輕松拿下重慶市高考狀元的智商,她會一點圍棋,懂一點古箏,在中文教授的爺爺逼迫下看了一點文言文,但如今還是看不懂《山海經》,很頭疼連陳二狗都熟透了的《古文觀止》,持之以恆練字十幾年,學生生涯中卻沒獲得過幾次大獎,高考成績是沐家這一兩代人中最寒磣的,而且為了一個兒時的絢爛夢想,還偷偷去一家上海三流酒吧自力更生地攢錢,這樣一個沒有大城府大野心大理想的女孩子,仿佛永遠都不溫不火。

    死心塌地喜歡上陳二狗,興許是這個簡單女孩一輩子最放縱的一次出軌。

    小夭父親宋傑銘從不在小夭母親面前抽煙,今天出去陪陳二狗一口氣抽了三根煙,把陳二狗送走後趁沐青嵐去陽台透氣的間隙偷偷溜進洗手間,刷了個牙,回到客廳,看到女兒坐在沙發上發愣,出乎意料,臉上沒有太多悲痛欲絕的負面情緒,感慨女兒終于長大了的宋傑銘坐在她身旁,輕聲道:“不打算放棄?”

    小夭輕輕點頭,盤膝坐在父親對面,一臉出奇的平靜。

    “要放棄,就不是我的女兒了。”

    宋傑銘笑道,拍了拍小夭的腦袋,“我偷偷告訴你,爸爸支持你。爸爸不是封建老頑固,不會棒打鴛鴦,也不會看不起二狗的出身,那年輕人未來能走多遠,我不知道,也不想妄下斷言,但我只想把我的寶貝女兒托付給一個心中時刻對這個社會懷有敬畏的男人。爸爸在家里沒發言權,到了你外公那邊更抬不起頭,但我這樣一個窩囊男人還是想對我的女兒說,真正勇敢大度的男人,不是金錢上對他的女人一擲千金,也不是在他在乎的人面前表現出多麼強勢多麼淡定,說了這麼多,小夭,爸爸最後還得提醒你,千萬別傷害自己的身體,青春必須狠狠度過,這沒錯,但別像張兮兮那樣揮霍。”

    小夭似乎沒想到這個在家里從來都是對母親唯唯諾諾的父親會站在她這一邊,那張淡淡哀傷的精致小臉蛋浮現出一抹笑容,捧起一個抱枕放在懷中。宋傑銘看妻子還沒有出現,輕聲感歎道:“我的女兒八成不是女孩,是女人了吧。”

    沐小夭臉頰紅了一片,東張西望,像個做賊心虛的小偷。

    宋傑銘歎了口氣,眼神溫柔,用地地道道的重慶口音微笑道:“我女兒要是能把二狗那鬼兒調教成你老爹這樣的好男人,那就安逸嘍。”

    沐青嵐站在陽台門口,望著那對父女其樂融融的促膝交談,心里微酸,那個男人是個興許連女兒以往都覺得窩囊的父親,是個被老丈人一直冷眼相待的庸碌女婿,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做妻子的她清楚,這個丈夫比當年那個因為她把一群追求者打成豬頭的霸道男人更加去值得深愛,沐小夭之所以姓沐,不代表他是倒插門女婿,只是他當時抱著孩子說“這孩子像誰多一點就跟誰姓,再說沐比宋好聽,不那麼俗氣”。

    沐青嵐望著沙發上那個兩鬢微白的斯文男人,嘴角揚起個幸福的弧度,轉身回到陽台,趴在欄桿上,摘下眼鏡眺望遠方,這一刻視線模糊的她在想是不是女兒受一次傷才會更懂得看待男人,學會感恩?

    二狗。

    心情豁然開朗的沐青嵐噗哧一笑,這名字很中聽,似乎遠比“浮生”來得順耳,喃喃道:“想要把我女兒娶過門,就得先過我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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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兮兮,女,23歲,**座,上海人,祖籍甯波。從幼兒園到初中都是品學兼優的典型代表。以優異成績升學入一所重點高中,以當時的成績而言不出意外三年後肯定可以考入對上海本地人特別優待的上海複旦,高一結束便迅速墮落為班級倒數前三甲的不二人選,到了高二結束則成為年級段倒數第一的有力競爭者,高考以一個堪稱恥辱的分數來到這所吃喝玩樂遠比學業重要的野雞大學,父親是甯波人,在上海的甯波幫富人中屬于響當當的人物,本來可以花錢進一所重點大學,但張兮兮死活不肯,她不願意,對她死活似乎漠不關心的父親也樂得省一筆錢,此後便只管給張兮兮的信用卡充錢,要多少給多少。

    大學因為看不慣室友們陰陽怪氣的小肚雞腸,便和小夭一起搬出來住,一直以介紹給小夭富家子弟為最大樂趣,但不管夜生活如何豐富多彩,從不會帶男人去公寓,對小夭,她打心眼心疼,像是在對待自己的親生妹妹。一看到小夭,這個可以劃分到放蕩富家女的張兮兮就像是在看初中時代的自己,單純,善良,乾淨,一切都很美好,也許小夭無形中成了張兮兮心目中的最後一塊淨土,所以當她一想到陳二狗那粗糙的身體壓在小夭白淨身體上翻云覆雨,張兮兮就很不舒服,潛意識中那個她很看不起的鄉下牲口不是在糟蹋小夭,而是在糟踐少女時代的自己,這讓她很惱怒,但似乎也有一絲不可告人的罪惡感,這罪惡感中還衍生出了讓她戰栗的錯覺,墮落,往往比奮斗更讓某些衣食無憂的孩子產生類似**的暢快淋漓,急速下降的墮落感,的確很像在床上翻滾後從**跌落時的欲仙欲死。

    我是個壞女人。

    張兮兮一直都這麼自我認知和自我暗示,所以她小心翼翼保護小夭的同時,把一切毫無理智可言的憤怒和焦躁都發洩到陳二狗身上。她有荒誕瘋狂的夜生活,在酒吧玩得比誰都瘋都野,但這不意味著她對性也視作無關緊要等同于一盒避孕套的廉價東西。

    事實上小夭也不知道一件張兮兮羞于啟齒的有趣事情,她是個幾乎可以稱作性冷淡的女人。迄今為止正式談了兩個對象,四五年下來**加起來的次數不到十次,平均一年兩次。這個**座年輕而放浪的女孩的確在**這個環節上比不少良家婦女還要**不少,然後陳二狗出現了,該死的狗犢子還侵犯了小夭,經常在房間不顧白天夜晚折騰出聲音不弱的陣勢,這讓張兮兮很怨恨,像個被男人玩弄後滿腹牢騷的怨婦,非要做點什麼才罷休,她沒到那個能保持安靜緘默不語的思想境界,她得損陳二狗幾句,得在那個混蛋面前擺出女王的驕傲姿態,得滿腦子假想陳二狗被賣去做三流牛郎被肥胖丑陋大媽大嬸們蹂躪才心里舒坦,她高中以後就再懶得動那顆原本很聰明的腦袋,如今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肯定生鏽了,再轉也轉不動,就更懶得去使喚,所以從不費神去研究一個複雜的問題,只想及時行樂,做個我行我素的壞女人。

    張兮兮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膚淺很蒼白很沒內涵的庸俗女人,挑對象,得帥的,有錢的,腦子比她稍微好使一點的,家里老子爺爺外公啥的必須有點權力,關鍵還得能接受她那套**肮髒理論,她也沒覺得自己經曆過什麼值得大書特書讓人感慨唏噓的破事,無非就是嫌貧愛富的生母從小就跟一個香港佬跑了,然後沒心沒肺的老爹背著她這個女兒和那個善良到憨傻的養母生了個兒子,然後等她初中畢業的時候,他帶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娘們跟一個褲襠里有小**就趾高氣昂的小屁孩來到了家里,他宣布了那對狗娘養母子的合法存在,然後第一任單純後媽的人生就在第二任狐狸精後媽的得意眼神中徹底崩塌,最後張兮兮還覺得髒了眼睛地看到老爹大白天在客房跟保姆搞上了,當時一病不起的第一任後媽就在隔壁躺著,那平常看起來挺水靈含蓄小保姆當時喊得賊風騷,似乎想要整棟樓都聽到,張兮兮沒生氣,就是去洗手間端了一臉盆水,踢開房門,嘩啦啦一股腦倒向那對正處于飄飄欲仙狀態的男女,當時她轉身前,看到老爹那被糜爛生活掏空了的干癟屁股蛋,就覺得惡心,安靜地走出房子,在花園里嘔吐了半個鍾頭,把一整天吃的東西都吐光了,恨不得把心肺肝髒都他媽地一口氣吐出來。

    高中生涯她一直都在很用心地勾引有女朋友的男人,最喜歡看到那些男女上演的悲歡離合,特丑陋滑稽,為此她被氣急敗壞哭哭啼啼的女孩子罵作狐狸精,被一大批嘴上對她不以為然然而心里無限搔癢的雄性牲口視作打****的幻想對象,她還被扇過巴掌,一次某個總喜歡在課堂上對她冷嘲熱諷的英語老師的老公差點為張兮兮鬧出離婚,那個漂亮端莊的怨婦一怒之下像個潑婦扯下張兮兮一撮頭發,張兮兮沒還手,只是笑著看著那個比她大了十歲還一敗塗地的小女人,她每次被失敗者詛咒的時候都想笑,其實她想告訴那群傻女人,一群那麼容易變心的男人,被稍微撩撥勾引便恨不得跪下來給她舔腳趾頭,值得她們要死要活地去愛嗎?

    但她沒說,張兮兮覺得沒這個義務。

    既然自己都已經被老師這群敬愛的園丁們視作無藥可救的傻瓜,一個個冷眼旁觀從不奢望能拯救她,那麼對于比她還傻的女人,張兮兮一直覺得都是徹底病入膏肓的那一類,她不想浪費口水。

    張兮兮一直覺得她的生活像白開水,而且是那種放了幾天沒半點熱度的白開水,沒半點驚心動魄的因素,混了三年乏味的高中,來到一所不入流的大學,最大的慶幸便是遇到了小夭,這麼個讓她頗動心的孩子,出淤泥而不染,張兮兮絞盡腦汁終于好不容易從詞庫中搜索出一個短句來形容沐小夭,每天酒吧回來幫她蓋蓋被子,陪著她一起逛街喝茶買衣服,幫她擋開不厭其煩的蒼蠅,讓她繼續無憂無慮地做那朵乾淨的蓮花,這就是張兮兮的最大樂趣。

    陳二狗。

    似乎聽說這東北農民是因為養了兩條狗才被喊這別扭名字,一條叫白熊,還有一條忘記了,嘖嘖,真像個暴發戶,城里有錢人不都喜歡養狗嗎,張兮兮撇了撇嘴,她一直很不明白小夭為什麼會瞧上這男人,如今城里女孩大多實際得很,再不在乎錢,談一場不寒酸的戀愛總得要點開銷吧,再說了能找到有錢的誰會非去找沒錢的當體驗民間疾苦感悟生活?腦子被驢踢到了吧。開始張兮兮是真不懂,她沒那個眼光瞧出陳二狗有啥出類拔萃的特質,就是臉皮厚一點,不像顧炬那幫公子哥那般死要面子,後來,M2酒吧看到原本躲在最後可以置身事外的他挺身而出,跟那個死人妖死磕,讓她小小感動了一次,雖然說沒瞧出他打架有多生猛多變態,還被死人妖給放倒了,但起碼張兮兮那一刻覺得這陳二狗除了眼睛不老實嘴巴陰毒之外還有點可取之處,看著他穿著一雙破敗泛白的布鞋,剃了一個路邊最便宜的平頭,穿一身希拉平常的廉價服飾,看著他弓起身子,像一頭瘋狗一樣不肯退縮,不肯倒下,那種死也要咬上一口的傻樣,張兮兮很不願意承認地其實想說,這一次小夭的眼光是差了點,但還不至于讓人無法接受。不過想讓張兮兮認輸,那還遙遠得很。

    再然後張兮兮便在去開始新一天夜生活之前遇到了小夭父母,這種機會她當然不會浪費。

    她不怕事後陳二狗找她麻煩,哪怕是抽她耳光,她也不後悔。

    張兮兮甚至媚笑著想,陳二狗,真有本事你就把本格格狠狠推倒,可借你十個熊心豹子膽,你敢嗎?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42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45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8章 張三千

    穿一雙老牌回力鞋、梳一個漢奸中分頭的王虎剩也知道在SD酒吧這種場合,要找一個屁股翹點奶子大點臉蛋的年輕女孩進行一次最原始的交流不是不可能事件,但前提是他得換一身行頭。風月場所的老手小梅早把話說死了,在上海不管任何酒吧,穿著灰色羊毛衫搭配西褲,在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勾引到小姐以外的人物,只是陳二狗和王解放從沒有看到王虎剩有換一個發型的意圖,這個小爺固執地頂著落伍滑稽的中分頭,搭配一張超出真實年齡起碼十年的老態臉孔,像一個猥瑣中年大叔在一群年輕女孩中丟人現眼,王虎剩似乎也不怕被人當做一個笑話,每天除了抽煙喝酒揩油就是翻閱幾張隨身攜帶的泛黃圖紙,他與張勝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後者最大的動力是每個星期光顧一次幾條街外的粉紅發廊,在那個才二十三歲便在床上身經百戰的小騷貨身上發洩積蓄了一個星期的欲火,然後用她床頭三四塊一大包的廉價紙巾中抽出幾張清理戰場,王虎剩不會,他永遠不會花七八十塊錢去糟蹋別人和作賤自己,不是他那方面不行,他褲襠子的鳥大得很,雖然說那玩意大小和能力強弱未必成正比,但每次實在憋慌了用手解決的時候都會把王虎剩累酸兩條胳膊,他不是覺得路邊發廊的娘們髒,王虎剩是真不缺錢,他口袋里的錢雖然少,但總能恰好滿足他的衣食住行,再者他要是貪圖那些個銅板,挖人祖墳的那幾年早就發了,所以他哪怕有一天精蟲上腦了,想要玩上海最貴的雞,指不定也玩得起,不過他覺得第一次還是留給媳婦比較妥當,陳二狗看起來貌似比王虎剩正經淳樸得多,但王虎剩清楚,以後二狗這頭牲口拱翻的水靈白菜肯定比他多一籮筐。

    世界那麼大,弱水有三千,我王虎剩大將軍只取一瓢飲。

    不過可惜的是王虎剩在SD酒吧逛蕩了兩三個月,愣是沒一個湊合點的娘們透過他的淫蕩外表發現他的純潔本質,所以到了今天還是孑然一身游蕩在舞池外圍,穿一身保安制服,叼根煙,眼神一如既往的低俗猥褻。

    王虎剩今天眼皮一直跳,這是許久沒有出現過的事情,幾次刨人祖墳也出現過這種狀況,結果每次都出了不小的事情,不過剛才張勝利從阿梅飯館跑來找陳二狗,說是有個老鄉把黑豺帶來了上海,本來正和一群來酒吧泡學生美眉的中年大叔套交情的陳二狗便屁顛屁顛跑出去,估摸著不會出什麼大事情,如果真是酒吧鬧出不可收拾的風波,這一次王虎剩打死都不會把陳二狗牽扯進來,上一次因為有陳富貴這尊猛龍過江的大菩薩及時出現才得以化險為夷,天曉得他們還有沒有那樣的狗屎運,他給王解放看過相,這犢子命硬,一時半會死不了,其他人是死是活反正不放在心上,王虎剩趴在舞池欄桿上,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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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家寨有守山犬,這是很久就流傳下來的傳統,每次母狗都會在其生命盡頭產下一公一母兩只後,從沒有改變。守山犬不屬于個別村民,但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之後便成了張家寨外來戶陳家的專屬獵狗,白熊和黑豺的母親死于十四年前,那個年代的兩頭守山犬喜歡跟著陳二狗的爺爺,分別取名“青牛”“花虎”,到了陳二狗手里,白熊被村里輩分最大、活了八九十年的老家伙說成是張家寨最敢下嘴的狗,不管是東北虎還是野豬王,都敢攆都敢咬,只可惜死得早,整個村子都替張家寨頭號瘋狗陳二狗覺著唏噓可惜。

    把黑豺從東北黑龍江窮鄉僻壤的旮旯,帶到上海這座布滿養尊處的優貴賓犬玩偶狗的國際都市,做出這事情的只是個孩子,似乎也只有腦子不太正常的孩子才能干出這麼不可理喻的事情,帶著一條土狗從最北方千里迢迢來到南方,陳二狗第一眼看到孩子和黑豺,這一人一狗都蹲在阿梅飯館門口,那孩子他當然認識,張家寨為數不多的異類,從小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做個怎麼甩都甩不掉的拖油瓶,一個帶把的男娃卻長得很像個女孩,這在大城市興許還是件好事,但在張家寨一幫粗糙爺們眼中可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東西,他能長這模樣歸功于那個被人販子賣到黑龍江一個離張家寨算最近小城鎮的娘,那可憐女人長得俊俏,張家寨都說不比陳二狗娘年輕的時候差,這樣一個女人花了孩子他爹四千多塊錢,那是一輩子的積蓄,對張家寨來說還是祖上積德才能攢下這麼多錢,她是被男人雙手麻繩捆結實一路拖拽回張家寨的,回到張家寨的時候她已經衣衫不整,村民都知道那肯定是憋了三十多年火氣的張來旺路上就把她按倒了扒光了衣服,渾身舒坦了的張來旺臉上卻沒好看,村民也猜得出八成這水靈女人不是第一次跟男人做那事情,但他們都理解,這麼漂亮的女人要是第一次給了張來旺,不現實,非讓人嫉妒死,過了一天張來旺更不高興了,原來這個女人是個傻子,只知道對著人傻笑,但他沒打算還回去討個公道,這麼個細皮嫩肉的媳婦再傻,到了晚上躺在炕上就是張家寨最動人的女人,張來旺知道,每天晚上在趴在窗口偷聽的牲口沒有十頭也有七八頭,這讓他很有成就感,在女人身體上聳動得格外賣力,那時候張來旺覺得要是能從她肚子里給他生個帶把的娃,就是死也值了,結果生是生了,從接到張家寨到那女人生孩子,只用了八個月,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生完孩子第二天,那個只會傻笑的女人不笑了,走到額古納河把自己淹死了,再漂亮的女人在水里浸泡久了的屍體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對沒心沒肺見不得別人好的張家寨來說,她的到來無非就是給張來旺戴了頂最大的綠帽子,她的離開則是讓他們失去了大半夜去蹲牆角趴窗戶偷聽的樂趣,沒人說為了她真哭天喊地撕心裂肺,連張來旺都沒有,更何況別人,這個男人只是草草埋葬了這個名義上的媳婦,然後便成了繼陳家老頭之後的第二個酒鬼,再就沒什麼後來了,死了,無緣無故上吐下瀉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四肢抽搐,那一天正好附近村里的土郎中出遠門,很快就走了,他那個當時只有七八歲不是親生的孩子就站在一旁盯著他,讓外人覺得這孩子不是在看爹,是在看一只在滾熱水桶里浸泡的死豬,所以張家寨不喜歡這孩子,跟不喜歡陳二狗一樣,覺得都是外人,外人都是白羊狼,不靠譜,所以整個張家寨對于喜歡亂咬人擅長下黑拳打悶棍的陳二狗以及他屁股後面的孩子都懷有本能的敵意,稱他們為一條大瘋狗和一條小傻狗。

    小傻狗的名字還是陳二狗幫忙取的,因為陳二狗是村子里最大的文化人,這種事情陳二狗不敢胡來,查了大半天新華字典,結合陳富貴的意見最後給了個“張三千”,當時醉醺醺的張來旺二話不說就定下來。不知道什麼緣故,這孩子懂事後就喜歡黏著陳二狗,怎麼打罵就是扯著陳二狗的袖子不松手,陳二狗跟富貴進山後,這小孩子就喜歡陪著他們娘站在門口一起等他們回來,不管陳二狗他娘如何挽留,這孩子卻都不會在他們家吃飯,陳二狗很奇怪這孩子死了爹娘後是怎麼把自己養活大的。

    賤命,不容死死翹翹,這是陳二狗這些年的最大感慨,命不分貴賤?純粹扯蛋的說法,那都是沒吃過苦的家伙站著說話不腰疼,還是站著,是躺著的悠閑家伙。

    如果沒記錯,今年張三千已經是11歲,瘦骨嶙峋,被太陽曬得漆黑,只有一張很女性化的臉龐能瞧出他的清秀輪廓,蹲在阿梅飯館外拖著腮幫,瞪大眼睛觀察人來人往,這孩子既然能不被生活逼死活到今天,那他能帶著黑豺來到上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黑豺見著陳二狗,搖著尾巴沖上去,陳二狗恨不得把這家伙捧在懷中,一臉燦爛笑容,蹲下來摸它的腦袋,張三千也跑過來,蹲在他們身邊喊道:“三叔。”

    張家寨都姓張,唯獨陳家人不一樣,所以沒人願意跟他們家攀親戚,只有張三千會按照模糊的輩分喊陳二狗一聲三叔,陳二狗斜眼看著面黃肌瘦的苦命孩子,心中酸澀,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半點憐憫,只是不冷不熱道:“餓了沒,把黑豺帶出來,我請你吃一頓飯,先安排你落腳的地方,算作報答,以後誰不欠誰的。”

    張三千點點頭,深深望著陳二狗,滿眼關切,似乎怕這個在張家寨橫著走的三叔被大城市里人給欺負了。

    雖然只是斜眼一瞥,但張三千那亂蓬蓬的頭發,比塗滿發膠的王虎剩那個頭還要寒磣,一臉塵土,這樣一個長得秀氣聲音也好聽的孩子,跟乞丐有什麼兩樣,如果是城里人,誰不當個寶對待著,陳二狗臉上依舊平靜,揉了揉張三千的頭,站起身,皺眉道:“先帶你去剃個頭,要不然外人還以為三叔虧待你。”

    “三叔,我困,真走不動了。”

    張三千怯生生道,一臉倦容,見到陳二狗的興奮和雀躍如潮水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抵抗的睡意,南下上海這一路坎坷驚險,讓從未走出過張家寨的他如同一張緊繃了半個月的弓,一松下來,一直頑強的意志力就徹底瓦解,他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陳二狗拉著他走到梧桐樹下,坐下後讓這孩子把頭枕在他膝蓋上,很快便沉沉熟睡,似乎跟這孩子結下深厚感情的黑豺守護在一旁,陳二狗低頭凝視著那張消瘦稚嫩的臉龐,歎了口氣,靠著梧桐樹,想起富貴似乎提起過,爺爺算死了張來旺會有個挺有意思的娃,“虎豹之駒雖未成紋,已有食牛之氣”,這是老人對這孩子十四歲之前的斷言,至于之後,富貴說爺爺沒有開口,老人家起初給了個張八百的名字留下來,後來等張來旺真有了孩子,陳二狗覺得“八百”太沒氣勢,就換了個“三千 ”。

    張三千。

    已有食牛之氣。

    陳二狗撇了撇嘴,這話里頭可有大學問。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9章 黑瞎子

    趙鯤鵬,趙是大姓,鯤鵬兩個字不管是組合還是拆開都極有氣魄,可當這樣一個人卻有一張讓不少女人都自慚形穢的漂亮臉蛋,家中多女性成員,典型的陰盛陽衰,他從小就在脂粉窩里廝混長大,被一對沒有最溺愛只有更溺愛的大人物父母寵著護著,他沒有因為長得像女人或者被長輩們當女孩子養而沾上脂粉氣,從小他就喜歡打架,喜歡用拳頭告訴大院里同齡孩子一些長大以後同樣適用的道理。

    吃了不少苦頭跟一位不出山的高人師傅學了十幾年的詠春拳,不敢說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但即使沒去部隊深造鍛煉,也能一口氣輕松搞定五六個敢說他像娘們的傻貨,進了部隊,成了一名尖刀兵,一次部隊內與南京軍區某部交流演習,他在擂台上成功放倒一個據說在南京軍區很能打的猛人,一戰成名,還贏得一個熊子的綽號。

    他在上海警備區混得風生水起,因為自身條件紮實,加上家庭有深厚紅色血統的關系,被一個南京軍區胸章有好幾排的老頭子看中,說過一兩年把他帶去北京見見世面,可以說這麼一個有資本去驕傲的年輕男人這二十多年走得順風順水,沒吃過大虧,在恆隆廣場酒吧一堆死黨面前被人狠狠打趴下,趙鯤鵬覺得丟掉的不僅僅是二十多年積累出來的威信,還敲碎了他內心那點不被人知曉的自卑。

    長得像女人,所以要做得比長得很爺們的男人還要像個爺們,這是自負,其實也是畸形的自尊,一切根源于自卑。

    當兩米高的大個子橫亙在他面前,看到吳煌被一記渾厚八極貼山靠撞飛,趙鯤鵬就知道他徹頭徹尾輸了,這讓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娘們,被這個大個子給糟踐了身子,這種恥辱必然銘刻于心一輩子,除非哪一天他能夠把陳富貴踩在腳下出了那一口惡氣。

    但富貴不知去向,花了不少錢不少人脈,趙鯤鵬只找到了蝸居在阿梅飯館的陳二狗,一個平時如何都闖入不了他那個生活和圈子的小蝦米角色,被這類小人物掀翻了船栽在陰溝里才讓人記恨,吳煌天生是做大官做政客的料,能吃悶虧咽下黃連,能把退一步忍一時的大道理付諸行動,但趙鯤鵬不行,他覺得自己反正只想一輩子都在軍隊里混,不求平步青云做將軍,只圖暢快。

    槍桿子出政權,老一輩子嘮叨了一輩子,趙鯤鵬覺得有理,每個男人都有胯下那桿槍,這不稀奇,還得手里有桿槍,現在他就有兩桿槍,第一桿用來陪各色漂亮女人上床,第二桿則用來踩人,他沒跟任何熟人打招呼,沒跟腦子比胸部還要讓人驚豔的談家大小姐流露出什麼,甚至都沒跟打小一起稱兄道弟的吳煌講要報複陳二狗。

    陰人要徹底,別給對手半點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話趙鯤鵬爺爺時不時在餐桌上有感而發,這位如今已經退居二線老人在文革期間被幾個老對手折騰得差點一把老骨頭散架,後來一翻身後就反過來把對方整得逼到了舉家去國外定居,趙鯤鵬是老人最鍾愛的孫子,所以這話也聽得最多,因此趙鯤鵬一直是個狠人,狠到讓不少上海一線的大少公子哥之類的都不敢惹他。

    趙鯤鵬來到南京軍區附屬醫院,中國七大軍區,各個軍區內都有自己的自負和內幕,管著江蘇浙江上海和江西安徽福建五省一直轄市的南京軍區肯定不窮,因為擁有蘇浙和上海這幾座金礦,又臨海,能在石油上大做文章。雖然不是天子腳下,但臨著台灣,軍費預算方面也不會分攤太少,兵源也不差。跟南京軍區搭上關系的大院,這里面走出來的年輕一代,相比其它六個軍區沒有過多的驕橫,比較務實,相對來說從政的不多,從商的不少,但陰起人來綿里藏針,趙鯤鵬此刻在吳煌病床旁看到的談家大小姐就是個典型南京幫子弟,特有出息的那一類,吳煌雖然胸襟氣魄都有,但畢竟家境局限于蘇北,他趙鯤鵬也有自知之明,老爺子退下來後趙家在上海也就是個繡花枕頭,他是靠一股子狠勁才替這一代年輕親戚贏得一份畏懼,但談心不一樣,談家在東南沿海一直沒有衰敗的跡象,更難得的是談家也沒有出現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面,這一代人頗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趨勢,例如談心,便走了一條很劍走偏鋒的路線,她不是黨員,是中國民盟的重點培養成員,她的目標或者說野心當然不止局限于將來的中央委員,這其中的門道不足為外人道,總之談家是由點到面從政經商到文化領域全面開花,趙家老爺子第一次見到談心,等這年輕漂亮女人離開後便忍不住感慨道:“談家,好大一棵樹啊。”

    吳煌躺在病床上,氣色好轉,不再起初那一兩個星期奄奄一息的模樣,見到趙鯤鵬,笑道:“熊子,小逗號聽家里的意思出國留學了,叮囑你談心姐一定要你每天上msn跟她聊天。”

    趙鯤鵬不以為意道:“那跟屁蟲早該出國了。我還得讓竇阿姨每個月只給她一點錢,省得她覺得吃過幾頓食堂飯菜就是體驗到了底層老百姓的民間疾苦。”

    “小逗號才多大,你別把你那套理念強加給她,什麼事情都得有個過程,溫室里寵溺著是不好,但拔苗助長也不妥。”

    談心微笑道,她今天沒穿旗袍,很正統的職業裝,但再正統的服飾穿在她身上也能帶來夏日的一抹清涼,讓雄性牲口眼前一亮垂涎三尺。眼前兩個男人都算是青年翹楚,吳煌跟油嘴滑舌的人合不來,趙鯤鵬則看不順眼呆板僵硬的傳統高干子弟或者富二代富三代,兩個人的圈子說起來都不大,興許加起來還不到她的一半,這就是談心的強大,她今天能和這兩個男人拉家常,也許下午就能跟某個二世祖陪著長輩們一起玩高爾夫,晚上則去退居二線卻仍能量不小的老頭子喝茶下棋。

    趙鯤鵬沒反駁,他暗戀著談心,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他沒捅破這層紙,談心也沒刻意回避,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前者知道自己征服不了後者,後者也知道這事情說破了可能這個朋友就做不了。

    趙鯤鵬和談心起身離開之際,吳煌說了句含有深意的話,“熊子,這件事情,能放下就放下,不能放下也等等再看,我們的命也不見得比別人多值幾塊錢,都是娘胎里爬出來的。”

    談心陪著趙鯤鵬走出醫院,心思玲瓏的她當然瞧出了這段時間熊子的變化,那是一種量變累積後點燃導火線後的質變,但破繭而出的未必都是五彩斑斕的蝴蝶,興許是更丑陋的蛆蟲,是蝴蝶是蛆蟲,談心都無所謂,和熊子關系不錯,但沒好到要牽掛生死的地步,是興是衰,她都只是個看客,而且就她而言,是蛆蟲更好,適合生存。

    上海有個十分有趣的大少口頭禪就是,蝴蝶再美,也飛不過滄海,最好的下場也就是做成標本。

    這位給上海不少大小圈子增添了很多談資說料的有趣家伙叫方一鳴,方少,上海都喜歡這麼喊他,談心覺得滑稽,方少楊少吳少之類的,都讓她感到一身雞皮疙瘩,但她不否認這個對熊子刮目相看的方少的確是個有城府有口才有魄力的大妙人。

    不知為何,她又想起了那個微弓著身子的男人,像一只蠻橫闖入大上海的守山犬。

    談心瞥了眼趙鯤鵬的背影,期待這頭上海黑瞎子與東北守山犬的撕咬。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47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49 PM 編輯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60章 陳家膝下沒黃金


    陳二狗和王虎剩都喜歡上海的夏天,因為女孩子穿得清涼,張家寨的女人即使脫光了也不好看,皮膚糙得很,跟她們那幫子自稱大老爺們的男人臭脾氣一樣不堪入目,但上海不一樣,這里的女孩發育的早,也許小學剛畢業就胸部鼓鼓的,讓張勝利這類牲口滿嘴口水的眼饞,很多女人即使到了四十多歲,也沒被生活糟踐成黃臉婆。

    每晚趴在SD酒吧二樓總能看到讓王虎剩精神振奮的畫面,舞池里越來越波濤洶湧,放暑假前幾天,SD特別擁擠,讓王虎剩睡覺做夢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晃蕩的奶子和肥翹的屁股,不過暑假後酒吧就歇業了,畢竟是學生吧,沒了學生就沒了客源,桌球室和KTV繼續營業,陳二狗有事沒事就去打斯諾克,自稱北京不入流小人物的小梅反正每天就糾纏著陳二狗吃喝玩樂,不是斯諾克就是玩弓箭,美其名曰是替被母親沐青嵐押回家關禁閉的沐小夭做臥底做眼線。

    沐小夭父親走之前跟陳二狗喝了一次酒,在浙大教了二十多年書的中年男人喝了個酩酊大醉,陳二狗沒喝趴下,聽著他吐了一晚上一大堆苦水牢騷,這男人書卷氣濃,書生意氣多半不如意,陳二狗也能理解,書讀多了的人都覺得自己是精神世界的高人,而高人都討厭銅臭,不喜歡卑躬屈膝,中意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那一套,那晚上陳二狗看著用酒消愁的男人,只得出一個道理,今後自己讀書只為埋頭賺錢,不圖有個視金錢如糞土的境界,小夭父親說二狗你要是不想憋屈一輩子就別進沐家的大門,那是遭罪。顯然這位中年男人不是那種一見到陳二狗就瞧出他有什麼出類拔萃特質的伯樂,他看中陳二狗,興許就是看中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心有戚戚焉。哪怕是這樣,陳二狗也很感激他,這座城市沒幾個人肯坐下來陪自己喝酒沒有城府地說些心里話,小梅都不行,這個能在張兮兮顧炬以及在陳二狗兩個截然不同***游刃有余的年輕人,明明身世不簡單,卻能做到讓兩個***的人都不排斥不忌憚,既能喝紅酒玩高爾夫,也能喝二鍋頭玩骰子,陳二狗總覺得這類人比較靠近富貴的思想層次,富貴能對著自己掏心掏肺,小梅行嗎?答案簡單,不行。

    陳二狗突然發現自己如果是一棋盤上的帥,那麼王虎剩就是象,深藏不露的一枚象,王解放則是一枚炮,但可惜不是他的炮,而是王虎剩的炮,指哪打哪,很好使喚,但終究算不得他陳二狗的心腹,不是他這枚帥的卒子,至于小梅,就是士,能悶宮,活活悶死帥,所以陳二狗一直不敢深交。

    李唯成績上了重點線,這是陳二狗才知道的事情,太久沒去阿梅飯館的緣故,再去那家小餐館,竟讓陳二狗有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覺,也許是從小夭身上學到了一點如何揣摩女人心思的技巧,再就是看多了酒吧牲口對漂亮女孩的阿諛奉承,總算後知後覺體會出了李唯這小妮子當時眼中對他令人玩味的意味,只不過這種玩味到了如今,早被沖刺中考和中考大勝後的一系列慶祝活動給沖淡了,只留下一點對陳二狗長期輔導的簡單感激,她不過就是個喜歡看《快樂大本營》、逃不過小女孩那點攀比心虛榮心、希望自己能有個倍兒有面子男朋友的青春期孩子。

    近期聽李晟那小犢子說似乎有個小白臉跟李唯走得很近,是這次中考的全校第三,家里好像還有點小錢,陳二狗其實知道被李晟稱作小白臉的男生長得都算很不賴那一種,李唯雖然長得清秀,穿著打扮一直走清純路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陳二狗這個實驗品,李唯從書上電視上學到的狐狸精那一套在學校很吃香,她那個階段的同齡人撐死了就是網上看到些十八禁的東西,對她還屬生澀的演技和勾引沒多少抵抗力,能吸引一兩棵校草在陳二狗的意料之中,陳二狗不是那種從小就覺得全天下女人都得臣服在他胯下的狠人,他這種有個能生娃的媳婦就算功德圓滿的小地方小農民有小夭後就很心滿意足,做夢甜吃飯香,連上個廁所拉屎都順暢,他根本不圖什麼三妻四妾,對他來說,有一個小夭這樣水靈體貼的老婆,偶爾能偷偷玩幾次不帶負擔不用負責的豔遇,這人生啊便徹底足矣。

    前兩天阿梅飯館舉行了慶功宴,特地把陳二狗那一窩的牲口都拉過去,老板親自下廚做了一桌飯菜,身為主角的李唯沒怎麼說話,她跟王虎剩這伙人本來就沒共同語言,低頭忙著搗鼓那只作為獎勵的手機,眼角眉梢都是春意,王虎剩這一幫粗人瞧不出門道,把小夭翻來倒去連身體帶心靈把玩褻瀆了個遍的陳二狗看出來了,這妮子八成是初戀了,對象不出意外就是李晟嘴里的小白臉,陳二狗也沒像吃到酸葡萄一樣給膈應到,只是挺好奇那小白臉長啥樣。

    陳二狗玩遍了複合弓後便開始玩反曲弓,玩到最後竟然覺著還是中國的傳統弓來得有趣,在他看來作為人手和人眼的延伸,源于西方的複合和反曲已被添加上大量技術性裝置,使得弓箭本身成為了一部精密咬合的機器,但正因為太精准太現代化,讓陳二狗這種玩慣了傳統土弓的土老帽有了種本末倒置的錯覺,不是人在玩弓,而是弓在玩人,于是他徹底打消了給富貴買一架複合弓的念頭,因為富貴肯定不會喜歡,扛慣了牛角弓的富貴一定會嗤之以鼻,怪不得那次狩獵行程中就沒見富貴多瞧那群二世祖手里的弓箭,比起那架堪稱驚世駭俗的巨幅牛角弓,哪怕是100多磅的反曲弓也相形見絀。

    小梅和教練都覺得陳二狗的手指扣弦很不同尋常,不是那種食指中指和無名指相並同時勾弦,而是拇指勾弦,拉弓後食指中指壓住拇指,從內側看如同一只孔雀眼睛,據說在正式比賽上拿過不少獎牌的箭館頭號教練告訴小梅那叫蒙古式,對拇指傷害很大。

    陳二狗射完一打弓箭後笑道:“你們的術語叫蒙古式,富貴叫那鳳眼扣弦,是很傷拇指,所以我爺爺給了富貴他一枚玉扳指,要不然拉滿一張那麼大的牛角弓,誰的手指都受不了。牛角弓要想大,就得搜羅到好的牛角,富貴那架弓的兩根水牛角足足有八十公分長,那長度,不是千里挑一,根本就是萬中挑一,聽我爺爺說是當年一個老人家尋找了六七年才在江浙一帶用兩擔子大米換到的。”

    陳二狗突然感覺到背後涼颼颼,就像被大山里的畜生給盯上了,猛然轉過頭,看到一張笑容猙獰的漂亮臉蛋,那張很女性化臉蛋的主人手里正拿有一架80多磅的反曲弓,拉弓勾弦,那根尖銳犀利的碳鋁複合箭正指向他。

    熊子。

    張兮兮嘴中的人妖。

    陳二狗真沒想到這家伙能找上門,他的確小覷了一個上海子弟的能量。這個很有出息的公子哥帶來六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沒西裝革履加墨鏡那種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混黑的保鏢裝束,穿得隨性,但個個結實彪悍,兩個堵在門口,兩個守在窗戶邊上,兩個站在熊子背後,似乎不想留給陳二狗一條生路。

    “ 跟你打個賭,贏了你就能站著走出去,輸了就得橫著抬出去。箭筒里總共12根箭,你跑我射,射完為止,你要能全部躲開算你本事,M2酒吧那筆帳一筆勾銷,我當沒發生過,要是輸了你也別怨我心狠手辣,被射中後12個鍾頭之內我不會讓你找到醫院,至于最後是死是活不關我的事情。”

    熊子獰笑道:“當然,你可以選擇不賭,不過你還得躺著出去,反正我這幾個兄弟不能白來,手腳都癢了,你不是很能打嗎,讓我們打個夠,我要連本帶利加息一起打回來,你別以為我在嚇唬你,我這人沒啥缺點,就是說話實在,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熊子在打架方面的變態顯然在小梅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陰影,下意識後退了兩步,那教練早退到角落,剛想掏手機打電話報警就被熊子陰森如毒蛇的眼神盯上,愣是沒敢把手伸進口袋。不敢有下一步動作的教練轉頭望向陳二狗,見到竟然在這種危機關頭沒被嚇得屁滾尿流,心中大為敬佩,一聯想到他像模像樣的拉弓,立即一廂情願認作這喜歡穿布鞋的男人肯定是個高人,只是他沒想到不等他展開遐想,那個叫陳二狗的男人便微弓著身子,一臉笑意,奴顏婢膝味道很濃郁地討好道:“您宰相肚里能撐船,大老遠跑來跟我一個小人物過不去,沒意思啊。要不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給你賠不是,你要不願意,讓我下跪磕頭也成。”

    熊子沒放下弓,一臉鄙夷地冷笑道:“陳二狗,沒人教你膝下有黃金?”

    “沒。”

    陳二狗搖了搖頭,恬著臉道:“真沒。”

    阿梅愕然,陳二狗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象立即崩潰坍塌,原本內心的掙紮立即蕩然無存,神情冷漠地退到遠處。

    不是陳二狗不要臉,在這個張家寨小農民的世界中,的確不存在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個說法,當年那個瘋癲醉酒的老頭便曾對整個村子下跪過,為了不讓村子人打斷攀爬風水樹的陳富貴兩條腿,他跪得毫不猶豫;他娘也跪過,為了求村子里給她公公抬棺材,好讓老人上路,那一次同樣跪得沒半點掙紮。富貴也跪過,為了跟一個老草藥販子要幾味稀罕山藥,那一跪就跪了一天一夜。陳二狗也下跪過,跪天跪地跪墳頭,以後還得去給娘下跪磕頭。

    他不知道男兒膝下是否有黃金,但陳家人的膝下,沒黃金。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61章 跪下的尊嚴

    富貴以往蹲地上擦那張牛角弓的時候總會樂呵呵說,人加弓就等于一把槍。

    弓箭扣弦,就等于子彈上了膛。趙鯤鵬手里那把復合弓不敢說射死野豬,射中了把陳二狗射成殘廢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陳二狗來上海後除了跟著胖子劉慶福吃了次黃浦會,就再沒接觸過上流社會的門檻,但大半年呆下來,加上小梅這位從不承認自己是公子哥的有趣紈褲時不時透露出一些八卦內幕,陳二狗也大致了解一點這個社會繁華遮羞布下隱藏的陰暗污垢。

    越高度的文明衍化出更極端的野蠻。

    這道理富貴在陳二狗上高中就從嘴巴里跳出來,那個時候陳二狗和富貴都穿著草鞋上山跟畜生打交道,陳二狗沒啥體會,到了今天這句話總算應驗,例如這個武力值驚人的死人妖真要射出12根箭在他身上留下幾個鮮血淋灕的窟窿,事後也許不會沒半點動靜,但也絕對不會讓人妖淪落到蹲監獄的地步,可能是判而不罰,花錢找人頂替上去就是,甚至根本就不會驚動司法部門,總之今天這場風波對沒權沒勢沒錢的陳二狗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是徹頭徹尾的無妄之災,根本沒機會讓他做點心理準備。

    陳二狗看著那張猙獰的漂亮臉孔,那張上了弦的復合弓,那顆尖銳的箭頭如同當年那頭渾身油脂泥垢的龐大黑瞎子的憤怒眼神,那只黑瞎子是真瞎了,瞎了一半,一只眼眶被富貴一箭射穿出一個窟窿,另一只眼楮的暴躁和憤恨,比張家寨所有叉腰罵街的潑婦都來得讓陳二狗記憶猶新,那一天陳二狗才開始心懷敬畏學會正視大山里的畜生,重新審視那座山,此刻望著人妖手中的復合弓,綽號熊子,還真像一頭黑瞎子。

    陳二狗額頭滲出汗水,卻依然壓抑下內心的恐懼,不肯轉身逃跑將後背留給這頭黑瞎子,臉上神色還算平靜,但估摸著誰都能瞧得出那是表象,道︰“鐵了心真要玩我玩到殘,才肯善罷甘休?”

    熊子沒正面回答,只是笑得像只鴨子見到了又漂亮又有錢的女客人,讓他那張桃花臉蛋愈發妖媚,道︰“我不玩弓獵,都是槍獵,不過以前摸弓也摸了兩三年,就不知道手生了沒,那得看你運氣。”

    手里只有弓沒有箭的陳二狗低聲下氣地笑道︰“要不也給我一打箭,我們玩對射,這樣刺激。”

    “別侮辱我的智商。”

    熊子也不急著射箭,饒有興致地任由陳二狗蹦��作垂死掙扎,他現在終于明白貓逮著了老鼠後為什麼不急著下嘴,這麼調戲著玩才有意思,道︰“沒戲,我今天就是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絕望,公平?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東西,你要爭取不到,我吃飽了撐著才會施舍給你。再給你十秒鐘享受下暴風雨前的寧靜,十秒後游戲開始,死了算你倒霉算我晦氣,如果半殘了,你放心,你再喊冤叫屈我也進不了局子。賠償?沒有,所以等下跑勤快點。”

    陳二狗保持沉默,蹲下來將稍長的褲腳塞進穿久了略微寬松布鞋,做了個深呼吸,接下來就是玩一場干系到是否流血躺下的心理戰,一個閃失,也許就是一輩子的遭罪,本來一直愈演愈烈的流汗狀態這一刻竟然反常地停止,陳二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這一刻,他心無旁騖。

    最底線的生存,比什麼磨練都能激發潛能。

    嗖。

    第一根箭釘入木質地板,離陳二狗只有兩米遠,左手身側,這意味著陳二狗如果往左翻滾躲閃就會被射中,但事實上陳二狗依舊保持著弓身下蹲的姿勢原地不動,這一次他賭對了。熊子笑了笑,上箭拉弓,射出第二箭,與第一根箭幾乎是同一個落點,而陳二狗依然沒動,第二步兩個人都走得詭異,看得熊子帶來的那六個大漢驚心動魄,這玩意比賭車或者賭馬都要來得刺激,因為這是在賭命。

    第三次熊子做了個射向左側的假動作然後猛然橫向拉到右側,第三次射到陳二狗的左側方位,這一次陳二狗翻滾到了弓箭落點的相反位置,在一次幸免于難,那六個大老爺們甚至能看到這家伙抹了一把汗後露出個一口潔白牙齒的微笑,笑容中沒有得意,比不笑還冷,與熊子臉上的笑容如出一轍,果然是人以群分,不是冤家不對頭。連贏三次,陳二狗贏在摸透了熊子的性格,而熊子根本就不理解眼前這個刁民的偏執脾性,加上一點不可或缺的運氣,陳二狗讓熊子輸得顏面盡失。

    吸取教訓的熊子接下來射完第一箭後迅速拉弓上弦,根本不給陳二狗喘息的機會,陳二狗終于開始像一頭喪家之犬奔跑撲騰起來,狼狽而淒慘,在地板上一次次與弓箭擦肩而過,卻始終沒有將後背留給欲置他于死地的蠻橫對手。

    狗急了會跳牆,只可惜趙鯤鵬早將一逃路都給封死,根本不給陳二狗這條被逼急了的瘋狗跳窗或者奪門逃命的希望。

    只是這頭從小鑽研詠春拳的黑瞎子似乎忘了,一只山跳被人逼到死路也會跳起來咬人。

    當趙鯤鵬拈起第11根箭,赫然發現這只上躥下跳亂跑一氣的瘋狗竟然撿起了一根脫靶的箭,跑得看似毫無章法,原來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放了半天煙霧彈,目標終于水落石出,同樣拉弓勾弦的陳二狗這一次終于與熊子站在同一條起跑線,咧開嘴,眯起眼,弓弦拉滿,此刻的陳二狗不再是一條誰都可以踩上一腳打上一棒的落水狗,一人一弓,爆發出一股不可小覷的威懾力。

    趙鯤鵬不笑了,直勾勾望向陳二狗,陰沉沉道︰“射完我手里這一根,再熬過最後一根,你就能解脫,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陳二狗沒有說話,弓弦如滿月,雖不如富貴拉飽那張牛角弓那般觸目驚心,但也頗具氣勢。答案一點都不復雜,他只是個沒胸襟沒度量也沒大視野大眼光的刁民,假如在張家寨被一頭狗咬了,他不會抱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念頭花時間去找磚頭砸回去,只要有可能,他就會立即撲上去咬一口,人被狗咬了,有些被生活逼瘋了的人是真的會咬回去的,陳二狗就屬于這一類。

    “再給我一打箭。”

    趙鯤鵬冷笑道,“既然你跟我玩陰的,我奉陪到底,看誰更狠。我不介意為你說話不算數一次,我丟的是信譽,你丟的可就是胳膊或者大腿了,你覺得哪一個值錢?”

    陳二狗沒有動搖,起碼表面是如此,輕緩卻堅定道︰“別忘了我手里還有一根箭,你看到哪個標靶沒有,沒有一根偏離出九環,你摸了兩三年弓,我跟你不一樣,得靠這個吃飯,摸了差不多有二十年,你說我這一根箭跟你手里那根是不是有點不一樣,你有第二打甚至是第三打弓箭,那都是你的事情,我有這一根就是了。你的一條胳膊或者大腿,跟我的一條只有老天爺肯收的賤命,哪一個更值錢更精貴?”

    熊子神情陰晴不定,顯然內心在掙扎斗爭,就如陳二狗所說,趙鯤鵬覺得自己的一條胳膊比陳二狗的一條命來得重要,雖然陳二狗那一箭未必能射中,但起碼存在風險,如果是跟上海一線的大公子哥勾心斗角輸了一條胳膊,趙鯤鵬認栽,但對手是個無名小卒,他不甘心,問題的關鍵還在于這種風險不小,一個摸了將近二十年弓的家伙,往往一箭就夠了,所以趙鯤鵬猶豫,游戲成了雞肋,這讓他很惱火,卻無處發洩。

    最終,熊子放下手中弓箭,陰森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賭一次,射中我,你死,射不中,還是死。第二,跟我一樣放下弓箭,給我下跪,這事情算兩清。”

    保持原來姿勢的陳二狗那張本就蒼白的臉龐愈發病態,問道︰“真能兩清,這話算數?”

    “算數。”

    似乎還想做點小動作的熊子瞥見身後朋友都一臉欣賞望向陳二狗,咬牙道︰“沒二話。”

    小梅起初很失望,覺得這個肯輕易說出磕頭下跪的狗哥甚至比不上顧炬那幫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二世祖,在他心目中,爺們就得一諾千金得膝下有黃金,得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那才叫游俠,叫英雄,可看著陳二狗不動聲色地亡命逃竄,躲過10根箭,高翔這個二十多年全沉浸在武俠演義小說里的北京少爺似乎開始懵懵懂懂知道一點,這個世界也許本該就不存在大俠這種角色。

    沒有驚心動魄的逆轉,沒有那類神仙人物橫空出世,陳二狗在小梅的預料之外情理之中下跪了,跪得沒一絲猶豫,卻有一絲愧疚。

    那個前兩天剛花了八塊錢在路邊小理發店剃了個平頭、昨晚才自己拿針線將腳底下布鞋縫了缺口、每天要在煤餅爐子上給自己燒一個蔬菜就能吃兩碗飯的男人,終于還是下跪了,他低下頭喃喃道︰“爺爺,浮生給你丟臉了。”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50 PM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62章 寥寥十一筆畫

    死灰如果有機會復燃,你就是只有一把尿一泡屎,也得趕緊把它澆滅。

    趙鯤鵬老子的老子一輩子在官場搏殺,整人陰人,加上被人整被人陰,六七十年輾轉騰挪,三步高升一步下跌,好歹曾經爬到了上海市的二把手,老人說出來的這句話雖然粗糙,甚至有點低俗,但卻最讓趙鯤鵬耳朵起老繭,聽多了,為人處事就難免按照這個思維發展,當趙鯤鵬看到陳二狗最終選擇下跪,心中非但沒有半分得意,反而湧起一股渾身不舒服的冷颼冰涼。

    望著屈膝下跪的男人,趙鯤鵬覺得騎虎難下,他不怕那種手高眼低只會玩深沉的敗類紈褲,也不正眼瞧天不怕地不怕一味求狠的小人物,他唯獨忌憚方一鳴這類角色,雖說全上海沒幾個年輕人不忌諱方一鳴,但趙鯤鵬不是怕這個方少顯赫榮耀的家世背景,而是頭痛這種陰人的笑里藏刀,能屈能伸,就跟太極拳高手一樣,暗藏殺機,他爺爺早就說過方一鳴這孩子在政治上肯定走得遠,因為老一輩吃了不少虧才領悟到的拖字訣和推手,方一鳴年紀輕輕就爐火純青。趙鯤鵬很不喜歡方一鳴這種身上沒半點軍人脾氣的同齡人,陳二狗,也讓趙鯤鵬不自在,這條東北跑來上海覓食混飯的土狗顯然比預料中更加棘手,趙鯤鵬心中冷笑,兩清?真能化干戈為玉帛或者不計前嫌?

    他不是這樣心胸豁達的人,也確定陳二狗不是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家伙。所以趙鯤鵬雖然撤出箭館,但沒打算真就這麼放過陳二狗,真要說為什麼,可能趙鯤鵬會說他反感一條狗出現狼一樣的眼神,這個理由看似荒誕,卻直指人心。

    “熊子,就這麼算了?”趙鯤鵬身後一個朋友笑呵呵道,還帶著點心有不甘,今天這一出雖然看得精彩,但手腳很癢地興匆匆趕來,連那小子的衣服邊都沒沾上,總是一種遺憾,他跟死黨熊子是一個時間進的部隊,不過沒靠父輩關系進比較能照應到的南京軍區,而是跑到了大老遠的沈陽軍區,跟各色各樣的東北爺們相處了四五年,暴躁脾氣比一身本事長進得要多,他這種人從不會站在小人物角度看問題,懶得花那個心思,陳二狗的下跪對他來說就是個樂,再說按照他意思下跪了還得繼續揍,一次性揍他個飽,打成殘廢大不了賠點錢就是了。

    “我跟他當然兩清了,這話算數。”

    熊子陰笑道︰“不過不是吳煌哥的帳還留著沒清算嗎,那得一點一點算,這事情沒完。”

    “熊子,是不是過了點。”趙鯤鵬六個幫手中最沉默寡言的一個男人皺眉道,叫郭一勉,很胖,但不是虛胖,個頭賊大,卻不是壯實,不過抗擊打能力特強,論單挑,熊子也怵這個打不死的胖子,郭一勉在老一輩印象中是出了名的穩重,從小到大再老實本分的吳煌也偶爾會給老頭子們惹一兩次麻煩,這家伙倒好,從小到大都一副與世無爭的彌勒佛姿態,遇到事情一笑置之,沒踫上事情也喜歡笑,愣是沒讓父輩干過一次擦屁股的事情,真要說出軌的事情,那就是大學時代他動了出家做和尚的念頭,家長愁白了頭發,最後和尚沒做成,近幾年倒是把佛教名山爬了個遍。

    郭一勉的說法得到其余兩個人的贊同,其中一個感慨道︰“我看那叫陳二狗的家伙也算可以,下跪的事情都做了,再沒背景沒靠山的老百姓如今也滿嘴人權平等,尤其是八十年代出生的,恐怕一輩子都沒機會干下跪的事情,旁人看著都傷自尊,是大傷,那人嘴上說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我看也就是自我安慰,大老遠從東北跑出來混,挺不容易,熊子,煌哥不也提過,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看就算了,那人也不是真軟柿子讓你怎麼捏就怎麼捏,以後真鬧出了大事情,你收場容易,但畢竟檔案不好看,你這輩子真不想當個將軍?影響了大好前程,真不值得。”

    持反對意見的人立即跳出來反駁道︰“又不是要殺人全家,能折騰出屁大波浪。試想你把方一鳴給揍到病床上躺幾個月去,那鳥人會不會讓你跪一次就一筆勾銷?那家伙還不得把你女人連帶老母都給問候了,上海就準他一個人小心眼,不許我們做惡人?”

    兩幫人吵得不可開交,火藥味十足,就差沒內訌,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內心巋然不動的趙鯤懶得理會這群死黨的爭執,獨自上車揚長而去。

   

    小梅站在角落,不知所措,本來覺得已經摸透的陳二狗再次模糊起來,那一跪很大程度上顛覆了小梅的人生觀,打死他都不相信陳二狗跪得心安理得,誰都知道韓信的胯下之辱,但當自己面對,沒幾個人真肯鑽過對手的褲襠,畢竟中國那麼大,鑽過褲襠的爺們肯定不少,但卻只出了一個韓信。再者,下跪鑽褲襠的即使在將來真掙扎成了大梟,那恐怕也是十幾二十年後的事情,這之前還得乖乖做孬種狗熊,小梅極其確定這事情要是傳出去,陳二狗這些日子在SD酒吧建立起來的名聲威信算是徹底打水漂了。

    陳二狗起身後把箭矢扎破地板的錢一並償還給箭館老板,沉默著走出去,小梅這時候才發現他走路時候背真的有點駝。

    是肩膀上要扛的東西太多太沉重了嗎?

    小梅沒追上去,他怕以為陳二狗覺得他是在看熱鬧,小梅很後悔當初面對熊子的時候頭腦一熱就退到一旁,如果當時沒滿腦子自以為是的膚淺想法,這個時候是不是就能算真正踏入那個年輕男人的人生圈子?人生沒那麼多假設,小梅也不想把太多時間花在後悔上,一口氣要了十打弓箭,拉弓疾射,狠狠發洩。

    最近既不需要旁聽,加上也不用在阿梅飯館打工,陳二狗恰好從廢紙收購站撿到一本沒有封面的佛教典籍,比較空閑的他便囫圇吞棗讀完了那本書,讀得很艱難。不知道是不是能稱作靈犀一動,腦海里冒出一句佛語︰世間諸災害,怖畏及眾生,悉由我執生,留彼何所為?陳二狗的文學素養經過惡補後還是很不入行家的法眼,但也大致清楚這句話在告誡眾生應當“放下我執”,放下,執著,前者需要豁達的智慧,後者是一輩子的枷鎖,陳二狗感慨這話好是好,道理也對,就是深奧晦澀了點,還有就是放入實際生活的框架後變得不太靠譜。確實,跟一個在張家寨那種氛圍下長大的狗犢子說“放下我執”,跟與路邊粉紅發廊洗頭妹大講珍惜貞操遠離性愛是一個性質。

    放下。

    簡單兩個字,寥寥十一筆畫。

    陳二狗想著就心酸,但又想笑,又不知道該笑話自己還是笑話別人,所以只好來到阿梅飯館要了一份炒年糕,跟王虎剩搬出去住的王解放剛請了假,據說是在崇明島逮到了鷹,正忙著伺候,所以只好讓老板親自去菜市場采購,今天老板娘陪著一起去,因為傳聞老板跟菜市場一個徐娘半老的豆腐西施眉來眼去,老板娘得去殺一殺她的銳氣。放假了考完了沒半點的負擔李唯最近只顧著跟同學閨蜜瘋玩,所以阿梅飯館只剩下廚房師傅和陳二狗以及蹲坐在樓梯口的李晟,這小兔崽子鼻青臉腫一臉衰樣,一看就知道挨了一頓飽揍。

    吃完了一份炒年糕,陳二狗又要了一份炒面,吃完了炒面又要了份蛋炒飯。

    狼吞虎咽,沒放下什麼,似乎吞下去不少東西。

    李晟跑過來蹲在椅子上看著陳二狗低頭猛吃,他托著腮幫也不打擾,等陳二狗結賬準備起身走人,他才說道︰“二狗,我被人欺負了可以找你,你被人欺負了找誰去,還找那個姓曹的神仙姐姐嗎?”

    陳二狗搖頭,第一次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對李晟說道︰“不找了,找一次就夠了,再找,就真讓她看不起了,被誰當成狗都可以,但不能讓她看不起。”來到梧桐樹下,坐在小板凳上,掏出根煙,但猶豫了下還是沒點燃,重新放回去,李晟不發一語地尾隨其後,陪著陳二狗蹲坐在路旁發呆,李晟總喜歡開小差發愣出神,上課也一樣,用園丁們的話說就是該聽的從不聽,即使左耳朵進去了也從右耳朵出來,不該聽的全部聽進去。這小屁孩還總喜歡語出驚人,說些大逆不道乖張孤僻的言論,沒少讓關詩經這類傳統教師一驚一乍,她也知道李晟聰明,但就是再苦口婆心也沒法子把他引到正道上,只能棄之不管,對于一個敢指著教導主任鼻子說你丫就一電車癡漢的小犢子來說,關詩經根本沒那個道行去降伏。

    “二狗,我不想讀書。”李晟小聲道。

    “不想讀書做什麼?”陳二狗平靜反問道。

    “跟你這樣。”李晟撇了撇嘴道,仿佛為自己的叛逆人生找到了一個最好的反面典型。

    “李晟,我其實一直沒把你當孩子看,這也是你喜歡跟我接觸的原因,很多事情,看起來挺像一回事,但其實沒那麼簡單,這個世界不是一雙拳頭就能擺平所有事情,混子一輩子都是個混子,給有權的人做條狗,給有錢的人當槍使,你能舒心?”

    “總比讀書好。”

    陳二狗沒有繼續解釋,他自己的明天還是一片漆黑,沒資格詮釋別人的人生,他只是不深不淺說了句︰“一個胯下帶把的男人,盡量別做以後會讓子女怨恨我們一輩子的事情就是了。”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63章 陳二狗,張三千

    陳浮生,姓陳,名浮生。綽號二狗。

    “浮生”取自“看破浮生過半,心情半佛半神仙”。不姓張而姓陳,這在張家寨是件挺大逆不道的事情,因為有兩條守山犬與其形影不離,張家寨都喜歡喊這個從小吃中藥好不容易熬過18歲的陳家犢子叫作陳二狗,公守山犬白熊在一場狩獵中死了後,也有張家寨小崽子喜歡喊他陳一狗。

    男。胯下帶把,褲襠里那玩意不大不小,算不得雄偉,也不會小到讓娘們取笑。自稱王虎剩大將軍的那位小爺有這麼個說法,男人在酒桌上必須肚里有豪氣,在亂軍從中得有取上將首級的勇氣,到了床上,就得胯下有殺氣。王虎剩佩服陳二狗,說他胯下就有殺氣,要不然怎麼能把小妖沐小夭降伏得服服帖帖,雖說那妮子目前還只是個道行不深的小妖精,但好歹要臉蛋有臉蛋要氣質有氣質。王解放長得夠小白臉,可小夭照樣看不上,一個女孩懂一點圍棋不難,懂一點古詩詞不難,懂一點古箏鋼琴也不難,懂一點詩詞元曲也不難,但要每一樣都懂一點,很難,讓這樣一個女孩看上,那就是難上加難,所以王虎剩總喜歡一副伯樂姿態地誇陳二狗不簡單,屬于哪類喝醉老鼠敢帶刀砍貓的猛人。

    24周歲。

    躺在小墳包里的瘋癲老人說他未必能熬過18歲,大半個張家寨也咒他早死早超生,但他娘硬是把他養到了這個年齡,那個沒聽到幾次“哥”這個稱呼的傻大個富貴愣是用中藥把他從閻王爺手里搶了回來,但走出張家寨之前,落榜之後,他一直不知道活著有什麼太大意義,恐怕只想攢錢買媳婦傳宗接代,走出大山,打過別人也被人打過,甚至下跪過,也終于上過女人,結束了二十多年的處男身,這才讓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帽知道做男人就該往上爬,于是虛歲26、人生都即將度過三分之一光陰的他開始掰命地吸取上海這座大城市的精髓,就跟餓慌了的窮人突然拿到手一塊肉骨頭,他是能把骨髓都吸出來的。

    一個叫做曹蒹葭的女人告訴他男人得站在高處才得看得遠,道理簡單,不難理解,可當他被熊子用弓箭指著,這個道理體會得有點刻骨銘心。一個像一條竹葉青的胭脂女人居高臨下地與他說話,他事後悲哀地發現自己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其實他並不是一個習慣比他矮的女人俯視自己的孬貨。

    他之前沒用過手機沒見過電腦、沒住過旅館酒店,比神農架野人好不到哪里去,猛然站在上海城市之中,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向左向右?向前還是向後?上海不是張家寨,吐口水沒人管,撒尿拉泡屎都沒人理睬,在上海廝混對于他來說就像一個接一個的人生十字路口,走錯了,也許就闖了紅燈,他不可能撞死車輛,只會是車輛撞死他,例如趙鯤鵬。

    誰都知道人該往高處走,但不是每個人都能付諸行動,在正確的方向做正確的事情,所以陳二狗很羨慕小梅和顧炬這幫人,起碼他們清晰知道自己的人生規劃,即使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父母也知道,該不該出國留學,是進入行政系統還是經商淘金,最不濟也能做個朝九晚五的白領小資,陳二狗心眼小,度量不大,人比人,他會嫉妒,會眼紅,躺在那狹窄地鋪上會瞪著那桿煙槍發呆睡不著覺,能穿幾千甚至上萬的意大利定制皮鞋,他一定不會穿回力解放鞋,能套一件什麼阿瑪什麼尼的高級服飾,他也絕對不肯穿地攤或者小商品市場殺價來的廉價衣服,曹蒹葭要是哪天腦子燒壞了要給他一套高檔公寓,陳二狗一定臉不紅心不跳地接受。

    只要是是個人的確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尊嚴和臉皮,但沒餓過渴過窮過寒酸過,沒跟小攤小販斤斤計較幾毛錢過,沒為水電費頭疼過,不會知道自尊那玩意,是挺奢侈的一樣東西,跟人卑躬屈膝,與人低聲下氣,誰不覺得憋屈,但生活就是喜歡把人碾來碾去不肯罷休,要不怎麼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以前陳二狗上學讀到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思想境界不高的他總覺得這個矯情,曹蒹葭笑言他要是做官肯定為五斗米折腰,而且是那種賺夠了替家人全部留下後路便再無遺憾的那種貪官,雖然貪,但還知道一點為人民做點真心事實在事,陳二狗覺得這個說法很貼切。

    “三叔,該你走了。”

    梧桐樹下,坐在小板凳上正跟陳二狗下象棋的張三千托著腮幫打斷了他的沉思。

    陳二狗收回繁雜思緒,怪不得高中語文老師總恨鐵不成鋼地說他寫散文形散神更散,拿不了高分,他是個思維貌似很發散性其實很執拗的人,這種人還真不好簡單斷定為感性或者理性,他隨手走了一步棋,張三千才學會下象棋,步法稚嫩,但偶爾會有靈光一閃的驚艷路數,讓陳二狗覺得這娃是個可造之材,有機會一定要把三千丟給曹蒹葭,跟著他混的,是塊璞玉也得變成一顆鵝卵石。

    張三千理了發穿上了新鞋新衣服,彷佛一下子就跟愚昧落伍貧窮的張家寨劃清了界線,他跟張勝利截然不同,張勝利就算中彩票頭獎成了千萬富翁也還是讓人覺得是張家寨人,看到張三千,陳二狗就忍不住想到這孩子的娘,跟富貴一樣,喜歡傻笑,她終于開始不傻笑是生下了張三千走入了額古納河,陳二狗在想什麼時候富貴也不傻笑,可那個時候的富貴還是富貴嗎?

    富貴。

    如果是個一心想要富有金貴的人會不會更好?

    不義而富且貴,于陳富貴如浮雲,這難道不諷刺嗎?

    “想富貴叔了?”張三千輕聲問道,這個孩子有著跟他媽一樣讓人記憶猶新的眼楮,仿佛能洞穿人心,十年過後,張三千他娘留給陳二狗的所有印象就是一臉傻笑和一雙干淨到讓整個張家寨自慚形穢的眸子。

    “想,不知道他進了部隊能不能適應。”陳二狗感慨道,他也聽說過進了部隊老兵都喜歡折騰新兵蛋子,富貴那麼大個子想躲想藏都不可能辦到,雖然說有曹蒹葭這方面照應著,但陳二狗摸不透那女人心思,天曉得她會不會搬出一套天將降大任于陳富貴必先勞其筋骨的高深理論。

    陳二狗從小就看不慣外人瞧不起陳家人,他不能不睚眥必報,不能不小肚雞腸,他娘可以不在乎雞毛蒜皮,可以一輩子吃小虧,富貴可以裝傻扮癡顛,境界高到與世無爭,陳二狗不行,別人從陳家佔去一絲一毫便宜,他就得加倍討還回來,他不能讓張家寨在陳家頭上作威作福拉屎撒尿

    “富貴叔那麼聰明,肯定能出人頭地。”張三千咧開嘴笑道,笑容清澈,如果不是剃平頭的緣故,一定會被當做一個唇紅齒白的女孩。

    “能瞧出富貴聰明的人都是聰明人。”

    陳二狗笑了笑,跟張三千下棋,不像與孫大爺或者曹蒹葭博弈,沒有負擔,不需要證明什麼,所以下得恬淡閑散,沒了殺伐決斷的氣焰,陳二狗象棋水平實在不咋的,反過來張三千跟起初的陳二狗一樣喜歡玉石俱焚的下法,有點頭疼的陳二狗望著棋盤殘局,感慨頗多道︰“怪不得老頭當年要給你一個張八百的名字。”

    “三千比八百好。”張三千一本正經道。

    “為啥?”

    “爹當年跟別人說花了四千多買了我娘,其實只用了三千塊。三千塊,三千,張三千,富貴叔說當年我娘聽到這名字後笑得很開心,是真開心。”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51 PM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64章 你咬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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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只有在平淡無味的人看來才是空虛而平淡無味的。生活就是戰斗。

    陳二狗被張兮兮罵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這麼有哲理深度的兩句話確實也不是陳二狗創造,前一句是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名言,後一句是柯羅連科的名句,加在一起,就成了陳二狗的座右銘,很刻板僵硬,說出去別說張兮兮笑掉大牙,恐怕連小夭都覺得太落伍,畢竟現在是一個充斥高尚是高尚者墓志銘卑鄙是卑鄙通行證這類調調的社會,沒幾個年輕人會真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種書當回事。

    比如張兮兮的qq簽名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小梅是“胯下一桿槍,挑翻黃浦江”,小夭則稍微正常點,因為陪著父母剛去了趟古鎮西塘,寫下“小鎮一江煙雨,兩人十指勾畫”,如果陳二狗會玩qq,簽名估摸著也就是我要扼住命運的喉嚨這種言辭。

    雖然趙鯤鵬在箭館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但起碼在小梅眼中這個打不死的東北螞蚱沒有意志消沉,斯諾克照樣玩,弓箭照樣射,酒照喝煙照抽,心理上的抗擊打能力不比身體上差,死人妖熊子似乎真的不打算繼續找陳二狗麻煩,這讓小梅暗地里松了口氣,雖說對陳二狗的欽佩有增無減,但那場風波總算把他心里那點演義情結給一干二淨地澆滅,他大致確定這個社會市井底層沒有深藏不露的神仙人物,就算有,他也踫不上,跟世外高人結拜兄弟然後一起打拼闖天下最後一世榮耀,都純粹是閑得蛋疼在那里白日做夢,小梅撒泡尿照了照自己,覺得還是跟陳二狗做朋友來得靠譜,做兄弟就免了,他自認沒為兄弟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的義氣,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陳二狗不甘心做一個只會艷羨別人飛黃騰達的窮人,他想要抓住身邊每一個機遇,于是他盡可能地去看書讀報買雜志,接觸一個又一個陌生的領域,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個發家致富的方案策劃,然後又一個一個被自己無情推翻,樂此不疲。

    他在SD酒吧不會跟王虎剩那廝一樣只圖看幾個扭來扭曲的大屁股或者順手牽羊幾包煙,陳二狗花了不少手段和心思去籠絡人心和攀交被他視作有挖掘潛力的顧客,他頗為得意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一個酒吧水靈女孩成功推銷給了某個偶然來到SD的大款,女孩人不錯,身材那叫一個苗條,也不是只有臉蛋的花瓶,智商不高,但情商不低,難得的是還是個處女,最大的缺點就是花錢如流水,大款是個中年離異的大叔,舍得花錢,談吐幽默,家底豐厚,在陳二狗的牽線搭橋下兩人一拍即合,據說已經開始計劃結婚,陳二狗覺得這是一筆潛力股,兩人婚姻越幸福美滿,他的潛在性回報就越豐厚,如果兩人相處是一場災難,陳二狗撐死就是浪費了點口水,不過一個懂得把女人身體用過次數和價值多少成反比的聰明女孩,想必會長期套牢那個最喜歡小鳥依人的金主,不會讓陳二狗失望。

    Sd酒吧是陳二狗唯一可以施展全身解數的地盤,可以把他在張家寨耳濡目染而來的小聰明都用出來,也可以把《厚黑學》或者蕭天石老人那本《世界偉人成功秘訣之分析》里的論點現學現用,受益匪淺,馭人七分如養狗三分如飼鷹,這便是陳二狗的最大感悟,SD酒吧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好歹讓陳二狗看通透了上海這座城市人情世故的一兩分,總之陳二狗竭盡全力經營四周人物的所有關系,把他們視作一顆顆潛力不同能量不同角色不同的大小棋子,陳二狗懂得確實不多,理論和實踐都很薄弱,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能把肚里那點貨發揮到極致,用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去百分之一百地完成一件事情。

    陳二狗是一只趴在窗戶上看未來的飛蛾,總以為成功離他很遠,但天曉得他會不會跌跌撞撞就被他一個踉蹌闖入成功者的圈子。

    厚積薄發。

    這四個字被寫成橫幅貼在牆壁上,橫幅附近就掛著爺爺遺留下來的煙桿。

    張三千這孩子很有意思,陳二狗沒見過那種在情場所向披靡的爺們,也不知道能把女人心理圍牆摧枯拉朽的情場高手是怎麼個了不得的風範,但他覺得張三千這娃有這個潛質,大到街坊鄰里的七八十歲老太婆,小到李唯這個年齡的花樣少女,都極喜歡長一張畜無害臉蛋的張三千,這孩子一有空閑就頂替王解放在阿梅飯館打工,手腳勤快,腦子靈光,肯吃苦能耐勞,讓老板娘阿梅恨不得把李晟拖出去亂棍打死然後要了這孩子做親兒子,要不是張三千才十來歲實在太小,她非把李唯嫁給他不可。

    今天老板娘阿梅和三個差不多年紀的中年婦女在二樓打麻將,張三千在一旁端茶送水伺候著,從頭到尾就沒少被這四個正到如狼似虎年齡的女人揩油,麻將是門大學問,張三千只目不轉楮看她們打了幾天,便琢磨出了點門道,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個“死守上家、看住下家、整死對家,一局麻將,三個人死,只有我贏,只有你死” 的游戲,殊不知他這句話已經一語道破了麻將的真諦,張三千那腦袋肯定沒遺傳父親的木訥,一切估計都歸功于那個賣到張家寨的可憐女人。

    傍晚王虎剩找到陳二狗下象棋,張三千觀戰,途中陳二狗要上個廁所就讓蹲一旁不發一語的張三千頂上,結果一不小心讓王虎剩陰溝里翻船,大意失荊州的王虎剩不肯罷休,又和十周歲不到的小孩下了一盤,雖然贏得沒有懸念,但王虎剩這期間一直在留神張三千的面相,嘖嘖稱奇,連說怪事,陳二狗和張三千都沒把他那套神棍學說當回事,懶得理睬,王虎剩既不氣餒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只顧著在一旁感慨,最後像極了引誘小妹妹的猥瑣中年大叔,笑眯眯望向張三千道︰“三千,要不以後跟我混,我教你三教九流亂七八糟的東西,反正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我保證你樣樣精通,怎麼樣,你只需要磕個頭,認我這個師傅。磕頭只需要一個,不用磕三次,太麻煩。”

    “不學。”

    王虎剩大怒,問道︰“為啥不學,我保你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要女人有女人,要名聲有名聲。”

    忙著收拾棋子的張三千頭也不抬,不冷不熱道︰“除了娘,誰我也不磕頭。”

    王虎剩頓時焉掉,像霜打的茄子,愣是沒大道理來反駁,悻悻然道︰“你老子也不磕?”

    張三千平靜道︰“不磕。”

    王虎剩大將軍氣漲紅了脖子,道︰“你個一根筋的狗犢子,不識好歹。”

    張三千撇了撇嘴,蹲在地上學著陳二狗疊棋子,道︰“就不學,有本事你咬我啊。”



第065章 賣女兒,一千萬

  大多數升斗小民的生活都是一杯溫吞開水,喝下去燙不死人,也沒法子讓局外人感到冰徹心扉,偶爾有幾個手高眼低的草根野心家會捶胸頓足,罵老天不長眼埋沒了自己這樣胸有乾坤的人才,貧民陳二狗沒那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現在的他在看書啃饅頭之余只會去痛恨一下應該挨千刀的暑假,因為暑假讓SD酒吧關門,暑假讓小夭被父母帶回了家,最關鍵的是暑假讓有電風扇都不太舍得整晚吹風的陳二狗差點悶熱出一身痱子,習慣了大東北的冰天雪地,這南方的夏天實在太毒,張三千這孩子已經中暑好幾次,病怏怏沒精神,不過他最大的樂趣就是陪著陳二狗讀書看報,陳二狗特地買了毛筆墨水教他練字,從一開始的蚯蚓爬路到后來的中規中矩,進步神速,讓陳二狗刮目相看,張三千跟陳二狗不一樣,他對數理化一類的東西興趣不大,陳二狗甩給他的幾本《宏觀經濟學》《邏輯學》都沒能讓他感受到數字公式的迷人,倒是對文字有一種近乎癡迷的沉醉,《推背圖》和《呻吟語》被顛來倒去翻了好幾遍,陳二狗有做書摘的習慣,所以后來張三千就成了一名盡心盡職的小書童。

  一個滿腦子掙錢發家思想的剃平頭刁民,一個唇紅齒白一身靈氣的剃平頭小孩,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洗臉刷牙一起看書練字,就差沒一起洗澡撒尿,張三千就跟陳二狗兒子一樣在懵懵懂懂之中踩進了上海的門檻,陳二狗雖然沒有大出息,但總算給這個張家寨唯一能跟富貴說上話的孩子一個不富裕不浮躁的安靜港灣,也是功德一件。

  “世人皆知笑人。笑人不妨,笑到是處便難,到可以笑人時則更難。三叔,這句話啥意思?”黃昏時刻,張三千盤膝坐地,用毛筆在廢舊報紙上寫下一段《呻吟語》中的語句,坐姿端周,提筆中正,像模像樣。對張三千來說每一個漢字都像是一座寶藏和迷宮,擁有和破解了它們,彷佛就能夠了解世界,當這些字組合成詞和句后,尤為精彩,張三千練字和陳二狗一樣喜歡用繁體,用二狗的話說就是繁體字才有練字練心的靈犀,張三千當然不懂這些大道理,對他來說繁體字繁瑣晦澀,更有征服感。

  “這句話意思就是說誰都知道笑話別人,但笑話到點子上不容易,有資格笑話別人就更難了。打個比方,張家寨所有人都笑話你富貴叔,說他傻,這就沒到點子上,他們也沒那個資格,所以他們笑得越歡,就越傻。”靠著墻壁研究一本《商界》合訂本中一大串經濟術語的陳二狗隨口解釋道。

  張三千似懂非懂,將那句話寫了一整張報紙。

  他喜歡墨水的氣味,喜歡的程度就跟討厭張勝利口臭的程度一樣。但張勝利唾沫四濺地說話不需要花錢,這一瓶墨水得好幾塊錢,所以張三千不是每一個字一絲不茍,而是每一筆一畫都極為用心,對那些可能用六安一品齋毛筆和徽州宣紙的有錢孩子來說,少則一個鐘頭的練字往往是一種負擔,張三千也有負擔,他是怕浪費三叔一分錢,兩者負擔的差別天壤之別。

  陳二狗看到張三千汗流滿面的樣子,打開電風扇朝向這孩子,摸了摸他腦袋道:“撼大摧堅,講究個徐徐下手。這話也是你那本書里面的,我覺得很有味道,它告訴你做大事得一步一個腳印,一口吃不成胖子,只會讓人噎死。三千,我們是上海不折不扣的外地窮人,過日子不能不精打細算,滴水穿石鐵杵磨針這種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說,畢竟我來上海沒多久,沒見識過,但上一輩傳下來的話肯定沒壞處,用一個李晟那小崽子嘴里神仙姐姐的話說,你跟我一樣,都是個極端到畸形的完美主義者,至于啥是極端到畸形,啥是完美主義者,我也沒看到有官方解釋,就不跟你瞎說了,免得誤人子弟,反正就是那意思,有空你自己琢磨,你三叔語文不精,只能做把你領進門的師傅,以后的修行靠個人。”

  “三叔,聽說王虎剩和王解放忙著熬鷹,我想去看看,成嗎?”張三千輕聲問道。

  “不成。”

  陳二狗毫不猶豫拒絕,嚴肅道:“三千,斗鷹走狗的事情我這種混人做一做還行,三叔今天把話撂在這里,以后你不能賭博,不能玩街頭那些游戲機,不能看武俠小說,不能打架斗毆,受了再大的委屈不能哭,但也不能像在張家寨那樣耍狠玩命,你給三叔老老實實做個良民,你要敢隨便死了殘了我回張家寨讓王虎剩把你娘的墳給刨了,聽到沒?”

  張三千怯生生道:“三叔,別刨我娘的,刨我爹的墳成不成?”

  陳二狗賞給他一個板栗,道:“狗日的,一起刨!”

  張三千皺著小臉,乖乖埋頭練字。

  吹著暖風,張三千很想把電風扇擺向光膀子看書的三叔,可他不敢。

  ——————————

  張兮兮暑假特無所事事,除了昏天暗地睡覺就是在狗窩里沒日沒夜的連續看一部連她自己都覺得極沒有營養的青春偶像劇,韓國的,臺灣的,美國的,來者不拒,越腦殘越好,看片的時候張兮兮恨不得天雷陣陣,直接一個雷砸下來干脆把她渡劫飛升了算數。男朋友顧炬陪著父母去了香港,張兮兮不覺得寧波那個家是家,干脆留在小公寓做個躺孤墳里的頹廢野鬼。她這種無業游民很可恥,除了為國家做點消費貢獻就再拿不出半點有價值的存在意義,今天她依然妝也沒化,只穿著件睡衣窩在沙發里看一部叫《終極三國》堪稱集腦殘大成者的偶像劇,張兮兮越看越怒,看了半天愣是沒找到讓她心動的花瓶帥哥,這讓她很惱火,劇情可以2逼,對白可以雞皮疙瘩,導演怎么連弄兩個像樣點的小白臉出來撐門面這么基本的常識都不懂。

  在張兮兮狠狠撕咬牛肉干的時候門鈴響起,前不久她在淘寶網買了幾套二戰德國海軍戰列艦模型,估計是送貨上門了,懶洋洋回房間把內衣穿上,這才開門,卻是一張她寧肯回去看美劇《緋聞少女》也不願意看到的臉孔,一個中年男人,撇開極有品位的穿著不說,身上就有著一股讓18歲花癡女孩以及40歲熟女都怦然心動的成功者氣質,那塊猶抱琵琶半遮面露出一小截的非仿冒江詩丹頓手表掩蓋了他身材微矮的缺陷,鮮亮衣著也讓他不太起眼的容貌起眼了好幾分,張兮兮見到他立即拉下臉,轉身走回沙發,沒說一句話。

  男人也沒有走進房間,只是站在門口打量了一圈公寓裝飾,最后把視線停留在張兮兮身上,皺眉道:“不打算回家了?”

  張兮兮盯著電視屏幕,不動聲色道:“是。”

  中年男人與沐小夭父親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成熟男人,他遠比溫文爾雅的宋杰銘要強勢,一看就是一個很大男子主義的上位者,在某個領域或者圈子頤指氣使慣了,說話難免讓人刺耳,“這種地方是人住的嗎?”

  要放在往常張兮兮肯定拍案怒起,跟這個男人頂撞上幾句,可此刻她腦海中想象了一下陳二狗的狗窩,心想我這要不是人住的地方那陳二狗那不就成了垃圾房,這個想法讓張兮兮很有滿足感,她不怒反笑的詭異表現讓男人心里吃了一驚,猶豫了一下還是踏進房間坐在沙發邊緣,也沒指望張兮兮會給他倒杯茶,輕微嘆了口氣,緩緩道:“晚飯吃了沒?沒吃就陪我一起去上海新天地,你明朝叔叔要請客,指明了要捎上你,你青梅竹馬的小號帶了女朋友來上海,你就不想見一見?”

  張兮兮啃完了繼續啃薯片,道:“你要不去,我早屁顛屁顛跑去幫小號鑒定女朋友了,沒我認可,那些庸脂俗粉就別想上小號的大床,更別想進明朝叔叔的家門。”

  中年男人對張兮兮這番孩子氣的言語哭笑不得,本來心里那點不滿頓時煙消云散,眼神柔和地觀察許久不見的她,他其實也知道自己的刻薄語氣和尖銳眼神往往因為在商場呆久了回到家里一時半會改變不了,所以總讓這孩子抵觸,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這習慣就跟抽煙一樣,他想改可總改不過來,打趣道:“其實你和小號挺般配,明朝叔叔也總暗示我要你做他家兒媳婦,你有沒有想法?”

  張兮兮依然不死不活的神情,淡漠道:“小號那賤人給我做小弟弟可以,做老公,他還得再去中科大回爐改造個十幾年,中科大少年班出來的除了變態還是變態,那小賤人有暴力傾向,我可不想被他分屍。”

  中年男人無可奈何道:“別說那么過分,明朝叔叔聽到了非敲你板栗。”

  張兮兮撇過頭,望向這個她該喊一聲父親的男人,問道:“你還不走?”

  男人起身,他知道這個女兒不是在開玩笑或者試探,是真的下了逐客令,他這些年也不是沒想過服軟,順從兮兮的意思生活,但跟女兒打了十來年戰爭,兩個人都適應了爭鋒相對,他是一個喜歡在任何領域都無休止廝殺的男人,她也不是一個多陪陪多說話就會開心的單純女兒,所以兩個人就一直冷戰下來,他暫時不打算認輸,道:“你有小號的手機,要是改變主意就打電話給他。”

  就在這位能讓張兮兮一輩子揮金如土的男人準備轉身離開之際,一個年輕男人開門而進,這讓他重新坐回沙發,一個能有這棟公寓鑰匙的男人,張兮兮父親印象中沐小夭沒有男朋友,兮兮也不習慣給男人公寓的鑰匙,難道說這個看上去貌不驚人的寒磣家伙強大到讓女兒改變了原則?這是件挺有趣的事情,但同時也是一件不值得開心的事情,他張大楷的女婿,怎么都得比他強,這個窮小子算哪門子蔥?

  “介紹一下。”

  張兮兮跳下沙發,跑向手拿鑰匙一頭霧水的那個牲口,背對著父親的她不停朝他使眼色,然后極其自然地挽住他手臂,轉身一臉燦爛笑容地望向父親張大楷,道:“這是我新男朋友,他姓陳,綽號二狗,你樂意不樂意都只能喊他陳二狗。你要沒意見,我打算跟他結婚,當然,你有意見也不頂屁用,結婚這事情我自己說了算。”

  “結婚?”

  見慣了驚濤駭浪的張大楷神情自若,坐在沙發上打量陳二狗,不急不躁,雖然第一時間就是想到讓人把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王八蛋打斷手腳,但表面上依舊是不溫不火,將近三十年的商海沉浮,早就把張大楷磨礪成城府極深的老妖,平靜道:“可以。我只有一個要求,交給我一千萬的聘禮,我就放人,兮兮你如果覺得一千萬埋汰了你,我不介意這個男人多付給我一點。”

  “一千萬?”

  張兮兮嫵媚嫵媚地側臉望向云里霧里的陳二狗,柔柔弱弱像極了剛剛墜入愛河的小媳婦,雖然一只小手死死捏住陳二狗的腰部,他只要敢趁機揩油就可以用出張兮兮獨門絕學九陰白骨爪,但臉上甜膩如蜜,道:“二狗,你願意為我拿出一千萬塊錢嗎?”

  陳二狗保持僵硬笑臉,也不知道這一男一女演的是哪一出,咬牙切齒地輕聲對張兮兮說道:“一千萬?給你一千塊我都是閑得蛋疼的傻逼。”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53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55 PM 編輯

第066章 打遍天下無敵手

  張兮兮從陳二狗嘴里注定得不到一擲千金的豪爽話語,所以她那顆不喜歡思考深奧問題的腦袋只能自娛自樂地想象陳二狗沖冠一怒為兮兮,然后跟她爸兩個人你一黑心拳我一撩陰腿糾纏廝殺折騰到頭破血流,最好魚死網破,沒心沒肺的張兮兮肯定高呼萬歲。她只顧著胡思亂想,不清楚真相的陳二狗也忌憚沙發上那中年男人陰沉沉的氣焰,掌握主動的張大楷似乎正尋思著如何拾掇修理陳二狗,一時間三人都不說話,氛圍詭異。

  張大楷沒想要這里跟無法無天的女兒以及那個小人物浪費時間的意圖,走之前放出一句狠話,“年輕人,我沒拿到手一千萬之前,你要是敢上我女兒的床,我打斷你第三條腿,信不信隨你。現在行情不好,給兩三萬就能買人一條胳膊,我這個人沒什么本事,就是有錢,買你一百條手腳都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孫大爺的豁達,孫滿弓的晦暗,宋杰鳴的儒雅,死人妖熊子的跋扈,小梅的荒誕,再加上這個橫空出世的張兮兮父親那種蠻橫,都讓陳二狗大開眼界,怎么看這些大城市里的人物都能跟大山里的畜生對上號,如果說孫滿弓是頭鼎盛時期的東北虎,那么孫大爺則是掉了牙齒的暮年東北虎,宋杰鳴是鹿,趙鯤鵬是黑瞎子,小梅是猴子,而張大楷就是一頭野豬,所有人都有資本俯視陳二狗這只默默無聞的野山跳。

  當張大楷走出房間,陳二狗剛想享受一下張兮兮胸部那團軟肉擠壓手臂的愜意感覺,這剛把他當槍使喚了一次的娘們便蹦蹦跳跳回到沙發繼續看她的偶像劇,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陳二狗來公寓是要到小夭房間拿幾本書,結果就被張兮兮無巧不成書地陷害了一次,這妮子心里正偷著樂,她巴不得跟江浙一帶道上不少大佬關系不錯的父親當場就把陳二狗那糟蹋了小夭的骯臟玩意閹掉,瞧著莫名其妙被恐嚇了一次的陳二狗撓著頭走進小夭房間,強忍住捧腹大笑沖動的張兮兮在沙發上翻來滾去,也懶得管會不會春光乍洩,等陳二狗拿書出來,張兮兮又已經恢復淑女不能再淑女的姿態,嗓音冰冷地提醒道:“別瞎看本格格穿睡衣的曼妙身姿,再看小心我甩三萬塊給我老爹,讓他打斷你老二的同時再挖掉你那雙賊眉鼠眼。”

  陳二狗嘀咕道:“真應了一句話,上梁不正下梁歪。”

  “誰下梁歪了?”

張兮兮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貓站在沙發上朝陳二狗張牙舞爪,“你說上梁不正我不說什么,可你一個低收入低素質低海拔的三低人員憑什么說高修養高情商高收入的三高人才?”

張兮兮最看不慣陳二狗對她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看到這牲口竟然敢一臉鄙夷地打算徑直走出房子,胸中湧起滔天怒火的她拎起抱枕就砸向陳二狗,砸了一個后感覺特過癮渾身舒坦,立即砸第二個,很快不等陳二狗走到房門口就砸光了沙發上五六個抱枕,當張兮兮準備去果盤拿水果,忍無可忍的陳二狗轉身盯著張兮兮,恨不得用手里的書把這娘們砸成植物人,陰森森道:“張兮兮,上次你跟小夭父母潑臟水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再這么潑婦小心我把你就地正法了。”

  張兮兮撲閃著漂亮眸子,故意伸了個懶腰,因為穿睡衣的緣故,那曲線就跟沒穿衣服沒啥差別,她胸部雙峰發育得本就驕傲,那么一伸腰,愈發巍峨,男人都喜歡登山,攀登高山,還不就是圖個征服感,張兮兮那兩座山峰就很能引誘男人的原始欲望,這妞咬著嘴唇媚兮兮望向陳二狗,唯恐天下不亂道:“來啊,推倒我啊,強暴我啊,拿皮鞭抽我啊,你不來就不是男人。”

  陳二狗笑瞇瞇道:“就算阿梅飯館王語嫣這么說我興許心一橫就上了,可你這么說,我還真就不做這個男人,格格您自個兒慢慢玩,我不陪你變態。”

  張兮兮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冷笑道:“有賊心沒賊膽。”

  “糾正一下,是有賊膽沒賊心。”

  陳二狗搖了搖頭,捧著書靠在門口,也不管張兮兮是不是抗議排斥,自顧自點燃了一根煙,抽了一口,道:“張兮兮,那男人是你父親?挺霸道一人,我慶幸不是被你看上,而是被小夭看中,起碼小夭她媽雖然不講理了一點,但也不會動不動就讓我拿出一千萬或者卸掉我手腳。不過你也別嫌我多話,你爸對我是兇了點,但對你真沒像小夭對我說的那樣不近人情,你這人就是只刺蝟,整天喜歡刺人,刺來刺去其實還不是刺自己,我說你變態真不是冤枉你。”

  “我喜歡。”

張兮兮啃著薯片,盯著液晶屏幕面無表情道:“你又不是我男人,趕緊給我滾蛋。你以后少對我說教,我覺得惡心,你要真瞧我不順眼,就像個爺們一點,打我罵我都成,求你千萬別用這種法子來膈應我。”

  吞云吐霧的陳二狗笑道:“你真有受虐傾向?”

  “有病。”

  張兮兮翻了個白臉罵道:“趕緊給本格格爬遠點,否則我就跟小夭說你玷污了我,我可真干得出這種事情,看到時候小夭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反正我演戲在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都能把你說到相信你強暴了我。”

  陳二狗感慨道:“小梅果然沒說錯,你是個貨真價實的賤人,攤上你的男人,肯定是祖上沒積德。”

  張兮兮站起來,一只手繞到背后撩起睡衣,也不怕走光,突然將偷偷揭開扣子的大紅色胸罩掏出來,猛然砸向陳二狗,終于看到陳二狗措手不及后瞠目結舌的模樣,她笑得很神經質,“我就是賤人,又放蕩又沒腦子,你一個東北旮旯的小農民能把本格格怎么樣?滿世界衛道士偽君子都可以看不起我,可偏僻就你這么個混蛋二百五沒資格說我賤。”

  狼狽不堪的陳二狗落荒而逃,這娘們真是不可理喻的神經病,這缺德又缺心眼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不過說實話那妞胸部確實比小夭來得波濤洶湧,但兔子不吃窩邊草,陳二狗是只野山跳,所以這就是他的原則,再說張兮兮要真能被男人輕松吞下肚子就不是張兮兮了,陳二狗自認沒那個本事和精力去應付一個瘋女人。

  累壞的張兮兮趴在沙發上,先是癲狂大笑,隨即像是在嚎啕大哭,天曉得她是在哭還是在笑,反正偌大一個世界也沒有人關系她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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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跟一個長得性別模糊的稍小孩子坐在地上發呆,前者鼻青臉腫,拖著一雙大拇腳指都露出來的臟球鞋,雖然衣衫凌亂,但眉宇間沒絲毫頹喪,后者氣定神閑,如同一個局外人,睜大眼睛望著車來車往,也不理會身旁同伴眼中的錯愕和敬佩,一臉崇拜長得很虎的孩子抹了把臉,道:“三千,剛才的事情你別跟我媽說,你這次救了我,以后我肯定會報答。”

  “不用。”

  “二狗說別人敬我一尺我就得還敬他一丈,欺我一分就必須還欺他兩分,他說來說去就這句話最中聽。剛才在游戲廳外要不是你出手,我鐵定過不了這一關,挨一頓飽揍是小事,丟了面子就糗大了。對了,你還懂功夫?誰教你的,是二狗?”

  這對小屁孩顯然就是闖了禍的李晟和以及無意間幫他擦了屁股的張三千。

  張三千平靜道:“是富貴叔,不是三叔。在我們張家寨,富貴叔打遍天下無敵手。”

  十歲的小孩子哪里能知道天下到底有多大,江湖到底有多深。

  李晟比劃了一個掌心向前手指微屈的手勢套路,道:“這是什么拳?”

  張三千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跟著富貴叔蹲了幾年馬步,再就是學了幾路拳法,好像叫八極拳,還有種三叔稱作劈掛拳,三叔他說過‘八極加劈掛,神鬼都害怕’,反正富貴叔打架最厲害,附近六七個村子就沒人敢惹他,因為他們都說富貴叔能單手掀翻一頭野豬。”

  李晟驚恐質疑道:“吹牛瞎掰的吧?”

  張三千雖然年齡比李晟小,可說話談吐顯然要比已經夠老成的李晟還要老氣橫秋,“我跟你吹牛圖個什么?富貴叔就是猛,三叔就是有文化,你要不信,以后離我遠點,我還懶得跟你說話,今天的事情你要敢告訴我三叔,我非揍你。”

  李晟吐了吐舌頭,道:“打死我也不說,三千,要不我以后跟你混,我本來吧想把我姐送給你三叔,結果他不要,要不給你?”

  張三千轉過頭,盯著李晟,把這個賣姐求榮的小兔崽子看得毛骨悚然,張三千轉過頭,繼續望著那些光怪陸離的鋼鐵機器,道:“女人不是東西,說送就送,說賣就賣,賣再多的錢也證明不了值錢。”

  “三千,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拉二胡。”

  “你沒病吧,拉二胡能混飯吃?我就像要做你們東北喬四爺或者以前上海灘黃金榮那樣的大老爺們,我要以后上海大混混小混混見著我,都得喊聲李爺,女人一天換一個,車一天換一輛,你看,多拉風。”

  張三千伸手撫摸著腳邊那只黑色守山犬的腦袋,眼睛里沒有李晟的炙熱,也沒有李晟腦袋里看多了黑幫電影種下的野心種子,輕聲道:“反正我只聽三叔的,他就說拉二胡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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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物沒有跌宕起伏的人生總是一溜煙就從每天吃著青菜豆腐的齒間跑掉,仿佛才放了個屁的功夫兩個月的暑假便一閃而逝,SD酒吧終于重新開張,剛回到附近幾所野雞學校的大學生口袋里總是很飽滿,所以酒吧的生意格外好。

陳二狗來到SD,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酒吧也是如此,總有漂亮女孩吃不了這個苦或者受不了調戲或者攀上了高枝,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一撥一撥離開,同時又有一批一批的水靈美眉被胖子劉慶福的闊綽薪水勾引進SD,這次SD就換了不少新面孔,興許是陳二狗儼然已經聲名在外,見到他后那些陌生的嬌艷服務員都會帶著點敬畏和一點好奇畢恭畢敬喊狗哥。王虎剩猛虎下山一般如饑似渴地搜尋大屁股女孩,小梅和張兮兮今天都來到酒吧給陳二狗捧場,后者本來不願意來,但小夭嚴正聲明必須第一時間替她傳話,沒辦法只能跑SD的張兮兮沒好氣告訴陳二狗,小夭因為外婆身體問題必須拖延幾天返校,陳二狗如今一看到張兮兮就想到這女人解下胸罩砸人的彪悍形象,張兮兮似乎沒什么兩樣,對陳二狗該罵的一定罵能作賤的一定作賤,但眼睛里總歸是有點不太一樣的玩味,這東西藏得深,小梅都沒能體會出來。

  老板劉胖子也來到酒吧,身旁除了那個風騷入骨的熟女雁子,這一次劉胖子臉上沒堆著彌勒佛笑容,雁子也出奇地沒朝陳二狗拋媚眼,劉胖子找到陳二狗,告訴他門外有人找他,最后還意味深長說了聲“保重”。




第067章 好一條喪家之犬

雁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熟女,熟女得靠歲月慢慢浸染才能熏陶出味道,還得靠與不少男人身體上或者精神上的深層交流才可以稱得上成熟,成熟能夠帶來視野和底蘊,而底蘊彰顯城府,這種女人除非有特殊癖好否則極少對青澀男孩下手。但這位熟女偏偏撞了邪似的看上了來到上海兩眼抹黑不知道何去何從的陳二狗,也不介意跟他有一夜魚水之歡,這一點純粹把她當做玩物的劉胖子也知道,他樂得雁子能勾搭上背景神秘兮兮的陳二狗,然后借勢讓自己上位,在上海一個姿色妖艷的女人不算什么,手里有了鈔票,就能買到一切,這是紙醉金迷的大上海最顛撲不破的法則,不過雁子早過了少女思春的年齡,早把性和愛分得一清二楚,二狗就算哪天僥幸能夠在她白嫩豐腴的身子上翻滾折騰,也不可能讓她去觸碰愛那個字眼,要真能,間接證明陳二狗的道行足以乘鶴飛升,也就不用在社會底層掙扎摸爬了。

  她這樣一個實際而勢利的成熟女人,望著陳二狗好像天生微微駝背的背影,竟然有點傷感,嘆息道:“劉胖子,你說他這一去是不是就沒機會再見面了?我怎么瞧著怪淒涼的,按理說我這種走路上恨不得從乞丐碗里搶錢的毒婦沒道理這么軟心腸的。”

胖子劉慶福忙著應付周圍走過的幾個酒吧常客,瞥了眼介于被包養女人和情婦兩者關系之間的妞,點燃一根煙道:“雁子,他要回不來,你就死了那條跟他一夜情的心思。要能回來,你就算跟他當著我的面玩老漢推車或者觀音坐蓮,我都可以做到不聞不問。”

  雁子微澀輕笑道:“你真大度。”

  胖子故作瀟灑地聳了聳肩,道:“那是因為直覺告訴我這次陳二狗沒太大機會翻身。”

  如果劉胖子知道陳二狗其實沒半點靠山后臺的真相,那么他一定會惡狠狠吐口水詛咒陳二狗被亂拳打成肉醬或者直接亂刀砍死。陳二狗走出酒吧看到四輛面包車二三十號人,都是生面孔,一個個就像是跟陳二狗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瞧見他走出酒吧,二話不說便一股腦湧向陳二狗,玩得就是人海戰術,看這架勢不打殘陳二狗根本不會善罷甘休。

陳二狗又不傻,逞英雄沖進去打翻兩三個大漢然后被剩下二十多號大漢輪成狗熊?對方作勢干脆,這廝也不拖泥帶水,根本懶得問哥們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之類的客套話,撒丫子跑路,他那種被野豬黑熊攆出來逼出來的速度沒得說,讓那一群亡命之徒追得氣喘吁吁,群眾力量大這句話害苦了陳二狗,二三十號人的確沒一個能追上陳二狗,但可以分批分頭圍堵他,還有幾個在群架斗毆中善于不斷鍛煉智商的混混干脆轉身開啟一輛吉利牌面包車,最終還是將已經成功翻墻遁入一所野雞大學的陳二狗堵死在一個操場陰暗角落,除了陳二狗所有人都忙著彎身喘氣,其中一個跳腳罵道:“龜兒子,真能跑,老子當年拿過省運動會百米第一都跑不過你,等下打折你腿,看你還能不能蹦跶,媽的這輩子最恨長得比我帥還要跑得比我快的小白臉,草,還讓不讓人活了。”

  干架一個狠字不是沒用,就像陳二狗一腿掀翻頭一個沖上來的混混,力道大,角度刁,直接把人踢趴下,虧得那家伙還算爺們,即使滿地打滾,也沒哭爹喊娘。但光靠一個狠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一口氣撐過三個人的攻勢后,隨即而來的便是所有人不耐煩地一哄而上,陳二狗從來都不擅長正面作戰,苦不堪言,在張家寨給別人下黑拳也許在今天都一口氣得到了報應,黑虎掏心猴子摘桃亂七八糟的下三濫路子都朝陳二狗使出來,要不是陳二狗久經考驗打慣了群架,這一輪下來就得趴地上任人魚肉,那時就算一人一腳,也能把陳二狗踹出內出血,他這種長時間靠中藥維持的貌似強健其實孱弱的身子,根本經不起持續折磨。

  “我王虎剩大將軍從不干錦上添花的事情,從來都做火上澆油或者雪中送炭的事情,前者對敵人,后者對哥們。”

  這是王虎剩喝醉時的豪言,講得好聽,陳二狗一直沒太放心上,但危急關頭,當他看到王解放拎著一根來歷不明的鋼管殺進包圍圈,著實被感動了一次,王解放打架不太講究路數,也沒陳二狗那么多陰損招式,但鋼管在手,出手效率極高,沒幾下功夫就把幾個原先還以為他是自己人的打手給干翻了。

  王解放朝陳二狗吼道:“你走,小爺打電話喊警察了,我給你斷后,你別擔心我,撐過十分鐘就沒事了。”

  陳二狗是當真會跑路的那種人,他才不會留下來非要跟王解放死在一塊,那種江湖義氣他陳二狗適應不了,可能這輩子都沒那境界。

王解放出現得毫無征兆,打人本領摧枯拉朽,抗擊打能力也恐怖,一時間樹立起不可撼動的偉岸形象,加上警察這個詞匯刺激到不少人的神經,為陳二狗的撤退爭取到不少時間,而且陳二狗說跑就跑,也讓他們措手不及,見過沒義氣的,真沒見過這么沒義氣的,他娘的連客套話都不說一句就一個人撤了。

  陳二狗順利突出重圍,可接下來該跑往哪里?他不想像一只無頭蒼蠅亂撞。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說那里也有他最在乎的東西,陳二狗跑回了狗窩,結果看到了一個人,其實他寧肯轉頭去面對那二三十號興許只知道他名字和面孔的地痞流氓,也不願意面對面跟眼前這人單挑交鋒。

  熊子,趙鯤鵬。

  這個死人妖正站在房間觀察墻壁上那張寫有“厚積薄發”四個毛筆草書的廉價宣紙。

  趙鯤鵬轉頭瞥了眼臉色愈發慘白的陳二狗,似笑非笑道:“不想問問看為什么我不守承諾?”

  陳二狗反問道:“有意義嗎?”

  趙鯤鵬沒頭沒腦冒出一句:“我現在突然能體會吳煌經常放在嘴邊的一句話,小人物不傻,缺的只是機遇。以前我總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么一點都像個高干子弟,也不理解他近乎畸形的樸素和低調圖什么,現在看到你的表情,我認為以后我也會收斂一點,但那是今天以后的事情,今天,我還得把你廢掉。”

  兔子急了會咬人,野山跳急了更會咬人,但山跳的可悲在于它就算能咬人,卻未必能改變哪怕是一點點命運。

  趙鯤鵬大笑,那張如三月桃花妖艷的臉蛋在昏黃燈光下交織著猙獰和得意,猖狂道:“都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可惜我家沒這個傳統,我就要把你逼到絕路,狗急了跳墻,你跳一個給我看看?”

  ——————————

  四雙手,一張桌子,一副象牙麻將。

  三雙手指上戴有價值不菲的鉆戒或者翡翠戒指,三個手腕上分別戴有卡迪亞、伯爵和寶璣手表,那雙不戴戒指的手最纖弱,白皙手腕上既沒有手表也沒有鐲子,只系有一根紅繩子。

《色戒》中,一群上流社會的闊太太們打的是小牌,謀劃的卻是男人的事業,這張桌子上的三個女人也不例外,滿嘴都是城市規劃、股市基金和上海人事調動,聽得出來,這三位富太太背后的男人都屬于典型功成名就的標志性人物,否則也拿不出錢讓她們玩動輒一局輸掉好幾千大洋的麻將。

  說話最少贏錢也是最少的手腕上系著紅繩的女人,這雙手的主人說話最含蓄,笑容溫婉恬淡,不露半點鋒芒,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就算是一條蛇,也是五彩斑斕體型嬌小的無毒小花蛇。這個女人身后站著個很難讓人釋懷的光頭男人,那一顆光頭上的艷紅蓮花紋路令人瞠目結舌,他接到一個手機走到樓梯口接聽,回到女人身旁,彎身輕聲道:“剛得到消息,有人要整姓陳的。”

  河北佬蒙沖。

  這個變態在上海各個圈子里的名聲都不小,毀譽參半,讓人又懼又恨。

讓他心甘情願低頭弓身的自然就是竹葉青。

  她不動聲色道:“我還知道要玩陳二狗的叫趙鯤鵬,是趙陽潮老市長的寶貝孫子,而且那個三世祖在警備區很吃香。”

  蒙沖愕然。

  竹葉青壓低聲音媚笑道:“你很奇怪?他雇的打手是我喊去的人,我能不清楚嗎,我吩咐過了,下手可以狠點,但別弄死,也別弄出終身殘廢,其余的我一概不管。怎么,你還想讓我照顧那小子,可能嗎?我就是喜歡看到他被蹂躪的樣子,逼良為娼或者把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刁民逼成一頭喪心病狂的瘋狗不是很有趣嗎?”

  蒙沖輕輕嘆息,其中的意味不知道是悲哀還是惋惜。

  竹葉青拇指和食指摩挲著一枚剛摸來的“東風”,瞇起眼睛道:“好一條喪家之犬啊。”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56 PM

正文 第068章 小人物的脊梁

百萬富翁削尖了腦袋想要擠進千萬富翁那個圈子,千萬富翁想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去和億萬富翁杯觥交錯,億萬富翁想要和執掌生殺大權的政要共富貴享榮耀,商場,政界,見不得光的地下世界,交織出一個個門檻不同等級森嚴的大小圍城,身在其中,辛酸苦辣,是福是禍,沒人說得清楚,但圍城外永遠擠滿踮起腳跟伸長脖子張望的繼承者。

    一個晚上從竹葉青手里贏走七萬的三個女人,在竹葉青眼中一個比雞干淨不了多少,喜歡一個月包養一個小白臉,另一個肩膀上扛著顆豬腦袋的丑陋女人只知道錢,六親不認,最大的樂趣就是購買一個又一個的保險箱,然後堆滿現金,還有一個倒是個聰明女人,可精明過了頭,反而面目可憎。

    蒙沖看竹葉青打麻將是輸多贏少,確切說是看著她打了近千盤,贏的次數加起來也許不超過一雙手,對竹葉青來說打麻將贏錢比輸錢還容易很多,因為輸錢是大學問,就跟下圍棋不讓一子輸得不露痕跡一樣,得花大心思,有大機巧。能坐在她家麻將桌上的女人沒一個缺錢,往往打麻將贏個彩頭是很其次的事情,在四個女人中勾心斗角勝出才是最大的樂趣,竹葉青要輸,而且輸得讓人看不出放水,蒙沖知道誰要是能破天荒讓竹葉青贏錢,這說明被竹葉青當作了心腹,是朋友,朋友這詞在社會上泛濫成災,可在竹葉青這里很稀罕,蒙沖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替她賣命將近十年,也不敢說自己是這女人的心腹,只能心甘情願以竹葉青門下走狗自居。

    竹葉青把三個女人送出門,回到客廳,讓蒙沖拿出一壺酒,她這輩子從不喝茅台或者五糧液,再醇的都不沾一滴,只喝一種手工作坊里釀出來的竹葉青,外人也許會覺得不地道,嗤之以鼻,但她就認準了那個味,小酌一口,坐在黃楊木椅上,“趙鯤鵬,綽號熊子,能打,很能打。有個比較靠譜的小道消息說南京軍區有個老家伙想要把他送到北京第38軍某部,那老頭估計是真起了愛才之心,否則趙老爺子退下來這麼多年在上海真談不上什麼話語權,沒必要賣這麼大一個情面。說來說去,思來想去,我都不理解這麼一個將來肯定出息不小的三世祖怎麼就跟一頭黑瞎子似的,非跟那條不起眼的土狗過不去,命里犯沖?”

    蒙沖笑道︰“既然是一頭黑瞎子,就沒道理可言了。中國民多官也多,所以生出大一幫子二世祖三世祖,一樣米養百樣人,能出幾個像方一鳴這樣陰陽怪氣笑里藏刀的年輕人,上海也就能出趙鯤鵬那樣不計後果的莽撞青年,要不都像方一鳴那樣奸詐或者都跟胡小花那樣敗家,上海也就忒沒勁了。

    竹葉青點了點頭,瞥了眼五大三粗卻一口甦州糯弱口音的光頭男人,道︰“蒙蟲,似乎你對姓陳的挺上心。”

    蒙沖摸了摸那顆光頭,咧嘴笑道︰“我喜歡他名字,陳二狗。”

    竹葉青一小口一小口喝著酒壺里的燒酒,這酒初入口不烈,但入肺後就開始灼燒,後勁足,放下酒壺,她擦了擦嘴唇,那抹猩紅尤為醒目,道︰“本來我以為這家伙還能靠著點運氣和小聰明在上海爬幾年,爬到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到時候跌下去可能不會死,頂多半殘,接下來要麼破而後立小有成就,要麼一蹶不振徹底報廢,沒想到這麼快就出現了一個趙鯤鵬,強龍斗不過地頭蛇,何況還只是條沒啥殺傷力的東北野雞脖野,怎麼跟地頭蛇斗?”

    蒙沖試探性問道︰“要不要我暗中出手,控制一下事態,盡量不鬧出人命?也好讓陳二狗吃了大虧也不至于大傷元氣,連東山再起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值得你出手,一個小人物的生活就該有小人物的姿態,以及被踩被吐口水的覺悟。你插手,味道就變了,二鍋頭是不上檔次,但起碼能入口,勾兌了大牌酒莊的葡萄酒,反而非驢非馬。”

    竹葉青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蒙沖的提議,喃喃道︰“不過有些男人的脊梁,可以壓彎,但不會折斷。我這輩子見過一個,還想見第二個。”

    ——————————————

    在旁觀者看來。在上位者看來。那些為生活奔波卻碌碌無為地老百姓始終是滑稽可笑地。十七世紀葛拉西安教士所著地《智慧書》中早就一陣見血指出。“ 世界有一半在嘲笑另一半。其實全世界都是傻瓜”。一個月拿一兩千塊地藍領嘲笑工地上地民工或者路旁地清潔工。在辦公室吹空調地白領不屑日曬雨淋滿城市跑業務地藍領。金領階層鄙夷不求上進小富即安地白領。站在財富金字塔頂端地人則心中冷笑望著替他們打工地金領同志們。在熊子眼中。陳二狗地人生是荒誕而卑微地。東北小地方進了城先是在一家小飯館打雜工。然後走了狗屎運打了一架去給人罩場子。一個月能拿五六千。據說曾經還每天坐四個多鐘頭去大學城旁聽。但這些又能算什麼呢?拼搏?還是掙扎?熊子望著“厚積薄發”那四個字。覺得真諷刺。厚積。得努力打拼十年?二十年?或者干脆是一輩子?薄發。怎麼個薄發。一個月薪水破萬。在大上海有自己地房子。還是娶個城里人老婆?

    小人物真該死。

    尤其是有野心地小角色。正是這類不知天高地厚地家伙把一座座大城市搞得烏煙瘴氣。熊子沒著急把陳二狗打趴下。他不否認這個年輕男人比起尋常進了城埋頭淘金地農民要有趣很多。腦子不錯。也能耍狠。關鍵時刻懂得隱忍。熊子甚至偶然想如果這個人生在了高干大院。十幾二十年燻陶下來。指不定就是上海第二號方一鳴。但這樣更該死。

    熊子微笑道︰“你要不再下跪一次。說不定我心一軟。就放過你了。”

    陳二狗卷起袖口。手臂上赫然用繩帶捆綁有一把刀柄斑駁地匕首。這個雙手剖過 子山鹿野豬甚至黑瞎子地野山跳死死盯著趙鯤鵬。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中磕出來。“早料到會有今天。今天老子不給你這頭畜生放點血。我就不進爺爺幫我挑地那墳。”   



正文 第069章 當浮一大白

  富貴曾經有一頭精心飼養的母蒼鷹,那只鷹爪子下還沒逃脫過獵物,一抓一準,但有一次逮一只老山跳的時候折了,記得山跳被獵鷹一個俯沖抓住屁股的時候沒有回頭,因為那樣會被鷹抓瞎眼楮,它反而拖拽著爪子陷進肉里的獵鷹朝一片酸棗林鑽,那只兔鷹起初不肯松開爪子,等到被蒺藜刺和棗刺扎疼,才想要放棄狡猾的山跳,但晚了,越掙扎越受傷,被針刺荊棘扎得血肉模糊,羽毛七零八落,跌落在棗林,奄奄一息,陳二狗和富貴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斃命。

熊子沒見識過,興許見到了那幅場景也只是覺得有趣,不會往深處想,他跟家族在甦北如同一方土皇帝的吳煌不一樣,和“好大一棵樹”在東南沿海根深蒂固的談心更不同,熊子沒有太多的眼光和精力往下看,他得使勁往前看,朝上看,否則家族到了他這一代就毀了,某種意義上來說黑瞎子正因為瞎,才最讓人忌憚,但不是每一次瞎眼都能笑到最後,趙家老爺子不講究做人留一線也從不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但起碼也不會把人往死里逼,更不會逼到了死路絕境還吐口水。

    但如吳煌所說熊子二十多年順,太順了,雖然練詠春拳吃了點苦,進了部隊也肯賣命,但事業上情感上都一帆風順,踩過比他背景深厚的紈褲,玩過漂亮氣質的美人,掀翻過軍區最好的偵察兵,前途一片大好,說得上前程似錦,所以吳煌談心這些看人看事全面一些的旁觀者也一直覺得這樣的年輕人傲一點跋扈一點不算大錯。

    熊子看著陳二狗一點一點扯開繃帶,有點想笑,但又笑不出來,第一次見到有人處心積慮在手臂上綁一匕首,是黔驢技窮還是放手一搏?熊子無所謂,就算陳二狗手上拿槍,近身後依然只有被放倒的份,如果給他一張復合弓,熊子興許會頭疼,拿匕首能頂屁用,扭了扭脖子,熊子準備一分鐘內扭斷那只持有匕首的手腕,然後打殘陳二狗兩條腿,廢了這東北土狗一手兩腿,熊子不信以後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手持匕首,只能近戰。

    詠春拳到了巔峰,被熊子師傅稱作近身搏擊天下第一,熊子沒那境界,但對付陳二狗綽綽有余,獰笑著沖過去,就在熊子納悶這廝為什麼沒有垂死掙扎那種暴戾反抗的時候,一手格擋住持有匕首的手臂,另一手剛想要給陳二狗脖頸重創一擊,突然眼前一花,眼楮一陣刺痛,他這一失神的瞬間,局勢便讓人措手不及的驚人逆轉,陳二狗一腿踹中他腹部,將熊子踢出去好幾步,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左手從口袋拿出第二包用塑料袋包裹的面粉狀物品,五指呈爪一捏,袋子便破碎,粉末在他掌心四濺,再次砸向中了陰損毒手的熊子,憤怒咆哮的熊子成了一頭名副其實的黑瞎子,那是石灰,石灰進了眼楮,那種疼,痛徹心扉。

   熊子一退再退,那張漂亮如桃花的女性臉孔沾滿石灰,像一只被人丟進臭水溝的名貴波斯貓,盡管竭力保持它的風度,但一切光鮮黯淡褪下,只剩荒誕,暴躁,仇恨,趙鯤鵬人性中最丑陋的陰暗面一一原形畢露,如果有機會翻身,頭腦一熱興許刨人祖墳、殺人全家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陳二狗沒時間去感嘆一個漂亮男人的臉譜另一面,匕首在他手心靈活一轉,迅速瞥了眼靠在牆壁下的熊子,深呼吸一口,手中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線路,嗖,刺入熊子腹部,打定主意痛打落水狗的陳二狗左手從口袋掏出第三包石灰,右手拎起一條椅子,走上前幾步,先石灰後木椅,把陷入瘋癲暴怒狀態的熊子砸趴下,熊子掙扎著爬向角落,雙手護住腹部,窩在牆角閉著眼楮,除了怒和恨,還有面對陳二狗第一次湧出的恐懼,那條木椅把他額角砸出了淋灕鮮血,加上一臉石灰,狼狽而淒涼,原先中性容顏如一瓣嬌艷桃花,變得凋零不堪,一個小動作,都會讓他劇痛難忍,眼楮,頭部,插有匕首的腹部,熊子甚至不知道哪里更痛,但腹部那柄匕首,仿佛在汲取他的生命,一大口一大口,吞食血液,他能清晰感受到血液流出身體帶來的無力感,所以熊子很怕,第一次察覺到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就像那把該死的匕首一樣觸手可及。

    “要殺我還有個最後的機會,拔出那把匕首,運氣好爬起來後還能捅死我,但你肯定也死,對你來說最好也就是我們同歸于盡。”

    做了這一切驚世駭俗舉止的陳二狗臉上竟然平靜如一灘死水,像拎一條死狗一樣提著熊子的腳拖到他那張破敗草席上。熊子不敢大口喘氣,他爬不起來,也不想爬起來,因為每一口呼吸都是在揮霍自己的生命。陳二狗蹲下來,望著那張鮮血和石灰黏稠後的可憐臉孔,曾經這張臉上只有自負、傲慢和富家子弟特有的玩世不恭,陳二狗心眼小,比熊子更小,就跟張家寨那麼小,他伸出手,狠狠甩了熊子一個耳光,第二下,第三下,最後足足扇了十次,直到熊子滿嘴血跡,陳二狗顫顫微微從右邊褲袋掏出一包煙,因為左邊都塞滿了石灰袋,石灰是讓張三千從工地上撿來的,袋子是每天早上買肉包剩下的,隨身攜帶,就等著今天,點燃一根煙,陳二狗深深吸了一口,再沒有開口說話,陷入沉思,等到一根煙抽了一半,他將那半截煙放到熊子浸染鮮血的兩根手指之間,沉聲道︰“我只是個小人物,來上海只為掙點小錢,討個臉蛋過得去屁股大能生男娃的小媳婦,平平安安過上吃了一頓不用擔心下一頓的日子,沒想跟你斗,跟你玩命,我真玩不起,你說你逼我做什麼?玩廢打殘了我,能帶給你錢?還是帶給你名聲?你真是自作孽,該死啊。”

    陳二狗沒再理會一臉悲憤和絕望的熊子,從一本書堆中抽出一本《拿破侖大傳》,把夾在其中的那張存折小心翼翼放入口袋,然後拿下掛在牆壁上的旱煙槍,在上海闖蕩了將近一年,也就這兩樣身外物丟不掉。

    陳二狗走到門口,又轉身來到熊子身邊蹲下,笑容陰沉沉地找到他口袋里手機,一把摔成粉碎,然後才跑出去房子,留下終于心如死灰的熊子,他不認為自己能爬出去喊救命,他能做的似乎就只能是等死。

   王虎剩和張三千站在門口,陳二狗也不解釋什麼,道︰“虎剩,你帶著三千和解放現在就離開上海,我怕事後那犢子身後的那幫人對你們也下手,我就不跟你們一起了,要死也不能拉你們陪葬,以後張三千就交給你了。我現在得去找一下張兮兮,有事情要交代她。”

    似乎早有準備的王虎剩搖頭道︰“要死死一塊,二狗,這事情你別想一個人扛,給你煙抽的那天起就沒想過要從你身上拿榮華富貴,不一起走可以,三天後在南京匯合,我那里有點關系,能讓我們混碗安穩飯吃。我清晨八點在鐘山雞鳴寺等你,每隔三天去一次,只要到了南京,就可以安枕無憂,身份證暫住證之類的我都可以幫你和三千搞掂,好了,就這麼說定,不廢話,大家一起跑路。”

    沒半點婆婆媽媽的王虎剩也不給陳二狗拒絕的機會,立即帶著張三千去找王解放。

    出了大事情,才體現出這位小爺在關鍵時刻的胸有成竹。

    陳二狗則跑去公寓找張兮兮。

    下了出租車,跑到公寓,陳二狗祈禱那妞沒發神經地一個人跑出去泡吧逛夜店,還好,運氣不錯,這女人依然穿著睡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玻璃茶幾上堆滿了模型盒子和六七艘成型的艦船,陳二狗懂點軍事,知道那叫戰列艦和巡洋艦,當然他當然不知道什麼“俾斯麥號”戰列艦或者《斯佩爾伯爵》號戰列巡洋艦,雖然好奇這個承認自己膚淺花瓶的富家浪蕩女為什麼肯花時間在組裝這模型上,但沒時間也沒那個欲望去了解另一個世界的女人,站在門口說道︰“張兮兮,轉告小夭,讓她休學一年,這一年不要來上海,不要問我為什麼,總之我不是在開玩笑,你要願意,再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不願意就算了。”

    張兮兮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一頭汗水、手里握著一桿老煙槍的男人,她第一時間竟然沒覺得他瘋了,于是她覺得自己瘋了,然後她跳下沙發,從地上那條牛仔褲掏出一個Gucci的精致錢包,抽出一張工行的牡丹卡,丟給陳二狗,道︰“密碼是我那卡號的後六位,你也別問我為什麼,就當我借你的,用了多少你自己記清楚,以後老老實實連本帶利還給我。你要是不收下那卡,信不信我就打電話報警。到了外地你千萬別用你自己的卡或者存折取錢,會被逮住的。好了,你可以給本格格滾了,該干嘛干嘛去。”

    于是陳二狗繼續跑路。

    八成跟陳二狗一樣瘋了的張兮兮拿起一艘“歐根親王”號模型躺在沙發上,翹著兩條白白嫩嫩的漂亮小腿,噘著嘴巴自言自語道︰“都嚴重到連夜跑路的地步了,是殺人還是放火了?也不知道趁這個機會把我推倒,反正又不需要幾分鐘,你可以速戰速決呀,然後我就可以告訴自己,一個弱女子被一個罪犯強暴,我也沒轍嘛。”

    ————————————

    深夜,上海某棟別墅內,一個女人正在喂養一條玻璃籠子里的眼鏡蛇,籠子出奇的大,那條蛇也不如一般寵物那般溫順,充滿了野性和靈氣,投放進籠子的不是雞鴨或者兔子這類餌,而是一只黃鼬,這玩意也是能咬死蛇的,女人饒有興致地欣賞兩者相斗。

    眼神嫵媚得清澈,不膩,點到即止,恰到好處,這很考驗女人的底蘊,尋常女人就算修煉一輩子也沒這功力。如果一個女人在欣賞一幅水墨山水畫或者凝視心愛的男人,有這種眼神,對旁觀者來說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但她所看的卻是赤裸裸的廝殺。她身後某位光頭河北佬對此見怪不怪,接到一個電話後,來到她身邊,臉色古怪道︰“那家南京軍區下屬醫院剛走出來一個吳煌,又躺進去一個趙鯤鵬,一個是陳富貴干的,一個是陳二狗做的,這對兄弟下手一個比一個狠。”

    上海喜歡養蛇的女人也許不少,但喜歡養毒蛇並且一口氣養了八條的肯定只有竹葉青。

    她轉身,臉上似乎有一抹不可思議,略微錯愕道︰“橫著進醫院的不是陳二狗,是趙鯤鵬?”

    光頭佬蒙沖笑著點點頭,帶著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撓了撓頭,道︰“如果不是那熊子的一個死黨聽到了風聲,打電話去發現關機,察覺到不對勁趕到陳二狗那房子,找到了躺在草席上的熊子,恐怕再晚就不是送急癥室而是直接送火葬場了,也算那小子倒霉,據說一照面就被陳二狗用石灰撲瞎了眼楮,然後一刀捅在腹部,這也就算了,陳二狗那家伙跑路的時候還沒忘記把他手機摔碎,也沒把匕首拔出來,這不等于讓熊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等死嗎,二狗這一手,真他娘的毒,夠種。”

    “蒙蟲,給我拿壺酒,最好的。”

    竹葉青坐到客廳的黃楊木椅子上,呢喃道︰“好一個狼子野心狠手腕,當浮一大白。”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7:58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7:59 PM 編輯

正文 第070章 我還會回來

      陳二狗清晰記得第一次用獵刀給 子開膛,得先小心翼翼從胸骨下窩處割開一道小口,然後用左手雙指抻進肚皮下撐開,刀子再從兩手指縫隙中向上挑著拉開柔軟而雪白的肚皮,這樣才可以避免割破腸子和肚子,而後掏出熱乎乎的一大團子完整腸子和肚兒,整個過程得用巧勁,後來那柄留在熊子腹部的凶器便成了專用解剖刀,他手下剝皮抽筋的 子山跳無數。

      說句實話,把趙家公子捅翻在地後不是沒把他當做一 子對付的沖動,別說挑斷手筋腳筋,就是把整張人皮給扒下來也不是難事,但陳二狗終究沒那膽量,他信命,怕死後下地獄進油鍋不得超生,所以沒直接捅死熊子,而是把他的命交給老天爺,死了,陳二狗也不後悔犯殺人罪,因為是老天爺要收熊子,人賤天收,沒死,只能說老天爺不答應,也算給熊子給他自己都留了一條後路。

      道上講究斬草除根政界忌諱放虎歸山之類的,陳二狗一個小旮旯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小農民,不懂,他娘是個差不多可以形容為憐蛾不點燈為鼠常留飯的婦人,殺頭豬宰只雞都要念叨半天,一輩子慈悲為懷,陳二狗能有今天這適應大城市的勢利念頭和涼薄心態,還多虧了張家寨那幫子賤民刁民二十年如一日不遺余力地罵他咒他不待見他冷嘲熱諷他,你讓陳二狗這樣只在校慶上見過鄉長、到了上海只在電視上瞻仰大人物風采的家伙具備殺伐決斷或者不教天下負我的大梟氣焰,苛求了點,就跟讓陳二狗一個晚上糟蹋小夭六七次是一個道理。

    從頭到尾張三千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王虎剩的一臉肅穆以及王解放的一身傷痕,還有三叔跟他們離別時的決絕,又出大事情了,否則王虎剩不會把黑豺留在阿梅飯館,王解放也不會把好不容易從崇明島逮到後熬了一段時間的鷹都放棄,張三千不喜歡這種窒息的感覺,被王虎剩牽著跑,到了火車站,買了去南京的票,很擠,得蹲過道,張三千終于能歇一口氣,像一個被拐賣的小孩縮在王虎剩大將軍和小白臉王解放之間,問道︰“虎剩哥,三叔咋了?”

    “小孩子別問。”

    王虎剩搖頭道,興許是跑得太急,那讓人覺得用了一整瓶發膠的中分頭都變得凌亂不堪,讓人捧腹。王解放繃著一張臉,仰望著天花板,刨過墳殺過人,跑路是經常的事情,倒沒有太多感慨,只不過跟著王虎剩一起像當年那般流民盜匪一樣跨省亂竄,賊有感覺,雖然算是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揍,但一個字,值。

    張三千大怒,朝王虎剩就是一記當膛炮捶,把那位小爺打得差點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趕緊喝了口從一塊錢砍價到九毛的礦泉水,這是張三千到上海後養成的新習慣,一聽王虎剩瞎貧就直接武力相向,他的一拳可不是撓癢癢,貨真價實的八極拳架子,稚嫩歸稚嫩,但要擱李晟身上早趴下了。

    一個大屁股水靈妞一晃一晃地從過道穿過,胸部一蕩一蕩,屁股一扭一扭,晃蕩得讓人眼花繚亂,臉蛋挺精致,就是妝濃艷了點,手里那路易威登的挎包行家一眼就看出是水貨,但王虎剩哪里管這個,兩眼巴巴盯著那屁股,狂咽口水,恨不得把眼珠子貼在那妞的屁股上去,那美眉斜眼瞥到這個土老帽那頂這個漢奸頭的腦袋像雷達一樣跟著她引以為傲的屁股轉動,立馬不樂意了,小聲罵道︰“臭不要臉,流氓。

    王虎剩一聽也怒了,但不是對那大屁股美眉發飆,而是針對一直仰頭望著天花板發呆的王解放,一巴掌拍在王解放腦袋上,罵道︰“聽見沒,人家罵你流氓,讓你瞎瞧女人,沒出息。”

    遭受無妄之災的王解放哪里敢對小爺小心眼發脾氣,立即把矛頭朝向那個花瓶,冷嘲熱諷道︰“沒錢的騷貨,弄只假冒的LV糊弄誰啊,我這種農民都知道那是假貨,也不怕寒磣人,你男人要沒錢給你買真貨,我給你買,問題是你屁股值那麼多錢嗎,讓爺連續玩兩個晚上,可以考慮下。”

    吃軟怕硬的女人一點不怕長相很慫很鄉土的王虎剩,但對口出髒言一臉匪氣的小白臉王解放還真有點忌憚,一聽這話,滿腹惱羞成怒,卻愣是不敢反駁,趕緊逃走。王虎剩一直看不順眼王解放這胯下比他有殺氣的龜兒子在女人面前那一身王霸之氣,一見那大屁股妞又被嚇跑了,立即栽贓道︰“三千,賞他一炮捶,他昨天說你三叔壞話。”

    張三千照做,所幸王解放抗擊打能力強,加上是王虎剩指使,他沒放心上。其實王解放挺喜歡這苦命孩子,不僅僅是憐憫,這個孩子身上有種讓他這種亡命之徒喜歡的味道,小爺總說三歲看老,三千這孩子雖然才十歲,但估計現在讓他跟著陳二狗去刨墳都敢二話不說跳下去,是個肯鑽牛角尖不出來的狼崽子。

    張三千突然小臉悲戚,輕聲問道︰“虎剩哥,南京,就是被日本鬼子屠殺了三十萬人的城市嗎?”

    王虎剩點了點頭,在懂點風水會點堪輿的他看來,秦淮河流淌著的不是文人騷客眼中的旖旎風情,而是一江猩紅血水,濃艷悲愴如殘陽。

    張三千低下腦袋,呢喃道︰“三十萬啊。”

    王虎剩笑道︰“你又不知道三十萬是個什麼概念,學大人感慨個啥。”

    張三千抬頭,平靜道︰“我知道,張家寨剛好150個人,兩千個張家寨加起來就是三十萬,富貴叔說三十萬具死人,能把我們村外的額古納河填滿。”

    王虎剩靠著過道牆壁,自言自語道︰“南京是二狗的福地,去了準沒錯。”

    “虎剩哥,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我命賤,會克人,張家寨都說是我克死了我娘,四歲的時候克死了我爹,九歲的時候克死了大叔,現在三叔又出事了,我不想去南京,想回張家寨。三叔到哪,我就不去那。”

    “胡扯。”

    王虎剩怒道︰“你克誰都不克你三叔。你別想一個人偷跑回張家寨,就算要回去,也得見著了二狗,這事情只能他說了算,張三千,你記住,你名字是你三叔給的,按照我那邊的規矩你的半條命也就是二狗給的,你甭想逃,聽到沒?”

    張三千把頭埋在膝蓋里,沉默不語。

    ——————————————

    陳二狗在火車站猶豫了幾分鐘,本來打算一個人去深圳打拼,甚至想過要去內蒙古投奔一面之緣的孫滿弓可,可一想到王虎剩那張不容置疑的臉龐,和張三千稚嫩孱弱的背影,最終還是買了去南京的車票,白熊死了,三千那娃就像陳二狗的第二條狗,拋不下,舍不掉,陳二狗對狗,永遠比對人有感情。

    熊子是死是活,現在都顧不上了,聽天由命,坐在火車靠窗位置,陳二狗那雙手現在都還在抖,捅人畢竟不是殺一只 子,但抖歸抖,不純粹是後怕,還夾雜有一兩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這讓陳二狗很詫異,因為這說明捅人放血對他來說是件很容易上手的事,多砍幾次,多放點血,就跟剝 子一樣,很快就能習以為常,望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夜景,陳二狗偷偷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

    沒人留意這個穿著樸實的年輕男人,對他的關注還不如對他手上那桿煙槍多,誰會想到這麼個不起眼的外地民工夾著尾巴逃離上海之前,曾將一個彪悍三世祖捅翻在地,讓一個長得嬌媚如美人的人妖一輩子心懷恐懼。

    陳二狗對著窗戶揚起一個笑臉。

    上海,我還會回來的。  




第二卷 陳家有人叫浮生  

第一章 雞鳴寺,胭脂井;般若墻,蟲兒飛

  “販夫走卒皆有六朝煙水氣”,能讓朱自清先生如此評說的城市,只有六朝古都南京。

  大雨滂沱,氣勢磅礡,黑云壓城,讓第一次來到南京城的陳二狗直皺眉頭,清晨從100殺價到70塊錢一晚的小旅館出發,拿出昨天在南京火車站地上撿到的一張地圖,跟旅館老板娘借了把雨傘沖向雞鳴寺,等他走到那座被稱作的雞籠山的地方,已經渾身濕透成了落湯雞,本以為有這么個古意盎然名字的古剎一定位于僻靜深山,沒想到這雞籠山周邊鬧市的緊,讓兩手抖索得抽根煙都沒辦法的陳二狗用王虎剩大將軍的口頭禪破口大罵:“操大爺的,還雞鳴,真雞吧忽悠人。”

  陳二狗蹲在地上躲在雨傘里,不肯上山,因為門票需要五塊,他不肯花這個錢,本來跟王虎剩約定了該后天才在雞鳴寺見面,但小旅館一天得70塊錢,住得陳二狗心疼,所以奢望王虎剩能早來雞鳴寺跟他匯合,也好幫他省下兩天住宿費,所幸口袋里那包昨晚剛買的廉價硬殼煙沒有遭殃,否則他一定會把王虎剩祖宗八代都罵遍。

  “舉頭三尺有神明,大雨天的你敢亂罵這南朝第一古剎,就不怕直接一個雷劈下來砸死你?”

  說話的人言語中滿是打趣意味,這讓正煩躁沒法子抽根煙的陳二狗越發惱火,再者陳二狗真信命,這句話恰巧戳中了他的軟肋,蹲地上的陳二狗有些心虛地微微抬起雨傘,只能看到一雙小腿,還有一雙繡花布鞋,麻料褲子,精致大雅,讓沒見過世面的陳二狗暗暗感慨這在農村最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布料原來也能做出如此漂亮的褲子,大雨沾濕后便使得小腿玲瓏曲線淋漓盡致凸顯出來,剛褪下處男身份的陳二狗看女人,喜歡先看臉蛋,再看胸部,最后是屁股,對小腿總是忽略,但如果說以后陳二狗有什么戀足癖戀腿癖之類的畸形嗜好,始作俑者一定就是這個施施然站在陳二狗眼前的家伙,她穿著一雙布鞋,藏青色,繡蓮花,她的布鞋遠不同于陳二狗的只求保暖不求樣式,美輪美奐,穿在她那雙小腳上,相得益彰,她就這樣站在大雨中,濕了褲腳,潤了布鞋,也不管不顧。

  陳二狗沒敢抬頭看,怕她長得不盡如人意,壞了這份意境,陳二狗的語文成績的確很寒磣,但意境這東西,是個人就多少懂一點,當一個小腿雅致的陌生女人在雞鳴寺外大雨傾瀉中,提著雨傘穿著繡花鞋站在你面前,誰都會心動,讀書生涯的陳二狗一直執拗認為張繼能寫出一首膾炙人口的《楓橋夜泊》,功不全在張繼,大半在于那一夜寒山寺帶給張繼的氛圍。

  “我跟了你走了足足兩個鐘頭。”女人一本正經道,嗓音沒有雁子那類成熟女人歷經滄桑的頹喪,也沒有老板娘阿梅那種市井俚俗的膚淺,仿佛三分相似竹葉青,三分類似曹蒹葭,余下四分,便都是她自己的底蘊。

  “我沒錢,你如果想要打劫,麻煩找個有錢的。如果不是為了錢,那你一定有病。”陳二狗沒好氣道,打火機有火星,可偏偏點不著,它要干脆報廢了也算死了陳二狗點煙的念頭,那破玩意兒在行與不行之間徘徊,好像要故意折磨陳二狗。曹家女人下棋的時候說事出無常必有妖,陳二狗剛在上海被趙鯤鵬這條地頭蛇咬了一口,都說一著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才過了沒兩天,他當然得處處提防著。

  “我沒病。”她一字一字緩慢道。

  “好,那我有病。”陳二狗翻了個白眼道,斜眼瞥了雞籠山,盡量把視線從那雙鞋和那小腿上收回。

  女人蹲下來,輕輕拿過陳二狗手中打火機,嚓,一下子便點燃了,然后托著腮幫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凝視著目瞪口呆的陳二狗,道:“我起初跟著你的時候,就猜你是去夫子廟,是去燕子磯,是去莫愁湖,是去明孝陵,還是去總統府。如果是去夫子廟,我就覺得你是個迂腐執拗的衛道士,去燕子磯你就是個很有春秋風骨的人,去莫愁湖就是個喜歡傷春悲秋的家伙,去明孝陵就讓我覺得你有一肚子陰柔禍水,去了總統府的話,我就當做沒見到你這么個俗人。”

  陳二狗愣了半天,最后忍不住說道:“你真有病,是書讀多了嗎?”

  “我沒病。”她再次反駁道。

  她長得不驚世駭俗,不像竹葉青那般讓人一眼便驚為天人,也不像胖妞王語嫣那樣讓人恨不得把眼珠子刮出來,但她有一張干凈的臉龐,眼神干凈,肌膚干凈,那一頭青絲也讓人覺著干凈,曹家女人也讓人見而忘俗,但她眼中終究有著一種世家子弟的深沉,陳二狗讀不懂看不透,見著了難免會心生敬畏,但眼前這小女人不會,說她小,是因為她長得很細致,那是浸染了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女子才具備的韻味,年紀也小,十五六歲的模樣,不膚淺也不深刻,沒有故作高深,也沒有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那類矯情,即使說了一通讓陳二狗很頭疼的話,看到臉龐后,陳二狗還是覺得對著她是很舒服的事情。

  “最后你出人意料地來到了雞鳴寺,所以我覺得你是一個,女人。”

  她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有兩個酒窩,“起碼上輩子是,因為這雞鳴寺如今是尼姑庵,尼姑你知道吧?”

  雖然被說成女人,一向覺得自己挺爺們的陳二狗沒生她的氣,她那張臉會讓人恨不得不食人間煙火,但他生王虎剩的氣,挑哪里不好非挑這地,忍不住爆粗口道:“操你大爺。”

  陳二狗當然不是罵她,可她不知道啊,一副錯愕驚訝外加黯然神傷的楚楚可憐。

  于是陳二狗慌了,尷尬解釋道:“我沒罵你的意思,只是那話太順口,一不小心就溜出嘴。”

  她點頭道:“對,你沒罵我,你罵我爸。”

  陳二狗一手拿傘,一手拿地圖,斜叼著煙,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沉默。

  女孩雙手托著腮幫,剛好環住傘柄,兩把傘重疊在一起,雨雖然大,但此刻,這兩把傘庇護出來的小地方反而有種清凈地的味道。最后這個橫空出世看著比良民還要良民一百倍、但總讓陳二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女孩給了個方案,他出五塊錢請她進雞鳴寺,她就可以當做沒聽到那臟話。

  陳二狗喜歡把女人比作蛇,一條條五彩斑斕,但第一次覺得也有可以潔白如雪的小蛇,所以他心甘情願掏了十塊錢買門票,如果真被這條小白蛇咬死,陳二狗也沒怨言,老天爺要真花那么大心思來禍害他這么個小百姓,也值了。

  雞鳴寺黑瓦黃墻,屋背鑲珠,烏云大雨,別具風采。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孩就成了陳二狗的導游,“雞鳴寺以前有一尊朝北的觀音菩薩像,佛龕上的楹聯有一副聯子,‘問菩薩為何倒坐,嘆眾生不肯回頭’,有意思吧?其實關于這寺有趣的事情多了,南北朝有個皇帝就喜歡來這里出家當和尚,然后讓大臣贖身,讓雞鳴寺獲得幾億枚銅錢,那位皇帝菩薩出家了四次,你說我有病,我覺得他才有病,心中有佛便是,何必如此做作。”

  陳二狗不敢確定道:“是梁武帝吧。”

  她雀躍道:“這都知道?”

  陳二狗像是受到重創,“雖然我沒什么文化,但好歹我上過高中歷史。”

  “你竟然還讀過書?而且還是高中?我以為你頂多小學畢業呢。”

  “……”

  ——————————

  陳二狗第一次見到尼姑做功課念經,其中幾個年輕的竟還長得頗為清秀,只是念經時似乎總讓陳二狗這么個徹頭徹尾大俗人有種她們要抬起眼皮望人的欲望,這雞鳴寺本就不是白云深處的大山古剎,與萬丈紅塵也就一線之隔,小尼姑該如何保持心中那一點兒清凈?陳二狗不懂佛道,對佛法的理解只停留在幾段晦澀經文的字面意思上,如小女孩所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他不敢妄自揣測,本來他是進不了旁殿見不到這些尼姑念經的,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姑見到陳二狗身后的女孩后便笑了笑,笑得古意蒼蒼,如同那一道刻有《般若波羅蜜心經》的墻壁,老尼姑沒攔他們,才讓陳二狗進了旁殿聽了經文。

雞鳴寺有喝茶的地,陳二狗不肯進,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原先有點意圖,但最終作罷,畢竟她也不好意思讓陳二狗再次掏錢,但陳二狗進了豁蒙閣,要了兩份素面,一人一份,她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眼巴巴望著陳二狗那份的小女兒心思神態,讓陳二狗覺得她也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于是要了第三碗雪菜面,端上桌面后她分了一半給陳二狗,陳二狗沒拒絕,窗外就是玄武湖和明城墻,大雨依舊滂沱,但陳二狗心曠神怡。

“本來我還想要去找一下胭脂井的,去看一看那個陳朝后主跟他女人避難的地方,但故意刁難你讓你念了一遍墻壁上的心經,燒了香拜了佛祈了願,也聽了尼姑念經,最后還吃到這香噴噴的雪菜面,爹媽總教育我要人哪怕離經叛道倒十分茶酒也得只喝個七八分,所以我決定胭脂井留在下次。”

  女孩砸吧砸吧著嘴巴,似乎在回味那一碗半雪菜面的滋味,隨即又托起腮幫望著怎么看都沒法子讓人一見鐘情的陳二狗,心滿意足道:“想知道我名字嗎,陳浮生?”

  陳二狗瞇起眼睛,沒有轉頭,繼續眺望玄武湖朦朧景色,道:“想。”

  “別奇怪為什么我知道你名字,我剛從西藏回來,是一個姓曹的姐姐告訴我的。”

  她微笑道:“都是緣分吶。”

  “她還說了什么?”

  “沒了,我就知道中國有這么一號人,姓陳名浮生。但我覺得吧,讓她那樣一個女人在佛像和喇嘛前惦念的家伙,值得我大老遠跑南京看一眼。”

  陳二狗沒有追究,臉上如那一湖水波恍惚,是驚濤駭浪還是古井不波,外人無從知曉。

  走出雞鳴寺,她笑著露出兩個小酒窩,道:“我的名字就不告訴你了,但在雞鳴寺里可以找到,你如果真有興趣就自己猜。你要不是來雞鳴寺,我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爹媽總說緣是天定份在人為,澹臺阿姨也喜歡嘮叨一飲一啄莫非天定,所以我吃了你一碗半素面,也是緣分吶。”

  女孩走了,撐著傘,踩著布鞋,蹦蹦跳跳,嘴里小聲唱著一首小曲,名字叫《蟲兒飛》。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00 PM

第二卷 陳家有人叫浮生 正文 第二章 半個活神仙

撐著漂亮花傘、踩著精美布鞋、有一雙誘人小腿的女孩走了,走得無牽無掛,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不給陳二狗哪怕多一點遐想空間的機會,這個東北小農民的人生就像那條跟張家寨一樣默默無聞的額古納河,她跟孫滿弓或者竹葉青一樣居高臨下地砸下了一枚石子,然後若無其事地離開,也不管是掀起驚濤駭浪還是微小漣漪。這麼想來只有沐小夭與他們不同,所以連續兩天躺在70塊錢一晚的小旅店,陳二狗都在想念那個床下清純床上嫵媚的傻妞,想她的滑嫩身子,也想她的笑臉,在陳二狗看來,女人的身體美到極致就該像一塊香皂,羊脂暖玉?陳二狗沒見過,沒摸過。

    清晨八點,依舊是那雞籠山和那雞鳴寺。陳二狗這一次終于見到了王虎剩,王解放沒來,張三千倒是跟來了,小孩一見面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往陳二狗身上蹭,反正一身行頭不值錢,陳二狗也就讓張三千肆無忌憚發洩,這娃見多了與自己戚戚相關的生離死別,估計是嚇怕了心里烙下了陰影,提心吊膽了三天終于可以松懈下來,張三千哭得驚天地泣鬼神,張家寨人見到這場景估摸又得背後陰損咒罵這小雜種沒心沒肺對著外人撕心裂肺,也沒見他那個戴了頂大綠帽子躺進棺材的酒鬼老爹死的時候在墳頭怎麼哭過。

    張三千是第一次見到南方寺廟,王虎剩也不吝嗇這十幾塊錢門票,陳二狗就陪著他們再逛了一次,一路上王虎剩沒少顯擺他那點不入高人法眼的風水堪輿,“南京有個虎踞龍盤的地勢,傳說是諸葛亮勘測的,我師傅說那多半是傳言,按照老頭的說法紫金山是龍頭,因為龍頭向北,明朝的乞丐皇帝朱元璋才在南京城打了許多口井。天文台到太平門則是龍脖子,進了五台山。就是龍脊梁,到冶山道院收尾。至于虎踞,老頭沒詳說,我抽空得四處轉轉,看一看。但不管咋樣,這南京風水最大的缺憾在于長江的直橫之水,風水風水。無非就是藏風聚水四個字,長江水流太快,所以歷史上建都在南京的王朝,多半是只能持有半壁江山,也短命。”

    張三千聽得一驚一乍,暈暈乎乎,陳二狗不置可否,任由這位小爺胡亂瞎掰,要怪就怪在火車上第一次見面這廝給他留下一個神棍的糟糕印象。緣山而上,最後又到了張之洞最初修建地那個豁蒙閣。然後三個人一口氣解決掉八碗素面,張三千人小胃口不小,一個人干掉四碗。反正這錢是王虎剩出,張三千一點都不心疼。

    豁蒙樓外一側是一念堂,屋檐下掛有一幅“開光法物流通處”,幾個工作人員見到他們都很熱情,起初見王虎剩對那些信物的來歷都娓娓而談,一個個笑容燦爛。可一聽陳二狗語氣似乎無意購買,立即轉而他顧,露出鄙夷疲態,再不理睬口袋空空地一行三人,張三千臉皮薄拉著陳二狗就要走,可他這位三叔愣是拿起這樣放下那樣足足瞧了半個鐘頭,讓那些個人差不多要做金剛怒目相才拍拍屁股走人,豁蒙樓另一側是佛教典籍流通處,免費觀覽。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正在翻閱一本不知名的經書。也不忙著招徠游客們捐些功德,也不急著向陳二狗他們弘揚佛法。甚為超然,她就是那個放陳二狗和女孩進入旁殿聽念經的老尼姑,他見到陳二狗輕輕一笑,看到張三千又是一笑,但很快便將心思放到經書上,不聞不問,寵辱不驚。

    王虎剩沒留意這個老尼,他忙著跟張三千灌輸他從師傅請教外加偷來的堪輿術,打定了主意要收張三千為徒,故作姿態道︰“這雞鳴寺可不簡單,按照我師傅綜合金鎖巒頭派和理氣派的學問,丑艮有水、寅位有山的雞鳴寺前二十年氣場殊勝,利于修行,接下來二十年就弱了些,不過也是相對來說,總體來說雞鳴寺是好格局。三千,歷史上那些得道高僧或者有些功力和眼力勁地牛鼻子道士都喜歡佔據一方風水寶地,就是圖個修行精進,當然我不說讓你陪我去出家,但我教給你的東西,放在今天也不落伍,比如哪些樓盤好,或者什麼日子適合做什麼事情,忌諱做什麼,這人生就可以順風順水。

    張三千沒啥表情,將信將疑的態度。

    王虎剩也不急,神秘兮兮跟陳二狗低聲道︰“我師傅還說,文革後有個老師太在這里修行,道風純正,不少政府官員都大清早悄悄來這里打掃,給佛菩薩做護持,師傅當年也上過雞籠山拜過雞鳴寺的觀音,可惜沒上那塔,引以為憾,他來的時候老尼姑也仙去了,唉,老頭一輩子在找世外高人,卻一個沒找著,他那一輩子活得真憋屈。”

    一邊安靜看書的老尼姑放下經書轉頭微笑道︰“旁門八百,左道三千,騎驢找驢,不可笑,只遺憾。”

    王虎剩皺了皺眉頭,盯著老尼心中咀嚼這番話的深意,跟佛道中人打交道,師傅說過講究個機鋒,他不敢隨意接話。

    “三叔,旁門八百,左道三千,是啥意思啊?富貴叔說太爺爺讓我叫張八百,你給我取了張三千,是這麼來的嗎?”張三千眨巴著眼楮一臉好奇地扯了扯陳二狗袖子。

    “不是。”陳二狗搖頭道。

    老尼沒有深入交談地意圖。拿起另一本經書繼續翻閱。

    牽著張三千地手。陳二狗轉身離開。不忘打擊被老尼姑一句話打壓了氣場地王虎剩。道︰“三千。別信你虎剩哥那一套。你太爺爺說了。南京東有紫金山龍蟠。西有石頭山虎踞。南有秦淮河。北有玄武湖。剛好湊足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相。就一城小格局來說。南京是歷代堪輿家眼中王氣所鐘地福地。但放在中國版圖來看。卻是九宮八卦中地死門。所以南京至今都比不得北京。”

    張三千朝王虎剩做了個鬼臉。

    這孩子恰好看到那個老尼姑轉頭望向陳二狗地一張滄桑臉龐。恬淡不驚地臉卻有驚訝地眼神。

    “等一等。”

    老尼略微唐突地喊住了陳二狗,盡可能平靜道︰“施主,請問您是姓陳嗎?”

    陳二狗點了點頭,心想難不成這老師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在一座雞籠山方寸之地雞鳴寺看透了大半人生的老尼姑顫聲道︰“那您爺爺是否姓陳名半閑?一半的半,閑暇地閑。”

    此話一出,王虎剩當場瞠目結舌,這世界上沒哪個名字能讓王虎剩大將軍如雷灌耳,但被人稱作小爺小爺的,被道上的人視作高深莫測的風水行家,一切還得歸功于那個一輩子沒見著世外高人的瞎老頭,八九年前就兩眼一閉投胎去的瞎老頭走南闖北也不全是瞎轉,其中去了不少地方就為了找那三四位堪輿風水這一脈的真神仙,其中一個,恰好就叫陳半閑。

    這位老人別說八十後,就是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沒幾個聽說過,但瞎眼老頭活著的時候砸吧著老燒酒總喜歡跟王虎剩提那位老人,一張老臉滿是崇拜,一副甘為別人門下走狗地卑微姿態。

    陳半閑?

    陳半仙,半個神仙。

    傳聞,建國後紫禁城外廣場下面那些玄奧晦澀地繁瑣布置,一半出自他手。

    雖然王虎剩一直把“陳半仙”當做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和瞎老頭地以訛傳訛,但陳半閑這個名字還是深深烙印在小爺王虎剩的腦海,風水算命一說,信則有,不信未必無,瞎老頭用十幾年時間教給他一個道理,當下被視作迷信的作賤東西,將來也許就是科學殿堂里的座上賓。

    可惜,陳二狗給了老師太和王虎剩一個很失望的答案,“不是。”

    老尼姑失望之余松了口氣,朝陳二狗報以歉意的微笑,轉頭繼續閱讀佛教經典,大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豁達,這份一生誦讀經書燻陶出的淡定從容裝不出,也演不來。王虎剩則開始橫瞧豎看陳二狗,似乎想要觀察出一點蛛絲馬跡,可惜瞎老頭也沒見識過陳半仙的仙風道骨,自然更不可能透露給半吊子徒弟王虎剩什麼線索,再說站在他面前的也不是陳半閑,而是年齡只是老人孫子甚至可能是玄孫那一輩的陳二狗,同樣姓陳頂個屁用,陳在百家姓中是排前十的大姓,王虎剩很洩氣,耷拉個腦袋,讓那個漢奸頭愈發滑稽。

    陳二狗面帶微笑。

    伸入褲袋的拳頭卻是緊握曹蒹葭送給他的那一枚硬幣。

    腦海中只有小墳包前、那一塊刻有“陳浮生爺爺之墓”、無比落拓而寒酸的窄小墓碑。




第二卷 陳家有人叫浮生  正文 第三章 六兩二錢的命

    1本科以上學歷。

    2身高175cm以上,品貌端正,具備較強的管理能力,具有高度責任心,有很好的應變和溝通協調能力,思路清晰且有良好的口頭及書面表達能力。

    3有二年以上大型的智能化小區管理工作經驗;精通及熟練運用物業管理條例及與之相關的法律、法規。

    這不是在招聘什麼高級崗位的業務經理,只是南京將軍路5號上山水華門住宅小區對保安的三點要求,如果不是王虎剩跟山水華門某個開發商有點私交,如果不是王虎剩給陳二狗和王解放弄了兩張南京某部退伍證明,他們都未必能進山水華門做看門的,對陳二狗來說,保安跟看門狗沒啥兩樣,當然他一個一輩子跟守山犬打交道的農民也沒覺得這工作掉價丟臉,啥活都得有人干。

    瘋癲老頭以前在張家寨總說賣唱的下作,如今賣唱的不都成了大明星,無非就是比保安臉蛋漂亮點,于是稀里糊塗陳二狗就成了山水華門的一名保安,王解放因為長得比較符合山水華門的高檔住宅形象,基本上都站在小區門口對著來往車輛和業主不停盤問或者敬禮,王虎剩則翹著二郎腿負責小區智能系統監控,陳二狗最空閑,王解放那叫門衛崗,他則是巡邏崗,免費參觀山水華門,無非就是對小區一些監控薄弱環節頂點定時進行巡視,是個閑差事,包吃包住一個月拿1500,這日子有點快活似神仙的意思。陳二狗不是沒想過把張三千送到學校去接受義務教育,但山水華門離最近的小學也有不近的距離,如果寄宿,陳二狗還真擔心張三千會不習慣,所以他干脆讓王虎剩把小學教科書全部買來。讓張三千白天自學,晚上他再進行輔導,這孩子不笨。也肯吃苦,自然事半功倍,陳二狗最大的樂趣就是把《邏輯學》和《悖論》里的深奧理論灌輸給張三千,他才不管現在的張三千是不是有興趣,張家寨的孩子都是窮瘋了餓慣了有一頓沒一頓熬過來地,興趣愛好之類的東西都是城里孩子的奢侈玩具,張三千這類。玩不起。

    “三叔,你有白頭發了。”張三千跟陳二狗睡一個小房間,上下鋪,陳二狗叼著根煙坐在下鋪靠著牆看一本讓王虎剩掏錢買來地《三命通會》,張三千則蹲坐在他身旁,托著腮幫觀察陳二狗的頭發。

    “早有了。”陳二狗將煙灰彈進煙灰缸隨口道,所謂煙灰缸,其實就是一只一次性杯讓張三千加點自來水。陳二狗這四個人雖說和業主同住在山水華門,但誰都知道隨便一棟房子的洗手間都比他們住的地方當得起奢華兩個字,陳二狗以前沒親眼見過別墅。南麓的嶺秀苑庭院獨棟別墅是山水華門小區收官之作,面積在 360平米左右,每戶都擁有專屬獨立花園及精裝內庭院。雖然說王解放對此挺不屑一顧,說跟湯臣高爾夫比差了不止一截,跟湯臣一品更沒得比,但對陳二狗和張三千來說,那別墅,真氣派。氣派到讓陳二狗甚至忘了去奢望這輩子能攢錢買到一套,確實,陳二狗一月工資只能買到十分之一個平米的嶺秀苑別墅,一年才一個平米多一點,這麼算起來其實也不需要多久時間,350年就能買一棟了。

    “要拔嗎?”張三千盯著陳二狗的幾根白發躍躍欲試道。

    “不拔,我娘說這白頭發越拔越多。我可不想再過幾年就一整腦袋白頭發。”陳二狗搖了搖頭。

    “三叔,你說我以後能干什麼?是跟著你做保安嗎,一個月1500。我欠你地。恐怕一輩子都還不清了。”張三千一臉迷惑,再小的孩子也有了心事。何況窮人孩子早當家,比溫室里糖罐中泡大的城里孩子自然更早懂點人情世故。

    “三千,你還小,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大城市里做人做事跟討媳婦是一樣的,你不能學張家寨,以為花幾千塊錢買一個就完事了,得慢慢來,再說你以後也不會做保安,做什麼倒不丟人,但人都得往高處走,窮人就更得這樣,要不然一代比一代窮,日子沒法過,三叔不會讓你跟我一樣做個看人臉色的小保安。”陳二狗硬著頭皮死命研究那本《三命通會》,里面的文言文和命理學術語輕而易舉地殺死他海量腦細胞。

    “三叔。我現在已經記住所有業主地姓名、樣子和他們居住地樓宇、樓層、單元和房號。一眼就能瞧出誰不是我們小區地。誰是來推銷地。”張三千笑道。光著腳丫。托著腮幫。一臉燦爛笑容。他這個年齡地孩子再懂事興許也不太清楚。遠處那些有錢人地世界離他三叔有多遙遠。也不會理解陳二狗站在湖邊嘴里叼著狗尾巴草。仰視那些獨棟別墅時背影里隱藏地調侃和深沉。

    “《三命通會》這書講什麼?”張三千疑惑道。

    “講運。看相。算命。也許你富貴叔和虎剩哥才是對地。命這東西。不能怕了就躲著避著繞道走。你得知道它。就跟伺候大人物和菩薩一樣。知道哪一尊菩薩地什麼口味。你才能伺候舒服。富貴和虎剩都說過達人知命。達人估計境界挺高。你三叔啊估摸一時半會做不到。所以字一個一個瞧。書一頁一頁看。把心態放平嘍。省得把自己悶死憋死。”陳二狗頓了一下。稍作思考。很當回事請地回答了張三千隨口一問地問題。“三叔。你果然是文化人。說話大道理一套一套地。”張三千煞有其事道。小臉滿是敬佩和崇拜。

    “等你見過真地文化人。就不會這麼說了。”陳二狗笑道。大城市藏龍臥虎。高人隱于朝隱于市。他這麼蝦米角色都能踫上個深藏不露地孫大爺。所以陳二狗逛蕩了將近一年。神仙一樣地女人都見過了兩個。但對大城市還是一直心懷畏懼。

    “三叔。就算太爺爺不是雞鳴寺那老尼姑奶奶說地陳半閑。我覺得他老人家也是個老神仙。村里子輩分大地老人雖然對陳家不待見。可說起太爺爺。肚子里都怕。我看得出來。”張三千怯生生道。一溜煙爬上陳二狗頭頂地床鋪。睡覺。太爺爺以往都是張家寨陳家地一個忌諱。因為他三叔陳二狗頂不願意聽到有關他地話題。雖然張三千感覺走出大山後三叔對太爺爺地態度轉變不少。但他也不敢亂說話。

    走出雞鳴寺地這段時間。王虎剩就一股腦把從瞎子師傅那里聽到地東西抖摟給張三千。一個願意聽。一個願意吹。兩廂情願一拍即合地事情。王虎剩口才素來不錯。雖然在李唯小妮子眼中那屬于受封建迷信思想毒害到無藥可救地步。但能忽悠到一個小爺地稱呼。道行肯定還是有點地。在他那張舌燦蓮花地嘴巴里。那位陳半閑老人家就成了高高在上地人物。不為五斗米折腰。也不摧眉事權貴。俯瞰眾生。被說成陳摶老祖後人。是當代袁天罡一樣地牛叉人物。他地稱骨術天下無雙。當然張三千不懂啥意思。也知道那多半當不得真。但小孩子只記住了一句話。“汝南陳氏有半閑。大智近妖半神仙”。這話挺順口。張三千就很中意。王虎剩還神秘兮兮告訴他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地老人家曾給兩位開國元勛稱過骨算過命。一眼不差。百無一失。把張三千唬得一愣一愣。

    “三叔。睡了沒?”在上鋪躺了兩個鐘頭也盯了兩個鐘頭天花板的後張三千輕聲問道。

    “沒。”

    陳二狗側著身子看掛在牆壁上的那桿老煙槍。那玩意陪了老頭子大半輩子,不知道為何沒肯帶進棺材。富貴說那旱煙是爺爺39歲的時候給一個姓林的男人算命得來的,起碼爺爺死活不肯,可耐不住苦苦相逼,富貴每次說到這都會深深吐出一口氣,感慨從那個時候起爺爺的氣數就散了,再也聚不攏。

    其實陳二狗不太願意想起已經睡進棺材躺進墳包的老頭,走出張家寨之前是覺得恥辱,一個瘋瘋癲癲沒半句正經話的酒鬼,能有什麼上得了台面地歷史,走出張家寨之後是一肚子愧疚,不敢想起,每次想起連臉龐都記不清的老人,陳二狗都良心不安,滿嘴泛酸,這滋味不好受。

    “三叔,你說我能有個啥命?要是太爺爺還活著,能給我看看嗎?”張三千趴在床沿,探出一顆小腦袋望著下鋪的陳二狗。

    “你命好,比你富貴叔還好,六兩二錢地命,要放在古代,就是比狀元還要大官的好命了。這些都是你太爺爺在給你取名字的時候說的,你越以後命會越好,六兩二,六加二就是八,所以他喊你張八百。”陳二狗收回視線,望著張三千笑道,這話倒不是胡亂瞎扯一通,六兩二錢具體是個什麼樣的命,陳二狗雖然不清楚,但聽富貴說已經是了不得的好命。

    張三千似懂非懂,一臉興奮,爬下床鋪躺在陳二狗身邊,小聲道︰“那三叔你呢?我都有六兩二錢,你怎麼都該有十幾兩地命吧?”

    陳二狗樂呵呵笑道︰“沒,最好的命也是七兩二錢。其實按照你太爺爺的說法,凡人有四五兩的命,就該知足偷笑了。他說張家寨是好地方,風水好,祖上積了大德,所以他才在張家寨住下來,所以今天我才能跟你躺一床上,都是緣分吶。”

    都是緣分吶。

    陳二狗沒來由想起了那個女孩的口頭禪。

    “三叔,那最好的七兩二錢的命,是個咋樣的命喔?”“十代積善,一世榮華。”

    “不懂。”

    “等你大了,就知道這八個字比登天還難。”

    “三叔,等我命好了,我一定拿出所有東西報答你。”

    “三千,你這份心就是最好的東西,足夠了。”

    “夠了嗎?”張三千睜大眼楮望著陳二狗,似乎有點遺憾。

    “夠了。”陳二狗依舊側著身子,嘴角含笑和小孩對視著。

    張三千把頭埋在陳二狗胸口,輕輕呢喃道︰“如果我覺得沒夠呢。”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02 PM

第二卷 陳家有人叫浮生 正文 第四章 其爺如老龜,其父如瘦虎,其兄如饑鷹

    不是每一只在底層拼搏的螻蟻都注定碌碌無為,運氣好的,給它們一個支點,興許就能撬起搬動大象的槓桿。

    凌晨五點鐘一到,陳二狗和張三千極準時的生物鐘就會讓上下鋪的兩人睜開眼楮,一個鯉魚打挺,起床後兩人站在一起洗臉刷牙,然後陳二狗會帶著張三千去晨跑,繞山水華門小區三圈,最後在南麓一幢獨棟別墅周圍,打一些八極拳或者劈掛拳的拳術套路,陳二狗特地跟無所不通但無一能精的小爺王虎剩討教了一套楊氏太極,雖然張三千看起來柔柔弱弱身態縴細的模樣,但對太極或者詠春卻沒一點興趣,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癡迷于八極拳,陳二狗瞎子摸象般艱難摸索楊氏太極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一個小孩大清早光著膀子撞一棵特地從別處挖來種下的松樹,之所以光膀子,是怕把衣服磨破了,到了大城市不用日曬雨淋下地干活,張三千身子跟他臉蛋一樣愈發白嫩水靈,套一句沒少干過坑蒙拐騙的王虎剩話說就是這娃能賣個好價錢,還是那種十歲了都能賣到富貴人家的稀罕貨,不過尋常人販子大佬見到金盆洗手很多年的王虎剩,恐怕有些個眼楮比較好使的家伙還得恭恭敬敬喊聲小爺,哪敢對張三千下手。

    雖然王虎剩掏出來的貨都不會很次,但打太極也打了一段時間,沒給陳二狗帶來多少稱得上太大震撼地感覺。至今也沒搞清氣沉丹田的境界到底是啥個玩意,至于王虎剩扯出來“引進落空,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陳二狗更是邊都不沾一點。

      陳二狗也知道太極講究個滴水穿石,這種內家拳尤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陳二狗不能不急,一想到那張猙獰的桃花臉孔,他心底就有一股寒意,權勢地確可以帶來只手遮天,金錢也能換來翻雲覆雨,但人生多得是狹路相逢的境況,那個時候。歸根究底,還得靠最純粹的力量,誰的拳頭硬,誰的身手猛。誰的手段驍勇,陳二狗不想輸得一敗塗地。

    打太極沒了意態平和,便沒半點效果,陳二狗之所以選擇這塊僻靜湖邊場地。就是一棟移交給業主沒多久的獨棟別墅中有個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個安靜女孩每天此刻都在閱讀書籍,只有一個模糊側臉,一本書,一個清瘦身影。她很早起床,總會比陳二狗更早,她看書很專注,窗外花開花落,惹不起她一點心境漣漪,陳二狗好歹讀了十二年書,但第一次知道啥叫兩耳不聞窗外事,陳二狗每次心煩意亂,就會瞥一眼她。然後便能夠深呼吸一口。做到暫時的心無旁騖,偶爾坐在草地上休息。叼著根狗尾巴草,陳二狗也會猜測那個有大家閨秀氣質卻如小家碧玉恬淡無爭的年輕女孩是誰,父母是做什麼地,她有過什麼經歷,甚至是否被一個男人走入過她的心境,對陳二狗來說,瞎想一通,也很有趣,但陳二狗也知道,她也許等他離開山水華門那一天都不會轉過臉,看到打太極的他。\

    “三叔,想女人了?”張三千撞完了松樹心滿意足地穿上衣服跑到陳二狗身邊,陪著他坐在湖畔發呆犯愣,跟王虎剩處久了,張三千也學會了點小心思。

    “你懂個屁。”陳二狗笑道。

    “三叔,你猜猜看,李唯,沐小夭,張兮兮,我最喜歡誰。”張三千學著陳二狗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對這孩子來說大城市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找不到甜草根,在張家寨地大山,張三千能隨便拔出幾種放在嘴里咀嚼能啃出甜汁的草本植物。

    “李唯。”陳二狗不假思索道,在他看來沐小夭和張兮兮跟張三千都太遙遠,李唯雖然臉蛋身材相對遜色,但普通也有普通的好處,起碼不會給張三千太多壓迫和窒息,再說小孩只見過沐小夭和張兮兮一兩次,能有什麼印象。

    “錯,再給你一次機會。”張三千咧開嘴笑道,這笑臉,會讓陳二狗不由自主想到富貴。

    “沐小夭。”

    “又錯了。”

    “張兮兮?”陳二狗有點出乎意料,轉頭望向一本正經的張三千,不像是在開玩笑,難道是被王虎剩灌輸那套屁股大地妞才是好妞烏煙瘴氣的理論?

    “三叔,我覺得李唯姐不夠大氣,跟地道的上海人一樣精明,跟她娘一樣,如果打一桌麻將,也就保證贏比輸多一點,小夭姐跟李唯姐不一樣,打麻將桌面上肯定會輸,但其實是贏了,我不懂你們大人的感情是怎麼回事,但覺得小夭姐蠻聰明,也很實在,也許他跟三叔一樣,練毛筆字久了的緣故,不浮躁,但我還是喜歡張兮兮多一點。”張三千老氣橫秋笑道。

    “沒瞧出你現在大道理也一套一套的,看來跟了王虎剩,別地好處沒有,以後肯定能靠嘴巴吃飯。”

    陳二狗啞然失笑道︰“說吧,啥原因。”

    “屁股大唄,都說屁股大的女人能生男娃。”張三千壞笑道,突然壓低聲音,“三叔,你難道不覺得張兮兮屁股很像兩瓣大西瓜,你要摸上一手,準上癮。小夭姐漂亮是漂亮,但屁股小了點,不帶勁,就跟白燒度數不夠一樣,還是張兮兮好。”

    “王虎剩,**你大爺。”

    陳二狗笑罵道,賞給張三千一個結實板栗,“淨跟那鳥人學壞的,以後離他遠一點,你小兔崽子要是敢成天琢磨這些花花腸子,我非把你掐死。”“三叔,你操虎剩哥大爺沒用,你就算刨他祖宗十八代的墳都沒用。虎剩哥說他一生出來就沒心肝,不知道孝是怎麼個字。”張三千微笑道,那張清秀中性地稚嫩臉龐頗為動人,這樣的孩子如果在學校。是不愁收不到情書的,雖然字體可能歪歪扭扭,甚至還有不少錯別字。

    “小爺啊小爺。”

    陳二狗一陣感慨,深呼吸一口,吐掉那根嚼爛了的狗尾巴草,站起身道︰“回去吃早飯,誰先到誰做飯。”

    張三千撒開腳丫子狂奔,把陳二狗遠遠拋在身後。

    這孩子最大地樂趣除了練毛筆字、聽陳二狗講述王朝興衰、聽王虎剩扯風水堪輿,再就是給陳二狗做飯。

    不急不緩小跑地陳二狗望著張三千地背影。突然沒來由充實起來。

    雖然說這楊氏太極沒能讓他短時間爆發,但好處終歸是有的,其實陳二狗和富貴都知道爺爺懂太極,說出來可能會讓本來就一驚一乍地王虎剩再度受到驚嚇。陳二狗爺爺深諳的不是如今廣為流傳的簡化版太極拳,應該是南冷架的陳氏太極,孫大爺沒過世的時候,陳二狗跟老人下棋提到過有關太極地事情。孫大爺說溫縣南冷架的太極才是當下最正統的太極,老人的評價是四個字,“最具古風”,之所以知道爺爺會南冷架地太極,是當初富貴八極拳操之過急練傷了身體,爺爺便讓富貴打了一小段時間的太極。一次他抽旱煙的時候提起過那太極是南冷架的套路,但其中夾雜有陳家溝地老架,也叫“大圈拳”,陳二狗那時候記恨老人的醉酒瘋癲,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沒見識也沒肚量,哪里想學老人那些深藏不露、被張家寨視作稀奇古怪的旁門左道,加上老人似乎也刻意不想讓陳二狗接觸太極,連帶著讓富貴也不許久踫太極,老人死後富貴就十來年當真沒練過一點太極。只癡迷鑽研八極拳和劈掛拳。

    王虎剩覺得自己很逍遙快活。如果晚上能抱著李唯或者張兮兮一起睡,那就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可雖然沒有娘們暖被,但他有監控錄像可以看,翹著二郎腿,叼著南京香煙,欣賞小區里一些走出房間散步的女人,王虎剩還是挺中意,唯一有疙瘩地就是這山水華門一個挺有姿色的女業主瞧上了王解放那慫人,這讓王虎剩很不爽,看著那妞有事沒事就經過小區門口朝站崗的王解放賣弄風騷,王虎剩就想踹那不爭氣淨給他丟臉的犢子一腳。

    跟他一起在監控室值班的還有個江甦人,那個親戚是保安經理的家伙看不起王虎剩,覺得這個整天忙著梳理漢奸頭、一臉齷齪的外地佬根本不值得拿正眼看,王虎剩呢,也從不會跟這種徹徹底底的小人物一般見識,反正互相不順眼,王虎剩樂得清靜,抽煙瞌睡看女人,他才不管什麼職場的人情世故,這點屁大地小圈子,還真不配他王虎剩大將軍當回事,反正只有他炒老板魷魚地份。

    南京是陳二狗的福地,所以他來了。

    王虎剩也很滿意現在陳二狗地狀態,有條不紊地準備成人高考,有篩選地大面積海量閱讀,每天花一點時間跟他學玩牌學千術,甚至有空還會跟王解放討教一點床上功夫,王虎剩雖然身無分文,貌似一事無成,但終究是生死場上過來的人物,跟他打交道的人不是腰纏萬貫就是黑道上的亡命之徒,他能看中陳二狗,就是看上了這位小蝦米的意志,那是一種類似東晉桓溫的氣質,陳二狗興許目前還沒寧教我負天下人的狠辣風範,但在王虎剩看來,遠比那些沒心沒肺揮霍時間的紈褲二世祖來得更值得期待,王虎剩知道,當一個人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大多數會或多或少浪費時間精力和金錢在一些無關緊要的關節上,比如一些于人生大方向有害無利的興趣,有錢的玩飆車玩收藏玩女人,沒錢的玩游戲玩憤世嫉俗玩文字游戲,也許不能算作失敗,但無形中失去了一個又一個的機遇,這些機遇也許就能夠讓人崛起,讓人出人頭地,最可怕的是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機會。

    “一只青蛙被丟進不太燙的溫水,直到慢慢煮爛,它都不會想著跳出來,只有那些一下子被拋進滾水的青蛙,才知道要一躍而起,跳出火鍋。”這就是王虎剩眾多人生感悟中挺出彩的一個,套在陳二狗身上就很適用,人妖熊子就是那一瓢滾燙開水,王解放心底其實是感激那個公子哥的,因為他的出現,徹底斷了陳二狗做良民做庸人的機會,當然這些話王虎剩不會對別人說,成大事者不謀于眾,這是千古以來顛撲不破的真理,王解放雖然死心塌地,但對王虎剩來說那顆豬腦袋知道太多反而會壞事,王解放在小爺眼中就是一枚炮,指哪打哪,就算是死地,也得沖,不能讓棋子知道那是死地還是活地。

    陳二狗不太願意講述他爺爺的事跡,王虎剩就變著法兒讓很稱職的旁觀者張三千來說,那位已經逝世的老人是不是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陳半仙已經不重要,最關鍵的在于這樣一個甘于死寂人生的老人教出陳二狗和陳富貴這樣的孫子,大個子陳富貴,王虎剩一想到這笑臉泛濫言語稀少的男人,就一身雞皮疙瘩,那是本能的懼意,大力抽了口煙,王虎剩眯起本來就很小的眼楮,盯著監控屏幕,喃喃道︰“除了東北出東北虎,遼東可還出海東青。”

    有一點王虎剩一輩子都不會對外人說起,在南下火車上他第一眼看見陳二狗,起初並不在意,純粹是打發時間給陳二狗看了相,那一看,便讓見多識廣的王虎剩看出了一身冷汗,瞎眼師傅曾經一次喝高了給王虎剩解過一種命相。

    不多,才十五個字。

    卻讓王虎剩一陣頭皮發麻,一身泛寒。

    “其爺如老龜,其父如瘦虎,其兄如饑鷹。”



正文 第四章 熬鷹斗狗魏端公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陳二狗這一行四個土老帽都是懂得找樂子讓自己每天不那麼枯燥乏味的人,王虎剩喜歡透過各個監視器偷窺女業主的曼妙身姿,經常給一大群保安算個命看個相充回大爺,如果不是他那個中分頭實在落伍,不是口若懸河的時候牙縫里總沾著菜葉一嘴口臭,不是他那雙賊眉鼠眼太過不招人待見,很多人還真想把他當做一個下九流中的高人。

    王解放是個從來不願意虧待褲襠里那玩意的虎人,到山水華門沒一個月就勾搭上兩三個如饑似渴的怨婦,不過怕操之過急,給王虎剩惹來麻煩,就憋著沒動手,否則天雷勾動地火,一個干柴一個烈火,王解放早把那幾個三四十歲身子飽滿到滴水的娘們拖上床正法了。

    張三千忙,很忙,忙到手腳抽筋外,就差沒口吐白沫,這小孩除了得給三頭牲口做飯,每天練毛筆字兩個鐘頭,喜歡拉二胡,于是讓陳二狗買來了一把,坐小板凳拉足兩個鐘頭,一分鐘不能少,《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兩本大塊頭就放他床頭,雖然是教科書範圍外的課外讀本,但陳二狗每天不是讓他背誦《三十六天罡星》就是《出師表》,可憐張三千才識字沒多久,就得掰命啃硬骨頭,王虎剩心疼孩子,跟陳二狗說你讓張三千一個十歲的孩子跳級接觸小學畢業水準的教材,我不攔你,可讓他滿嘴“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陽”有意義嗎?陳二狗說了一句,沒意義也得做。我就是要把我覺得有用的東西硬塞給三千,他已經在起跑線上輸給城里孩子一大截,我不能讓三千輸給別人一輩子,反正張家寨出來的孩子,除了吃苦什麼都不會。

    對此張三千是一張燦爛笑臉。他是真地不怕苦,王虎剩拿這對叔佷徹底沒轍,便不再開口,任由陳二狗把一切他懂得的東西強塞進三千的腦袋,內容駁雜。從弓獵下套剖 子,到京劇二胡小曲,再到陳二狗旁聽來的學術性專業知識,盡量深入淺出地傳授給張三千,如果說一年時間陳二狗像塊海綿吸收上海的骨髓。那麼張三千就是一條陳二狗身上地寄生蟲,汲取陳二狗人生觀價值觀體系的精髓。可陳二狗似乎忘了自己是一個藥罐子泡大的貨,從身體到心理都透著吊詭,某種程度上理解張三千也許就是一個濃縮版或者精華版的陳二狗,未來帶來的福祉還是禍害,天曉得。

    練毛筆字手累,拉二胡手更累,讀書背誦腦袋累,練八極拳更是全身累,每天陳二狗一熄燈。張三千這娃就沉沉睡去,夢話都在念叨著“小李廣花榮”等一大串水滸好漢地名號。

    陳二狗起先對嶺秀苑別墅中那個溫婉女孩感興趣,可半偷窺致觀察了一個月,她始終保持那個側身姿勢安靜閱讀,陳二狗又不是那種藝術底蘊深厚到一個側臉一個輪廓就能遐想連篇的猛人,他有個屁的高深審美觀,看久了自然而然就膩了,不再對她覬覦什麼。陳二狗倒也知道物有不平則鳴這麼個說法,但登高而賦那事都是古代士大夫現在藝術家再不濟也得是文藝青年這類人該做的事情。陳二狗很遺憾自己就算想裝深沉都沒那個本事。肚里墨汁少,怨不得別人。

    然後陳二狗開始留意同樣是佔據獨棟別墅的某個業主。陳二狗想不注意都難,因為那人養狗,而且一口氣養了六條,都是外國品種,王解放說那是兩條阿拉斯加雪橇犬,兩條澳洲靈提,兩條比特犬,業主是個中年男人,長相一般,喜歡一身休閑打扮,沒法子瞧出什麼上位者氣勢,甚至外人看來還沒那幾條狗來得震懾人心,待人和藹,遛狗地時候即使踫上陳二狗這類小蝦米保安,也都會發自肺腑地點頭微笑,橫看豎看都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良民。

    王虎剩格外提到過這個業主名冊上登記為魏端公地男人,因為念著點情面介紹王虎剩進山水華門的南京商圈大人物特別叮囑過,這個男人有來頭,至于什麼來頭,則語焉不詳,似乎有隱情,那個在南京算是小有名氣的商人只是前些年從王虎剩拿到手幾件青銅器,算不得深交,帶著點忌諱沒有多說,王虎剩和王解放沒太放在心上,能住山水華門嶺秀苑的人非富即貴,是個人物才不算怪事,要不是個牛叉烘烘的角色,那才是新聞。但陳二狗很上心,因為他懂狗,跟兩代四條守山犬廝混了二十多年,陳二狗很深刻地明白什麼樣的主人養出什麼樣的畜生,他不懂比特斗牛梗澳洲靈提之類的,但中年男人牽著的那些畜生看人眼光,讓陳二狗想到了在大山里敢跟黑瞎子叫板一挑一地白熊,所以那男人散步的時候笑得越淡定安詳,陳二狗就越渾身不自在,因為M2酒吧風波的緣故,讓陳二狗也算大致見識到了旗袍女人談心和人妖趙鯤鵬這個層面的富二代三世祖,回過頭看養狗男人魏端公,便愈發警惕。*****

    據說魏端公一般都住在鐘山高爾夫別墅,山水華門只是他一個專門養狗的地,總計二三十幢嶺秀苑獨棟別墅入住者不算多,但他那一棟就常住著兩個人,只為了伺候那六條品種純正的狗,傳聞一個月拿五千,讓陳二狗很赤裸裸地眼紅嫉妒了一番,每次經過那棟別墅,陳二狗都忍不住想起埋掉的白熊和留在阿梅飯館的黑豺,走遠了,就得蹲在一棵樹下抽根煙,牌子就是南京,要11塊錢一包,得省著抽,這讓陳二狗很懷念在SD酒吧的幸福時光,抽煙喝酒看女人都不用花錢。

    這一天當陳二狗在山水華門排屋區域值班地時候,一輛奧迪Q7在他身邊停下,車窗搖下,探出一顆腦袋不冷不熱詢問一個地址,是個很有貴婦氣焰地精致女人,看上去撐死了三十歲,長得精致,化妝也精致,那對珠光寶氣的耳環也精致,這股精致帶著咄咄逼人地名貴,晃人眼,刺目。\她嘴里的地址恰好是魏端公的那棟別墅,陳二狗便三言兩語講述了位置,因為竹葉青的緣故,他對這一類女人有心理陰影,不想沾上,便宜沒佔到一點反而會惹來一身騷,那女人似乎有點不耐煩,猶豫了一下,道︰“上車,帶路。”

    陳二狗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保安。所以他也沒多想,打開就近的車門就要上車,卻抬頭看到一張陰沉的漂亮臉蛋,“滾到後座,你沒資格坐副駕駛席。”

    陳二狗愣了愣,自嘲地關上車門,最終坐進了後座,心無雜念地幫忙指路,他不是不想直接一個耳光甩過去,或者更狠一點把這個目空一切的富婆娘們踹下車拖進密林深處圈圈叉叉一番,但現實是他得履行一個保安的職責把她送到魏端公別墅,到了目的地,奧迪Q7在開進車庫,陳二狗卻發現這女人沒下車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賴在車上,跳下車準備閃人,一下車,立即有兩條極高大的阿拉斯加雪橇犬狂奔過來,隨即兩條透著股凶悍的比特犬也沖過來,外人看來就像這四條狗要把陳二狗撕成碎片,那在車內小心翼翼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幕的女人不禁臉色微白,看來她對狗沒什麼好感。

    她也不介意陳二狗被這些該死的畜生咬出狂犬病之類的,反正魏端公那個挨千刀的人渣肯定會圓滿清理掉每一件她看來頗棘手的事情。

    只不過過程出乎意料,結局也不在情理之中。

    女人看到四條狗奔到那個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輕男人腳邊後,非但沒撲上去撕咬,反而一條條搖晃著尾巴撒嬌討好,她深惡痛絕狗這種牲畜,但不表達她一點都不懂狗,魏端公這輩子除了玩女人之外最大的樂趣就是熬鷹斗狗,她好歹耳濡目染了五年,知道他飼養的阿拉斯加雪橇犬沒半點溫馴可言,平均每半年就會鬧出咬傷客人的事故,那兩條比特就更加殘忍,南京圈子都說它們吃多了人肉,真相如何,只能算半個局內人的她也不敢確定,但魏端公只要想做,肯定做得出來。所以她看到那個看起來湊合的年輕人竟然讓比特和雪橇犬像貴賓犬那般乖巧,嚇了一跳,以為中了邪看花了眼。

    陳二狗吹著口哨,一臉笑容蹲下來撫摸幾條狗的腦袋,陳二狗陳二狗,有這麼個名字,跟大山討飯碗十幾年,要是沒跟狗交心的本事,斷然是混不下去的,他對狗,從來沒半點心機,狗在陳二狗的世界,佔據著不可動搖的地位,進了山把畜生看做畜生,是會遭報應的,陳二狗所做的,無非是出了山依然不把畜生簡單視作畜生。

    沒過兩分鐘,一輛凱迪拉克和寶馬7系一起開進別墅,分別是一個氣質迥異的漂亮女人帶個幾個孩子下車,最後一輛是破舊到可以直接丟進廢品收購站的桑塔納轎車,那車少說也有十五六年的歲數,走下魏端公和他的司機,陳二狗趕緊起身與這些人擦肩而過,對他留意的只有走在最後的魏端公,這個似乎讓不少鮮花心甘情願插上他這坨牛糞的男人停下腳步朝陳二狗微微一笑,等陳二狗走出十來米,他才收回視線,開Q7的精致女人若有所思,下意識多瞧了陳二狗幾眼。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07 PM

正文 第六章 男孩女孩?(不知道是不是章節名稱打錯沒有第五章@@)
               

    第二天當陳二狗逛山水華門第十六圈的時候終于踫到了出來遛狗的魏端公,他身後一如既往跟著兼職保鏢的司機,很消瘦的一個年輕男人,瘦到皮包骨頭,卻絕不會讓人覺著弱不禁風,像一頭因為斗毆搏殺太多掉光了毛的青壯野狼,那雙小眼楮看人總透著陰險狠辣的意味,仿佛一個不經意間就出手將人一擊斃命。陳二狗跟背景神秘的魏端公打了個點到即止的招呼,沒想到高高在上的男人這一次竟然沒有像以往那般與陳二狗擦身而過,而是停下腳步,掏出包煙,黃鶴樓1916,拋給陳二狗一根,笑道︰“為了應酬身上就放這煙,別嫌不好抽,其實南京煙比這個有味。對了,我昨天見你跟這幾條狗處得不錯,以前養過狗?”

    陳二狗將那根煙點燃,吸了一口,習慣性輕微傴僂著身子道︰“養,不過是土狗,肯定沒這些金貴。”

    魏端公望著那幾條狗親昵地朝陳二狗甩尾巴,抬頭玩味道︰“以後再有人遞煙給你,接可以,別急著抽。人無傷虎之心,虎有害人之意,林子大了,什麼樣的人都有,小心駛得萬年船。****”他見陳二狗兩根手指夾著煙懸在空中一臉錯愕的情景,笑出了聲,也點燃一根煙,道︰“放心,我的煙盡管抽。”

    “我這幾條狗其實都不入流,其它有個地方,那里的幾條才拿得上台面,其中一頭藏獒和一只山東滑條花了我不少心血。你別看這兩條比特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見到那山東滑條就得乖乖夾著尾巴做人,哦,不對,是夾著尾巴做狗。”魏端公大笑道,聊到狗。他素來不吝嗇言詞,雖然手里那兩條比特犬被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在南京還真沒誰敢拉出一條狗來跟它們斗,魏端公早就放出話,誰的畜生能咬死這兩條比特,兩麻袋一百萬塊現金。可以直接拎走,可惜到今天還沒人能拿走兩麻袋鈔票。

    “狗有靈性,跟它們處,就得交心。”陳二狗不由自主感慨道,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魏端公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微笑不語,抽完了那根黃鶴樓便跟陳二狗道別,繼續遛狗。在魏端公即將回到別墅的時候,身後的年輕司機用一口很糙的普通話沙啞詢問道︰“魏爺,昨晚你讓我查這人地底細。詳細資料已經放到書房,目前看來沒有問題。不像是喬八指派來的人,不過他跟其余兩人都有案底,不干淨,尤其是一個叫王虎剩的家伙,前些年在北方專干刨墳掀棺材的勾當,有點名聲,後來讓人給陰成窩里反,差不多死絕,他趁機金盆洗手不干了。”

    “這年輕人。繞了十六圈才等到我出現,心是有了,就是嫩了點,不過我一把年紀,也沒多少心思再去做琢磨璞玉之類的事情,要是放在十年前,我興許會一個高興就提攜一下敲打一下,唉,老啦。我現在是越來越佩服黃金榮杜月笙這些老狐狸。能越老越驍勇,我現在身子拼不動你們這種狠人。腦子也比不上那些差不多可以用老奸巨猾形容的年輕人,也想找個機會趁早金盆洗手了。”魏端公笑道,只是笑容里泛著陰冷。

    把狗交給兩個專門養狗地傭人,魏端公走進別墅,滿屋子一堆女人,晃得他眼花繚亂,很頭疼,三個老婆,四個女兒,加在一起就是七個女人,如果其樂融融倒還好,偏偏前妻和前妻之間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架勢,女兒和女兒之間綿里藏針笑里藏刀,該死的是前妻和女兒之間也不忘偶爾來幾段潑婦罵街的插曲,更要命的是魏端公地女人一個個精明得像女狐狸,絕非花瓶,吃飽了沒事干就淨想著互相拆台落井下石的手段,他的四個小到六歲大到二十三歲的種也都繼承了父親的心狠手辣和翻臉不認人,沒少干往對方房間砸蛇丟毒蜘蛛地缺德事情,但手心手背都是肉,魏端公不好偏袒著誰,加上女兒長成這樣也有他的責任,所以魏端公干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你們只要不動刀子由你們鬧騰去,反正最後他掏腰包花錢消災,再者魏端公覺得這種生活環境比起南京一些高干和富裕家庭地溫室來得有趣和實在,對他來說,糖罐里泡大的孩子除了長大讓人糟踐讓社會碾壓,還能有啥人生。

    “爸,我想一個人去麗江玩,媽不讓,你給評評理。****”魏端公才十三歲的女兒跳上沙發朝準備溜上樓的某個父親喊道。

    “去可以,但我還是那句話,十六歲之前你要是敢跟男孩上床,對,我是不敢把你怎麼樣,我也就只能打斷那家伙的手腳然後喂狗。”魏端公聳聳肩道,望著才13 歲就發育很好的女兒,塗抹著煙燻妝,胸部鼓鼓,屁股翹翹,咋看都像是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魏端公雖然喜歡玩弄黃花閨女,但可不意味著能容忍別的牲口作賤他女兒。

    “爸,一個大伯是司法局副巡視員的賤貨跟我搶男朋友,我要你幫我出面揍她,賣去做雞也行。”高中剛畢業地女兒哭訴道。

    “自己揍去,別一天到晚給我丟人現眼。”

    魏端公怒道,興許是被激起了火氣,朝一樓客廳一大堆女人瞥了眼,擠出一張陳二狗斷然沒見識過的陰陽怪氣臉龐,當他露出這表情,原本鬧哄哄的房子頓時鴉雀無聲,魏端公十指交纏,笑眯眯,語氣卻尖酸刻薄,像個老太監,“一群沒雞吧的貨,就是沒出息,除了給男人操,還能有什麼本事。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跟你發火,要不然早耳光賞過來,滾,滾回你們自己的家去。”

    一大群女人立即鳥獸散。

    魏端公來到二樓書房坐下,心境祥和,從樓梯走到書房,足夠讓他將心態擺平,但他不後悔讓那一堆稱得上親人的女人滾出別墅,對他來說女人當然只有漂亮女人,唯一的功能就是替男人傳宗接代,魏端公只想要個兒子,第一個老婆賢惠,家境也好,最不喜歡爭權奪利,但生了兩個女孩,于是離了,第二個老婆一身風塵味,漂亮到堪稱尤物,只是屁股再大再翹也沒用,還是生了一個女兒,再離,第三個老婆看相的說準生男孩,但事與願違,還是離,魏端公不虧待她們,離婚後錢大筆大筆照給,要房子給房子要珠寶給珠寶,他就當養了一堆比較昂貴一點地母狗。最近剛找到個中意地年輕女孩,前段時間每晚都在她肚皮上耕耘,魏端公巴望著這一次能生出個褲襠里帶把的崽子,甦南甦北加上上海整個甦滬圈都詛咒他生孩子沒屁眼,他偏不信這個邪。拿起一本線裝版《資治通鑒》,魏端公拿起鋼筆抄錄了一句話 “君子挾才以為善,小人挾才以為惡”,默念了幾遍。

    看《資治通鑒》足足花了一個多鐘頭,魏端公這才拿起關于陳二狗一伙人地資料,陳二狗資料最稀少,王虎剩和王解放佔了大頭,但魏端公卻獨對陳二狗小篇幅概括感興趣,資料上有關于他捅傷趙鯤鵬後流竄南京的解說,不過真正入了魏端公法眼的還不是這段,而是“陳浮生”和“陳富貴”兩個名字,以及關于張家寨和陳二狗身世寥寥四五十個字的介紹。魏端公放下資料後,起身凝望著堆滿線裝古書的巨大書櫃,最後抽出一本江西派風水祖師楊筠松撰寫的《黑囊經》,朝站在門口的年輕司機道︰“割虜,再查一查陳富貴現在的情況,再讓人拿攝像機去趟資料上所寫的張家寨,我很久沒看脈尋龍點穴了,看這次能不能給我個驚喜。晚上你去市區,盯著喬八指那邊,一有風吹草動就通知我,我今天打算留在這邊一個人睡個清靜覺,有可能的話還要去吃頓小鴻門宴。”

    傍晚時分,陳二狗、王虎剩和王解放剛圍著小桌子準備吃張三千簡陋煤氣灶上搗鼓出來的晚飯,發現來了個不速之客,魏端公,手里拎著瓶白酒,絕對正宗的茅台。張三千正忙著炒最後一個菜,梅菜扣肉,手足無措的陳二狗真是被大吃了一驚,只好把原本屬于張三千的小板凳讓給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大人物,魏端公絲毫不覺得局促尷尬,也不覺得跟一群民工拼桌有什麼丟臉,開了茅台就給王虎剩他們一人一碗,剛準備喝,抬頭瞧見到了把菜端上來的張三千,饒是他見多了大場面大世面,也愣了一下,小聲問陳二狗道︰“男孩女孩?”

    張三千天不怕地不怕,可不關心這個拎瓶酒進來就敢吃白飯的魏端公是何方神聖,他最忌諱別人問這種弱智問題,一急之下就把王虎剩的口頭禪脫口而出,端著那碗梅菜扣肉不肯放到桌上,怒道︰“操你大爺,我是地道的大老爺們,你他娘才是女人。”



正文 第七章 半壺虎跑老茶

    雖然被江浙滬圈子一致認作是心眼比針孔還小的洪水猛獸,但魏端公自認為是個很大度的男人,到了今天,出道以來共計修心養性了三十多年,哪怕有人當面詛咒他一輩子只能生女兒讓人糟蹋,魏端公也沒說一定要把那個不長眼的家伙大卸八塊,但說魏端公是個女人,這是公認的大忌諱,是逆鱗。所以魏端公十指交纏于腹部,不動筷子,不喝酒,笑眯眯盯著還端著一盤梅菜扣肉的張三千,如狼似豺。

    陳二狗舉起一碗酒,圓場道︰“魏先生,那孩子媽一生下來就死了,過了四年爹也喝酒死了,有娘生沒爹教的小地方犢子,能有啥教養,你別放心上。這碗酒我先干為敬,就當替張三千這孩子給你賠不是。”

    “三叔,太爺爺說你越好的酒越不能多喝。\這酒我喝就是了。”

    張三千一把放下那盤菜,搶過那一碗茅台,一口喝光,原本如臨大敵的王虎剩和王解放松了口氣,看到張三千吞酒時候苦大仇深就跟灌毒藥一樣的神情,平時吃了張三千不少苦頭的表兄弟倆笑翻了,魏端公愣了一下,還真沒想到這模樣半男半女氣質陰柔脾氣倔強的小孩還有這氣魄,一碗茅台不說一口氣咽下去不簡單,後勁也足夠把一般人掀翻,滴酒不漏的張三千把酒喝光後先是小臉唰一下緋紅如海棠,然後狠狠瞪著魏端公,只是那股狠勁在酒的暈染下,成了類似《封神榜》里醉酒後的狐狸精。眼神漣漪,那一抹醉意,就像狐狸尾巴,魏端公笑望著這個頗有趣的孩子,伸出大拇指,道︰“有種。”

    “三叔,我睡會兒。扛不住了。”

    然後張三千就晃悠悠上床去睡覺,都沒爬上鋪,直接在陳二狗下鋪暈暈沉沉睡去,估計是爬不上去了。陳二狗和魏端公相視大笑,張三千做菜地手藝不錯,對付陳二狗王虎剩這種人是綽綽有余,魏端公雖然僅僅是偶爾動筷,但也極為難得。要知道這位南京出了名的頭號老饕對食物要求比女人還高,上他餐桌的菜也肯定比上他床的女人來得稀罕,這位養了藏獒養了山東細條也養了外國名犬的大人物小夾了一塊扣肉,細嚼慢咽,用一口地道的江淮官話淮西片道︰“我其實能算半個廣東人,外人看我們都說帶毛兒的不吃撢子。帶腿兒地不吃板凳,帶膀兒的不吃蒼蠅,剩下的全吃,這是講我們敢吃,來江浙後,才知道那在京城老饕眼中跟生吞活剝,茹毛飲血本沒有太大的差別。===雖然生猛海鮮原汁原味,但跟孔聖人講的食不厭精燴不厭細差遠了,所以到現在,滿嘴最地道的南京話,講吳方言太高小片也難不倒我,吃東西,更是講究門道,誰都想不到我會是廣東雲浮出來的人。”

    魏端公不理會一堆雲里霧里摸不著頭腦的光膀子踫完喝酒地爺們,環視一周。十三四個平米的小房間,一張上下鋪的床,煤氣灶加煤氣瓶,一張鋪有報紙整齊擺放書籍的老舊書桌,然後加上這張十幾公分高的小餐桌,搭上四條小板凳,真沒有半點多余的空間,牆角落還自制了一個竹制餐櫃擺放鍋碗瓢盆,看到這些。***** 魏端公很有感觸。哪怕他今天能養十來條名犬,光別墅就有六七套。玩過地女人有明星有名媛有富婆有校花,但就像他有一句話沒說出口,他不管多像一個南京人,卻始終“把根留在了廣州最窮的雲浮”,窮地方煎熬出來的人,除非良心全被狗吃了,否則斷然不會狗眼看人低,這也是魏端公肯坐下來吃這頓飯的很大原因。

    王虎剩知道他是魏端公,所以愈發不冷不熱,不敬酒不攀附,當然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只不過不是每個權貴都會帶來顯赫,商人都講利潤,沒利益誰會平白無故讓你佔便宜,陳二狗才來南京來這山水華門沒多久,好事太快上門往往不是好事,王虎剩很懂福禍相依的道理,看到陳二狗沒被一瓶茅台沖昏頭腦,放心不少,而且魏端公似乎到目前為止也沒露出什麼狐狸尾巴,沒要進行何種交易的端倪,王虎剩酒一碗一碗喝,沒半點客氣,也暗中給魏端公看相,光看臉相,王虎剩只能確定這家伙福祿頗大,只不過陰氣極盛,是福是禍還說不定,只不過隨後興許是酒喝到六七分醉話都放開了說的緣故,一不小心就跑題到風水,然後魏端公跟王虎剩就像找到知己一般侃侃而談,魏端公學問駁雜,加上那股談吐淡定地風範,像極了精通易學的教授,喝了口碗中酒,魏端公暢快道︰“大概從南北朝開始到清朝,地學名師其實不少,但學術談不上豐富,很大程度就是因為被當朝限制,視作禁臠,拿了俸祿便不準于民間葬地,因為恐與民間點出禁地,怕出帝王。楊公《天玉經》勸誡後人多觀各縣城池學宮行署,祠堂則關系一族,私宅則關系合家,摸透了各省府廳州縣城池的方位坐卦,算明了地理之學的大半。所以我小有成就後,手里有了閑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遍全國省市,尤其是像西安這類老城,還得呆上個星期,這一跑,就花了將近三年時間。”

    王虎剩深有感觸道︰“確實得多看多走,我當年也是跟著師傅對照著書邊看邊學,書上的東西說死也不死,關鍵還是看讀書的那個人腦子開不開竅,三年找脈,十年點穴,理氣巒頭這一塊就足夠讓人幾輩子鑽研不透,到了如今,我還真沒見過敢說自己精通青烏之術的牛人。”

    魏端公笑道︰“我倒馬馬虎虎認識兩個,一個出身風水世家,年紀輕輕就看破紅塵跑去武當山做了牛鼻子老道,一呆就是三十年,不過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我還真看不透他是高人,事實上那人在武當山沒半點名氣,就跟《天龍八部》里那個掃地僧一樣與世無爭。還有個呢,在杭州吳山之巔做一個守寺人,很有故事,吳山就是那個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的吳山,你們有機會去杭州,就說是魏端公地酒友,他一定會拿好茶好酒招待你們。”

    陳二狗一臉艷羨地輕聲道︰“杭州是個好地方,山好水好,我也想去吳山,我家老人就說過吳山有人欠他半壺虎跑老茶,當年老頭子沒走的時候就嘮叨著欠了三十三年,每年都要嘮叨,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到今天,如果還活著,肯定還要繼續說。”

    魏端公手一抖,剛倒的一碗酒灑了半碗,這位被畏稱作死太監魏千歲的大人物低下頭,看不清表情。

    這個時候,恰巧張三千突然冒出一句夢話,出自《出師表》,“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



正文 第八章 孩子與蛇,金石氣

      接下來一兩個星期魏端公沒少往楚狗這小窩跑,每次都不會空手,煙肯定是黃鶴樓19,酒最差也是五糧液,不會帶多,恰好夠一頓飯,跟他講話一樣,點到即止,用王唬的話說就是這龜兒子哪怕是放個屁都恰到好處,是成了精的人物,魏端公三天兩頭吃張三千搗騰出來的小酒小菜,吃相談圖雲淡風輕,讓人覺著這位腰纏萬貫的大款爺純粹是來體驗民間疾苦,但信奉小心駛得萬年船的王唬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這些天沒少琢磨魏端公的心思意圖,只是最終也沒個說得過去的結果,只能作罷,有好酒喝,有好煙抽,還有環肥燕瘦的娘們一飽眼福,王唬實在想不出比這更滋潤的日子,順帶著瞧魏端公也順眼許多。

    這一天魏端公帶著六條狗逛小區南麓的時候,兩條比特犬第一時間朝山坡嘶吼,其餘四條狗立即狂哮不止,樹叢間作響,魏端公心生警惕,身後的年輕司機塔前幾步,護在主子身前,然後魏端公就看到讓人目瞪口呆的一幕,一個小屁孩翻滾下坡,身上纏繞著一條兩米多的斑斕大蛇,一蛇一人同時滾到路上,那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站起身,成功逮住那條蛇,兩根手指掐住蛇頭,另一隻手抓住蛇尾,抖了幾抖,立即把那根原本想要糾纏住他手腕的遒勁黃蛇抖成身軀酥綿,再沒有半點戾氣,算是徹底降伏了那蛇,可見那孩子手勁不小,追這條蛇追了大半個山坡樹叢的孩子咧開嘴,朝著那顆蛇頭出個心滿意足的燦爛笑臉。

    魏端公愣了半天,望著那條比成年人還長出一截的蛇,再看那一身灰塵泥土的孩子,輕喝一聲讓那六條狗安靜下來,笑問道︰「三千,這蛇有毒嗎?」

    本來打算轉身去向三叔邀功的張三千漫不經心瞥了眼魏端公。道︰「有毒咋了,怕蛇就別進山。你們這種城裡人懂個啥子草藥,咬死活該。」

    張三千是個閑不住的主,拉了一早上二胡吃完午飯正好半個鐘頭的空閑時間,就跑出來透氣,摸上了山。本來是想掏點鳥窩搗鼓些鳥蛋做菜,結果撞上了這條蛇,就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他一直就對魏端公帶著一堆狗逛小區的行徑很不屑,雙手搖晃著那條蛇老氣橫秋道︰「六條狗了不起啊,我三叔一條狗就能逮黑瞎子,這些畜生吃得比人好,有屁用,進了山還不是給野豬拱翻。」

    魏端公也不生氣這孩子地冷嘲熱諷。他也有自知之明,在張三千眼中他就是個死皮賴臉蹭白飯的傢伙,孩子嘛。還很難理解他每次去蹭飯手裡煙酒的潛台詞,但魏端公還真就偏偏喜歡這孩子對著他耍橫,靈氣有了,卻不世故。他饒有興趣望著那根應該叫做黃腹錦蛇的大蛇,這蛇長到兩米就挺稀罕了,真不知道怎麼就折在了三千手裡,魏端公打趣道︰「三千,要不你把蛇賣給我,隨你開價格。」

    張三千懶得理睬這個暴發戶。甚至沒答話,直接扭頭就跑路。留下哭笑不得的魏端公和輕輕搖頭的司機,叫割虜地貼身保鏢望著張三千的消瘦背影笑道︰「魏爺,這孩子長得秀氣,骨子裡野得很。您似乎也很久沒看到上眼的人了,說實話,看到張三千,我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倒不是說他長得礙眼。唉,魏爺,我表達能力不行,一時半會跟您解釋不清楚。」

    魏端公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感受,像幹你這行的,對一個人太放鬆了,都會本能地不舒服,那孩子,跟他三叔楚狗不一樣。是兩種人。楚狗再過四五年也差不多三十歲了。晚了點,我尋思著再過幾年就要退出這個圈子。所以不想花太大心思心血到一個性格脾性差不多完全定勢的傢伙身上。所以我對三千這孩子的興趣比較大,年紀小,調教培養起來會水到渠成。不說這個,這事等張家寨的地圖出來後再做定論,我先去瞅瞅那條蛇怎麼個處置法,估摸著今天有口福了,真正地野味,你把狗牽回去。」

    魏端公來到楚狗住處,這傢伙剛將那黃腹錦蛇去鱗扒皮,王唬和張三千蹲在水龍頭邊上做幫手,昨晚還剩小半瓶的茅台酒已經被楚狗分成三杯,第一杯滴入了蛇血,這一杯茅台酒鮮紅艷麗,第二杯滴入了蛇膽汁,第三杯什麼都沒加,等魏端公出現,楚狗笑道︰「來得正好。」他把第一杯蛇血酒遞給魏端公,第二杯送給張三千,第三杯讓給王唬,道︰「這是我家傳下來的蛇酒喝法,因為這蛇不太適合浸泡入酒,再說這附近也買不到上好地二鍋頭,就按照這土法子喝酒了,而且唬也想嘗嘗三千爆炒蛇肉和蛇骨燉湯的手藝,魏先生晚上有空可以一起來嘗個鮮。」

    魏端公一飲而盡,別有滋味。

    張三千喝了一半蛇膽酒,小臉通紅,餘下半杯酒的遞給楚狗,楚狗跟三千從不客氣,知道這娃也喝不光一杯,真一杯杴就又得躺床上說夢話去了。張三千喝完了酒就很自覺地去練毛筆字,楚狗則忙著把那條黃腹錦蛇肉骨分離,讓魏端公大開眼界。

    背負雙手來到專心致志提筆臨摹碑帖地張三千身後。魏端公也不說話。足足看了一個鐘頭。這個時候楚狗和王唬都回崗位工作。張三千放下筆。深深吐出一口氣。這才留意到身後地魏端公。皺了皺眉頭。心思七竅玲瓏地魏端公哪裡會體會不到這孩子地不悅。和藹道︰「三千。你三叔有沒有跟你提到過金石氣這麼個說法?」

    張三恰搖頭。

    魏端公拉過一條小板凳坐在張三千對面。提筆寫了「金石氣」三個字。解釋道︰「所謂金石氣。大體是指南北朝以前金石碑刻地風範。線條粗獷質樸。結構峻峭大拙。講究個氣韻高古。這一脈源於商代申骨卜辭、商周金文、秦漢刻石碑碣摩崖。很適合你地根骨。你地字是你三叔教地。某種程度上你三叔在教你為人處事。但他給你地碑帖略有不妥。我建議你最好去臨摹《龍門造像》、《鄭文公碑》這兩件。前者醫治結構鬆散平俗之病。後者是醫治線條浮滑地良方。至於你是喜歡大篆。或者隸書。還是魏碑。這點無傷大雅。我甚至認識一個由草書入門地書法大家。他後來一樣達到人老俱老地極境。」

    「你說地金石氣和《龍門造像》什麼地我都沒聽過。也聽不懂。」張三千隻是不冷不熱道。繼續埋頭練字。「但我只摹三叔給我地貼。」

    魏端公也不氣惱。只是輕笑道︰「三千。為什麼那麼肯你聽你三叔地話?」

    「別煩我。」張三千小聲嘀咕道。

    「不知道金石氣沒關係,但如果你能寫出一兩分折釵股、屋漏痕或者印印泥的味道和意境、你三叔一定對你刮目相看。」魏端公循循善誘道,其實折釵股和屋漏痕這類東西都是書法大成後的意境,尋常人沒三四十年功力肯本抓不到丁點兒蛛絲馬跡,不過魏端公看了張三千那些字後覺得有點譜,這孩子不光面相靈氣四溢,一手字也同樣不沾俗氣,雖然稚嫩,但儼然有自家風範。

    「真的假的?」張三千將信將疑道。

    「我騙你有啥好處?我可從不做沒好處的事情。」魏端公一本正經道,其實圈裡人都知道甦南魏千歲頂喜歡做損人不利己的勾當。只是對待張三千,魏端公還真沒啥惡念,就想找到了一塊暖手的璞玉,放在手心,就忍不住要雕琢一番。

    「行,那你給我《龍門造像》和《鄭文公碑》,我偷偷練。」張三千乾脆利落道。

    魏端公笑了笑,抬頭又看到那張做成飛鏢靶子的木盤,上面密密麻麻地扎眼,隨口問道︰「三千,你三叔喜歡玩飛鏢?」

    「喜歡。」

    張三千頭也不抬,充滿自豪道︰「三叔地手巧著呢,不管是匕首還是獵刀、扎槍,到了他手裡,就跟長了眼楮一樣,扎槍知道嗎?嘖嘖,你是沒見識過,我三叔那根扎槍三米多長,一扎一個準,再大的野豬也能被一槍洞穿,就跟二叔地牛角弓一樣霸道,二叔說了,三叔的手跟腦子一樣好使。」

    「就你三叔厲害。」魏端公笑道。

    「不信拉倒。」張三千撇了撇嘴道,「三叔扎槍扎魚扎蛇都沒話說,像那條蛇,三叔手裡只要有把刀,肯定一刀就能把它釘進土裡。你們城裡人除了狗多槍多子彈多還能做什麼,我們山裡人就得靠自己,二叔的弓,三叔的槍,那是張家寨最牛的兩樣東西。」

    「到了大城市,手裡的槍再猛也不頂用,得靠兩腿間的那桿嘍。」魏端公輕聲笑道,瞇起眼楮,嘴巴裡似乎還留有蛇血酒的餘韻,回味無窮。這位在楚狗一批人面前極不顯山不水的男人腦海突然冒出個有趣的想法,大女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要不把她送給二狗得了。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08 PM

第九章 大流氓魏公公


    晚飯吃了蛇肉喝了蛇湯,魏端公大飽了一次口福,配上讓陳二狗加了點草藥的小酒,一頓飯吃得酣暢淋灕,摸著肚子叼著煙,魏端公懶洋洋走在小區內,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一個很容易被記住的身影,王虎剩,魏端公嘴角上揚了一分細微弧度,笑得玩味,故意不去理睬那個比他矮將近一個腦袋的有趣家伙,魏端公也玩古董,知道真正的好東西十有八九不在市場上,拍賣會偶爾有一兩樣讓人驚艷的玩意,但價格高了,要想低價弄到讓外人眼紅的寶貝就需要身後那位“小爺”,魏端公肯定經王虎剩那雙手的國寶級文物未必就比大收藏家來得少。要不是從非正常渠道了解到底細,魏端公一定會走眼,沒法子瞧出這家伙還是個有大故事有來頭的猛人,魏端公一根煙抽完,安心在山水華門做保安的王虎剩還沒上前搭話,等到魏端公掏出煙抽第二根,王虎剩才快步跟上,魏端公恰好將那根煙順水推舟遞給他,並且還替他點上,王虎剩也沒矯情地露出受寵若驚那一類臉色,一是不清楚魏端公冰山下的根基,二來王虎剩好歹也是刨墳挖墓那一行業的榜眼,又沒把柄在魏端公手里,他也懶得表演一番早就爐火純青的卑躬屈膝,等魏端公把自己那根黃鶴樓點上,王虎剩這才開口道︰“魏爺,看得出來,你對風水和毛筆字都有研究,還不僅僅是抓住了皮毛,已經登堂入室,放在今天,很不簡單。”

    “放在我身上其實也簡單。”

    魏端公吐出一個煙圈,輕笑道︰“我呢,是苦地方出來的人,運氣不錯,年輕的時候也肯打拼,靠著一點小聰明賺了點錢,買了房子買了車買了女人。然後問題就來了,我不知道怎麼把血汗錢花出去,你說尷尬不?加上經歷過一些波折和起落,干脆就靜下心來練練字,看看書,跟幾個老前輩喝茶下棋。二三十年下來,總算摘掉了暴發戶的帽子,這事情,誰做了二三十年都有我今天的那點皮毛見識。”

    “謙虛了。”王虎剩搖頭笑道,一張嘴,就露出那一口缺了半顆門牙的暗黃色牙齒,他這種人就算西裝革履坐在西餐廳,也會被認作是一離開餐桌就回到農村旮旯頭扛鋤頭的農民,最好也是工地上搬運水泥的外來務工人員。世上千里馬不少,少的是伯樂,關鍵是王虎剩這匹馬還從不叫喚。狗不叫還能咬人,瘦骨嶙峋的千里馬就只能被拉去做最下賤地苦力。

    “虎剩,說句不該說的,你要真跟錢沒仇,不至于在山水華門做保安吧?當然我不是瞧不起保安這份工作,這就像說讓諸葛亮做私塾先生是沒問題,但總冤枉了那一肚子的錦囊妙計和那一顆大智近妖的腦袋。”魏端公混跡三教九流幾十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自然不俗,到了王虎剩這邊。興許是腦海中“小爺”的形象定了勢,說起話來沒刻意下里巴人,猶豫了一下,魏端公揚起那只夾煙地手,說了句挺葷素不忌的話,“我這雙手,能摸一線女明星的胸,為什麼要去摸路邊發廊女的胸?”

    “魏爺,一直以為你是個文化人。平日里聽慣了你的調調,再聽這話,還真不適應。”王虎剩摸著下巴眼神古怪盯著魏端公道。

    “早說了,我是窮地方走出來的人,骨子里糙得很,所以也難怪這一路走來盡是白眼,十幾二十年的冷嘲熱諷都聽得我都耳朵起老繭,沒辦法,娘胎里帶來的東西。這輩子是改不掉了。有句話說三代人出個貴族,我本來打算生個兒子慢慢培養。結果到現在三個老婆給我生了四個女兒,沒戲。”

    魏端公無奈道,說這番話輕描淡寫,三十多年坎坷跌宕最終付與一腔平靜,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底蘊,抽完一根煙,點燃他今天地第三根,然後再次給王虎剩點上,似乎是被勾起了心事,心底尋常壓下不去打掃塵埃的往事一點一滴泛起,深吸一口,緩緩吐出,在斜坡上放慢了腳步,抬頭望著一盞盞剛剛亮起的路燈,有些感慨, “魏端公這個名字是年輕地時候一個老和尚幫忙改的,說原先的那個名字不好,我也沒多想,就改了,當時覺得只要姓沒改就成。踫上那位世外高人,也是一段機緣。年輕的時候在江西吃了大虧,四處流竄,不知怎麼就爬上了一座沒什麼名氣的山,山頂有座破道觀,就只有一個披舊袈裟的老和尚,起初看著的確不倫不類,老人話不多,如今想來也沒有什麼字字珠璣,我在那里躲了一個多星期,下山後,二十多年一路走下來就極少有崴到腳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老人家的佛氣,一直忍著沒敢去打擾他,因為他不讓,我知道現在再去,十成已經房塌人亡,肯定再見不到他,這是我最大地遺憾,比沒兒子傳香火都來得大。虎剩,跟你說這個,我也不瞞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是誰,雖然只是個大概,但我確定我這話說出口,沒有對牛彈琴,也不會污了那老人家,說句托大的,整個江浙滬讓我看得起的人不少,但今天這一席不值錢的話,你還是第二個聽到。”

    “我的身世更不值錢。”

    王虎剩頓了頓,似乎考慮如何接話,他事先如何揣測都沒料到魏端公會來一個掏心掏肺,當真是措手不及,狠狠吸了一口煙,低頭凝視著手中一根就抵得上一包煙的黃鶴樓,似乎在思考這煙憑什麼就賣那麼金貴,道︰“命這東西,我跟你一樣,懂得都比常人多一點,但攤到自己身上,沒轍。魏爺,承蒙你看得起,以後有不方便辦我又能搭上手的事情,盡管開口。”

    “真圖你們什麼,我就不是現在這個魏端公了。”魏端公笑道,陳二狗也好,王虎剩也罷,的確算不得路人甲路人乙那類俗人,但如果說魏端公這一多星期來的作態都是希望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那絕對是天大地笑話,到了他今天這個高度,給王虎剩點根煙這種小事,傳出去都可以讓王虎剩身價倍增。再者魏端公也是半個商人,比誰都清楚當今這個時代絕不是春秋戰國,沒人會為一兩句話割頭顱灑熱血,會真的去慷慨赴死,魏端公自己就深有體會,當年把他從窮山窩帶到繁華社會的老大出事後,近百號小第兄弟沒一個肯頂替那個義字當頭的中年男人,結果逮進局子到現在都沒出來,原先挺漂亮的老婆被一口口聲聲兄弟如手足的哥們包養了,魏端公當時沒頭腦發熱地背黑鍋,也沒承擔起養活那個男人老婆孩子的擔子,這些年雖然一直心懷愧疚,但絕不後悔。

    社會很實際。現實很殘忍。兄弟不靠譜。女人很勢利。這就是魏端公地世界。

    王虎剩狠狠抽著煙。斜眼瞟著魏端公。知道以前還是看低了這個男人幾分。

    魏端公。一個自稱馬馬虎虎能算半個文化人地流氓。大流氓。是流竄地氓民。即將到耳順之年地他懂點青烏堪輿之術。一些南京內地熟人政客都巴望著讓他去瞧風水;會些舞文弄墨。尤其擅長山水潑墨和北碑。其中壁拆痕頗有大家風範。十幾棟房產中大廳里掛得都是自家地作品;還知曉不少中藥秘方和養生之道。將近五十歲地身子還能一個晚上輕松降伏兩個如狼似虎地熟女。頭上頂著考古學博士和哲學、西方美術學雙料碩士地三頂帽子。這樣一個走到哪個***都能說得上話地偽文人。卻跟兩位中央政治局委員打過高爾夫喝過茶吃過飯。同時與上海地下巨擘有過命地交情。三十年不擇手段地心狠手辣。終于贏來一個稱呼。魏公公。

    而他卻沒脾氣地遭了小屁孩張三千一個多星期地白眼。跟陳二狗這種小蝦米喝酒聊天。給王虎剩點煙。鄰家大叔般和藹可親。

    魏端公隨手扔掉煙頭。道︰“我知道你地意思。是想給二狗找條退路。我今天不妨把話挑明。我確實看二狗順眼。但沒想要把你們拉進我那個小圈仔。我從不拜把子。因為信不過別人。上了我賊船地人。不是被我對手打殘就是被我玩死。沒幾個有好下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兩個能喝小酒聊天打屁地人。不想丟了。”

    王虎剩欲言又止。魏端公輕輕嘆息道︰“樹大好乘涼?樹倒猢猻散?好乘涼地大樹哪天真倒了。有些猢猻是想逃都逃不掉地。二狗還年輕。陷進去出不來。就太不值了。你讓他再等等。我這條就要上岸地船不適合他。”

    “那不談這個。”

    王虎剩咧嘴笑道,“二狗有條狗,是東北長白山脈的守山犬,是母的,我聽說你有條公的陝西細犬,也是從深山里帶出來的純種,我看它們有戲。”

    魏端公點了點頭,指著王虎剩聳了聳肩,有點無可奈何道︰“你啊你,不到黃河心不死,一根筋。”

    王虎剩梳理了一下那個中分頭,道︰“沒小聰明,就只能靠瞎撞了。”  



正文 第10章 孽畜,現出原形


   魏端公獨自回到別墅,司機兼保鏢站在院子門口,陰沉沉目送王虎剩離開,像一頭陰暗處伺機而動的豹子,他的狠,並不虛張聲勢,也不是借著魏端公玩狐假虎威那一套,按照南京圈子的說法郭割虜就是一把開了鋒破過膛的斬馬刀,透著一股冷冽。魏端公走進院子的時候拍了拍這個年輕男人的肩膀,道︰“以後見著這幾個人,給點笑臉,緊繃著一張閻王臉,二狗他們又沒欠你錢。跟你說多少遍了,笑里藏刀比金剛怒目更適合生存,所以我說你不適合做老大,一輩子打雜的勞碌命。 ”

    郭割虜平靜道︰“動腦子不是我的強項,魏爺,你哪天要是真金盆洗手了,我就跟你一起退出圈子,繼續給你開車。”

    魏端公走進別墅,搖頭道︰“你不能退,你退了我會死得很慘,我這些年四面樹敵,瞧我不順眼的人海了去,一下去,手里沒了人馬,指不定當天就會被人陰死。有你在台面上撐著,雖然成不了大氣候,但好歹讓那群龜孫子一時半會不敢輕舉妄動,我吃飯睡覺玩女人也安穩。我也沒大野心,活到六十歲,生個兒子,把小崽子活蹦亂跳養到十歲,盡了父親的一部分責任,再死,就沒有怨言了。”

    郭割虜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沒有說話,這個主子腦子里想什麼,他始終想不透,郭割虜每次走進書房看到滿屋子的書籍就頭痛,什麼《撼龍經》《人性的高貴與卑劣》,什麼尼采什麼笛卡爾。什麼楊筠松什麼陳老摶,沒讀過幾年書地郭割虜都本能抗拒,魏端公丟給他一本《道德經》,讀了十幾年還是沒修出平常心養成恬淡性。還是出道伊始的那條山野獨狼,一出山就想咬人,所以魏端公一直沒讓他進入商界。是怕他一個一言不合就在談判桌上把對手打成殘疾,郭割虜是個粗人。搭配著陰柔滔天的魏端公,也是一對在江浙滬頗有趣的組合,浙江地“老佛爺”澹台浮萍和瘸子狗姚尾巴,上海的竹葉青和光頭蒙沖,都是名聲不小的搭配。

    郭割虜跟著魏端公來到二樓僻靜而空曠地恢宏書房。關掉燈,打開投影儀。輕聲道︰“黑龍江省小興安嶺張家寨的地形都拍攝下來了,陳二狗爺爺和張三千父母地墳地都按照你的要求,從各個角度拍照錄像。”

    魏端公環胸坐在雕龍黃楊木大椅中央,眼神陰晴不定地望著一張張幻燈片,在張家寨全貌俯瞰圖照片上停留了七八分鐘,嘖嘖稱奇,張三千父親的墳地也研究了兩三分鐘,搖了搖頭,等到張三千娘的墳墓放映出來,魏端公一陣心驚。越看越透著玄乎。越琢磨越震撼,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有這麼樁大陰德庇護著。”

    郭割虜不懂其中的門道,只能閉嘴,因為他地主子魏端公是個大妙人,寧肯要一個啞巴在身邊站著做擺設,也不要一堆呱噪的羅嘍對他歌功頌德。

    最後一張幻燈片是陳二狗爺爺地墳墓,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包,所幸沒有雜草,否則誰都認不出那是一個葬人的地,不像先前的地點都有四個方向甚至是遠近的拍攝,這座墳也許是太寒磣的緣故,拍攝的人只提供給魏端公一張圖片,魏端公摸了摸下巴,道︰“瞧不出大學問,難道是我多心了?如果真是那個讓錢塘陸老欠了半壺虎跑茶的高人,沒理由找這麼個破地方下葬,奇了怪了。再不入世的半神仙,不管如何與世無爭淡泊脫俗,也不該在這件事情上馬虎,”

    郭割虜小聲問道︰“魏爺,哪里不對勁?”

    魏端公沒有答話,關掉投影儀,卻沒開燈,沉默于黑漆漆環境,幾分鐘後點燃一根煙卻沒有抽,把煙放在煙灰缸上,任由它燃燒,一根煙燒盡,才讓郭割虜開燈,道︰“你看三千那孩子怎麼樣?”

    “我不喜歡。\”

    郭割虜很快補充了一句,“但是棵絕好苗子,好好培養,說不定能變成第二個李誇父或者張小花。”

    “有你這句話就足了。”

    魏端公起身笑道,像喝了最醇的女兒紅,微醉醺醺,道︰“我估摸著這輩子是真沒命在娘們肚里種出兒子來,所以打算收張三千為義子,在觀察一段日子,我也得等上海那案子告一段落,各方面都穩下來,我就找陳二狗說這事,他似乎沒理由反對。”

    郭割虜神色淡然,望向窗外,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冷冽,像他袖管里洗澡睡覺都不肯摘下地一抹刀鋒。

    陳二狗按照土法子做了桿扎槍,這是張家寨獵戶人手一根的近距離狩獵兵器,桿長一米多到兩米都有,陳二狗留在張家寨地扎槍有兩根,一根兩米左右,還有一根長到離譜,那根槍不好使喚,只是白熊死後陳二狗悲憤之下的作品,他跟富貴找了那頭罪魁禍首的東北虎這麼多年,撞見過兩次,能在陷入癲狂的陳二狗和手持巨大牛角弓的陳富貴夾擊下遁走,足見那長白山之王能咬死白熊不是偶然事件。*****

    “三叔,要不你也給我做跟扎槍?”蹲在一旁的張三千艷羨道。

    “你老老實實練你的八極拳,別分心,這東西只是旁門左道的玩意,要想出人頭地,還得走正正經經的路子。”陳二狗沒答應。

    張三千吐了吐舌頭,一大一小兩個人剃平頭穿拖鞋,像極了父子。

    陳二狗現在做的扎槍純粹是玩票性質,做著玩,跟張三千一樣閑不住。鐵槍頭,四十五公分長,菱形扁頭,尖頭和兩面都細細打磨成鋒利刃口,不敢說吹毛斷發,但捅進去扎進骨頭後都可以輕松拔出來,絕對酣暢,這扎槍到了老獵人的手里就能把快準狠發揮到極致,一般來說弓箭不頂用後就得靠這扎槍防身,畢竟張家寨像富貴這種敢跟大畜生近身肉搏的猛人只有一個。陳二狗現在要做的是把兩米半的硬木柄安插到槍頭根部的錐形槍褲中,張三千也幫不上大忙,只能湊熱鬧把腳底下一些鋼絲攏到一起,問道︰“三叔,老家那兩根槍都有花紋,多漂亮,這槍不刻點?反正你手巧,來點四相八卦什麼的。”

    “沒那功夫。”

    陳二狗笑道,在住宿樓過道斜豎起扎槍,審視了一下,道︰“這槍是用來練手的,反正這里樹多,不怕扎死幾棵。”

    “三叔,啥時候你才能帶我回張家寨?”張三千耷拉著腦袋小聲問道。

    “回去作甚?”陳二狗問道。

    “我想看你和富貴叔拿扎槍在大雪地里刺野豬,堵黑瞎子,最好是把那頭東北虎捅死。”張三千抬起頭,一臉向往,和稚嫩的感傷,畢竟張家寨再窮再苦,對這個孩子來說也是個家。

    陳二狗用力摸了摸張三千的腦袋,輕聲道︰“出來的時候三叔讓人看不起,回去的時候不能還那樣,你說是不是?”

    張三千沉默片刻,終于點了點頭。

    陳二狗蹲地上,嘴里咬著一小截鋼絲,搗鼓著這種很獨特的短矛,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三千,等你個頭再高點,肩膀再寬點,知道要個女人了,就會明白這話的意思。”

    張三千緊抿起嘴,緘默不語。

    “孽畜,還不快快現出原形!”

    過道盡頭,出現了一個常理來說絕對沒可能站在那里的娘們,戴著鴨舌帽,拿著照相機,笑語嫣然,望著陳二狗一輩子都沒法子讓人視作偉岸的背影,大聲調侃。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09 PM

正文 第11章 一輩子?好。


    陳二狗一直以為娘會活到很老,活到滿頭銀發,坐在炕上含飴弄孫安享晚年,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自己的世界,事實上誰都可以死就她不能閉上眼楮的娘就那麼走了,突兀得讓陳二狗連悲愴都來不及醞釀,而此刻站在過道盡頭的那個女人,卻截然相反,是陳二狗心目中站得再近也只能是遙不可及的角色,她有讓他自嘆不如的腦子,有深不見底的家世背景,有大家族里培養出來的雍容華貴,這種女人,只要一天沒讓陳二狗爬上床趴上肚皮,陳二狗就只能把她視作額古納河里一尾妖艷的大紅鯉魚,遠觀不可褻玩。

    曹蒹葭。

    紅色後代的高干子弟,挺生僻的一個定義,這是從王虎剩嘴里聽到的,小爺說死人妖熊子算半個,陳二狗覺得她能算一個,熊子的確跋扈,不可一世到讓旁人心生敬畏,但她比熊子多了一分鋒芒內斂的城府,魏端公用一言一行教會了陳二狗如何彰顯一個大角色的胸有成竹,所以陳二狗每涉世深入一分,就增添一分對她的忌諱和感激。

    蹲在地上轉頭凝望著她,陳二狗不知如何開口,嘴里叼著一截鋼絲,手里拎著半成品扎槍,有些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後的手足無措,哪怕已經是第三次接觸她,陳二狗也沒那個定力去心如止水,第一次他還是個窩在張家寨的小農民,第二次是個在小餐館打雜的上海外來務工人員,這一次依舊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個流竄到南京的小保安而已,拿不出手,登不了台面,就在陳二狗發呆的時候,曹蒹葭已經抓拍下一張照片,一個有點小故事的年輕男人露出張茫然的臉龐,一桿質樸卻殺氣撲面的扎槍,身旁還有一個氣質如出一轍、靈氣四射的漂亮孩子。這是一幅讓曹蒹葭很中意的畫面。

    “還管飯不?”曹蒹葭走到陳二狗身邊,眨巴著秋水眸子,一臉促狹。

    “管飯,就是沒大魚大肉。”陳二狗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麼藥。

    “那管住嗎?”曹蒹葭問了一個很容易讓尋常男人遐想聯翩的問題,而且問得一本正經。絲毫不像在開玩笑。不過她不是尋常女人,陳二狗也不是俗到極點地男人,癩蛤蟆大多都想吃天鵝肉,但陳二狗還真沒奢望能吃到曹蒹葭這種天鵝中的皇後,他撐死了也就在小夭肚皮上翻雲覆雨折騰的時候偶爾一兩次放肆假想曹蒹葭的曼妙,但這種齷齪念頭也僅僅是一閃而逝,掀不起太大漣漪,陳二狗哪天如果真習慣了在別的女人身上翻滾卻滿腦子曹蒹葭,那只能說挺狗膽包天。意味著陳二狗心里的野心種子發了芽扎了根,差不多要開枝散葉了。

    “房子我幫你找就是了。”陳二狗一口應承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見到地緣故,陳二狗眼中的曹蒹葭愈發明艷動人。以前的曹蒹葭強大到讓陳二狗主動忽略了她的相貌,這一次她則是強勢到把陳二狗的視線硬生生拉扯到她身上,她的容顏,竟然讓人想到四個字,摧枯拉朽。也許是沾染上了西藏寺廟的佛根,燻陶了喇嘛活佛們的靈氣,曹蒹葭的美升華到極致,陳二狗抬頭望著戴厚重黑框眼鏡地她,這一年多時間讀了點書。陳二狗知道從心理學上來說習慣戴帽子眼鏡的人物,在自我保護方面都有一定程度的偏執,陳二狗蹲在地上就那麼仰視著這個與整個世界劃清界線地女人,突發奇想,將來哪個男人才能摘下她的眼鏡?那個男人,想必一定是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吧?陳二狗咧開嘴地偷笑,有點自嘲,以後自己見到了那種男人,還不得自卑死?

    “不請我進屋喝口水?”曹蒹葭絲毫不客氣笑道。

    “水還是有的。”陳二狗帶著曹蒹葭進了那小房間。拿一只一次性杯子從開水壺倒了杯水遞給她,終于好不容易從最初的驚為天人中緩過氣,陳二狗小心翼翼問道︰“怎麼找來的?”

    “放心。我找得到這里不代表趙鯤鵬能找到山水華門。”曹蒹葭微笑道。也不跟陳二狗賣關子。解釋了其中地緣由。“有人去阿梅飯館把你地狗接來了南京。加上從李晟嘴里套出來地信息。順藤摸瓜就找到這里了。你捅傷趙鯤鵬。也就是熊子地事情其實沒到不可收拾地地步。趙家老爺子雖然護短出了名。但還算講理。大事情上不糊塗。再說這種丑事傳開了也不利于趙鯤鵬日後地仕途爬升。不過代表著官方態度地趙老爺子表態息事寧人。不代表另一些冷眼旁觀地好事者不會火上澆油趁火打劫。所以在南京避一避風頭終歸不是壞事。我看你小日子過得挺滋潤。”

    “滋潤個屁。”陳二狗一脫口就來了髒話。一看曹蒹葭微微睜大眼楮地驚艷神情。立即撓了撓頭。

    這不能怪陳二狗氣度胸襟狹窄。在上海混SD酒吧差點讓他看到了月薪破萬地奇跡。結果一個八竿子打不著地紅色高干子弟硬是橫插一腳。把所有事情都攪黃。脫光了衣服白花花像條雪白嫩魚地小夭沒了。一個月幾十張百元大鈔沒了。原先計劃好地旁聽和考證計劃也沒了。在山水華門提心吊膽上海方面地報復不說。還得重新從最底層一步一步攀爬。更需要慎重其事一絲不苟地為張三千策劃人生軌跡。某種程度上來說張三千就像他地半個兒子。或者是那條白熊地擬人化。陳二狗恨不得教給這孩子所有他掌握地東西。他想要二十年後地張三千是個哪怕在大城市也能挺直了脊梁骨做人。即使做不成魏端公那類大人物。也不能比城里孩子遜色。

    陳二狗瞥了眼張三千。這娃是第一次見到曹蒹葭。奇怪了。按理說曹蒹葭給任何人地第一印象都不會差。怎麼到了三千這里就變味了。這孩子就跟被人踩到尾巴地野雞脖蛇一樣。不加掩飾透露著一股敵視。曹蒹葭顯然也感受到了張三千赤裸裸地反感。她不惱怒不遺憾。反而頗有興趣地跟他對視。最終還是道行相對淺薄地張三千敗下陣來。扭過頭冷哼一聲。似乎還不肯認輸。陳二狗雖然不遺余力監督張三千每天地拉二胡、練字打拳、以及學習在內地所有大小事情。嚴厲到近乎苛刻地地步。但打心底寵溺這位跟他同樣從張家寨走出來地小親戚。所以見到這情景也沒埋怨張三千不懂事。只是略帶歉意地望向曹蒹葭。無可奈何道︰“他名字叫張三千。別看長得像女孩。其實是男孩子。每天都有打八極拳。差不多能算富貴地半個弟子。性子野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大雪天敢跟我去扎黑瞎子。也就稍微聽我地話。你別跟這小犢子一般見識。”

    “要是跟著我去了西藏。指不定就能入了活佛們地法眼。博得根骨清奇四個字了。”曹蒹葭微笑道。

    “你別給他灌迷魂湯。小地方吃喝拉撒睡大地犢子。能有屁根骨。去。練字去。把《洛神賦》抄一遍。”陳二狗對曹蒹葭地高度評價不為所動。臉色平靜到刻板地給張三千定下任務。他最怕地就是張三千這孩子誤入歧途。驕傲。虛榮。心胸狹隘。好逸惡勞。這些都是陳二狗最憎惡地壞苗頭。張三千當然聰明。有悟性。陳二狗比誰都更早更透徹地知道這一點。要不然王虎剩怎麼可能絞盡腦汁要收他這個小徒弟。魏端公也不會三天兩頭來狗窩指導他練字。正因為這樣。所以陳二狗才更加注意張三千地成長細節。他寧可讓三千沉寂十年。甚至二十年。默默無聞做個小卒子。最後來一個一鳴驚人。也不希望他少年成名。最後在盲目自負中淪落一個泯然眾矣地可悲下場。

    張三千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練字,懸空提筆,一筆一劃。中規中矩。一勾一提,頗具風範。

    曹蒹葭坐在陳二狗的床鋪上打量了房子一遍。雖然小,但總比在上海跟張勝利合租來得強,果然,唯一的共同物是她預料中的泛青色老煙桿,望著它,曹蒹葭思緒便飄忽到額古納河畔的那座小村子,一個背負巨型牛角弓的傻大個,一座躺著一個死于無名老人家的偏遠小墳包,還有一個哼著花旦唱腔的落魄背影。“去了哪些地方?”陳二狗輕聲問道,有些好奇。

    “西藏哲蚌寺,敦煌莫高窟,西安兵馬俑,黃土高原,都有去,最後到了傳說中倉央嘉措圓寂地地方,青海湖。”曹蒹葭安詳道。

    “去了這麼多地方。”陳二狗詫異道,驚訝曹蒹葭輾轉南北的速度。

    “還有幾個地方都沒說,屬于走馬觀花,也就能算去過,來不及駐足哪怕多看一眼,多想一點。”

    曹蒹葭微微嘆息,悄不可聞,“確實是急了點。”

    “那南京準備呆多久?”陳二狗盡量用平淡的語氣問道。

    “你希望多久?”曹蒹葭略微傾斜腦袋,笑望向陳二狗。

    “一個星期。”

    陳二狗猶豫了一下給出答案,瞧見了曹蒹葭那雙能洞穿人心地眸子,一陣心虛,撓了撓頭,嘿嘿訕笑道︰“一個月吧。”

    曹蒹葭依然微笑不語,那是相當的高人風範。

    “一年!”受不了曹蒹葭那眼神的陳二狗豁出去嚷道,一副說出了這話被砍了頭後老子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的姿態。

    曹蒹葭就是不說話,那張笑顏那叫一個禍國殃民。

    “草大爺的,不要逼我說實話!”

    陳二狗怒了,“一輩子!”

    曹蒹葭終于開口,輕輕柔柔說了一個字,卻是石破天驚。

    “好。”



第12章 不是一個娘胎


    陳二狗很狡猾地沒有詢問曹蒹葭那一個“好”字是真是假,任由這一股驚心動魄在心底翻江倒海,還是一臉從魏端公那里學來的狐狸笑意,看著和藹,其實沒付諸于太多真正感情,以前陳二狗忽悠詐唬張家寨村民的時候就挺會戴臉譜,到了南京見識了魏端公,功力越加精進。曹蒹葭也識趣,輕描淡寫略過這個意味深長的敏感話題,讓陳二狗帶著她逛了一遍山水華門,一路上她沒少灌輸給陳二狗一些地產內幕,光是竄改容積率這一點就讓陳二狗瞠目結舌,他這個鄉巴佬很詫異一個小數點浮動就能帶來破億的額外收入,至于炒房團轉戰二三線城市或者精英學者與房地產商的聯姻,其中錯綜復雜的細節讓陳二狗聽得津津有味,只是沒什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點楮之語,他畢竟只是個所有積蓄還不能在上海買兩個平米的窮光蛋,接觸了點經濟學並不能讓陳二狗一口吃成了專家學者,不過跟曹蒹葭相處,陳二狗也不費腦筋去嘩眾取寵,安心做個傾聽者,她說他記,她做他想,她要是偶爾能施舍一兩個秋波媚眼,陳二狗也懶得故作清高地視而不見,屁顛屁顛地瞪大眼楮使勁瞧,抹一把口水,不懷好意琢磨著她一不小心摔一跤,然後能扶她或者背她,只不過曹蒹葭既然能把陳二狗過肩摔丟出去老遠,走路那叫一個穩當。“二狗,想清楚以後做什麼沒有?”曹蒹葭走到一處樹蔭下,透過樹葉仰望天空,神色肅穆,這是她的一個慣性姿勢。

    看得陳二狗又是一陣自慚形穢,因為某本書上說喜歡仰視天空的人大多習慣審視內心道德,陳二狗覺得自己只顧埋頭賺錢干活,大俗人一個,跟曹蒹葭精神境界上的差距相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神仙姐姐為什麼願意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也許是吃飽了撐著吧,陳二狗只能想出這麼個相對來說比較靠譜的答案。聽到曹蒹葭的問話,陳二狗蹲在樹底下,平視前方,很老實回答道︰“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二狗。知道窮人可悲在哪里嗎?”

    曹蒹葭輕聲道,神色沒有憐憫,沒有悲慟,既沒有身為世家子弟的居高臨下,也沒有太多矯情的泛濫同情,她沒有等待陳二狗的答案,自問自答,“在我看來,是一輩子打拼一些別人一出生就有了還不樂意珍惜的東西。最可氣地是等到自己終于殺出一條血路,拿到手了財富,權勢。女人,卻發現這些東西都帶不進棺材,也不想帶進去,因為那些最後想抓在手心的東西,早就典當給生活,賤賣給世故了。這還算幸運的,每個窮人起初大多都是兩眼抹黑,像你一樣,看不到明天是好是壞。也不清楚今天做的一切是否有實際意義,滿世界飄蕩著鈔票的氣味,成功人士在燦爛微笑,文人騷客在無病呻吟,當官的在高呼反腐倡廉地時候揮金如土,這都與你無關,又戚戚相關,于是有人怒了,有人哭了。還有人瘋了,最多的是還有人麻木了。說這些,文縐縐,酸了點,但都是我親眼所見,懂事後一點一點一滴一滴想出來的,我看到過很多比你聰明的男人,也是窮人出身,為了出人頭地。透支著才華和天賦。一小部分飛黃騰達,大部分栽了。栽在女人肚皮上,或者政客手心里,或者奸商算計下,不少死了,都是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原先都被老頭子們看好,視作雕琢後可成為大器的璞玉,一一夭折,有的跑到國外洗碟子去了,有的被貴婦包養成了小白臉,有的進了秦城監獄,二狗,這些東西,也許今天你聽起來純粹是些沒有共鳴地遙遠故事,但生活永遠比現實荒誕,這一點你必須記住,我希望以後你見到了我這樣怎麼都不太正常的家伙,再遇見趙鯤鵬那樣的看起來過不去地坎,別慌,像你第一次爬上東方明珠塔那樣,就算心里怕得要死,也咬牙扛下來,所以我這次在南京找到你,一點都不覺得你丟臉,二狗,我爺爺說過一句話,人在做,天未必再看,但躺在地底下的先人一定在看。我只看過你爺爺墳墓一次,不敢胡亂說話,但有一點我肯定,他希望你一世榮華,但更希望你好好活著,結婚生子,傳宗接代,讓你子女在他墳前喊一聲太爺爺。”

    陳二狗瞠目結舌,沒想到曹蒹葭會掏出這麼多肺腑之言,蹲在她身旁,仰頭,剛好能看到她的下巴,精致圓潤,像極了一小段水潤的錦繡緞子。

    曹蒹葭伸出雙手,朝著天空構架了一個長方形框子,這是她第二次擺出這個手勢,第一次是在張家寨深山,她輕聲道︰“二狗,你看,這就是現在你能看到的天空,比張家寨大了些,這意味著你接下來會見到更多的人,踫到更多的機遇或者危機,也許磕磕踫踫,也許一帆風順,現在你看到的天空確實不大,但如果你沒有走出上海,沒有按照你爺和娘的意願好好活下來,這一點天空都看不到了。”

    陳二狗點點頭。

    曹蒹葭收回雙手,低頭望著保持仰視姿勢地陳二狗,平靜道︰“你跟我那個圈子的權貴子弟不一樣,但你跟尋常窮了就窮了的窮人也不一樣,跟那些窮瘋了一心鑽營就巴望著蛇吞象的聰明人又不一樣,我,曹蒹葭,不是慈善家,只是一個想全國跑一遍,順便找一兩個值得期待人物的女人,我沒聖人境界,不想什麼齊家治國平天下,能修身就足夠了,受傷了會疼,疼了會哭,很普通的女人,只不過見多了人才啊天才啊怪胎啊,也見慣了公子哥啊大少啊紈褲啊,看男人不再留意他的身世背景,對他的相貌身材也沒太多花癡標準,所以我跟你談得來,二狗,你也別急著驕傲,我看上你的地方,也許大多數女人都是不欣賞地。對了,我其實今天就要離開南京,回家,不出意外會提到你,情理之中,肯定會有很多人憤怒,疑惑,譏笑,他們也一定費解陳二狗你一個土包子憑什麼讓曹家最受寵也最偏執的孩子青眼相加,我不會跟他們解釋什麼。當然,如果我這麼說你不舒服了,別憋在心里,罵我兩句都可以,打就算了,我知道你是有便宜不佔天誅地滅的那種牲口,我可還沒進你們陳家的門,還得講究一點男女授受不親不是?”

    陳二狗輕輕苦笑,無言以對。

    “這次回去,如果還能回南京,說不定我一犯渾,就真上了你的賊船也不一定。”曹蒹葭打趣道。

    “我廟太小,你這麼一尊大菩薩,就怕你願意進,我也供不下啊。”陳二狗撓撓頭道。

    “心里早樂開花了吧。嘴上還玩起了花樣。”曹蒹葭輕笑道。

    “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你那麼聰明。知道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喜歡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壞處想。所以即使真是好事。到了我這里也不那麼好了。”陳二狗略微自嘲道。抽出一根煙。夾在手指間卻沒敢抽。怕曹蒹葭對煙味過敏。“換做任何別地女人。有你這樣地條件。然後這麼對我說。我都會把她當作玩笑。或者瘋子。但你不一樣。我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挺矛盾。其實我心里是真樂開了花。就差沒忍住脫口問你啥時候去領結婚證。或者先入洞房把最要經地事情辦了先。”

    曹蒹葭表情煞是古怪。似乎是被陳二狗最後一句天大實話給膈應嚇唬到了。

    陳二狗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把雜念壓下。滿是期待地詢問道︰“富貴在部隊怎麼樣?”

    曹蒹葭本就不太自然地表情愈發透著股吊詭。猶豫了一下。笑道︰“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如今他已經名氣不小了。據說再過兩個月就能獲得第二次晉升。爬得算快了。按照這個速度。不出七八年。肩膀上就有兩條槓了。再以後往上升就稍難了點。不過對富貴來說一切皆有可能。沒有他做不到地事情。只有我們想不到地事情。”

    “他要是不肯老實當個兵蛋子。你就讓上級狠狠抽他。”陳二狗忐忑道。雖然曹蒹葭話說得漂亮。但怎麼聽都有種不可告人地玄機。陳二狗地世界觀中軍隊一直是個充滿神聖感地地方。雖然緊張富貴。但也不希望富貴像他一樣在陌生地方做出頭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在張家寨永遠是陳富貴在笑陳二狗在爭在搶在與人斗。但陳二狗最了解這個兄弟地脾性。那是因為張家寨人都沒有觸及富貴地底線。觸踫了他地底線。下場就像那些調戲了他們娘第二天便再沒有從深山里走出來地采藥商。所以陳二狗很擔心到了部隊富貴會四處踫壁。

    “你們兩個真不像。”

    曹蒹葭笑道︰“你跟富貴真是從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兄弟?”

    陳二狗頓了一下,輕聲道︰“不是。”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10 PM

第13章 《蒹葭》



    因為多了個曹蒹葭,房間里只有四張小板凳,張三千做完飯菜後就端碗飯蹲到門口埋頭狂啃,把位置讓給四個大人,在他眼中的成人世界,三叔扮演著一個類似無所不能的無所不知的全才角色,王虎剩是個喜歡自稱大將軍的小羅嘍,王解放比較可憐,則是小羅嘍身邊的小卒子,魏端公是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到了曹蒹葭這里,就干脆變成了心懷不軌的女人,像是一條曾經咬過他一次的鞭梢子蛇,越到後面留意曹蒹葭異于常人的一言一行,張三千就覺得她甚至可能是條成了精的野雞脖子,張家寨老人神叨叨說過這種蛇可以活七八十年,能長出雞冠,五彩斑斕,一咬致命,所以張三千一遍啃飯一遍小心翼翼打量曹蒹葭,生怕這條長相絢麗的野雞脖子會突然朝他三叔下嘴,可等他第二碗飯下肚,那個女人也沒把三叔生吞活剝了,倒是瞧見準師傅王虎剩和小卒子王解放眼神里都透著六欣賞四分敬畏,張三千察言觀色的本領不差,所以他很奇怪三個大男人為什麼氣勢上加起來都壓不過一個安靜吃飯的女人,晚飯後鍋碗瓢盆都是張三千收拾的,曹蒹葭想辦法,他給拒絕了,那個女人也沒有半點要堅持的意思,張三千心里罵了聲虛偽。

    很難想象這四個從上海流竄到南京的流民還會隔三差五玩籃球,二對二,陳二狗和張三千一頭,王虎剩和王解放這對難兄難弟一隊。別看張三千個頭小,但靈活得像條泥鰍,帶球跑動賊狡猾,加上陳二狗在張家寨就跟富貴一起造了個簡陋籃球架,有事沒事就玩上個把鐘頭,所以局面上反而是他們佔據主動。曹蒹葭是裁判,看到兩個平頭把一個漢奸中分頭和一個三七分晃悠得丑態百出,忍俊不禁的曹蒹葭抽空就拿起相機抓拍幾張,她還真沒看出來陳二狗投籃能那麼準。無干擾狀態下幾乎次次命中,當曹蒹葭嘴中終場哨聲響起,滿身大汗地陳二狗使勁揉著張三千的腦袋。開懷大笑。臉蛋嬌艷如桃花的小孩子朝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兩個手下敗將做了個鬼臉。

    “二狗,給你們來張父子照?”曹蒹葭拎著相機玩笑道。

    “成。”陳二狗大笑道,蹲下來讓張三千坐在他肩膀上,剛贏了球的張三千騎在陳二狗脖子,笑眯起眼,露出兩個小酒窩。可愛至極,哪怕耳濡目染了王虎剩的那一套人生哲學和下九流知識體系,在阿梅飯館見識聽說過過各色人物地悲歡離合爾虞我詐,這個孩子依然干淨如蒼茫雪地里的一棵白樺樹。

     嚓。一大一小兩個平頭,兩張如出一轍的笑臉,定格成像。

    饒是王解放這種徹頭徹尾的冷血動物見到這一幕,也流露出一些溫暖地感慨,從跟著表哥王虎剩走出村子他便一直在閻王爺眼皮底下討一口飯吃,因為有一頓未必有下一頓,對女人從來都是視作發洩獸欲的工具。前兩天就跟山水華門一個老公在一家外企做首席運營官的熟婦上了床。用王虎剩地話說就是這畜生別說不會出買套子地錢,還能讓那娘們從小金庫拿點出來給他做體力補償。這麼一頭不折不扣的牲口看著張三千和陳二狗,突然冒出一個荒誕的念頭,找個標致女人生個漂亮兒子其實也不錯,王解放先給王虎剩一根煙點上,然後自己才抽一根,坐在地上吐著煙圈,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誰給三千在張家寨的父親戴了綠帽子,能把兒子生成這個德性,也不簡單了。”

    “狗嘴里就只能有狗牙。”

    聽到了王解放絮叨的王虎剩笑罵道,一腳踹過去,“上床可以,別跟那騷娘們弄出孩子來,我最看不慣那種床下裝得比誰都貴婦的貨,床上如狼似虎恨不得把男人給吃了,其實一肚子淫穢,那妞也就浪蹄子一個,也就你肯跟她進行負距離交流。”

    “小爺,她床上騷歸騷,還真不是個萬人插座,這次是他老公在甦州包養了個甦大地學生妹才出軌報復,我可不是張勝利那種路邊發廊妹都當個寶貝的土鱉,放心,我不給你丟臉,我要玩就肯定玩有身材有學歷有鈔票的女人。”王解放到了王虎剩這邊從不會來深沉那一套,張三千覺得這個打架挺有本事的男人只是個小卒子,那是因為見多了他在王虎剩面前從骨子深處滲出來的謙卑,可天大地大也就一個小爺能讓王解放心服口服,這種人見過紅放過血殺過人,野性加彪悍,而且長得還極惹眼,到了貴婦怨女那里自然吃香,甚至很大程度上會勝過一頭到腳名牌、擦香水還不忘每天保養的小白臉,即使到了魏端公這類大角色狠混混這里,也不至于對王解放不屑一顧,這就是王解放的本事,這個世界上能打的男人很多,長得帥又能打的也不少,但能拼得一身剁敢把皇帝拉下馬、說不要命就不要命的爺們,稀罕。

    “我才懶得管她是貞潔烈女還是不要臉地浪貨,反正你要是敢給我添堵,牽連二狗和三千在南京混不安生,我就把你褲襠里地小鳥剁碎喂狗。”王虎剩脫下衣服,光著膀子抽煙。

    “是大鳥。”王解放嘿嘿笑道。

    “操你大爺。”

    王虎剩跳起來就是對王解放一頓拳打腳踢,斜叼著煙,邊打邊罵還不忘梳理一下他的發型,“大鳥,我讓你大。我給你打成死鳥!”

    曹蒹葭目瞪口呆,陳二狗笑道︰“沒事,習慣就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周瑜打黃蓋地事情,你就當作看熱鬧。”

    打完籃球,四個人陸續去一間公用的洗手間洗了個澡,陳二狗讓張三千練習拉二胡,似乎也不知道怎麼招待曹蒹葭,尋思著是不是去給她買點水果,結果坐在床鋪上看一本《劍橋插圖戰爭史》的她放下書微笑道︰“我也差不多要回市區酒店了,明天離開南京,以後會發生什麼,都不可能像以前那般確定,開始充滿未知數,我自己的人生只有六分把握,但你別擔心富貴,他即使捅出了天大的簍子,也不至于丟掉一個錦繡前程,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張三千在拉《二泉映月》,身陷其中,對曹蒹葭的話語不聞不問,二胡簡陋,拉得也稚嫩青澀,但就像一座池塘里第一朵綻放的白色蓮花,稱不得絢爛,甚至有些單調,但勝在那一點只可意會的靈犀。

    陳二狗聽著曹蒹葭的話,低下頭,看不清臉色。

    他是一個人走出張家寨的,哪怕踫上了王虎剩抽了他的眼,接來了張三千扮演了類似父親的角色,哪怕上了沐小夭的床拿了她的貞操,但其實,這個一輩子沒贏過什麼尊重和青眼的年輕男人,根子里一直都是孤單的,給人下跪的人沒人伸出過手,也沒打算把這種屈辱講述給誰聽,包括小夭,捅翻趙鯤鵬的時候也沒人幫忙,同樣沒打算要跟誰訴說其中的驚心動魄,他一個人來到上海,又一個人走出上海,寂寞,孤獨,滄桑什麼的,陳二狗不是文人,也不是文藝青年,沒那麼多值得大書特書的感觸,他也沒辦法從匱乏的詞庫中找到華麗的詞匯來點綴他自認為還很平庸的人生。只是以前在上海偶爾想到眼前這個可望不可即的娘們,會有向上爬的動力,他會還想站得高一點和她說話,還想請她去東方明珠塔,請她吃一次黃埔會,可現在她要走了,而且極有可能是一走便真的再沒法子見面,于是內心一些原本理所當然的堅硬地方悄然塌陷,

    陳二狗心就輕輕打了個結,纏啊繞啊,好像沒個盡頭,卻就是說不出話,沉默了很久,等到以為她肯定離開的時候陳二狗終于抬起頭,卻看到一張安靜的容顏凝望著自己,陳二狗那個結一下子拉緊,擠出一個笑臉,輕聲道︰“要不我給你拉一曲?”

    “好。”

    曹蒹葭還是說了這個字眼。

    陳二狗笑容苦澀,深呼吸一口,拉過一條小板凳,瞥了眼牆壁上的老煙槍,從張三千手中拿過二胡,“這支曲子,詞曲都是我自己譜的,你是第一個聽到的人。”

    閉上眼楮。

    二胡拉起。

    陳二狗張嘴吟唱,不再是在張家寨小土堆上淒涼的花旦唱腔,而是一種大東北漫天雪地的蕭索,沙啞而悲愴。

    “身騎白馬萬人中,左牽黃,右擎蒼。一心只想,王寶釧。

    衣衫如雪歸中原,破天荒,射天狼。放下西涼,不去管……”

    曲畢。

    曹蒹葭歪著腦袋柔聲問道︰“曲子叫什麼?”

    陳二狗第一次放肆到近乎肆無忌憚地步地瞪著曹蒹葭,最終還是搖搖頭,道︰“還沒有名字。”

    曹蒹葭不信,但沒有追問。

    她那顆極聰明的腦袋轉啊轉想啊想,走出門在想,出了小區還在想,到了南京市區睡進了最好的酒店還在想。

    一晚沒睡,都躺在床上想,等天亮了,曹蒹葭紅了眼楮,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沙子進了眼楮之類的緣故,喃喃道︰“哦,是《蒹葭》。”



正文 第14章 耍扎槍



    曹蒹葭終于還是走了,輕輕的來輕輕的走,不帶走陳二狗的心肝和野心,也不帶給陳二狗榮華富貴,只是這一次陳二狗感受到了她離開時的決絕,九成是再沒見面的機會,其中的緣由和門道,陳二狗那顆到今天連中央委員和政治局委員都搞不清楚的腦袋肯定想不透,一晚上躺在床上只能猜測大概是談婚論嫁的事情,大家族婚姻到底是怎麼個驚心動魄和荒誕不經,陳二狗也懶得多想,反正她是走了,他留不住,就算把二胡的弦拉斷都沒用。

    躺在他上鋪的張三千也一宿沒睡,大清早不等泛起魚肚白,兩個人幾乎是同時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床,洗臉刷牙,張三千穿著件土得掉渣的無袖小背心,陳二狗拎起那桿新制扎槍就往小區南麓跑,穿背心是因為練習貼山靠的時候不會磨損衣服,換做別人看到一個秀氣婉約的孩子不知死活一般持續撞樹幾百次,一定認為那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陳二狗是看著富貴打八極拳長大的,所以沒有絲毫的不適,再好的根骨過了年紀再去練拳,不管是內家拳還是外家拳,都會事倍功半,陳二狗小時候身體太虛,即使家里老頭子讓一村子人眼紅到抓狂地挖到了上好野參,都不敢隨便亂補,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陳二狗給補死,野參雖然是補氣活人的靈苗,奇在能入五髒六腑無經不到,但到了陳二狗這一頭。*****就得小心翼翼入藥,可想而知當年陳二狗的孱弱,沒被大東北刮煙炮吹死真是不小地奇跡,所以陳二狗特別羨慕富貴,大冬天敢光膀子在額古納河游泳,能靠著雄偉骨骼撞折一棵棵樹木。

    看到現在一絲不苟按照自己意願去拼命的張三千,陳二狗突然開始有些理解沐小夭的母親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做父母的大多希望子女能夠完成他們未達到的夢想。

    陳二狗伸展了一下筋骨,選定一棵參天杉樹作為靶子,握緊了手中扎槍,深呼吸一口。扎槍斜放在充滿老繭的掌心上,大拇指和中指握在槍把末端上沿。食指自然彎曲斜握在槍身上,屈臂舉槍于肩上,大小臂夾角約為90度,稍高于頭,槍尖稍低于槍尾。走出張家寨後張三千是第一次看陳二狗玩扎槍。停下身子瞪大眼楮不肯錯過一個細節,打八極拳是富貴叔的主意。但這孩子打心眼喜歡欣賞三叔丟擲扎槍地身姿,那叫一個犀利扎眼,嗖一下,就把獵物硬生生釘死在地上,完全不比富貴叔身上的牛角弓遜色,所以張三千不肯錯過一個小動作。

    陳二狗踏出一小段距離助跑,開始了最後的投擲步,只有三步,第一步大,第二步小。最後一步在肩軸向投擲方向轉動的同時。投擲臂向上轉動,帶動前臂和手腕。形成了一種“滿弓”地動魄姿勢,左腿彎曲,閃電伸展出一次彈性蹬伸,胸部前送,帶動小臂向前做爆發性“鞭打”動作,手中扎槍風馳電掣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精準扎入杉樹,尾端猶自晃動不停,一氣呵成,賞心悅目。

    “這一手真漂亮!”

    遠處魏端公不知道怎麼冒了出來,鼓掌大聲笑道,一臉不加修飾的驚艷神采。別瞧魏端公十足書生儒雅,對弓箭槍械都很熱衷,算半個行家,除去那個三步,陳二狗地一切動作都完全符合頂尖職業標槍選手的步驟,從握槍到交叉步小跑再到投擲,一絲不苟,絲毫不差,魏端公很難想象一個從深山小村寨出來年輕人怎麼把這手藝玩到出神入化,他昨天剛從郭割虜嘴里聽說三千這娃有大清早練拳的習慣,頭腦一熱今天就趕了過來,結果恰巧看到讓他大吃一驚的一幕,他走過去試圖把扎槍從樹干里拔出來,結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逞,略微尷尬地喘著氣,道︰“乖乖,力道這麼大,二狗,真瞧不出你那身板還能有這一身力氣。”

    “以前在農村干的都是苦力活,沒點力氣就養不活自己,都是苦日子給逼出來地。”陳二狗笑著給出一個馬馬虎虎的解釋。

    “我見識過西南邊陲一帶大山里獵戶地標槍,也摸過蒙古族和回族的,甚至還收藏有過一根好不容易從東北松花江赫哲族某個部落高價買來的狩獵標槍,都跟你這桿槍都不太一樣,我也見過那些獵戶耍過,動作卻都沒你這麼符合力學,誰教你的?”魏端公仔細端詳手中扎槍,做工算不上精良,但掂量在手里有點不同尋常。

    “沒人教,我自己琢磨出來的。”

    陳二狗從魏端公手中接回槍,給出的答案在魏端公看來比他的投擲來得還要凶猛。陳二狗跟扎槍的感情就跟富貴和那張大弓一樣,水乳交融,都是跟山野畜生玩命時候防身的緊要物件,要不是摸不出個嫻熟門路,早給野豬拱死黑瞎子撓殘,別說給白熊報仇,早成了那頭長白山之王的腹中餐,那畜生不是動物園里地老虎,大山里餓狼瘦虎最可怕,圓肚子鼓脹地大蟒或者黑瞎子反而無害,要知道老虎一瘦,饑則噬人。加上張家寨的村民哪里肯手把手教陳二狗這根血不純地半個外地人啥把式手藝,陳二狗只能自己憋著一口氣摸索創新,跟扎槍打了十幾二十年的交道,所以魏端公的稱贊和詫異在陳二狗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魏端公摸了摸口袋,卻發現沒帶煙,搖了搖頭,似乎惋惜這個時候不能來根煙快活似神仙一下,眼楮依舊巡回在那根扎槍上,笑道︰“二狗,這槍里頭有沒有什麼學問?”

    “跟村寨里普通扎槍也沒什麼大不一樣,就是槍身稍微長一點,再就是制作的時候記得把整根槍的重心都往前移幾公分,這樣投擲起來就比較考驗助跑和身體扭轉幅度,不過都是熟能生巧的事情,玩多了,自然順溜。”陳二狗笑道,基本上他跟富貴上山狩獵,都是放狗放鷹隼在先,找著了獵物,先弓再扎槍,最後還不行就得靠富貴赤身肉搏,陳二狗不想再看到富貴徒手搏擊凶悍野獸的血腥畫面,對扎槍的準心和力道自然比尋常獵戶苛刻不止一倍。

    “三叔曾經一槍扎死一頭兩百多斤的野豬,就一槍!”張三千信誓旦旦道,一臉崇拜和驕傲,顯然在他心目中陳二狗的英雄事跡要遠比王虎剩的自吹自擂來得精彩。哪怕魏端公教給他一手金石氣書法,張三千腦子里還是固執認為三叔的字才是最深刻的,這無疑是讓魏端公很有挫敗感的事情。

    “這扎槍到了你手里能有那麼凶?”魏端公乍舌問道。

    “小孩子盡瞎詐唬。”陳二狗輕笑道,轉頭瞪了一眼張三千,讓那孩子噤若寒蟬,立即閉嘴,只敢低著腦袋小聲嘀咕。

    魏端公含笑不語,背負雙手,緩緩離開林子。

    看似平靜,心中波瀾卻是不小,魏端公一路上都在反省,在重新考量陳二狗,其實以陳二狗今天的處境心境和資本,魏端公看得上眼,但不足以動心,別說在西北盜墓一行頗具傳奇色彩的榜眼王虎剩,甚至還不如來山水華門沒多久就把一個貴婦弄上床的王解放,原先陳二狗在他看來無非就是野心有一點腦子有一點氣度也不小的落魄後生,年輕卻有干勁,可今天細細一思量,卻有些讓魏端公心思糾結,王虎剩確實不是大梟巨擘,但好歹不是小混混,為啥就能對一個還沒什麼事業的年輕人死心塌地?關鍵是張三千能有今天的那份連他見了都忍不住驚嘆的靈韻,靠得是誰?是一出生就投了河自盡的娘?還是那小娃四歲就不清不白歸西、大字不識一個的酒鬼老爹?當然不是。

    “看走眼了?”魏端公皺眉自問,回到別墅書房。

    陳二狗的生活依然平淡無奇,穿著一身制服在小區轉悠的時候,沒忘對那些個非富即貴的業主們擺出一張笑臉,他的笑臉少了幾分職業性,多了幾分真誠,偶爾幫幾個業主解決點什麼小難題,偶爾有外來客人在小區迷了路,盡了保安的職業同時也不忘客套寒暄東拉西扯一番,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機遇來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遇上了貴人,總之他每一步都走得踏實,走得有心眼,魏端公偶爾一次喝酒說過盡人事聽天命六個字,陳二狗深以為然,每天都要時不時提醒自己幾次,曹蒹葭走了,但沒帶走他心底扎根後迅速破土而出的野心,這顆種子是她種下的,王虎剩在除草,趙鯤鵬在施肥,魏端公也在澆水,相反她一走,陳二狗執念更重,這種執念三分是欲望,七分,都是壓抑了十幾二十年的滔天怨念。

    很難想象一個怨念滋長二十多年的男人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後,會有怎樣的孽畜行徑。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12 PM

正文 第15章 狗奴才



    黑豺從上海來到山水華門,魏端公一眼就喜歡上了,說比他那條天價半買半搶來的山東滑條還要精神,其實就外表來看黑豺只是只不起眼的土狗,骨骼框架不大,也沒呲牙咧嘴的架勢,到了陳二狗腳邊只顧著搖尾巴,但魏端公是從實踐到理論都無可挑剔的大行家,相狗有術,雖然喜歡的緊,但也沒大煞風景地跟陳二狗購買,只是試探性詢問能不能讓黑豺跟山東滑條交配產崽子,陳二狗沒一口拒絕,說要先瞅瞅那頭滑條,黑豺也到了該生崽子的年紀,傳承了兩百來年的張家寨守山犬不能在陳二狗手里斷了,不過如果那據魏端公說能單獨攆死野豬的山東滑條品相根骨不行,陳二狗就算折了魏端公的面子,也不會糟蹋黑豺,這是他僅剩的幾根底線。

    黑豺來了,最高興的當然是張三千,這個六七歲就懂得挖草根煮野菜養活自己的孩子沒啥大虛榮心,但還是有些小孩心性地喜歡帶著黑豺巡視小區,彷佛黑豺在這里那里撒過幾泡尿後,這座高檔小區就能成了他跟黑豺的領地,張三千最喜歡偷偷讓黑豺跟小區一條狼狗和一條金毛狹路相逢,那兩條狗往常賊囂張,一見到路人就狂哮,等黑豺來了後就徹底焉了,嚇破了膽,跟被閹割的公狗一樣沒了脾氣。

    魏端公豢養的那些狗則一頭頭發了情就想拱黑豺,每次都落得被黑豺咬住脖子狠狠掀翻在地地地步。嗚咽求饒,黑豺咬一次,魏端公就喜歡一分,堅定了要讓它跟養在鐘山高爾夫別墅里的滑條交配的決心,不知道是不是愛屋及烏的緣由,魏端公主動提出來要讓陳二狗幫他飼養三條剛重金買來的好狗,英國大靈提,陝西細犬,還有一條格力,魏端公買狗很注重血統。也喜歡養出它們的野性和桀驁,陳二狗甚至想也許貴賓犬到了這個男人的手里最後都會拼命咬人,魏端公沒什麼要求,就讓陳二狗往狠里養。敢咬人,能逮兔子。越不像家狗越好。

    “這三條畜生養好了,對你有額外好處。”

    魏端公終于要離開山水華門一段日子,也正常,他這種怎麼看都像手掌騰挪間便翻雲覆雨的人物沒理由蟄伏在這小地方,整天陪著陳二狗聊狗談風水侃人生。連陳二狗都覺著離譜,坐進轎車前。魏端公如此神秘兮兮對陳二狗拋出了魚餌,他相信陳二狗肯定會上鉤。

    魏端公給了陳二狗別墅的鑰匙,跟原本就替他養狗的兩個家伙一起工作,但半點沒提工資地事情,這讓陳二狗有點小小的失望,錢這東西,多多益善,魏端公不說,陳二狗當然不可能白癡地索要。但魏端公給他制造了了這個機會,陳二狗還是很打心眼感激。能踏進這棟奢華別墅的大門。是個很不錯的開端,好地開頭是成功的一半。陳二狗不會浪費每一顆他碗里地飯粒,更不會浪費任何一個到手的大機會。****

    讓王虎剩去市區幫他買了一大疊養狗的專業書籍,陳二狗開始通宵達旦地狂啃,把世界上有名一點的犬種都研究了一個透,別墅內住著的兩個養狗專業人士一個叫王宏斌,一個叫鄭少華,因為陳二狗沒搶他們地飯碗,對陳二狗還算客氣,加上這年輕人似乎跟魏爺關系不淺,他們的客氣中便難免帶了幾分忌憚,再說陳二狗拿到了鑰匙進了別墅經常干完了自己地事情後就幫他們干活,不求回報,一見面就彎腰遞煙一口一個王哥鄭哥,還主動把外賣包下,偶爾魏端公打電話來詢問進度,陳二狗還不忘見縫插針替他們說上幾句好話,兩人心里那叫一個舒坦,何況這年輕後輩特懂事,謙虛,他們誇誇其談自吹自擂的時候一定很配合地加以肯定和欣賞,關鍵是他們覺得這年輕人笑得不虛偽,做事做人都實誠,肯吃虧,于是他們沒過一個星期就願意把一些養狗的訣竅傳授給陳二狗,畢竟大家是在干一個沒有競爭的活,你養你的阿拉斯加,我養我的陝西細犬,涇渭分明,主子出手也闊綽,王鄭兩個人不知不覺就依賴上陳二狗的無所不為無所不做,買煙買酒送外賣,還有聽他們牢騷講黃段子陪他們玩點牌九骰子,輸錢的當然大多是二狗,每次數額都不大,輸也就七八十的樣子,但蚊子再小也是塊肉,而且王鄭兩個還能時不時去陳二狗窩里蹭幾頓飯,讓王虎剩大將軍聊點風水相術,或者求王解放聊些床上的風流韻事,那日子,倍兒有滋味。

    把王鄭兩個伺候舒服了,陳二狗也就可以安心養狗了,順便從他們嘴里撈出點魏端公地底細,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地愛,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地付出,陳二狗那麼斤斤計較蠅頭小利的刁民,付出這麼多,自然要求回報,只是他的回報沒讓王鄭看明白,那兩個人是一個月能拿五千塊佔點小便宜就可以安安心心一星期嫖娼一次一個月必去聲色場所大肆一次揮霍一次的人物,陳二狗不敢說他們沒有鴻鵠之志或者不求上進,人心隔肚皮,也許誰都有不可告人的故事,陳二狗忙著往上爬,沒工夫憤世嫉俗或者冷嘲熱諷,他不能不忙,在王虎剩看來純粹就是自己找抽找罪,在魏端公別墅看到了大魚缸內的紅龍,就又埋頭研究這種魚類的習性和喂養,別墅里油煙機壞了,熱水器不中用了,窗簾斷了,他都要小心翼翼摸索,一定要琢磨出一個原理,為此陳二狗桌子上的書越來越厚,越來越雜,王解放對此一直很不理解,刨墳盜墓或者勾搭有婦之夫哪怕入不了下九流,是下三濫的勾當,做起來也大快人心。哪怕是惡名昭彰,也比做些打雜修理工地蠅營狗苟來得舒暢太多,他個人感覺二狗完全可以跟著小爺做點大事情,指不定兩三年就能一鳴驚人,何必在這里受鳥氣,不過這話王解放不敢跟王虎剩說,怕挨揍,只能爛在肚子里。\

    魏端公有四個女兒,其中一個二十三歲,一個剛到十四歲沒幾天。她們會趁魏端公不在山水華門的空隙去別墅玩樂,喊上死黨閨蜜,三五成群,年紀不大但大多數都有車。架勢很大,讓陳二狗一個小保安很羨慕。這群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孩子,真他娘的一個個活在了蜜糖罐子里。

    剛到十四歲的女孩叫魏冬蟲,她姐叫魏夏草,冬蟲夏草,一想到這個陳二狗就忍不住想笑。心說魏端公這大人物還真是對女孩不待見,取名字都這麼懶。魏冬蟲每次見到陪狗玩的陳二狗都莫名其妙大發雷霆。一有機會就拿陳二狗出氣,不是取笑嘲弄,就是尖酸挖苦,還會制造帶點人身攻擊的惡作劇,有些時候讓那些差不多年齡的同黨都覺得玩過了頭,陳二狗惱火歸惱火,但面子上一次都沒讓那小閻王過不去,這畢竟是她老爹的地盤,而且她之所以不放過他,可能很大部分上是把對她爹的怒氣轉移發洩到陳二狗頭上。陳二狗很冤枉。但沒辦法,誰讓他是魏端公手下最軟地一顆柿子。魏冬蟲再囂張跋扈也不敢在郭割虜頭上動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陳二狗每次都會擠出一張笑臉,燦爛到讓魏冬蟲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最後不得不善罷甘休,但往往是收斂了兩三個星期,她千金小姐的刁蠻脾氣就會復發,然後又帶著一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紈褲到山水華門吃喝玩樂外加折騰陳二狗,估計偶爾見到過魏冬蟲幾次的張三千連殺了她地心都有了。*****

    魏夏草稍微好點,偶爾在別墅開聚會,對陳二狗都不聞不問,瑣碎雜事干好了不誇獎不感謝,辦砸了出洋相了也不痛罵不白眼,總體來說就是她從沒拿正眼瞧過這位給她老子養狗的年輕人。

    本來魏冬蟲手法算不得高明地人身攻擊,和魏夏草沒太大實質的不屑一顧都打擊不到陳二狗半分,但當這兩個極端不對眼的富家公主一踫頭,世界大戰就一觸即發,差點沒把夾在其中的陳二狗炸得外焦里嫩,這一天是魏冬蟲生日,于是拉了一大幫子十五六歲的小兔崽子來山水華門瘋玩,恰巧魏夏草要辦一個主題是巫婆和魔法師地假面舞會,兩大幫子人將近三十輛車差點沒把別墅擠塌,魏冬蟲不肯走,魏夏草也不願意讓步,兩伙人一個樓上一個樓下,王鄭兩個王八蛋早溜出去嫖妓了,剩下陳二狗一個上下樓忙碌跑腿,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兩個圈子都融入不進去,都不招人待見,卻偏偏走不開,就這麼煎熬著。

    唯一讓陳二狗欣慰的就是這兩個大小姐帶來地女伴中不乏美女,魏冬蟲帶來的都是妖艷的小蘿莉和清純的小公主,據說是南大高材生的魏夏草帶來的都是知性的半熟女,加上這個舞會主題對陳二狗來說很詭異,巫婆?看著一個個衣著暴露春光在乍洩和含蓄之間欲拒還迎的年輕女人,臉上目不斜視的道貌岸然,其實偷偷咽著口水,滿腦子淫穢念頭,有了性愛經驗的爺們就是如此,再想剎住車做個單純男孩就難了,說實話真論臉蛋,還真是魏冬蟲那個無法無天地小瘋婆娘最俊俏,沒辦法,誰讓她有個傳聞當年是南京第一美人地娘,只是她的狂野不羈氣質破壞殆盡了她原本可以讓小男孩驚為天人地容貌,這一點魏夏草就聰明成熟很多,她不算漂亮,但很有大家閨秀的氣度風範,一笑一顰都含蓄卻不拘謹,不愧是跟著母親在政府大院燻陶長大的妞,是當之無愧的舞會兩個焦點之一,

    還有個焦點是個青年,臉蛋,氣質,身材都沒得挑剔,總之就是帥到足夠讓花癡們尖叫,然後一個個恨不得立刻搬出一張床以身相許,這男人要私奔她就私奔要孩子她就立即折騰出一個孩子,他一身質地昂貴的席地白袍,繡有陳二狗不明就里的古怪圖案,果然和巫婆們很般配,他無疑是最出彩的一名“魔法師”。說實話陳二狗很羨慕也很嫉妒這種男人,家里有錢有勢有背景也就算了,偏偏長得還很讓男同胞們洩氣,更加可惡的是看得出來他不膚淺,即使是個二世祖三世祖,也是個有內涵的公子哥,陳二狗半蹲在樓梯上一邊感慨一邊郁悶,心想幸虧小夭不是張兮兮那種見到帥哥就恨不得脫光他衣服審美的個性。

    一想到張兮兮,陳二狗也有些唏噓,他也不懂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她看起來輕浮空洞,沒有底蘊,而且勢利虛榮,可說心里話陳二狗雖然談不上有好感,但起碼並不討厭她,因為相處稍稍多了點,確定她哪怕是個花癡,也不是招人厭的那種。

    “狗奴才,死哪里去了?!”

    就在陳二狗偷偷流著哈喇欣賞環肥燕瘦多姿風情的時候,一個尖酸聲音貫穿一樓和二樓,魏冬蟲站在二樓樓梯口,叉著腰俯瞰蹲在樓梯中央的陳二狗,一臉讓旁觀者冷到骨子里的怒氣,女人本就是條陰柔的蛇,咬人一口,就更冷了,陳二狗對狗奴才這個魏冬蟲強塞給自己的綽號也沒轍,在樓下一群男女的玩味眼神中拍拍屁股起身上樓替魏冬蟲辦事,想要趁早賣個乖息事寧人,魏夏草瞥了一眼後就懶得再理會,她第一次見到這個沒骨氣的男人就沒興趣,她崇拜她老子魏端公那種男人,不喜歡一個一見到她就後背傴僂陪著笑臉的家伙,所以她寧肯對司機郭割虜生出一點敬意,也不願意給陳二狗半點好臉色,就在她準備轉頭陪一圈閨中密友聊八卦的時候,聽到一陣倒抽氣的噓聲,抬頭一看,原來是氣頭上的冬蟲笑容陰森地把一杯果汁潑向了陳二狗,倒了他一臉,然後那男人竟然也不跳腳大怒,只是抹了把臉,依舊微微弓著身子上樓去做些沒出息的事情,魏夏草冷笑道︰“還真是個狗奴才,一輩子奴顏婢膝的賤命。”

    門口一個剛踏進別墅的人撞見了這一幕,很快轉身離開,若有所思。



第16章 你給我上



    被當著二三十號人物的面潑了一臉果汁。陳二狗又不是神仙。雖然打太極也有一段時間。但終究還是沒練出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定力。一股怒火在肚里翻湧。只不過他沒有一個巴掌甩在魏冬蟲臉上然後跟魏端公絕交的魄力。

    退一步如果不能海闊天空。那就多退幾步;忍一時如果不能風平浪靜。那就再忍幾分。這是小時候瘋癲老頭很讓陳二狗看不起的幾個空泛大道理之一。放在當下。對陳二狗來說卻是越咀嚼越一語中的的至理名言。

    魏冬蟲屬于那類誰跟她橫她越蠻不講理的刺頭。一見陳二狗忍氣吞聲。也不好意思繼續發作。指手畫腳著這個很好使喚的狗奴才東跑西跑。讓她感受到了一種類似指點江山的快感。她早就不滿足對同齡異性頤指氣使。覺的那她沒挑戰性。讓他們臣服在石榴裙下也沒半點成就感。陳二狗不一樣。二十四五歲對她來說就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所以她喜歡不遺余力的蹂躪戲弄這個只有在年齡上佔優勢、其余所有方面都佔劣勢的下人。她櫻桃小嘴砸吧砸吧著一瓶偷偷從酒窖里拿來的紅酒。看著陳二狗一頭汗水的端茶送水。喝著魏端公特的從瑪歌莊園淘來的上好年份葡萄酒。小眼楮笑眯成月牙兒。端著酒杯靠在二樓露台欄桿上。把終于能喘口氣歇息一下的陳二狗召喚到身邊。不好懷好意問道︰“口渴不渴?”

    14歲的孩子能發育成魏冬蟲那妖嬈身段。如果不是漂亮皮囊下窩藏著一肚子蛇蠍心腸。陳二狗還真會對她有點非分之想。小心翼翼來到她跟前。保持一定距離。搖了搖頭。陳二狗跟她以及她那幫死黨有太大的代溝。幾乎沒有一點共同語言。所以陳二狗很快就死了搭上這條線的心思。跟這群小皇帝小公主相處。宗旨就是不說話只干活。

    魏冬蟲絲毫沒打算放過陳二狗。擺了個很能撩撥男人的誘人姿勢。端著一玻璃杯鮮艷如血的酒業。搭配那張早熟的精致桃花臉蛋。竟有幾分慵懶的性感。1歲的少女沒點資本斷然修煉不出這功力。牙齒輕咬著嘴唇。脈脈含情。謀殺了周圍一大群少男的眼球。望向陳二狗。貌似很人畜無害的微笑道︰“你覺的我比魏夏草那個巫婆漂亮嗎?”

    陳二狗謹慎點頭。

    魏冬蟲審視了陳二狗神色一遍。沒瞧出破綻漏洞。立即收斂媚態。露出驕橫本質。道︰“算你識相。可以滾了。要是再讓我看到敢多看一眼樓下的蕩婦。我挖了你的眼楮喂狗。”陳二狗心里嘆息一聲。轉身便走。女人啊。果然是一有男人就有戰爭的生物。在張家寨也是如此。村花也好。寡婦也罷。甚至連能看上張傻蛋的翠花都會為了一點男人的目光使勁爭風吃醋。把一個屁大的村子斗的烏煙瘴氣。

    興許是覺的一樓的化裝舞會讓魏冬蟲不舒心了。她拉著手下嘍和死黨們浩浩蕩蕩走出了別墅。然後陳二狗就你能正在光明的蹲坐在樓梯上欣賞美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除了偶爾幾朵純粹用來陪襯的綠草。魏夏草或者她異性朋友帶來的女伴都很標致水靈。如果不是近距離體會過曹蒹葭的談吐氣度。沒有跟張兮兮斗過嘴。沒有和小梅這種北京少爺喝過酒抽過煙。沒有跟上海紈褲趙鯤鵬玩過命。那陳二狗一定會對一樓那一伙身世都不差的青年俊彥心懷敬畏。自慚形穢就不說了。那是肯定的。甚至連**都不敢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人比人。是能氣死人的。

    陳二狗安靜的一個人喝著一瓶礦泉水。肩膀上扛著一條用來擦汗的白毛巾。還穿著一身保安制服。遠遠望著那個圈子的燈紅酒綠歌舞升平。因為沒踏足其中。所以陳二狗的不倫不類不算太礙眼。也談不上格格不入。因為他是個一眼就會讓魏夏草他們忍不住主動遺忘的角色。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驚艷的才華。沒有跋扈的個性。拿什麼來擠進他們的世界?陳二狗緊繃著一張臉。沒有了面對魏冬蟲的偽善笑容。略微顯的有些松弛。但沒有半點倦怠。那張臉。倔強的像蘆葦蕩里的一棵蘆葦。被風吹的搖搖晃晃。可就是不倒。這樣的臉龐。胖子劉慶福身邊的雁子瞧出了兩三分味道。單純的小夭憑直覺感受到了六七分。曹蒹葭是徹底看透了個十分。但到了南京到了山水華門。陳二狗似乎就只能水土不服的成了魏冬蟲嘴里的狗奴才。

    狗奴才。

    一些個愣頭青一聽到這屈辱稱呼。肯定早就怒發沖冠了吧。陳二狗笑了笑。微澀。拿起毛巾擦了把汗。實在無聊便哼起了一首剛學會的歌。《你的樣子》。聽說是一個叫羅大佑的老男人寫的。陳二狗挺喜歡。酒喝過了。風頭出過了。該親熱的也都親熱過了。化妝舞會接近尾聲。因為時間還早。晚上他們還要一起去酒吧廝混。有些人就去房間換上了正常服飾。陳二狗也識趣的離開別墅。經過球場的時候看到魏冬蟲那伙女孩正在打網球。幾個身高馬大的男孩則打籃球。別看只有十五六七歲的樣子。塊頭個子都很足。一個一米八幾。還有兩個將近一米八。估計是校隊的選手。動作花哨。能扣籃絕對不上籃。能三分線外後仰投籃絕對不投兩分。讓周圍女孩看的眼花繚亂。陳二狗就蹲在遠處抽煙。看著他們盡情表演。等陳二狗抽完兩根煙就要離開的時候。魏夏草一幫子不怎麼也逛到了這里。一直老實打網球的魏冬蟲眼珠子一轉。露出個陰謀笑容。跑到姐姐身邊。一臉無邪微笑道︰“魏夏草。要不來場三對三?你們輸了。以後我在別墅你們就滾蛋。要是我這邊輸了。你在別墅我一定不進那個門。如何。敢不敢?”

    “無聊。”

    魏夏草冷笑道。隨意瞥了眼球場上那幾個還是初中生的大個子男孩。滿是鄙夷。

    “那我就當你直接認輸了。”魏冬蟲轉身就走。也很干脆利落。還不忘落井下石。“帶著一群草包還想跟我搶的盤。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長什麼德性。”

    “玩玩就是了。”

    看到魏夏草一臉怒容。那位從幼兒園一直帥到大學、如今還是每年收情書禮物收到手軟的英俊青年出來圓場。他果然是這群人中的核心人物。也不給魏夏草拒絕的機會。直接喊出三個人的名字讓他們上場。魏夏草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道︰“你讓三個大學生去跟三個初中生打籃球。說出去也不怕有損你形象。”

    “娛樂而已。”青年眨了眨眼楮道。

    只不過場面局勢有點出乎青年和魏夏草的意料。他們這一邊上場的三個人竟然被全線壓制。魏夏草愈發尷尬。她不看魏冬蟲都知道那臭屁孩肯定一臉趾高氣昂。事實上魏冬蟲臉上沒有太多的的意飛揚。這一切不過是她預料之中的事情。那三頭被她暗的里取了個三匹大種馬綽號的男生是校隊里的骨干。其中兩個還是被省隊看上的好苗子。贏大學生沒什麼了不起的。大種馬。之所以這麼取。是因為魏冬蟲最喜歡看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由此可見陳二狗的狗奴才似乎也不算最難聽。

    陳二狗抽第三根煙。偷著樂。魏夏草那邊這次面子丟大了。

    關鍵時刻。就的有人挺身而出。也只有這種時候最能彰顯風範。那個帥到讓女人發春男人憤怒的帥哥脫掉外套。朝身旁一個虎背熊腰的同伙笑道︰“彬彥。我們也上去耍耍。總不能既被人罵作草包又讓夏草下不了台。欺負孩子就欺負孩子吧。”

    高手一出手。氣勢一下子就顛倒過來。局面徹底改觀。陳二狗真沒想到這青年不但適合做花瓶做高檔次小白臉。打球也很猛。球風飄逸。三分球奇準。投籃姿勢幾近完美。這種人一到球場上天生就是讓女人瘋狂的種。陳二狗甚至能想象比賽中女人們集體陷入癲狂的火爆畫面。狠狠抽著煙。看到他又投進一個畫出美妙弧線的三分球。陳二狗酸溜溜咕噥道︰“操。這種人活著就是不停制造慘案。像顆太陽發光法熱也不嫌累。就不怕向日葵們把脖子都扭斷了。”

    給魏冬蟲雪上加霜的是她那方一個家伙因為搶球太盡職。跟對面那個後來上場的大猩猩撞到了一起。鼻血不止。一瘸一瘸。根本沒法子再上場了。可是魏冬蟲哪里能再拿出這樣的球手。剩下的都是斯文眼鏡兄。要麼個頭不行。一兩個個頭夠了。可都是瘦竹竿。一上去根本經不起那只大猩猩輕輕一撞就飛出去老遠。上上下下。魏冬蟲調兵遣將了三四次。結果比分越拉越大。傷員也越來越多。一看到遠處魏夏草老神在在的陰險表情。魏冬蟲就火冒三丈。余光突然瞥到蹲角落頭抽煙的陳二狗。怒氣更甚。竟然敢悠悠閑閑看好戲。魏冬蟲一叉腰。指著陳二狗就吼道︰“狗奴才。換人。你給我上!”

    你給我上?

    好有歧義好雙關啊。一說出這話。別說陳二狗懵了。魏冬蟲也很不的鑽到的洞里去。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解釋就是掩飾。那不是她的風格。縴細手指朝陳二狗勾了勾。很有破罐子破摔嫌疑的哼哼道︰“你要是幫我贏了。本小姐就把初吻給你!”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13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8:14 PM 編輯

正文 第017章 鬧劇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話是沒錯,但陳二狗其實並不願意上去接下燙手的山芋,輸了,少不了被沒道理可講的魏冬蟲大肆遷怒,以後的日子更是吃不了兜著走,即使僥幸贏了,魏冬蟲還真能把她嬌貴的嘴巴貼到他臉上?

    陳二狗之所以上場,是因為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南麓一處獨棟別墅內每天很早起床閱覽書籍的安靜女孩,她對於陳二狗來說是山水華門裡最大的謎題,像一朵開在池塘最角落的白色蓮花,不染一絲一毫塵埃,陳二狗是從雞糞狗屎遍地的小村子走出來的人,一見到這類干干淨淨白白嫩嫩的女人,就忍不住想要接近,塗抹上一點色彩才肯罷休,所以他硬著頭皮眾目睽睽下跑上球場,跟是個女人差不多都忍不住欣賞幾眼的英俊青年以及黑瞎子一般魁梧的大塊頭站到了對立面,但他的上場似乎並不能帶來局面上的顛覆,兩個傲慢的年輕隊友根本就把他當作空氣,尷尬的陳二狗只能不停無球跑動,像一只上跳下竄的小醜,本來就抱著死馬當活馬醫念頭的魏冬蟲一看到陳二狗跑得比誰都勤快但徒勞無功的掰命模樣,想笑卻笑不出來,她歪著腦袋琢磨著這家伙腦子是不是有毛病,明擺著上去也是丟人,跑得再賣力有什麼用,還不如守株待兔來得聰明和省力,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看戲,他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就在魏冬蟲覺得大勢已去的時候,場上那個付出了十分努力汗水的傻瓜終於拿到手一分回報,一個撿漏的籃板球,然後一連串還算馬虎地運球。\不進反退,三分線外。干脆利落地起跳投籃,嗖,命中。

    狗屎運。

    魏冬蟲嘀咕了一聲。

    陳二狗抹了把汗,呼出一口氣,瞥了眼兩個本該站在同一陣營的隊友。嘴角扯起一個不易察覺地陰冷弧度,團隊精神?陳二狗從小到大除了獵殺富貴。還真沒靠過誰來贏得自己想要的玩意,他的人生信條中只有對待敵人的火上澆油和不乞求憐憫的獨來獨往。迅速撿起球跑回去發球,卻沒有傳給別人,陳二狗自傳自要,在一群人地措手不及中再次三分線出手。===第二個三分,撿球。發球,跑動投籃,第三次得分,在兩個隊友的咒罵中對手終於回過神,重點防守陳二狗,陳二狗幾乎是蠻橫地過了防守隊員,一個姿勢不太優美卻很實用地上籃,再次得分,等他第五次拿球,那頭四肢異常發達地大猩猩凶神惡煞地張開雙臂。面對面盯防陳二狗。結果背靠背合理衝撞中大猩猩竟然被陳二狗靠倒,很難想像一頭一百八十來斤的狗熊怎麼會被身材並不壯碩的陳二狗壓倒性優勢擠翻。一個前期沒少對陳二狗出黑拳黑腳的家伙想要再次犯規,然後被陳二狗一肘子看似不經意間打中側臉,蹲在地上咿咿呀呀個不停,陳二狗被干擾的情況下籃球砸中籃框,沒進,和帥哥以及大猩猩同時爭搶籃板,匪夷所思地是陳二狗竟然強行拿下了這顆球,轟然落地,眾人再看這個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竟然有了種無比高大地荒謬錯覺,把兩幫子原本陷入花癡境地的女人一個個都拉回現實。

    “傳球,操你媽!”

    一個半天沒拿到球的家伙非但沒因為陳二狗連續得分而興奮,反而惱怒這小人物搶奪了原本屬於他的風頭。\然後,陳二狗真的傳球了,只不過那顆籃球結結實實砸在了那家伙的臉上,鼻血一下子就噴湧出來,另一個家伙火了,跑向陳二狗就狠狠踹出一腳,陳二狗就跟他對上了一腳,結果陳二狗紋絲不動,先出手的家伙躺在地上抱著腿哭爹喊娘,讓一些個原本把他當作白馬王子的小美眉們大失所望,陳二狗拿起滾落到一邊的球,再沒有人敢攔他,三步上籃,輕松得分,隨後走向罵了句 “操你媽”的家伙身前,那人一鼻子鮮血正仰著頭止血,看到陳二狗立即就跑,畢竟一個跟陳二狗橫地家伙已經倒在地上一副撕心裂肺地狼狽模樣,他沒跑幾步就被追著跑的陳二狗一腳踢中屁股,因為力道太大,他直接撲出去,跌了個狗吃屎,價格不菲地褲子膝蓋處磨出兩個洞,手腕更是和鼻子差不多的處境,於是不光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傻了,場上場外所有人都呆滯了,只有魏冬蟲沒心沒肺地搖旗吶喊嚷道:gogo,投籃得分,哦

    陳二狗最後以一個三分球結束了這場很莫名其妙的鬧劇。

    “勝利屬於偉大的魏冬蟲女皇陛下!哦啦啦魏冬蟲才不管那兩匹種馬的死活,跑到陳二狗跟前,從錢包中抽出一疊錢,大概十來張百元大鈔的樣子,很豪爽地遞給陳二狗,道:“這就是你的報酬了。”

    陳二狗瞥了她一眼,然後迅速擠出一張燦爛笑臉,毫不猶豫收下錢,拍拍屁股走人。

    那朵白蓮花一樣的安詳女孩微微張大嘴巴,望著陳二狗離去的背影,似乎該出風頭的人躺在地上了,該被嘲笑的人卻摘取了勝利的果實,沒人能猜中過程,也沒人猜中結局,她看了看陳二狗,又望了望用一千來塊錢打發掉陳二狗的魏冬蟲,哭笑不得,兩個都是怪胎,果然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魏冬蟲那顆被精明漂亮的花瓶母親、和權柄滔天的強勢父親熏陶了14年的腦子有一點想不通,想不通這個一副奴才模樣的農民工為什麼肯在她面前忍氣吞聲,想不通他為什麼敢對場上那些肯定比他有錢一百倍的家伙下狠手,她也想不通他接過那一疊錢的時候為什麼會露出那樣一個讓她不舒服的眼神,但她最想不明白的還是他到底是狗奴才還是扮豬吃老虎的惡人。

    其實答案並不復雜,那個痛痛快快收下錢的男人只是個心疼尊敬他娘到骨子裡的小刁民,能打點架,干倒三四個繡花枕頭不在話下,不會把大男子主義放到嘴上,也不會在身上貼張自尊的標簽給外人看,他的確卑躬屈膝著,但他彎曲的對像不是魏冬蟲,是她老子魏端公而已,即使如此,那個被她口口聲聲稱作狗奴才的土老帽心底也不會真為了她老爹賣命,也許偶爾有一天等他可以跟魏端公平等對話了,也就是她跟魏夏草有麻煩的時候了。

    魏夏草覺得一陣泛寒,她覺得有必要讓父親開除這個城府恐怖的年輕男人。她不是魏冬蟲,她是政府大院走出來的女人,見識過太多小人物權勢喧赫後的可怕嘴臉,那種噴薄而出的怨念,和睚眥必報的狹窄胸襟,是能把很多人拖下地獄的。

    也許這個男人沒辦法走那麼遠爬那麼高,但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生性謹慎的魏夏草還是決定把這個家伙不露痕跡地“請”出魏家別墅。

    陳二狗也許喝過一次紅酒都要回味好幾天,摸過一部手機都要興奮半天,但打過一場架,極少能讓他覺得有必要反復咀嚼,趙鯤鵬都敢捅,幾個父母注定比魏端公差一截的初中生,打了就打了,就算有後遺症,陳二狗相信也不至於束手待斃,他還是一絲不苟按部就班地生活,生活作息精准,一有時間就訓練那三條魏端公砸下不少銀子的名犬,也許是球場上那一場架打出了氣勢,讓魏冬蟲覺得陳二狗即使是個狗奴才,也是帶出去會很拉風的狗奴才,三天兩頭就往山水華門跑,一來二去就鬼迷心竅地也愛上了養狗,她的最大夢想不是帶著一群名狗進山狩獵享受滿載而歸的樂趣,而是養他個四五條阿拉斯加雪橇犬,到了冬天下雪了,就讓陳二狗做個雪橇讓那些狗拽著跑,她覺得那樣比開著蘭博基尼或者法拉利跑車還要拉風,那才是真的酷真的拽,陳二狗對此不置可否,富人家的孩子,做的夢奢侈一點不可理喻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再則魏冬蟲的這個想法雖然癲狂了點,但好歹比一般富家女買一大櫃子名牌鞋子首飾來得可愛不少,陳二狗心裡也沒嘲笑的意思。

    “狗奴才,你真會做雪橇?”魏冬蟲繼續翹課來山水華門看陳二狗訓狗,坐在別墅院子裡的椅子上托著腮幫,語氣裡滿是懷疑。

    “我是個地道東北人,雪地裡摸爬滾打了二十來年,會做雪橇不稀奇,不過話說在前頭,我會做是一回事情,做得好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陳二狗事先聲明,他知道給人希望後再讓人失望甚至要比起初就不給人希望來得折磨人心,對陳二狗來說寧可不存僥幸心理的決絕,也不要模稜兩可,否則最後遭人怨恨,只能算作自己造孽。

    “狗奴才,你從東北跑南京來干什麼,是強暴婦女了還是殺人放火了?”魏冬蟲一本正經問道。

    習慣了魏冬蟲天馬行空思維的陳二狗蹲在地上,任由黑豺撕咬一條陝西細犬,望著兩狗相鬥,掏出一根煙平靜道:“找個識字的媳婦,生個不愁吃穿的孩子,就夠了。”




第18章蟾蜍

    “帶上點稻谷草點燃燻黑,我們那邊叫做收黑,為了給套子去味,山里的畜生大多鼻子靈敏,狡猾的狠,一聞到不對勁就不進你的套子。”陳二狗輕聲道,現在的魏冬蟲除了喜歡養狗,還癡迷上了打獵,今天就糾纏著陳二狗跑樹林里去給她逮鳥抓蛇,她一身公主裙被扎得七零八落,對金錢沒有概念的魏冬蟲不心疼,陳二狗一個旁觀者倒是滿腹心疼,手里拿著一張自制彈弓,換上一雙解放鞋,進了樹林折了一根有樹杈的樹枝,在前頭開路,順便說些山里狩獵的事情給魏冬蟲聽,“如果是老一輩的獵戶,進山前都不會忘記過陰,也叫開山,就是嘴里念叨一些神神道道的詞語,在我們老家,如果有人在山頭壓了碼,後面的人沒有過陰,那座山就會很邪門,十去九空是定局。”

    “沒文化的人都迷信這一套。”魏冬蟲不屑一顧道,只不過雖然嘴上習慣了對陳二狗的鞭撻嘲諷,心底還是有點小嘀咕,再看這小山林也透著一股玄乎,魏端公研究風水堪輿將近三十年,耳濡目染下,魏冬蟲難免也有些敬鬼神。

    “那我跟你說個事,小時候我爺爺帶著富貴去山里采藥,見著一頭被套子逮住的母梅花鹿,當時它正懷著犢子,我爺爺心一軟就放了它,那跟壓碼是另外一回事,就放生,之後一次我爺爺進山就又見到了它,它好想要帶路一樣領著我爺爺走了一個多鐘頭,那一次我爺爺挖到了兩株六品葉的長白山大野參,兩棵野參離得不遠,要是放到今天,那兩棵參能賣天價了。”陳二狗感慨道。

    “真的假的?”魏冬蟲將信將疑道,林子里陰森森,她不得不緊緊跟在陳二狗身後。

    “信不信由你。很多畜生都很靈,你不是山里人,可以無所謂。三天兩頭進山下水的我們要是小瞧了他們,會吃大虧的。”陳二狗拿著樹杈開路,他沒指望能在這種小林子抓到瞧得上眼的獵物,撐死了就是張三千抓到的那種蛇,一路上無非是些長相丑陋的蜥蜴和一些塞牙縫都不夠的雀類,幸虧陳二狗事先讓魏冬蟲塗抹了花露水。否則等走出林子一定已經被野蚊子吸足了個飽,到時候倒霉地還是陳二狗。

    “蟾蜍!大蟾蜍!”

    最怕看恐怖片的魏冬蟲像是見到了妖魔鬼怪一樣尖叫不止,小臉蛋蒼白到沒半點血色,手指著陳二狗剛跨過的一個地方,那里蹲著一只成年男人巴掌大小的碩大蟾蜍,臃腫到只能爬行,陳二狗對這種東西沒惡感,相反瘋癲老頭還說那是財富的隱喻,打不得。見著了能拜就拜,不肯拜也別打擾它們,他哪里知道魏冬蟲的黑名單上蟾蜍是一種排在恐怖片之前地頭號可怕事物。論殺傷力簡直就是魏冬蟲世界里的必殺技,堪稱毫無免疫,要是那只蟾蜍蹲著不動也就罷了,它還緩慢爬向魏冬蟲,這讓早就嚇得不敢動彈的小妮子尖叫聲越發淒慘悲切,幸好這一帶跟住宅區有些距離,否則指不定就有人以為這里發生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陳二狗起初有些幸災樂禍,他明知道在這種小區的叢林中不可能有大收獲。卻順著她的意思帶她闖了進來,很大程度上就是讓她吃點苦頭,不過猛然間看到魏冬蟲那張交織著恐懼和無助的稚嫩臉龐,這讓他沒來由想起一張曾經就是用這種畫面打敗自己的容顏,陳二狗不得不收拾起玩笑戲謔的心態,再次跨過那只背上斑斑點點地大蟾蜍,二話不說蹲下身背起嚇呆了的小女孩,幾個跨步就趟過了那塊恐怕給魏冬蟲留下不小陰影的區域,那是一具僵硬地嬌小身軀。陳二狗腦海中滿是一張前四五年還像孤墳野鬼縈繞揮之不去的模糊臉孔,根本就沒有對魏冬蟲有邪念,走出去很遠,把她放下後,似乎這位魏端公最跋扈的女兒在思想斗爭如何處置陳二狗的越軌舉止,別指望魏冬蟲會知恩圖報,不給她醞釀罪惡念頭的機會,陳二狗弓起身子俯身豎起耳朵,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眼楮死死盯著前方。道︰“怕不怕蛇?”“不怕。”魏冬蟲小臉陰晴不定,顯然還沒有放棄要把陳二狗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念頭。在她那個陳二狗永遠搞不懂的奇怪世界里,幫她解了困局是一回事情,揩油是另外一回事,前者可以用錢打發了事,後者卻應該被千刀萬剮凌遲處事,她不動聲色等待陳二狗能怎麼逃過這一劫,要是不能做出點讓她大出意外的成績,魏冬蟲出了樹林非把他碎屍萬段,最不濟也要讓王鄭兩條狗腿子把陳二狗亂棍打死。

    進了樹林一直懶洋洋地陳二狗猛然間跑動起來,手中頂端剛好構成叉子的樹杈閃電**布滿土地,魏冬蟲沒弄明白這個吃錯藥的家伙在搞什麼,抓蛇?有這個抓法?然後她就看到一個大爺們在樹林中亂串,左沖右突,橫沖直撞,魏冬蟲瞪大了很水靈很漂亮的眸子,像是看到了最滑稽的一幕,陳二狗如一頭野豬狂奔,偶爾還會來一個餓虎撲羊,終于,撲倒在地的陳二狗手一抖,剛想要鑽入石縫的灰褐色小蛇被他甩到空中,然後一把抓住,恰好掐住舌頭,小蛇盤繞在他手腕上,卻掙脫不開,陳二狗回到魏冬蟲身旁,似乎抓一條小蛇就如此大費周章面子上也有點過不去,揚起那根樹杈,道︰“叉子大了點,插中了都讓它溜走,我又不想打死,就花了點時間否則就算w我們東北的野雞脖子蛇都能被樹杈插中腦袋。”

    “有毒嗎?”魏冬蟲膽戰心驚問道,瞅著一條滑膩小蛇在陳二狗手腕游走,再看一臉輕描淡寫的家伙,陳二狗地狗奴才形象立即升華為天字號狗奴才的地步,起碼她那個90後圈子最牛叉的異性也無非是籃球打好點,或者拿了模擬考市第一名或者奧數銀牌之類的,還真沒赤手抓蛇的猛人。

    “沒毒。”陳二狗咧開嘴,潔白整齊的牙齒,亮燦燦。

    “能養活嗎?”魏冬蟲伸出縴細手指小心翼翼觸踫了一下小蛇。

    “好養活。”陳二狗點頭道。這種小型無毒蛇。就算被咬上一口也沒大礙。他一手老繭。足以抵擋大多數疼痛。也許魏冬蟲眼中他這麼野豬一樣在叢林瞎拱是件很不知死活地事情。但對于從小就習慣了赤腳上山地陳二狗。小菜一碟。

    “那給我耍耍。”魏冬蟲不由分說從陳二狗手里奪走小蛇。照葫蘆畫瓢地掐住小蛇頸部。還朝它做了個鬼臉。陳二狗也不怕小畜生能興風作浪。等他們走出樹林。陳二狗一回頭。卻看到令他有些唏噓地情景。興許是玩過了頭。小蛇一口咬中了魏冬蟲食指。而一根筋愛鑽牛角尖地她似乎聽說它無毒後也不肯松開讓它逃走。然後一人一蛇就一直僵持。直到走出樹林被陳二狗看到。陳二狗走過去彎曲中指。一彈。彈中小蛇七寸。小畜生立即癱軟松口。魏冬蟲雖然臉色沒了紅潤。卻沒有半點泫然欲泣地神色。倔強地抓著小蛇。柔美白嫩食指上觸目驚心地牙印並沒有讓她產生踩死它地念頭。雖然這種程度地咬傷對他來說可以忽略不計。但考慮到魏冬蟲只是個也許是第一次觸踫蛇類地富家千金。說了句“等我兩分鐘”後鑽進樹林。不久就跑出來。手里揣了把植物。摘下幾片葉子讓嘴里一通咀嚼。吐出來後讓魏冬蟲伸出手指。塗抹到傷口。白皙地手指和綠到發情地草藥。構成一幅很山野氣息地圖畫。

    陳二狗趁上藥地空當。瞥了眼魏冬蟲。裙子被扎破好幾處不說。手腕和小腿早已經布滿勾痕。那是足以帶來讓一個溫室里長大孩子向父母撒嬌哭訴地傷痛。可這個印象中一直很嬌氣貴族地小閻王卻硬是沒叫一聲苦。即使最後甚至被蛇咬了。也是一路沉默走下來。

    陳二狗把魏冬蟲送回別墅地路上。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是一個有關富人和富人後代地問題。進了城。陳二狗也知道有個說法叫富不過三代。所以他腦海中有錢人地孩子都像張兮兮顧炬那幫子少爺小姐那樣整天游手好閑。或者跟去張家寨弓獵地公子哥們一擲千金不把錢當錢。陳二狗看到地。都是花天酒地和驕橫跋扈。他潛意識中一直把曹蒹葭和小梅這樣有腦子有底蘊地二世祖富三代排除在外。似乎他們是有錢子弟地異類。現在細一想。是不是以前看輕看淺了大都市花花世界里地年輕人。

    一想到趙鯤鵬那張桃花人妖臉。陳二狗就有一個大疙瘩。仿佛那就是魏冬蟲那片彩色世界里地大蟾蜍。他灰白色空洞人生中地第二頭斷尾東北虎。

    “喂,狗奴才,你想什麼?”歡天喜地的魏冬蟲逗著那條小蛇,見陳二狗一語不發,不禁好奇。

    陳二狗搖搖頭,他跟她的世界隔著巨大的鴻溝,她不拿正眼瞧他那邊,他用吃奶的勁暫時也跨不過去,兩個人雞同鴨講,能和平共處就是陳二狗最大的願望,不奢望她蹦蹦跳跳踩進他的生活,起初高中生涯一個二狗誤認為會善良單純一生一世的女孩子轉身離開了,後來曹家女人給過他一點渺茫的希望,卻情理之中地讓他徹底失望了,他不想給女人第三次機會,第一次情有可原,第二次勉強當做自作聰明,第三次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再渺小再任人踐踏的小人物,內心也許都有一丁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自尊。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15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08:17 PM 編輯

正文 第19章 陳家大小姐


    王虎剩跟瞎子師傅學來的東西大致應該劃分到江西巒頭派,歸根究底也就五個字,龍穴砂水向,這一派很注重實地考察和踏勘,瞎子師傅看不到東西,這就得有個眼睛好使的徒弟,這才有了王虎剩的際遇,至於那是一樁孽緣還是善緣,外人不得而知,到了張三千這邊,王虎剩最先就是畫了一張中國源自祖宗山昆侖的三大干系龍脈,重點介紹了一條南干系盡於南京的脈絡,密密麻麻勾勒了一整張圖紙,並不比陳二狗給張三千闡述囚徒困境來得簡潔,連陳二狗都替張三千頭疼,後來推崇理氣派的魏端公也不甘寂寞地橫插一腳,讓張三千囫圇吞棗背下了贛南風水老祖宗楊公晚年制作的七十二龍盤,陳二狗對天才這個詞彙有些本能抗拒,但從不否認有些人腦子的確異於常人。

    比如97+16這道很初級的算術題,張三千掌握基本運算法則後就能無師自通地懂得(97+3)+(16-3),這個技巧在教師多次教導後興許大多數人誰都能記住,但張三千的強大在於他甚至不需要帶路人,這就是他的過人之處。再例如二十七個小的正方體構成一個橫3豎3高3的正方體,一根筆直鐵絲最多能穿過幾個正方體?3個?還是5個?

    正確答案是7個。張三千歪著腦袋想了半分鐘,就給出了答案,這需要擁有良好的空間立體思維,這些小端倪細節未必能證明張三千是個天才,但起碼說明他有很好的天賦,讓陳二狗惋惜的是這孩子對理科並不感興趣,這讓他很沮喪。雖然陳二狗教給他一些經濟學原理都能爛熟於心,但他接下來不會自主拓展,而是把興趣轉移到了風水上的望氣嘗水辨土石,再有時間就研究甲骨文和碑帖,那孩子寧願拉一個下午地二胡也不會主動去碰《微觀經濟學》或者《邏輯學》,陳二狗的本意是把張三千培養成一個天文地理三教九流無所不通的全才,可以不精通,但一定要淵博駁雜。因為陳二狗一直很羨慕曹蒹葭或者魏端公那樣的城裡人,每一次看似漫不經心的談吐都令人刮目相看,不得不豎起耳朵不敢錯過一個字,陳二狗於是掰命閱讀,不奢望有他們的境界,只求差距別那麼大,所以有了一次次挑燈夜戰,平時焉癟癟的張勝利只有見到濃妝艷抹也遮不住奶子下垂得厲害事實的路邊發廊妹才會兩眼發紅,陳二狗跟他不一樣,他偶爾也想。也許這就是讓曹蒹葭對他格外青眼相加地一點原因。

    張三千忙著走陳二狗替他規劃的人生軌跡,王虎剩忙著把從瞎子老頭學來的東西硬塞給小徒弟,王解放忙著跟那個被有錢老公養在深閨做一只金絲雀的貴婦干柴烈火,據說她還有意介紹幾個姐妹給他認識。這讓王解放有成為山水華門婦女之友的趨勢,王解放不覺得有何不妥或者受了屈辱,因為只要到了床上他永遠是征服者。至於陳二狗的生活遠沒有王解放那般香艷旖旎,唯一接觸的女性還是個無法無天的未成年少女魏冬蟲,陳二狗沒敢把她當作第二個李唯,畢竟魏冬蟲的家世和臉蛋擺在那裡,再者這妮子嘴裡經常念叨著一個名字,李誇父。****根據王鄭兩個人的說法李誇父是位大有來頭地人物,兩年前來過一次南京,讓叱詫江浙滬三地風雲的魏爺都吃過一次鱉。所以骨子裡充斥叛逆的魏冬蟲就決定以後非他不嫁。陳二狗也想知道這個能讓魏冬蟲滿腹虔誠的猛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奈何王虎剩只對刨墳那個圈子熟悉,王解放也沒能從貴婦嘴裡掏出點有意義地信息,可見李誇父只可能是遠高於她丈夫圈子的大角色。

    陳二狗養著英國靈提、陝西細犬和格力三條狗,在王鄭兩人的從旁指點下,三條狗終於朝著魏端公要求的方向培養出了一股子野性,很大一部分歸功於黑豺,陳二狗一把特地讓王虎剩從山區抓來的兔子放進樹林,黑豺就會帶著另外三條初生牛犢尾隨殺入,當真是雞飛狗跳。因為有黑豺帶隊。陳二狗不擔心野兔逃脫,張三千有事沒事就帶著四條狗巡視山水華門。偶爾還會偷偷跟王鄭飼養的那幾條狗來場大搏鬥,好不熱鬧,到後來整個山水華門都知道小區裡有個賊有趣的漂亮小孩,明明有一張女孩子的臉蛋,說話行事卻格外老氣橫秋,幾個小區裡地小皇帝不是被幾條大狗嚇哭就是被偷偷飽揍,最後大多歸順了張三千,然後隊伍越來越龐大,張三千儼然真成了山水華門的山寨大王,帶著那群溫室裡長大的桀驁屁孩不是爬樹掏鳥蛋就是進林子下套做陷阱,起初小區裡地大人還有些擔心,後來見自家孩子一個個活蹦亂跳,也就聽之任之。\

    終於,陳二狗明白了魏端公額外的好處意味著什麼。

    狗是魏端公買的,是陳二狗養的,坐享其成的卻是個瞧不出真實年齡的女人,20,30,40,三個截然不同韻味的年齡段,三種層次分明的女人味道竟然在她身上像一杯妙到臻境的雞尾酒,調和得天衣無縫,前一刻一笑是40歲成熟女人的淡定,後一刻一顰卻隱約20歲女人地清純微澀,她臉蛋無疑是精致地,冷媚,冷是源於她神色間的清高,媚是因為她柔柔弱弱地眸子和嘴角的一顆美人痣,陳二狗第一時間就認為她是某個黑道大佬的情人,而且還是一只最頂尖的金絲雀,王虎剩如果見到她一定會被撩撥得無以復加,因為她熟透的身子不僅胸前風景嘆為觀止,那包裹在高級定制西裝裙中的屁股也是一等一的挺翹,當她從那輛陳二狗很久以後才知道牌子的瑪莎拉蒂跑車中走下,跟魏端公並排走向陳二狗,陳二狗發現她哪怕脫去高跟鞋也要比魏端公稍高一些,這意味著身高和魏端公相差不多的陳二狗必須微微仰頭才能跟她對話。

    禮節性握手。

    “你好,我叫陳圓殊。”

    觸手是一片柔膩,雖然是蜻蜓點水掠過,陳二狗還是十足感受到了她肌膚的水嫩,她屬於那種讓男人一見到就恨不得拖到床上狠狠褻玩的女人,徹頭徹尾地尤物,也許是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她深諳男人的劣根脾性,即使是一個再簡單的自我介紹。*****那一口軟糯的蘇州口音也還是讓陳二狗一陣心驚膽跳,一個竹葉青已經讓她對氣質近妖的女人心存忌憚,陳二狗雖然賊膽不小色心頗大,但還想多活幾年,這種女人在床上還不得把男人搾成人干,更大的可能性是沒爬上她的肚皮就被她玩死,當作棄子隨意丟到臭水溝。

    魏端公饒有興致地看著陳二狗和他有心結交地女人,陳二狗是他的一手偏棋,不指望在他與她的結盟中能發揮多大的能量,但如果瞎貓撞上死耗子。那就賺大了,不過就他來看讓陳二狗對付蘇南政商黑三界都大小通殺的青牡丹,難度太大了點,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魏端公內心笑了笑,這就當做給二狗制造一次磨練機會,人情世故這門學問,光靠閉門造車肯定是不行的,魏端公讓陳二狗去把三條狗牽出來,看著陳二狗習慣性的傴僂身影輕聲笑道:“圓殊,怎麼樣?”

    陳圓殊微笑不語,不動聲色。魏端公這句暗藏雙關的問話其實有點過了,不過她沒計較的意思,不想一見面就讓魏公公這一手歪棋令自己落了下乘。畢竟那個年輕人,著實平淡無奇了點。

    “你要地盧伊斯安娜獵豹狗到了我們南京八成會有點水土不服,我就自作主張幫你弄了三條狗,品種還可以,讓他幫你訓練了兩個多月,抓老虎撕野豬是不太現實,可攆兔子逮土羚應該不成問題,畢竟時間倉促了點。你想問什麼就問他,我玩狗是暴發戶燒錢的那種玩,他養狗雖然方法土。但養出來的畜生不土。你等下看下就明白了,以後跟大院裡那幫拉出去到山裡一比較就立見高下。”魏端公沒少給陳二狗說好話。

    “端公。貌似你挺看中這年輕人?”

    陳圓殊坐到院子裡的椅子上,兩條包裹在絲襪裡地大腿尤為誘人,所幸她對面的魏端公是風月場所裡的老狐狸,知道點到即止,把握得住一個度,魏端公斜眼不落痕跡從她曲線驚艷的小腿上一閃而過,要放在血氣方剛的二十年前,他指不定就豁出去用霸王硬上弓的野蠻法子占有她,眼觀鼻鼻觀心地收回微微偏差的思緒,魏端公笑了笑道:“一個人老了,就喜歡栽培年輕人,你是大院裡走出來的人,了解父一輩們越到後來就越注重門第門生,我也差不多到卸甲歸田地時候,偶爾看到有意思的後輩,當然也免不了俗,誰不指望老了後能說得出口幾個當年親手指點過的大人物。”

    “端公,你這個年紀就談退路,早了點吧?”陳圓殊輕笑道,笑容看似不沾染半點心機。

    “急流勇退,也是大智大勇嘛。逆水行舟是不假,但我可以上岸,放在船上那些家當,少拿點沒什麼大不了地。”魏端公點燃一根煙,哈哈大笑。

    “這還是那個對別人雁過拔毛自己卻一毛不拔的九千歲嗎?”陳圓殊搖頭笑道,似乎有點不敢置信。

    “這話毒了點,可不像是從陳家大小姐嘴裡說出來的。”魏端公一副無可奈何的姿態。

    陳圓殊不置可否,這個時候陳二狗帶著三條狗來到院子,陳圓殊似乎有點雀躍這幾只即將屬於她的新鮮玩具,但也許是太過愛干淨的緣故,不敢接觸那幾頭見到陌生人就撲騰狂吼的畜生,面對它們的暴躁,她沒有露出半點小女兒的畏懼,光是這一點就讓陳二狗大為贊嘆,定力這東西,肚子裡沒點貨,背後沒點靠山,裝不出來,即使裝出來也不像,這是陳二狗最大的軟肋。

    “能抓兔子了?”陳圓殊出於不讓氣氛尷尬出現冷場地原因,主動開口。

    “能。”

    陳二狗點頭道,小心翼翼瞥了眼不知道歲數地陳圓殊,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喊陳姐比較妥當,指著三條狗介紹道:“陳姐,這條是英國靈提,這是格力,最後一條是陝西細犬,我們國內還有山東滑條和蕃子都能抓兔子,一般來說靈提速度耐力身架都不錯,直線奔跑優秀,按照我的估計一條靈提逮秋收時候地兔子不成問題,但冬天的兔子就不敢保證了,因為它轉彎不太靈活,還有個毛病就是口松,很容易丟兔子,也不適合山區,所以魏爺要搭配上爆發力驚人的格力和山區裡格外凶狠的細犬,把犬種串了獵兔成功幾率就會大很多,陳姐你要注意的就是格力這種狗耐力和靈活性都比較欠缺,很容易撞死。如果只圖一個實用,養四五條細犬蕃子就很能抓兔子了,不過那樣看上去確實慫了點,不夠氣勢。”

    “陳姐?”陳圓殊莞爾一笑。

    魏端公也是神情古怪。

    “挺好,聽著還算不別扭,你就這麼叫吧。”陳圓殊神情有些忍俊不禁,卻沒有道破其中的貓膩,女人年齡本就是大秘密,尤其是她這種把保養視作第二事業的大家閨秀,否則以她的年紀讓陳二狗喊一聲陳姨也不為過,她故意不理睬魏端公暗藏玄機的打趣眼神,望著那三條被陳二狗一聲輕喝就馴服住的畜生,好奇問道:“這些狗能不能作鬥犬?”

    陳二狗愣了一下,看到陳圓殊身後魏端公悄悄點了下頭,回答道:“能,只要給我一點時間。”

    “這就好,到時候輸了我拿你是問,贏了的話。”

    陳圓殊頓了一下,望向陳二狗,問道:“贏了你想要什麼?”

    魏端公突然替陳二狗獅子大開口,笑道:“給他一輛悍馬得了,反正你那輛悍馬也不常開,人家都喊你一聲陳姐,這點見面禮也配得上你的身份。”

    陳圓殊微微一笑,她笑的時候嘴角那顆美人痣便會畫龍點睛地盤活整張容顏,像一朵搖曳的藏青色大牡丹,風情萬種,兩瓣嬌艷嘴唇輕輕張合,吐出三個字:“沒問題。”




正文 第20章 九千歲的推心置腹


    男人講究氣勢,女人講究風韻,這兩樣東西對張家寨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新鮮東西,陳二狗進了城,每受一次市井小民的白眼,每感受一次富家子弟的跋扈氣焰,就越稀罕這兩樣東西,就像魏端公哪怕是坐老到掉渣的吉利轎車,一下車依然會比顧炬那幫有上位者風範,而陳圓殊哪怕換上一身休閑服飾,不穿戴一件名牌,依舊要比SD酒吧的准老板娘雁子令人敬畏三分,所以陳二狗逗著狗,卻一直在觀摩魏端公和陳圓殊的談吐言行,一個眼神在臉上逗留幾秒鐘,一個微笑嘴角上揚多少弧度,怎樣才能翹著二郎腿卻不讓人覺得輕佻,受益匪淺,大量細節,陳二狗一點一滴記錄在腦海,他倒沒想能現學現用,怕鬧東施效顰的笑話,可不想被視作沐猴而冠的小醜,陳二狗半蹲在地上撫摸著陝西細犬的腦袋,喃喃道:“等咱錢包鼓了,有些文化了,也得有點高人風範。”

    魏端公陪著陳圓殊去了書房,陳二狗瞥了眼那輛跑車皇後瑪莎拉蒂,又瞧了瞧土鱉的吉利老轎車,心想這個魏爺跟尋常有錢人著實不太一樣。其實陳二狗進了這棟別墅後就一直揣測魏端公在南京大致是個什麼位面的人物,小梅在SD的時候總是自嘲他不過是北京不入流的圈子邊緣公子哥,曹蒹葭告訴陳二狗一個社會人物名片上名頭越多就越是紙老虎,名片上稱呼越少越簡單越不花哨反而值得重視,所以陳二狗一直認為小梅肯定是個入流的二世祖三世祖,而名片上只印有“羊鼎先生下走狗魏阿瞞”的魏端公,在南京八成是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角色。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陳圓殊從別墅出來,看到陳二狗還點了一點頭,然後無比優雅地坐進連陳二狗都能看出價格咂舌的跑車,雖然這輛車長得很古典漂亮,極具個性。但陳圓殊開車卻極慢,讓人覺得浪費那輛跑車,如果不是她極有味道,對車來說就真是暴殄天物了,起碼陳二狗眼睛看到的事實是如此,魏端公點了一根煙站到陳二狗身邊。每一口抽煙都很猛,一張臉籠罩在煙霧中,道:“是不是覺得她開車謹慎過了頭?那是因為你沒看到她在高速路上跟人飆車的情形,一些專門靠賭車吃飯的蘇滬油子如今在路上碰到她,都會一個個主動躲開,傳聞十來年前一個京城裡下放到蘇南鍍金撈資本的紅色子弟揚言要一個月內拿下她,陳圓殊也爽快,開著一輛剛私貨扣下來的克萊斯勒就去找到那個父輩都還在一線上地大少,就說了一句。從南京到上海,你先到,晚上在金茂大廈你訂個房間。我讓你玩,我先到,你明天就給我滾出南京。”

    “結果呢?”陳二狗好奇道。“結果就是那個姥爺是前國副級、父親至今還是是中央委員的北京大少第二天就灰溜溜回北方了,那次陳圓殊給我們南京長了不少臉,不過陳家為此也付出了一點不大不小的代價,總的來說她是個東南沿海三教九流都吃得開的女人,這種女人聰明的地方就在於哪怕見到了乞丐,也不會跟一般沒腦子地娘們那樣使勁得瑟,狡兔三窟。大抵就是講這種人,放到台面上的東西,永遠不會留下半點詬病,你看到的感受到的接觸到的,都是光鮮的,明艷的,就像對你,雖然是第一次,但她就敢把悍馬當做見面禮。你放心,即使鬥狗輸了,她也會心甘情願把車送給你,她之所以這麼做,一方面是看我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在做人情,做投資,說到賺錢,她可是兩家大型國際風投公司掌有實權的高管。她看人看事。都是很准地,哪天她要是把車送給你。你就老老實實心安理得收下,收下了,潛台詞你就是她陳圓殊圈子外圍的一號角色了,指不定會讓你做些事情,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就看你的造化了。”

    魏端公一根煙抽盡,迅速點燃第二根,擺了擺手算是拒絕了陳二狗地感激,道:“你還在上升階段,覺得機遇這東西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錯過一個,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能賺錢的事情都要去沾一下,漂亮的女人也都去碰一下,其實機遇這東西,就是機會和風險的共合體,我能活到今天,也是運氣,這其中的辛酸苦辣,我不想說,說了你也未必能體會。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讓你給陳圓殊養狗不是沒來由的,我魏端公是個什麼樣的人,等你爬再高點混再好點,以後自然而然明白,我呢,差不多是日薄西山了,老話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該享的福該玩地女人都夠了,該遭的罪說不定哪一天就來了,誰都說不好,所以今天就跟你談點肺腑之言,你是外人,一直沒讓你上我的船,所以說起話來我沒有忌諱,很多東西哪怕是對著我救過命的郭割虜,也不能說的。”

    “魏爺您說,我一個字一個字聽。”陳二狗輕聲道。

    “不管是小人物還是富貴子孫,要成功,都得眼睛看遠一點,度量放大一點,腦子多想一點,然後懷六分惡毒,三分炎涼,還得給自己給子孫剩一分善心。要想眼睛看得遠,就得多看書,多看上位者的為人處事,多鑽圈子,肚量胸襟這東西,我這種打拼了幾十年的老骨頭就知道,確實得大一點,否則自己能把自己憋死。你腦子不錯,缺的是視野,至於城府,不是肯低頭彎身能忍氣吞聲就完事,你這些日子在別墅的境遇,我也不是沒了解過,夏草不待見你,時不時暗示我把你支開,冬蟲呢還給你取了個狗奴才地綽號,怎麼樣?很揪心?呵呵,大可不必,要做人上人,這點小打小鬧小痛小癢,你得能一笑置之。相較於同齡人,你的城府算好的了,不至於淺到是個人都看透,也不至於陰深到讓我們這些過來人反感,慢慢來吧,冰凍三尺不是一兩天的功夫。六分惡毒三分炎涼也許你都懂,但那一分佛心,是我最想讓你記住的,不能丟,否則連個人都算不上,損陰德,不說對自己,對子孫都沒好處。我現在就後悔造了太多陰損罪孽,再補救已經來不及了,你不能步我的後塵。”

    陳二狗點點頭。

    魏端公笑道:“貧賤,溫飽,小康,中產,百萬富翁,千萬富翁,億萬富翁,福布斯榜前百,福布斯榜前十,中國首富。村長,鄉長,縣長,市長,省長,政治局委員,政治局常委。一個接一個門檻,一個比一個難以逾越,哪年哪月才是個頭,你要爬,有的你爬。我知道你心裡也在猜我是干什麼,是個什麼樣高度的人,這點還真不好說,你想啊,我能跟陳圓殊這類女人平等對話,甚至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這條落水狗還能占點上風,你說我牛不牛?”

    陳二狗笑道:“牛。”

    魏端公放肆大笑,點燃第三根煙,這個不高大不強壯的男人雖然神態張揚,背影卻難掩一絲難以言喻地寂寞和落拓。

    拍拍陳二狗地肩膀。魏端公感慨道:“你還年輕。犯錯誤不用怕。只要耐得住寂寞。我相信沒有誰是注定一輩子低眉順眼地。最後提醒你一下。陳圓殊那邊可以沾。但別陷入太深。政治也好。商業也罷。或者是道上玩黑地。小卒子總是死在第一個。你別輕易給人賣命。這個年月。義氣可以講。也必須講。但千萬別搭上小命和前程。我之所以不拉你一把。就是怕你跟我走得太近。陳圓殊這個女人心機太重。城府太深。吃人不吐骨頭。這幾年地你不夠她玩地。一不小心就成了犧牲品。你地前程絕對不止一輛悍馬。希望我今天做地沒好心辦了壞事。”

    陳二狗輕笑道:“我一直不是一個太懂得舍生取義地人。在大山裡跟畜生處久了。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別把自己地後背留著它們。”

    魏端公微愣了一下。啞然失笑道:“這樣就好。”

    陳二狗雖然不清楚魏端公為什麼今天講了一通人情世故給他聽。但都是金玉良言。他當真是一字一詞記在心裡。說實話現在地陳二狗在南京無非就是個一沒錢二沒勢連個暖窩地女人都沒有地小老百姓。而魏端公則已經是坐到人生頂點地人物。如魏端公所說。能和陳圓殊面對面不輸氣勢說話地男人。在南京還真不多。在他看來陳二狗身上地東西。肯定會發光。就看時間了。他之所以跟陳二狗說這些。也許是讓這個未來有可能出頭地年輕人念記著當年這份情。也許是一時有了感觸大發慈悲。又或者真地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南京九千歲總算破天荒說了幾句人話。這席話傳出去是會跌破一地眼鏡地。

    魏端公將煙頭丟到地上。踩滅。惋惜道:“我最大地遺憾。就是沒能生出個兒子。”

    說到這裡。魏端公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把意圖收張三千為義子地事情說出口。最終卻還是咽下去。回別墅前魏端公伸出手。竟然跟陳二狗握了握手。等陳二狗松手。魏端公微笑著說了最後一句話:“與人握手時。可多握一會兒。”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18 PM

正文 第21章 吞槍自殺


    王虎剩和王解放再次在籃球場上被陳二狗和張三千這對“上陣父子兵”給蹂躪了一遍,王虎剩脫光了衣服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皮膚黝黑,軀干消瘦,跟光著膀子露出一身健碩肌肉的王解放構成鮮明對比,所以不能怪山水華門的貴婦對王解放拋媚眼而對他鼻孔朝天不屑一顧,王虎剩瞥了眼坐在不遠處的陳二狗,有些氣悶,陳二狗這犢子不光投籃極准,跟王解放的一挑一身體對抗中也不落下風,他哪裡知道籃球跟扎槍有異曲同工之妙,扎槍出神入化了,再玩籃球就事半功倍,而且也不想想看在張家寨簡陋籃球架下陳二狗單挑的是誰,是一記貼山靠能把吳煌靠成內出血的陳富貴,跟陳富貴單挑久了,陳二狗再對付以往從沒摸過籃球的王虎剩兄弟倆也就手到擒來,張三千蹲在地上逗著逐漸在山水華門樹立起山寨大王威信的黑豺,抬頭看了眼一臉笑容的陳二狗,小心翼翼問道:“三叔,你開心嗎?”

    “為什麼不開心?”陳二狗反問道。

    張三千閉上嘴巴,不敢說話,怕惹惱了三叔,他認為在張家寨三叔雖然也沒當上村干部,也沒錢蓋出最漂亮的房子,但方圓百裡內幾個村子還真沒人敢對三叔指手畫腳,三叔喜歡弓著身子進山打獵是不錯,可跟張家寨村民打交道的時候,哪一個不是對三叔一分痛恨三分罵娘六分害怕,如今到了大城市,尤其是到了南京,對魏端公那只老狐狸客氣也就算了。\連魏冬蟲那個黃毛丫頭都騎在三叔頭上作威作福,這讓冷眼旁觀的張三千很惱火,他不覺得三叔有必要處處遷就著那種胸部一般般屁股也不算大的小妞,如果三叔是喜歡上了她,張三千也就不說什麼,畢竟他也懂得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現在吃點小虧,如果以後在床上占回來大便宜,那也是三叔地做事風格。但關鍵是張三千看得出來三叔對她沒啥想法。這事情不就奇了怪了,所以他這段時間睡覺一直在考慮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難題。

    “三千。我懂你的意思,那我問你個問題,如果沒有你富貴叔,我在張家寨偷看了張寡婦洗澡被抓到後,李瘸子和那幫早就瞧我不順眼的叫驢臭皮會只是在肚子裡罵我幾句?還是操家伙殺到我家嚷著打斷我狗腿?”陳二狗微笑道。

    “三叔你偷看村子張寡婦洗澡可從來沒被抓過,我聽富貴叔說那是大奶子張寡婦故意讓你看的。”張三千嘿嘿笑道。

    “甭跑題,你個小草靶子。屁大一孩子懂個鳥。”陳二狗笑罵道,賞了一個板栗給人小鬼大的張三千,除去娘和爺爺兩座墳墓,如今張家寨能讓陳二狗偶爾會心一笑的恐怕也就是那個跟富貴搭建起來的籃球架,再就是張寡婦洗澡時候故意半遮半掩給他瞧的搔首弄姿。十五六歲地時候,張寡婦胸前地兩團肉還很挺,偶爾轉身那就是顫顫悠悠白花花一片,一抖一抖,抖得趴在牆頭上的陳二狗心都酥了,也幸虧讓他站在肩膀上地富貴能扛,否則大半個鐘頭下來誰的肩膀都會垮掉。

    “如果沒富貴叔,那村子裡那些叫驢可能真的會造反,三叔,現在你這一問我再一想。發現富貴叔雖然被全村人當作傻子。但其實很多人心底還是很怕富貴叔的,雖然背地裡罵三叔罵得賊凶。還真沒誰敢到三叔家門口蹦去,由此可見富貴叔是極厲害的。”張三感慨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黑豺也許聽到富貴這個熟悉稱呼後有些本能地激動,很雀躍地在籃球上奔跑,畢竟在張家寨身後的大山裡,陳二狗陳富貴兄弟加上黑豺,那就是所向披靡地黃金搭檔。

    “這就對了,張家寨那些人怕我,有些被我吐了口水、媳婦被我揩了油也只能陪笑著,為什麼?因為我身後有你的富貴叔,到了山水華門道理也是一樣,一個14歲的小妞能折騰出什麼風浪,再凶能比得上黑瞎子?可她有個爹,他教你練字,教你看羅盤,也教你三叔做人做事,三叔六分怕他,三分尊敬他,不能不留一個面子,也不能不看他的臉色吃現在手裡這一碗飯,三叔的小心眼你和富貴叔知道就夠了,不能再讓別人看透。===三千,你記住,走出張家寨,就不能只惦念著一畝三分地,只看巴掌大地天空,懂不懂?”陳二狗揉了揉張三千的腦袋語重心長道。

    “不太懂。”張三千愣了愣,眨巴著眼睛。

    “不懂就對了,這也是三叔剛琢磨出來的大道理,你回去後有空就把它記下來,我准備以後有孩子了,再用來教育他們,媽的難得有一兩句比較哲理的東西,不保留紀念就虧大了。”陳二狗咧開嘴笑道。

    張三千翻了個白眼。

    手工定制的意大利高級大床,一條大紅色錦被凌亂不堪,兩具光滑肉體上下起伏,春光無限。

    這場男女之間的床上戰爭持續了一個多鐘頭,終於在女人幾近癲狂的求饒和快感中落下旖旎帷幕。*****

    李漁《閑情偶寄》聲容部中說“婦人本質,惟白最難”,可見,“白”是中國古代一貫千年至今都沒變的審美觀,一直以來它某種意義是屬於貴族的美,這個觀點是魏端公喝酒地時候偶爾說起地,王解放起初沒啥感觸,等在紅色錦緞大床上滿足了幽怨貴婦的沸騰欲望,掀掉綢緞被子欣賞她還沒有被生兒育女和柴米油鹽毀掉地曼妙身段,當王解放觸目可及一片雪白,才體會到魏端公那一席話的趣味,這個在床上喜歡用一種情趣心態喊他爸爸的有錢娘們還真不是一般的白,高潮過後那就是一種潮紅地白皙。很能撩撥人心,王解放單手枕著腦袋,另一只並不粗糙的大手滑過她臀部曲線,輕輕一拍,惹來一聲膩媚嬌喘,王解放不去瞧她那張泛滿春意的臉龐,其實就王解放來說她化妝濃了點,不討他的喜歡,他寧肯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胸口和屁股上。

    “解放。如果不是不舍得你離開小區。我現在手上就有不少干活輕松賺錢也輕松的工作介紹給你,有沒有興趣?你如果有往上爬的念頭。我可以幫你。”心滿意足的女人像一條被抖了幾抖後全身酥軟的白蛇,嬌喘吁吁,媚眼如絲,任由王解放褻玩她那具並沒有被生兒育女柴米油鹽糟蹋了曲線地軀體,她姓蔣名麗雯,她一直覺得自己地姓很俗名字更俗,所以起初一直不肯告訴王解放真名。直到上一次王解放一個晚上四次把她送上死去活來的情欲巔峰,她這才說出這三個字,對她來說講出口這個庸俗地名字遠比在王解放面前脫得一絲不掛更加難以啟齒。

    “沒興趣。”王解放一口回絕,只顧著在她的身體上流連。

    女人笑了笑,這才是她下決心跟王解放長期交往的原因。他沒有表現出讓她認為無法控制的野心和欲望,兩人最多的交流就是上床,這很符合她的初衷,畢竟她並不想破壞現在的生活姿態,她家世普通,能傍上現今地老公靠的是職場生涯中的一場賭博,那個時候她很漂亮,是公司裡眾多單身漢前僕後繼追求的紅人,但她唯獨看中了當時還只是底層管理的老公,最終修成正果。成為一只住別墅開跑車穿戴名牌地金絲雀。所以她臉蛋漂亮,腦子也是不壞的。知道投資,如果不是老公不仁在先,在外頭包養小情婦,她也不至於不義在後勾搭王解放上床,之所以想介紹幾個姐妹給王解放,是想多拉幾個人下水罷了,王解放把她當作發洩玩物,她也沒花癡到把王解放視作真命天子。

    蔣麗雯是知道有王虎剩和陳二狗這兩號人物存在的,也是打心眼看不起那兩個男人的,在她看來,窮人的圈子就是窮人,久而久之心態成了窮人的心態,思維也是窮人的思維,每天不是節儉就是意淫,只顧著生存,哪懂得品味,眼界逐漸囿於芝麻綠豆的瑣事,即使有一丁點兒雄心壯志也會消磨干淨,一輩子做不成大事,她也想讓王解放跟他們不一樣,非要出人頭地,相反她倒希望王解放就一直這麼下去,畢竟現在她現在能用一兩千塊錢就心安理得地打發王解放,如果王解放小有成就了,到時候再包養他,蔣麗雯覺得自己恐怕就得肉疼了。

    王解放是不屑研究被他抱上床的娘們的心態地,反正他沒指望靠她們平步青雲,身旁這個女人只要做到把他伺候舒服、不被捉奸在床就足夠。她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解放,跟你說個事,九千歲出事情了。”

    “九千歲?”王解放皺了皺眉頭。

    “就是魏端公,跟我們一個小區地,我們南京人都這麼喊他,他可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蘇滬浙三地黑白兩道都很吃香,在南京出了事情,找誰都沒找他有用,他就是半個土皇帝,雖然不能只手遮天,但要想提攜誰打壓誰,都是一句話地事情。”她一臉敬畏道,這是她跟王解放第一次提起魏端公,也不知道那位九千歲其實沒少跟王解放一伙人喝酒抽煙侃大山。

    王解放哦了一聲,不動聲色。

    “黃光裕垮了你知道吧,昔日的中國首富說進局子就進局子,這個社會,唉。我跟你說,台面上牽扯出來最終落馬的只有曾擔任粵浙兩省紀委書記的陳紹基,以及被稱作少帥的原公安部部長助理鄭少東,報道的就這幾個人,但事實上這場大風浪便波及到不少人,其中就有我們南京的九千歲,據說魏端公這些年一直以中間人身份從旁斡旋,是政府省部級還要上面一點的某位大佬的外圍代言人,真相如何,我們這種人自然不清楚,但魏端公底子不干淨是肯定的,不過話說回來,當下福布斯榜上有幾個經得起一查再查的,現在南京都流傳一個小道消息,說魏端公死了,吞槍自殺。”女人一臉唏噓,在她看來黃家兄弟也好,魏端公也罷,都是男人中的爺們,黑白是非都是很次要的東西,到了她這個年紀這個位面的女人,沒幾個是一肚子慷慨正義的,多的是齷齪算計和爭風吃醋。

    “吞槍自殺?”王解放仿佛聽到一個最荒謬的冷笑話。


第22章 召見



    王解放不相信那個能跟小爺打機鋒聊佛道說妙語的魏端公說死就死,王虎剩和陳二狗也都不信,到了魏端公那種談笑有鴻儒巨擘、往來無白丁市井那一類位面的大人物,尤其是他這種窮苦出生爬到社會金字塔頂端的牛人,哪一個深諳不狡兔三窟的處事技巧,所以陳二狗堅信那位九千歲六成小隱隱于林三成中隱隱于市,最後一成可能才是真死了,撒手留下三個老婆四個女人一雙手數不過來的金絲雀小蜜情婦****,以及三十來年打拼下來的江山。

    陳二狗依然老老實實養那三條狗,上層圈子的驚濤駭浪再洶湧也殃及不到他這條默默無聞的池魚,對他來說本分做好手上的事情才是最緊要的,只不過當魏冬蟲再次來到山水華門,陳二狗還是察覺到了一點微妙端倪,往日一副周扒皮小閻王作態的女孩出奇地沉默寡言起來,這次她是打的來的小區別墅,沒喊上家里的專職司機,在書房望著滿屋子的古樸書籍發呆了將近一個鐘頭,隨後就趴在二樓露台欄桿上看著院子角落的一個小魚池,陳二狗沒打擾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印象中魏冬蟲這小妞一直是個無法無天張牙舞爪的富家千金,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沒人把她當寶寵著愛著,在底層飽嘗人情冷暖慣了的陳二狗沒少羨慕她那種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富人生活,到今天一看,陳二狗發現其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僅在張家寨適用。到了大城市里哪怕套在魏家這種富賈人家,同樣顛撲不破。

    “狗奴才,跟你說件事,我要離家出走。”魏冬蟲開口第一句話就語不驚人死不休。

    差點沒讓大熱天訓狗累得比狗還狗地陳二狗破口大罵,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孩子。陳二狗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仰頭望著那個趴在欄桿上一臉哀傷和堅毅的小祖宗。稍微整理一下頭緒,沒好氣氣道︰“去哪里?你沒身份證,睡哪住哪,身上有信用卡又能怎麼樣,一個人出門在外,運氣好,吃喝玩樂個一兩個月,真能不想家?運氣不好的,小磕小踫小傷小痛都沒人搭理你。萬一遭了劫遭了騙,沒錢了你找誰哭訴去?即使能灰溜溜跑回來,你爹媽能給你好臉色看?你跟我這種人不一樣,我一頓有個饅頭鹹菜就對付過去了,命賤好養活,不怕冷不怕熱有幾件衣服就能在天橋下睡個安穩覺,你呢?出門在外,沒你想得那麼輕松。這些話,愛信不信。”

    “你不是應該火上澆油故意把我忽悠離家出走,然後有機會地話還可以制造幾起事故來折磨我,最後假裝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贏取我地好感,最好就是借勢娶了我一腳踏進魏家。最壞也能博得我和南京九千歲魏大公公的一份恩情,這不是應該你該做的事情嗎?”

    魏冬蟲輕聲道,凝視著院子里的陳二狗,“為什麼你要說這些東西呢?我知道你肚子里肯定怨恨我,怨恨我喊你狗奴才,潑你一臉果汁損你的臉掉價你的份,怨恨我一副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的做派。上次你帶我進林子抓蛇。你不是就沒安好心嗎,巴不得我吃點苦頭。這次怎麼做慈悲心腸的大善人了?”

    陳二狗嘆了口氣。真不知道這個14歲的孩子是宮廷劇看多了還是從小耳濡目染了父親魏端公商場上地勾心斗角,怎麼思維這般強悍,看來虎父無犬女,知性清高的魏夏草不笨,這個戴著驕橫面具的魏冬蟲也不是省油的燈,陳二狗越來越不敢小覷富家子女的腦子。

    魏冬蟲托著腮幫,繼續觀察陳二狗,這次是她第一次如此上心地打量陳二狗,1米75左右的個子,身材湊合,長相湊合,打扮就差強人意了,永遠是一身保安制服,毫無美感和時尚氣息,品味這東西更是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魏冬蟲使勁瞧,拼命看,想從他身上找出一點與眾不同的氣質,可最終還是失敗了,她覺得自己確實如老爸老媽所說是個目光短淺的孩子,怎麼看都沒看出狗奴才地出類拔萃,而家里從老爸到只見過他一面的大媽小媽再到郭割虜對他都是或多或少有好感的,怪不得會被魏夏草那個表里不一的悶****人壓了一頭,魏冬蟲見陳二狗不說話,也嘆了口氣,低頭看著樓下的他,有點不明白他一直保持仰視的姿勢,脖子不累嗎?想再嘆口氣,卻忍住了,因為魏冬蟲那位昔日南京第一大美女的老媽告訴她一個女孩子皺鼻子嘟嘴哀聲嘆氣都是會催生皺紋地,所以魏冬蟲歪著腦袋,面無表情道︰ “我想去北京,找李誇父。”

    “真非他不嫁?”陳二狗有點酸溜溜道,終究來說魏冬蟲還是個成色很足的美人胚子,要不然也不能讓陳二狗仰著脖子目不轉楮瞧她被欄桿擠壓的胸部這麼長時間,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好一棵南京小白菜就要讓北京的牲口拱了,陳二狗多少還是有點不甘的,欣賞魏冬蟲胸口的風景,心想現在14歲就有這規模了,等到了 24歲,豈不是一只手怎麼握都握不過來。

    魏冬蟲點點頭,沒發現陳二狗的齷齪動機,道︰“我地男人,必須要比我爸更有霸氣。”

    陳二狗終于縮回脖子,揉了揉,小聲嘀咕道︰“霸氣,啥玩意?我覺得四百五斤地大野豬拱起來的時候就挺有霸氣,介紹你得了。”

    “你在說我地壞話?”魏冬蟲發飆道,這小妮子心思七竅玲瓏的很,一看陳二狗眼神不太對勁,一時間忘卻了心中的不快,就立刻恢復刁蠻千金本色。

    “沒!”陳二狗信誓旦旦道。

    “信你就是個2逼。”魏冬蟲在陳二狗面前素來是言談無忌的,二話不說就把剛從香港帶過來的iPhn手機砸了下去,恨不得砸死那既不像好人也不全是壞人的狗奴才。

    陳二狗沒躲,接住了那手機,魏冬蟲伸了個懶腰轉身道︰“賞你了,就當是那條小蛇的報酬,我們兩清了。”

    真是個不肯欠人人情的倔強小妞啊。陳二狗笑了笑,沒有拒絕,這種事情就不該死要面子活受罪,有好處不拿天誅地滅。

    魏冬蟲從此就再沒有在山水華門露過面,跟她爹魏端公一樣,陳二狗透過王解放從貴婦圈子逐漸知道了風波的大概,用王虎剩的話說就是一艘大船沉了,逐漸下沉的過程中必然要追究責任,于是黃家兄弟首當其沖,昔日南粵的政法王和警界的少帥也都淪為階下囚,這是對掌舵人的懲罰,船沉了,必然會制造出一個漩渦,沒資本沒實力坐直升機逃生的人只能跳下海,自救,但沒幾個人可以逃過漩渦的牽扯,也許魏端公就屬于那條大魚,被黑洞牽扯進去,當真落得萬劫不復的淒慘下場。

    真相如何,內幕如何,陳二狗不知道,沒那個渠道,沒那個人脈,這個時候想起魏端公最後一次見面所說一切,才真正體會到那個顯赫男人的一點用心良苦,也許上了他的船,這一次就又要傷筋動骨跨省流竄了。

    又過了一個月,陳二狗到南京也差不多半年時光,陳圓殊終于第二次來到山水華門,她的到來當然不僅僅意味著讓陳二狗秀色可餐地飽餐一頓,道聽途說來的小道消息始終不能讓陳二狗覺得靠譜,陳圓殊是那個圈子里的人,說出來的話透露出來的信息才準確,所以見到這位換了一身打扮依舊極為顛倒眾生的陳家大小姐,陳二狗打心眼激動,眼神也愈發殷勤,三條狗今天見到陳圓殊也很配合地搖起了尾巴,這讓陳圓殊難得的開懷輕笑,本就婉約的眼角眉梢又柔媚了幾分,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跟陳二狗保持了一段適中的距離,雖然長了一張喜怒哀樂都會讓男人酥到骨子里的嫵媚臉蛋,但她一言一行都端莊典雅,不愧是家教森嚴的大家閨秀,挑不出瑕疵,道︰“魏爺,出事情了。”

    話不多,幾個字,卻差點結結實實把陳二狗嚇出一身冷汗。

    她似乎很滿意陳二狗的反應,那是上層人士的一個差不多可以稱之為原罪的弊病,習慣一種萬事盡在掌握之中的姿態,只不過有些人表現得露骨,有些人內斂,前者就像趙鯤鵬,後者就像陳圓殊和魏端公。陳圓殊頓了一會兒,那是故意讓陳二狗有一個緩沖和醞釀情緒的時間,等陳二狗緩過神,她微笑道︰“你別怕,如今不興株連九族那一套了,再說魏爺對你也格外器重,放心,這次大風大浪淹不死你的。”

    “那陳姐這次來是?”陳二狗輕聲問道,有點忐忑,也有些期待。

    陳圓殊笑望著陳二狗,把他盯得先是有些飄飄然,隨後是渾身不自在,最後是毛骨悚然,終于,她眨了下眼楮,用一口怎麼聽都很舒服的甦州口音道︰“我這次來是給人捎口信的,有個老人來了南京,三天後想見見你,你準備下。既然你都喊我陳姐了,我也就多嘴幾句,到時候呢,該說的你一個字不少地說,不該說的一個字不多的不說。”

    陳二狗臉上堆著虔誠的笑臉,心里半桶水使勁晃悠,本來就緊張,被陳圓殊那兩個“一個字”一說更戰戰兢兢,還以為是國家領導人召見,一肚子膽戰心驚和惱火的陳二狗心中罵道,他娘的,你說了等于沒說,等哪天老子上位了,剝光你的衣服看你怎麼裝清高。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19 P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苦等

   陳圓殊沒有讀心術,一路榮華的鮮亮生涯中也沒多少機會接觸陳二狗這種層次的小人物,所以如何都猜不出陳二狗的陰險腹誹,魏端公看得上眼的人,陳圓殊未必看得上,這就是陳家大小姐的底氣,她跟陳二狗沒一點共同話題,就去了趟別墅二樓收藏頗豐的書房,也許是為了避嫌,帶上了陳二狗,雖然在別墅呆了不少日子,陳二狗還是第一次踏足魏端公的書房,一屋子的書籍,看得陳二狗眼花繚亂,陳圓殊對書興趣不大,只是觀賞一塊上次跟著魏端公到書房後沒機會仔細觀摩的玉器,一塊通體晶瑩圓潤的羊脂白玉,雕刻有兩尾鯉魚,叫“吉慶有余”,陳圓殊伸出一根手指緩慢摩挲,輕聲嘆息道:“這算哪門子的吉慶有余,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死得一干二淨,連我一個外人都看不過去。”

    陳二狗豎起耳朵,卻沒聽清陳圓殊的喃喃自語,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一本風水大家楊筠松的《青囊奧語》,他對繁體字並不陌生,加上在上海的時候沒少花時間在文言文上,讀起來有點小勉強,但不至於看天書,偶爾用余光瞥神色肅穆的陳圓殊,見她除了玩賞古董沒有其它詭異舉止,陳二狗逐漸安心,魏家一天沒把鑰匙從他這裡收走,他就得一天對這棟別墅負責,陳圓殊如果要拿走什麼,陳二狗不一定非要插手,但一定要做到心裡有數。陳圓殊把古玩收藏一件一件看了個遍後站在書桌旁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望著一半心思在書上一半心思在她身上的年輕男人,笑道:“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坐在這個位置上?”

    陳二狗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神情。

    陳圓殊仿佛只是一時心血來潮,陳二狗裝傻,她也不自作多情地深入探討,再者這場由上而下波瀾壯闊幾乎殃及各個位面圈子的大洗牌還尚未塵埃落定,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值得推敲和打磨的地方也太多。陳圓殊收回陳二狗身上的視線,再次望向那尊“吉慶有余”,道:“三天後我來山水華門接你,你這兩天去市區置辦一點衣服,不需要名牌,那樣反而畫虎不成反類犬。可以廉價,但必須清爽,胡子也刮干淨,你是東北人也許愛吃大蔥,但那一天就別吃了,以前我說的都是基本細節,到時候還得你自己多花心思。以前我在美國讀MBA的時候,一位老教授最後一堂課對我說,他講了那麼堂課。無非就是在不厭其煩闡述一個道理,細節是魔鬼。這一句話簡單五個字,可以說我花了二十萬美金才買下來。今天我免費送給你。”

    陳二狗點頭道:“謝謝陳姐提點。”

    “口頭上的感謝就別說了,能放在心裡就行。”陳圓殊輕輕搖了搖那根敲打桌面的纖細食指,她這種聽多了阿諛奉承溜須拍馬地女人,其實最反感嘴巴上的承諾和感激,小女生才喜歡甜言蜜語和不找邊際的海誓山盟,陳圓殊到了這個能做陳二狗小姨的成熟年紀,浮躁都沉澱了,輕狂都內斂了,她這種女人即使要找小白臉。斷然也不是個繡花枕頭。

    陳二狗很識趣地閉嘴不言,他不想給陳圓殊一個輕佻浮躁的印像,形像可以不高大威猛,甚至可以木訥一點,但必須有個踏實做事的概念,否則他沒有半點資本在她那個高高在上地圈子裡廝混搏殺。

    “走吧。”陳圓殊有些感慨地走出書房,內心有點兔死狐悲的意味,雖然說她最後關頭沒能拉魏端公一把,這段時間一直心懷些許愧疚。但回頭再讓她抉擇,她還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冷眼旁觀,本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人,沒必要為了一點微薄情意臉面讓自己和家族被拖下水,不過以前魏端公做的,差不多就是現在陳圓殊做的事情,難免讓她對自己的未來有點淒淒慘慘戚戚的意味。

    陳圓殊坐進那輛鑲嵌有三叉戟海神徽標的漂亮跑車,沒有直接揚長而去,而是不忘透過車窗跟陳二狗揮了揮手。然後依舊是一種跑車中的龜速緩慢行駛出小區。

    陳二狗一臉艷羨。她那輛渾身透著一股富貴逼人氣焰地銀灰色跑車叫瑪莎拉蒂GranTurismo,現在陳二狗不光能報出車名。他甚至能夠准確說出這個牌子的歷史淵源、所有車型以及各個車型的不同性能指標,這就是陳二狗神經質地地方,對於自己陌生的新鮮領域,他總能夠付出堪稱澎湃的激情去了解和發掘,不做到心中了然就誓不罷休,也許這也暗合了陳圓殊說用二十萬美金買來的五個字,“細節是魔鬼”,完成這個細節其實不難,陳二狗做到這一點無非就是讓王虎剩去市區買了兩本雜志,一本《汽車導報》,一本《中國汽車畫報》,加在一起也就30塊錢,於是陳二狗不再是個純粹的車盲,他甚至可能比陳圓殊都要了解那輛瑪莎拉蒂 GT4的數據。

    睜著雙眼,不等於正視現實。

    陳二狗不想做一個已經在起點上輸給城裡人太多地睜眼瞎。僅此而已。他寧肯瞎子摸像。也不坐井觀天守株待兔。

    三天後。中午12點。陳圓殊來到山水華門。這是她第三次見到門口站崗地王解放。也是第三次接受他近乎刻板地盤問。陳圓殊不是蔣麗雯那種關在籠子裡整天對著一堆時尚雜志無所事事地金絲雀。所以見到王解放這個不像保安地保安。也只是驚鴻一瞥式地打量。心底連半點漣漪都沒有。王解放按照保安地規矩。放行後給那輛跑車敬了個禮。然後迅速掏出手機給王虎剩打了個電話。

    陳二狗在上海坐過SD老板胖子劉慶福地車。到了山水華門坐過一段魏端公小老婆地Q7,今天是陳二狗第三次坐好車。而且還是瑪莎拉蒂。一輛雜志上贊美為“內裡是恐怖野獸外表卻是絕代美人”地瑪莎拉蒂GT。陳二狗坐進車後就跟進了大觀園地劉姥姥。這裡摸一下那裡碰一下。把雜志上介紹到地內飾都粗略研究把玩了一遍。他反正不怕陳圓殊看笑話瞧不起。這種車能坐一次就是一次。跟在夜店酒吧勾搭美女一夜情一樣地道理。過了這村就沒了那店。不把握機會就浪費了。陳二狗是一個多懂得浪費可恥地人。不懂地地方還詢問陳圓殊。不過當然不是一些白癡問題。都是介於業余和專業之間。既不會讓人覺得幼稚。也不會難到車主陳圓殊。所以一路上氛圍還算不錯。陳圓殊都是有問必答。時不時給陳二狗聊些關於汽車地趣聞。進入市區。陳二狗不再詢問。按照瘋癲老頭教地法子呼吸吐納。根據陳二狗地經驗。這個方法比默念《般若波羅密心經》或者《道德經》都來得實用。等到陳二狗差不多心如止水安穩了上車後一直波濤洶湧地心境。陳圓殊地車子也在一處地方停下。轉頭道:“到了。這地叫廿一會所。邊上就是著名地甘熙宅第。”

    南京大板巷44號。

    下車後陳二狗特地留意了一下這家會所地地址。以及會所標示右下角“隱世福熙”四個古樸紅字。有些忐忑地跟隨陳圓殊進入會所。廿一會所算是典型地江南墅院。很精致地白牆黛瓦。讓東北大山裡走出來地陳二狗大開眼界。迎賓美眉笑得婉約。水靈水靈地。看得陳二狗一陣賞心悅目。一個差不多副經理身份穿著得體地男人早就在門口候著。一見到陳圓殊就堆砌出一臉差不多可以劃分到諂媚地笑容。看到跟陳圓殊隔開兩步路距離而非並排行走地陳二狗。大致就對陳二狗地身份地位有了個大致揣測。不過這位年輕男人比不得陳圓殊在南京地根深蒂固。但瘦死地駱駝比馬大。他哪裡敢怠慢穿著希拉平常地陳二狗。一路恭恭敬敬領著陳圓殊和有點狐假虎威意思地陳二狗。來到位於會所中軸線上地古戲台。戲台上正在表演對陳二狗來說還很陌生地曲調。陳圓殊微微斜了下腦袋對他輕聲介紹道:“這是昆劇。台上那些人都是有人特地從江蘇省昆劇院喊來地骨干。今天廿一會所不接待外人。這些台柱子戲子就是給我們幾個人唱地。”

    見到他們三人。坐在空蕩蕩位置上地兩個男人。表現截然不同。一個戴眼鏡地中年男人立即站起來。另一個一身白色西裝地青年則翹著二郎腿。環胸望向戲台上。一臉冷漠。中年男人頭頂微禿。體態也有些發福。不過一副連陳二狗都能體會得出地官相。跟陳圓殊打過招呼後就立即跟陳二狗握了握手。笑容燦爛。橫看側看都真誠。差點讓人誤以為陳二狗是他失散多年地兒子。他也沒有多說話。陳圓殊率先坐下。中年男人等陳二狗坐下後才最後一個落座。那個神情古板地青年側過頭。卻不看坐在他身旁地陳圓殊。而是瞥了看眼起來有點拘謹地陳二狗。這個似乎不太把陳家大小姐放在心上地青年扯起一個冷笑。聳聳肩。繼續聽戲。

    “《牡丹亭》,現在是驚夢那一出。”陳圓殊身子微微斜向陳二狗說道,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瞧了瞧依舊八風不動姿態的青年,心中嘆息了一聲,既然是《驚夢》,說明開唱已經蠻長一段時間。這家伙還是老樣子,跟蘇北吳家小子還真不愧是兩個極端的典型人物,一個低調到畸形,一個跋扈到頂點,哪怕是今天要見老人欽點的陳二狗,他到了會所後還是自作主張地讓昆劇團開始表演,根本懶得等待主角,他這個急躁性子,還真得丟進部隊磨練磨練。

    陳二狗沒敢太多觀察陳圓殊身邊的青年,耐著性子聽戲,這昆劇流麗嫵媚一唱三嘆,極為出彩,陳二狗從小就喜歡京劇,也能勉強算半個京劇通,聽起昆劇經典曲目《牡丹亭》來沒太大障礙,聽戲間隙,還能欣賞廿一會所的南方明清庭院風格,身後還有水嫩美眉伺候著,何樂不為。

    “這家會所在南京還算不錯,不過幾家台面下面地私人會所肯定比廿一要更有格調,氣派,底蘊什麼的,成色都要好上不止一大截,不過我們今天不方便去那幾個地方,畢竟那些是私人會所。”陳圓殊點到即止,沒有詳說其中的門道。陳二狗能理解幾分,就是他自己的造化,陳圓殊不是魏端公,沒太多想法把他領進自己圈子核心,起碼目前是如此,畢竟兩個人的鴻溝太過巨大。

    廿一會所的負責人正忙著端茶送水遞小吃點心。無意間聽到陳圓殊絕對稱不上褒獎的評價,臉上也不敢有絲毫不悅,低眉順眼,越俎代庖地做著原本該讓服務員來做的事情。陳二狗半眯著眼睛,聽著獨特的水磨腔,一臉陶醉,暫時忘卻了即將到來地波瀾。

    等了半個鐘頭後,陳圓殊轉過頭朝坐在最旁邊地中年男人,道:“孟秘書。打個電話問問看,是不是行程安排上出了偏差,我們也好有個底。”

    “是是是。”一連說了三個是的中年男人使勁點了點頭。起身去打電話。

    “都做豬做狗做牛做馬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上了,還是一副卑躬屈膝地奴才樣,我看以後他就是成了秘書處的一把手,再往上也改不了低頭吃屎的脾氣。”青年終於自顧自開口,一臉冷笑,口音帶一點吳方言太高小片味道。

    陳圓殊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陳二狗仿佛沉浸在昆劇中,更是眼神都沒有恍惚一下。

    大腹便便地中年男人坐下後輕聲解釋道:“那頭說再讓我等等,具體時間沒說。”

    陳圓殊輕描淡寫哦了一聲。她身旁的青年卻是明顯流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四個人外加身後三個會所美眉七個人從《驚夢》聽到《尋夢》《拾畫》,再從《拾畫》聽到《叫畫》,期間中年男人打了三次電話,每一次跟陳圓殊解釋完後都偷偷用紙巾擦汗,最後等到上演《還魂》這一折,早就一張臭臉的青年豁然起身,嚇了身後三個站著腿酸的標致美人兒一大跳,陳圓殊輕輕抬頭,側望向一臉怒氣年紀其實跟陳二狗差不多的年輕男人。也不多話,他森冷森冷道:“陳姨,我出去透口氣,等老頭子到了會所,你打電話給我,我立即趕過來就是了。”

    “好的。”陳圓殊平淡道,依然波瀾不驚。

    《還魂》結束,精致的小吃點心也換上了第二撥,中年男人再度自覺起身去打電話詢問。陳圓殊撇過頭。看到一副老僧入定如癡如醉模樣的陳二狗,忍俊不禁。心中那一點可有可無地怨氣也煙消雲散,心想坐了這麼久晚上的瑜伽和SPA肯定是逃不掉了,再看孟秘書,覺得那個好好先生也確實挺可憐的,輕輕笑了笑,問陳二狗道:“人還沒來,我們怎麼辦?”

    “這就完了?”似乎沒聽過癮地陳二狗咕噥道。

    “想聽還不簡單。”

    陳圓殊也不想聽折返回來的孟秘書千篇一律的官方措辭,擺了擺手,臉色輕松道:“孟秘書,跟他們說下,來《長生殿》。”

    “好咧。”見陳圓殊臉色不錯,夾在兩頭很難做人的孟秘書松了一大口氣,立即跑向古戲台。

    結果《長生殿》差不多結束的時候,時間也快到五點半,這意味著陳圓殊和陳二狗在這裡坐了足足四個多鐘頭。

    這還不是最讓陳圓殊怨氣橫生的地方,而是一張苦瓜臉的孟秘書終於拿這個手機回來跟她說那邊的意思是今天來不了了。於是一向在南京圈子素有口碑的陳圓殊也沒好心情了,施施然起身,臉上笑容反而多了起來,只不過官場打拼半輩子一步一步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地孟秘書哪裡瞧不出其中的冷意,愈發如履薄冰,陳圓殊不能不氣,那邊的人物如果單單是對陳二狗,別說讓他等四五個鐘頭,就是等四五天都正常,但今天陳圓殊坐在這裡是一分鐘一分鐘陪著等過來的,再者她相對孟秘書來說扮演著在兩頭中間最大牽線搭橋的角色,這個面子陳二狗丟了,也就是她陳家陳圓殊丟了,這才是關鍵。

    孟秘書也懂這一點,所以才不知所措,做了二三十年牆頭草信奉誰都討好的他惹不起陳圓殊,更不敢對電話那頭的圈子說三道四,只能受氣。就在徹底冷場的時候,陳二狗緩緩起身,一臉似乎還沒明白其中奧妙的雛鳥神情,笑著問了個看似很幼稚連身後服務員都噗哧一笑地問題:“陳姐,肚子餓了,能不能在這裡吃上一頓好的?”

    這可是個大台階。

    再不借勢下樓就是白癡了,孟秘書一聽到這句話,感激得差點沒跪下來給陳二狗磕頭喊爺爺,立即道:“沒問題,沒問題,這頓我做東,陳姐,今天千不是萬不是都是我孟東海的不是,您宰相肚裡能撐船,別氣著,等下上了酒桌我先自罰三杯。”

    陳圓殊瞥了眼似乎有意無意朝她眨了眨眼睛的陳二狗,一愣,好小子,還懂這一手,得,看樣子現在就算讓他去做個處長也是能應付的。她也賣陳二狗這個面子,順水推舟給了孟東海台階下,道:“孟秘書,那我可真狠狠宰你了,事後別說我嘴下不留情。”

    孟東海狠狠擦了把汗,笑道:“越狠越好。”

    陳二狗趁這個空當抬頭看了眼灰蒙蒙天空,尋思著啥來頭,凶猛到讓陳圓殊都得白等一個下午?



正文 第24章 我心中有猛虎,細嗅薔薇。


    雖然說聽《牡丹亭》和《長生殿》的時候三撥餐點小吃八成都是被陳二狗消滅,到了餐桌上,陳二狗依舊很有饕餮霸氣,喝酒吃菜都不講紳士風度,跟孟東海拼了酒就吃陳圓殊夾給他的菜,一刻沒個停歇,生怕被陳圓殊殃及池魚記恨到的孟東海巴不得陳二狗暖場,自罰三杯後就跟陳二狗觥籌交錯起來,秘書,不就是給領導頂缸護駕擦屁股的勞命人,酒量自然不弱,孟東海一番不要命的海量做派贏得了陳圓殊一定程度的好感,她雖然是個地道的南京人,卻對江蘇菜不太感興趣,吃了沒幾口就差不多等於看陳二狗狼吞虎咽,看見他身後那個漂亮服務生一臉瞠目結舌,陳圓殊也有點莞爾,確實來廿一會所吃飯的極少有這麼不講究派頭的,等陳二狗吃完飯孟東海賠完罪,陳圓殊讓一臉通紅的孟東海帶陳二狗雪茄區坐了坐,她去了安靜地方打了一個電話,掛掉電話,來到僻靜的雪茄區,看到大幅《牡丹亭》古典油畫下一個抽一口雪茄嗆一口的家伙,不倫不類非驢非馬,那個從古戲台下跟到晚餐再來到雪茄區偷笑個不停的水靈美人站在角落憋笑壞了,陳圓殊笑罵道:“土包子,不會抽雪茄就緩點入口,還抽那麼猛,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窮光蛋啊。===明擺著孟東海不甘心酒桌上一直被你將軍,灌了一肚子酒氣,現在存心捉弄你,雪茄不是你那麼抽地。”

    陳二狗輕輕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個煙圈,笑道:“哪能處處占著上風。”

    孟東海哈哈大笑,兩出戲一頓飯一箱啤酒一瓶茅台下來,他覺得自己看清了陳二狗的底細和城府,就不再像起初那般忌憚,也敢和陳二狗開一兩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剛才陳圓殊沒來就調笑著說要晚上帶陳二狗去找一家私人會所裡的蘇州瘦馬,陳二狗不懂瘦馬是什麼意思。問了後孟東海沒解釋,只是一臉壞笑,陳二狗終於明白瘦馬估摸著就是雞的高雅稱呼,此外據說還有揚州燕子,反正都是私人會所裡才有的上檔次小姐。陳二狗雖然心裡癢癢,但口頭上沒敢答應,怕陳圓殊一個不高興就把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撂在南京市區,得罪了陳家大小姐不說,打車回山水華門也得花好幾十塊大洋不是?

    出了廿一會所,陳圓殊跟看起來醉醺醺地孟東海分道揚鑣。等陳二狗上了車,陳圓殊緩慢啟動車子,道:“孟東海肯定約你晚上出去風花雪月,我不讓你去,是怕你著了他的道,一時半會也許是吃不了你,但對你將來發展沒好處,他就跟中途離開會所地陸九黎所說只不過是個狗腿子,再不可一世。也沒辦法一言九鼎,等你以後混進圈子,就知道官大官小,錢多錢少,未必是最緊要的,最關鍵的是必須能一錘定音,否則拉皮推諉,盡是扯淡。你要是有本錢還好,孟東海這人屬於你給他一百萬他只能給你辦十萬塊錢事情的種,你現在怎麼跟他拉交情就沒意義。”

    “陳姐。知道了。”陳二狗微笑道。

    陳圓殊點點頭。小心開車,她在市區從來不飆車。開車極慢,二十幾年打磨接觸下來碩果僅存的兩三個死黨都說她是一個有雙重人格精神分裂地人,她不否認,也沒覺得不妥。

    至於跟陳二狗說這番話,一半是替陳二狗著想,還有一半就是不可告人的私心了,陳二狗再不入流她的圈子,也是她從魏端公手上接過去的人,以後僥幸崛起了,當然不能讓孟東海占了大頭,其實孟東海這人除了油滑了點,沒大的壞心眼,在南京圈子裡屁股算干淨的了,陳二狗跟著他即使沒法子大紅大紫出人頭地,但多少也能喝點殘羹冷炙,但陳圓殊堵死了這條路,她寧肯讓陳二狗悲壯地隕落,也不願意看到這個越瞧越順眼的年輕人跟著孟東海那一類人半死不活胡亂廝混。\

    陳圓殊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安靜望向窗外城市夜景的陳二狗,那是一張貌似永遠沒有殺傷力的臉龐,有著圈子之外的干淨,陳圓殊看著挺舒服,但轉而一想,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還沒到中年的年輕男性,沒有點恣意汪洋的殺伐銳氣,總歸是一種遺憾,嘆了口氣,陳圓殊打開音響,是古典交響樂,悠揚深遠,道:“今晚上你就睡希爾頓大酒店,有沒有意見?沒有的話,我還可以讓人帶你逛一逛南京,感受一下這座古都的夜生活。”

    “多少錢一晚?陳姐,便宜地我不住。”陳二狗玩笑道。

    “不到一千,南京就是這樣,住的地方再貴都貴不起來,比不得上海北京,你要想住貴的,以後出了上海再請你就是了。===”陳圓殊笑道,她比較中意這一類對話,這是圈子裡人不能帶給她的新鮮感,年輕人都喜歡追求飛蛾撲火大起大落的刺激,她這類人沒那麼誇張,穩定壓倒了一切,但也肯接受在尺度內的小變化。

    “這話我記牢了,陳姐你賴不掉的。”陳二狗還是人畜無害的良民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阿梅飯館和山水華門呆久了,做慣了低頭哈腰的小蝦米角色,不復張家寨刁民的精悍刁鑽。也怪不得張三千看不過去,想當年,陳二狗也是一條張家寨方圓百裡內響當當地漢子,趴牆頭偷看黃毛閨女漂亮寡女洗澡、打群架出黑拳使陰損肘子、撒潑吵架制造流言那都是一把手人物。

    “你經常提醒我就是了。”陳圓殊笑道,對此沒太放心上,撐死了五六千塊錢地事情,這點小錢小事,她還真懶得計較。駕駛席上的她,後座地陳二狗,兩個人的家底也許差了五個零,她思考的和陳二狗想的,要是同步一致才是天大的笑話。

    經過南京市博物館,陳圓殊和陳二狗都默契地沉默下來。

    到了南京希爾頓國際大酒店,陳二狗出了車子站在大樓門口,抬著腦袋,一臉傻樣,乖乖,這就是五星級大酒店了,那個給他們開門的服務生糾結了一分鐘也沒想明白這個能坐瑪莎拉蒂的男人在發呆什麼,進了酒店拿了門卡,陳圓殊陪陳二狗坐進電梯來到房間,替他開了房間,卻沒有進門,笑道:“你看下酒店介紹,有興趣就都玩一遍,消費都打到卡上,不需要擔心要你討腰包,也別覺著花陳姐的錢不安,盡管花就是了,喝最好的酒,點最好的宵夜,泡溫泉,洗桑拿,打保齡球,都去試試看。出門的時候別忘了拿房卡就是了。”

    “謝謝陳姐。”陳二狗也不客氣道,笑容燦爛。

    送走了陳圓殊,陳二狗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態進入酒店房間,再沒有像進了陳圓殊那輛瑪莎拉蒂那般上蹦下跳,拉開窗簾,坐在舒服椅子上,正襟危坐,遠比在廿一會所要來得正式莊嚴,莊重得讓人莫名其妙,他靜靜俯瞰望著窗外的繁華景色,那張白天沒少笑的臉龐緊繃著,窗外的高樓大廈,川流不息的車輛,今天那些東西沒一樣是他的,那明天呢?將來呢?

    第二天清晨,陳圓殊開著瑪莎拉蒂駛向希爾頓大酒店,撥了個號碼,對方是她安插在酒店的私人偵探,頂尖偵察兵出身,退伍後耐不住寂寞就干起了這一行,口碑極好,加上在部隊的時候還是陳圓殊叔叔的部下,辦事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對方告訴陳圓殊陳二狗到了酒店後根本就沒有走出過房間,也沒有給任何打過電話,通過事先安排臨時安裝的攝像頭觀察,他只看到年輕人很安靜老實地呆在酒店房間,坐在窗邊看了兩個鐘頭街景,然後看了一個鐘頭電視,進洗手間洗漱完畢後就睡覺。

    陳圓殊聽到完整報告後有點訝異,吃驚這個看起來挺不拘小節的陳二狗怎麼沒大手大腳刷她的卡消費一通,想必他也知道她不會介意那頂多幾千塊的消費,一聲不吭看兩個鐘頭的街景?陳圓殊掛掉電話後笑了笑,真是個有趣的家伙,隨後想到這年輕人既然能坐四個鐘頭聽無聊的昆劇,也就不奇怪能做出這番舉止了。

    在酒店大堂憩軒見到已經把房卡退了的陳二狗,陳圓殊坐下後點了兩杯咖啡,笑問道:“睡得怎麼樣,玩了什麼?”

    陳二狗撓了撓頭,憨憨道:“沒睡好,大床太舒服了,沒舍得睡。也沒玩什麼,拿陳姐你的卡,怕到時候出糗了,丟你的臉。”

    陳圓殊哭笑不得,喝著咖啡,心裡對陳二狗的印像又好上了一兩分。

    把陳二狗送回山水華門,接到私家偵探的電話,說要有樣東西給她看,在一個僻遠茶館碰面,長相普通到混跡人海誰都不會留意的穩重男人交給陳圓殊一張皺巴巴的紙團,輕聲道:“陳姐,他坐在窗邊的地方用酒店的鉛筆寫了一點東西,後來就扔進垃圾簍了,我起初沒留意,今天在他退房後第一時間檢查了房間,發現了這個,雖然看不懂,還是趕緊給你打了電話,這張紙之所以褶皺,是因為垃圾簍發現它的時候是一個紙團。”

    漫不經心的陳圓殊沒怪他大驚小怪,這畢竟是他的職業道德,打開一看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茫然,最後眯起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氣,不發一語將那張紙緩慢折好,放進包裡,夾進一本《中國高層新智囊》。

    那一句話是:

    “我心中有猛虎,細嗅薔薇。”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21 PM

正文 第25章 謀算


    私家戲台,雪茄酒廊,白牆黛瓦的江南庭院,這些讓陳二狗大開眼界的東西跟“隱世福熙”那四個字一起構建了廿一會所的出類拔萃,像一個深諳水磨腔的昆劇女子,婀娜搖曳在陳二狗腦海晃啊晃,他很難想像陳圓殊和孟東海嘴中成色更足的幾家私人會所是怎樣一個令人驚艷,本來在山水華門看見那些個獨棟別墅就很受震撼,結果去了趟廿一會所睡了一晚希爾頓酒店,發現自己還是只沒跳出井底的青蛙,回到小區,跟張三千描繪了一遍,把小孩聽得一臉垂涎滿眼渴望,昨天雖然最終還是沒見著深藏不露大牌得很的大人物,但好歹聽了兩出昆劇吃了頓大餐睡了晚五星級酒店,陳圓殊送他回來的時候說一有眉目就來接他,陳二狗就耐著性子安靜等待,穿著制服在山水華門巡邏的時候一直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來自我暗示,沒了九千歲魏端公,這小保安當得也就少了太多盼頭,王虎剩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起初之所以選定山水華門無非就是圖這裡僻靜,不容易惹是生非,不奢望在這個地方飛黃騰達,攀附上魏端公這棵參天大樹,都已經是超乎他意料的事情,只不過原本以為高到通天的大樹說倒就倒了,更出乎王虎剩想像。

    深夜,王虎剩躺在上鋪翻了個身問睡下鋪的王解放:“解放,你有沒有覺得南方的冷跟我們北方大不一樣?”

    王解放睡相很淺,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本能鯉魚打挺起床,都是以前刨墳養出來的習慣,否則大半夜被人用洛陽鏟切掉腦袋都不知道。這下也是,聽到王虎剩問話後就立即坐起身,折騰出不小動靜,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道:“是不太一樣,我們北方冷歸冷,但只要身上衣服厚實了。再大的風也扛得住,這南方就不同了,陰冷陰冷,不知不覺就冷到骨子裡去,小爺,我總認為這南方人不缺陰陽怪氣的牲口。就跟天氣一樣,面子上不冷不熱,看著挺和氣生財,其實骨子裡賊精明。”

    王虎剩望向天花板,翹著二郎腿,道:“這南方的天氣啊就叫潤物細無聲,這南方人啊也差不多,我知道你是在說魏端公,他的確是個人物。怪不得南京人都叫他九千歲,喊他魏公公,真像一個成了精的老太監。就是死早了點,要不然二狗再跟著他混一段時間,眼界手腕都會上好幾個台階,按照二狗當下的發展態勢,至多三年,二狗就能在南京橫著走,第一桶金就不需要我們花心思了。”

    王解放在黑暗中輕輕嘆息,他跟上鋪的表哥王虎剩截然不同,和陳二狗又不一樣。他是一個能吃飽一頓就不太計劃下一頓吃什麼的家伙,所以王虎剩總罵他是扶不起地阿斗,阿斗是誰,王解放也不知道,他覺得一個人讀太多書沒用,能寫自己的名字就夠了,讀書讀到博士讀成億萬富翁又怎樣?他們的女人還不照樣主動請他上床?王解放的人生一直就是灰色的,他沒有大遺憾,沒有大野心。也沒有大欲望,他望著床板,其實有句話沒敢對王虎剩說,他一直覺得陳二狗跟魏端公是一類人,雖然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物,但王解放一直不肯跟他交心,因為感覺陳二狗是那種一將功成萬骨枯地角色,王解放不怕被他出賣或者利用,但王解放不甘心小爺淪為他向上攀爬的墊腳石。

    “廿一會所。”

    王虎剩略微沙啞的聲音在黑暗狹窄的房子裡顯得格外陰森詭異。王解放一打電話給他。他就讓王解放去盯梢陳圓殊那輛瑪莎拉蒂,王解放干這一行很老道。喊了輛出租車後就自己開車,讓那司機坐在副駕駛席上,像一頭躡手躡腳追蹤獵物的豹子,跟到了廿一會所,事後還盯梢了孟東海,以及第二天還偷窺到了陳圓殊跟私家偵探見面的場景,這一切都在王虎剩的策劃中,王解放無疑是牛人,這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也許王虎剩說得對,王解放沒本事干大事,但做“小事”,可以做到一個極致。

    “小爺,接下來做什麼?”王解放輕聲問道,他喜歡王虎剩對他發號施令的生活,那樣充實。

    “把孟東海摸底清楚,看私生活上有沒有把柄,有沒有二奶情婦私生子之類的,再就是沾不沾賭毒,既然是做秘書地,你就還可以關注一下他主子的司機,那會是個很好的切入口,指不定就能挖出蘿蔔帶出點泥,既然他對二狗感興趣了,我們手裡就得有一點把柄或者能讓他動心地東西,上了牌桌,最怕手裡沒底牌。” 王虎剩陰冷道,他現在做的,無非就是暗中幫陳二狗攥緊幾張沒搬上桌面的好牌。

    “沒問題。”王解放沉聲道。

    “跟陳圓殊碰面的那個男人,你跟蹤摸底的時候小心點,我估計他不會是簡單人物,如果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殺之前最好從他嘴裡掏出所有東西,干他們那一行的,肯定一肚子大人物的秘密,挖出來,我用些手段,就都是錢。”王虎剩陰狠道。

    “我盡力做得干淨一點。”王解放點頭道。

    “出了事情。你別留蛛絲馬跡給他們。否則不是你一個人完蛋。現在地二狗根本經不起折騰。他現在挺憋屈地。從上海跑到南京做小保安。結果一來就碰到氣焰跋扈地魏端公。好不容忍氣吞聲好像攀上了一棵大樹。稍微看到一點希望。結果大樹霎那間就倒了。然後陳圓殊就粉墨登場。引出一個來頭也許大到通天地幕後大佬。二狗應該是又敬畏又期待。”

    王虎剩嘆息道:“唉。要是魏端公留下來地資源都能拿過來。二狗就發達了。”

    “小爺。你看好二狗嗎?”王解放小心翼翼問道。

    “屁話。”

    王虎剩笑罵道:“你懂個卵。高潮這玩意就得忍啊忍憋啊憋熬出來地。到時候一個磅礡噴湧。那才叫爽。你別看二狗每天忙著做這做那。一點空閑都沒有。其實肯定跟我們一樣大半夜都睡不著。他是硬憋著一心窩地怨氣啊。”

    王解放笑了笑。

    王虎剩閉上眼睛道:“睡了吧,反正我們在一邊看著就是了,就算魏端公這條線斷了,二狗也能上位,他這種刁民不爬起來,天理難容。”



正文 第26章 登門


    陳二狗等了三天時間,陳圓殊都沒有給他消息,就在陳二狗以為徹底沒戲的時候,生活卻給了他一個突如其來的轉折,突兀到讓王虎剩王解放這幾個旁觀者都不知所措的地步,當時陳二狗一伙人正吃完張三千搗鼓出來的晚飯,張三千就拉了曲陳二狗自編自譜的《破陣子》。

    陳二狗閉著眼楮完全陶醉在二胡的悠揚音樂中,也沒注意敞開的門口站著兩個人,陳圓殊和一位看上去六十來歲的清 老人,鶴發童顏,細一琢磨,竟然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

    陳圓殊本來想叫喚陳二狗,示意有客人來到,老人搖了搖頭,安靜等待張三千拉完《破陣子》,這才踏入房間,也不急著打招呼,環視一周,最後把注意力停留到掛在牆上的老煙槍,以及旱煙桿附近的一副草書,默念了一遍,“此心拖泥帶水,是人生最苦處”,老人望著牆壁,也不知道是看煙槍還是看字幅,一時間陷入沉思。

    陳二狗終于看到兩位貴客,蓬蓽生輝大抵就是他的感覺,陳圓殊顯然跟廣東雲浮一步一步掙扎上位的魏端公不同,對這種簡陋到不能再稱之為家的草窩沒太多好感,但不至于唾棄,陪在老人身邊,朝陳二狗悄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浮生,陳浮生,可以解釋為沉浮有生,也可以說成何須更問只此浮生,當然偷得還有浮生半日閑,這名字是不錯的。”老人終于收回視線,笑望向陳二狗,他跟魏端公的氣質是不一樣的。雖然都不缺上位者的從容,但魏端公處處透著入世地智慧,老人則給人身在俗世卻依然修道的出世風範,魏端公跟陳圓殊站在一起。兩者就氣勢而言魏端公略勝一籌,陳圓殊站在老人身旁,就頗有米粒之光不敢與日月爭輝的意境。

    大人物啊大人物,通天啦,這便是陳二狗的第一印象,特別高山仰止。

    張三千瞥了眼兩個不速之客,撇了撇嘴,低頭把弄二胡。

    “自我介紹一下。姓諸葛名清明。雖然聽起來好像跟諸葛亮有點牽連,其實沒半點瓜葛,我這種人是不太肯一頭扎進浩瀚青史硬要給自己找一個大古人做祖宗地,什麼朱元璋的第幾代孫,或者張道陵的第幾世繼承人。都是虛的,四代以後福蔭就薄了。別說十幾代,純粹往自己老臉上貼金,老而不知恥,羞上加羞,該死。”說到該死兩個字,老人似乎想起什麼,爽朗大笑起來,陳二狗哪里聽得懂老人天馬行空羚羊掛角的言語,一來不熟,二來也跟不上老人的思維。就連陳圓殊也是一頭霧水。又不好接話,有些尷尬。老人也不介意冷場,又把陳二狗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觀察的時候一點不含蓄,彷佛他做什麼都不做掩飾,君子坦蕩蕩,這點跟魏端公又是截然不同的,其實跟整個推崇背後看人地社會都是格格不入地。

    “那孩子二胡拉得不錯,不過不適合那曲子,小了點,閱歷就那麼點,拉不出那味道,浮生你拉會好一點。諸葛老人說這話的時候,張三千抬頭冷冷瞥了他一眼,老人又是哈哈一笑,沒放在心上,手指向牆壁,問道︰“那幾個字你寫的?”

    陳圓殊一直沒機會開口,陳二狗心里根本沒底,“身處夏日,如臨深淵”大致可以描繪他現在的心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點點頭,恭敬道︰“是的。”

    “功底不錯,沒七八年功夫,寫不出那些字,這還得有個前提是悟性足夠。圓殊,起碼這輩子你是辦不到地。”老人說話很直,似乎一點都不顧忌陳圓殊的感受,顯然要遠遠超出孟東海好幾個級數,那個在廿一會所坐了一段時間叫陸九黎地青年雖然一臉跋扈,但從頭到尾都還算很給陳圓殊面子,幾個對比,讓陳二狗越發戰戰兢兢,不敢胡言亂語。

    “諸葛老爺。別寒磣我了好不好。也好讓我在浮生面前有一點長輩地底氣。”心安理得接受陸九黎一聲“陳姨”地陳圓殊在老人面前就跟未經人事地小孩子一般。面對批評。只能虛心接受。還順帶這一點自然不做作地撒嬌。就像是一個少女在跟自家爺爺那一輩老人相處時充滿了崇敬。

    “好好。不說你。給你留點顏面。”老人輕笑道。笑容收斂了些許。顯然到了陳圓殊這邊。他不像對張三千和陳浮生那般“肆無忌憚”。在他看來。陳圓殊根骨再好。也是在染缸中翻滾了十幾年地女人。脫不了俗。就是俗人一個。談不上面目可憎。但靈氣早就被消磨殆盡了。再者。老人這輩子到如今對女人從來就都一直是沒多少好感地。之所以選擇到了南京後跟陳家陳治從地孫女走得近一點。一來是魏端公不在了。二來是跟陳家還算有點淵源。三來嘛。當然是因為她是南京跟陳浮生唯一有關聯地角色。

    陳二狗就在苦悶和忐忑交織糾纏中手足無措。

    老人也沒架子。直接坐在小板凳上。示意陳圓殊和陳二狗也坐下來。笑道︰“浮生。你也別緊張。三天前約了你在廿一會所。因為有事情纏身沒辦法脫開。所以沒去。今天就來山水華門找你。算是略表誠意。省得你以後腹誹我倚老賣老。來這里。一是想看看阿瞞地義子。看他是不是真如阿瞞所說祖上陰德浩蕩。到了這里我一看。所言不虛。再就是見識一下榜眼王虎剩。因為他大概四年前曾經在河南洛陽一處墓地經手過一件唐三彩天王怒目金剛神像。倒不是非要把它佔為己有。只不過有些東西我想考證核實一下。少不了那件東西。想問問它最後流落到誰地手里。如果會破了那位小爺地規矩。我也不多問。最後。也是我最主要地目地。是來瞧一瞧能耍扎槍養守山犬寫一手好字唱一腔蕩氣回腸京劇地年輕人。是怎樣地一個與眾不同。浮生啊浮生。阿瞞已經差不多十年沒跟我大篇幅談論一個年輕後生了。還非要我見上一面。上一個年輕人是誰來著。人老了腦子就不好使喚了。容我想一想。哦。對了。是叫張梟猾。北方人都稱他張小花。”

    陳圓殊動容。

    她顯然沒預料到老人心目中地陳二狗如此出類拔萃。

    諸葛老人雖然只是坐在矮小的板凳上,在陳二狗看來卻似乎比電視上那些正襟危坐高高在上的領導人還要高不可攀。老人注視著陳二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上多的是睜眼瞎,也從不缺狗眼看人低的屑小之輩,我一個活了九十多年的老頭子,就算眼楮瞎了,也看得出你的不一樣。”

    九十多歲?

    陳二狗懵了。

    陳圓殊也傻了,再次想起陳二狗在酒店復雜心態中寫下的那句話︰我心中有猛虎,細嗅薔薇。

    再看陳二狗,陳圓殊恍惚了一下,猛然間,那張從來不會殺伐銳氣的溫吞臉龐仿佛一下子綻放出一種妖氣的神采。

    “我只是個農民罷了。”陳二狗苦笑道。

    諸葛老人聽到後,開懷大笑,道︰“農民怎麼了,英雄多出屠狗輩。我也不多誇你,總之你就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以後走遠了爬高了,再來想一想我這個老不死家伙的一番話,如果被我說中了,那再來給我敬一杯茶或者送一壺老酒,如果我等不到那天,死翹翹入土了,你也可以清明時候上我墳頭說幾句話,省得我寂寞,我前半輩子造孽多,洩露天機也多,膝下沒有一子半女,也就指望阿瞞跟你加起來這五六個孩子能記得我。”



正文 第27章 老神仙


    陳圓殊什麼大風大浪波瀾起伏沒有見識過,一個從小在省府大院裡摸爬滾打與人交際、十四五歲就在家族授意下獨自在美國求學最終成為商界精英的女人,在她世界裡上下浮沉的優秀男人如同過江之鯽,最終被她看上眼的也不會超出一雙手,能讓她一驚一乍的事情不少,但每一起風波的主角都是在中國政壇或者商界如雷貫耳的人物,哪像今天,一個從東北小村子走出來的一個大學沒畢業的年輕男人,沒背景被權勢,偏偏讓她愈發好奇。

    陳二狗不懂九千歲魏端公一兩句話的深意,不懂魏公公在南京城的真實能量,陳圓殊還能理解和接受,但看到陳二狗聽到了諸葛老人的一番話後還是正襟危坐一絲不苟的模樣,她心裡就真有點吊詭的意味了,別說他陳二狗,哪怕年過花甲的老頭子,聽到這話,也難免喜出望外一副癲狂作態。

    的確,在九十六歲的諸葛老人面前,誰不是後輩?

    她強忍住大聲提醒陳二狗好歹流露一點雀躍的表情,那才顯得鄭重其事,別硬撐城府和裝傻扮癡,不過陳二狗終究是一臉平淡無奇的模樣,而坐在小板凳上的老人似乎也沒覺得這個年輕人類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姿態是對他的不尊重,跟張三千要了那把二胡,粗略掃視了幾眼,沒瞧出不同尋常的門道,應該是把沒花多少錢買來的廉價二胡,順手拉了一段《二泉映月》。

    完了後門外漢陳圓殊輕輕鼓掌,倒是陳二狗和張三千一愣一愣,陳二狗是覺得這曲子極妙,但拉得實在一般,但又不好矯情地叫好,也不敢胡亂評價,所以只好沉默,張三千沒那麼多忌憚,又偷偷撇了撇嘴表達自己的不屑。捕捉到這個表情的陳二狗輕輕瞪了他一眼,委屈的小孩不敢朝陳二狗發脾氣,只好本能地轉移目標,對始作俑者的老人瞪了一眼,把站在老人身後縱觀全局的陳圓殊嚇了一跳,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陳圓殊鼓掌的時候老人皺了皺眉頭。貌似反而對張三千大為贊賞,把二胡還給他,笑道:“這曲子叫《二泉映月》,是個瞎子拉的,曲子是妙手偶得,說它如同《洛神賦》也不為過。不過我拉得不堪入耳,我也知道這一點,自己的斤兩多少我清楚,你是叫三千吧。你要是能拉一遍《二泉映月》,我送你一把最好地二胡。”

    張三千剛想要頂嘴,眼角余光一看到三叔的臉色。立即接過二胡,拉了一曲第一次聽到的《二泉映月》,張三千的天賦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連陳圓殊都聽出了其中的門道,眼神頗為驚艷,就跟見著了可遇不可求的男人,諸葛老人頻頻點頭,從頭到尾就一直在陶醉,這曲《二泉映月》在諸葛老人看來技法是其次地。心境才是第一位,就跟他看人一般,陳圓殊有智慧,但終究沾染了太多俗塵,就如同牆壁上草書所言“拖泥帶水”太多,相反,張三千這種孩子就跟未經雕琢的璞玉一樣,大有返璞歸真的意境,歸樸兩個字。是諸葛老人心無旁騖苦心孤詣追求了一個甲子的稀世珍寶。

    諸葛老人內心感慨怪不得阿瞞要收三千為義子,臉上笑了笑,道:“人而無信不死何為,我雖然活了一大把年紀,早到了該入棺材地步,但還想找一個關門弟子繼承衣缽,所以說出的話素來算數,回頭我就送你一把珍藏多年的天元齋千斤二胡,那把有些年月的二胡。如果我把拉過的老家伙們一一說出來。是會讓如今那些個狗屁國學大師們一個個自慚形穢恨不得挖地洞鑽下去的。”

    張三千拿著那把花去陳二狗不少積蓄地二胡,老老實實坐在他最敬重的三叔身旁。一本正經道:“二胡我不要。我拉《二泉映月》,是三叔的意思,三叔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但三叔說無功不受祿,受人滴水之恩就當湧泉相報,何況你那二胡那麼好,我收下後即使老人家你不要什麼回報我也不想對你有什麼回報,但三叔是好人,一定會放在心上,我不想你送我二胡,卻讓三叔替我回報你。”

    諸葛老人愣了一下,陷入沉思。

    六十耳順七十知天命,到了他臨近百歲之高齡,再笨地腦子也差不多看透了人世,更何況他是世家出身曾經兩度閉關讀經的諸葛清明,旁人一兩句話無心之語,也許就能讓他精鶩八極心游萬仞,人生說不定也就無意間圓滿了。

    陳圓殊則是唏噓不已。看來這初生牛犢不光膽子不小。心思也很多。小小年紀就有了長一副七竅玲瓏地潛質。長大後要是再多一個竅。豈不是十足地妖孽?

    諸葛清明伸出清瘦卻不顯干枯地手。摸了摸張三千地腦袋。感慨道:“四世積善。孩子。你以後得常去你娘和你幾個老祖宗地墳頭上坐坐。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道理誰都懂。可真做到地。寥寥無幾。”

    這一次。張三千聽話地點點頭。沒有跟一頭小強牛一樣和諸葛老人唱反調。興許是被老人聽不太懂地話和沉重地語氣勾起了傷心事。眼睛微微泛紅。卻也沒要哭出來地跡像。在張家寨。傻大個陳富貴和小白眼狼張三千是村民看來最不會哭地兩個家伙。

    “進來吧。”諸葛老人笑道。門口站著個張望了半天不敢進來地男人。光鮮地漢奸頭。光著腳丫踩著一雙擦得油光發亮地皮鞋。一身洗不干淨汗漬地T恤搭配上保安制服中地褲子。不倫不類。非驢非馬。敢這身裝扮在山水華門大搖大擺地爺們也就王虎剩大將軍一人而已。

    等王虎剩走路猥瑣地進了門在一處牆角蹲下。諸葛老人和藹道:“如果沒猜錯。你就是小爺王虎剩?”

    王虎剩點點頭。不知道這個老頭子是何方神聖。也不敢輕易造次放肆。這老人不像是以前那些道貌岸然地老不死。眉宇間而是有一種中正莊嚴地仙佛氣。就跟見著了一尊活菩薩一般。王虎剩不是張三千。也不是不精通風水相術地陳二狗。所以更多了一分敬畏。

    “我姓諸葛名清明,號羊鼎先生,算不得大人物,只是個青海玉井山的一個老道士,偶然聽到小爺有經手過一件唐三彩天王像,就想問下它的下落。如果不便告知,大致描述一下即可,我也不會倚老賣老強人所難。”諸葛老人說話聲音素來不大,不輕不重,聲調輕緩,恰好能讓人感到沒有負擔,沒半點盛氣凌人,這種老人,與高官顯貴也好。與村夫走卒也罷,言談神色說話語氣都保持一致。

    “羊鼎先生?”

    王虎剩臉部肌肉抽搐道,兩只眼睛驀然爆發出一股陳二狗從未見過的光彩。

    “有何不妥?”諸葛老人微笑道。

    王虎剩一屁股坐在地上。瞠目結舌,看得陳二狗和陳圓殊不知所措,張三千更是直翻白眼。最後這位驚濤駭浪面前也極有定力的小爺顫顫巍巍站起身,畢恭畢敬朝諸葛老人拜了一拜,那是一種連王解放瞧見了都會陌生的謙卑和莊嚴姿態,道:“這一拜,是替我瞎子師傅拜地。他在世地時候找了一輩子世外高人,其中就有您,老人家。為了找您,我記得很清楚,瞎子師傅帶著我爬遍了青海玉虛峰和玉珠峰,最終徒勞,昆侖那麼大,我跟師傅磨掉了兩層腳皮,還是沒找到您,沒想到……”

    諸葛老人嘆息一聲,道:“沒想到你我之間還有這一份緣分。”

    王虎剩苦笑道:“還真應了命裡無時莫強求這句話。我師傅命地確不好。不過今天我好歹間接幫他了了一個心願,下次去墳頭跟他說上一聲,瞎老頭子也該瞑目了。”

    諸葛老人道:“不覺得唐突的話,替我也敬一杯。”

    王虎剩使勁點頭,道:“這樣我師傅也不會罵我是沒心肝地畜生了。”

    不等諸葛老人說話,王虎剩笑道:“諸葛老神仙,我起初在西安一座王墳刨出那尊唐三彩天王像,我就知道有大貓膩,所以留了心眼。您給我半年時間。我一定幫您完好無損拿回來。您也別問我用啥法子,總歸到時候我讓二狗給您送去就是。您也別拒絕,不做成這事情,九泉之下的瞎子師傅非罵我不得好死。”

    王虎剩也干脆,說完就撒開腳丫子撤退,一點不給諸葛老人解釋和拒絕地機會,老人頗為無奈,陳圓殊等王虎剩遁出小房間,再看估計綽號是二狗的陳浮生,就更加玩味,到時候讓二狗送,這話玄機可就大了,這意味著王虎剩不管動機如何,硬是在浮生和諸葛老人之間搭建了一座橋,也意味著那個把唐三彩天王像拿回的功勞分給了陳浮生。

    “浮生,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諸葛老人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

    “您說便是。”陳二狗趕緊道,他再不知道眼前老人的地位,也能從王虎剩嘴中得到端倪。

    “阿瞞,也就是端公生前想收三千為義子,雖然這事不成了,但我看三千根骨不錯,就琢磨讓三千跟我五六年,學點易學,等我進了棺材,就把孩子還給你,至於三千肯不肯做我這個老家伙的關門弟子,可以先放在一邊,反正我還沒死,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諸葛老人嚴肅道。

    陳圓殊覺得自己今天的心髒承受不了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真是跌宕起伏,她呼吸都不再平穩。

    諸葛清明的關門弟子,那可是天大的顯赫了,在陳圓殊看來陳浮生這類市井百姓當然不懂,一位同時在中國道教協會、中國易學協會、世界風水協會擔任要職地老人的閉關弟子,意味著什麼。

    這位老人不是純粹意義的官,可多少達官顯貴得虔誠到不能再虔誠地想從他老神仙嘴裡知道一點天機?

    張三千張大嘴巴,直勾勾望著三叔,似乎不情願地神情要遠遠大於雀躍。

    “成。”

    陳二狗笑道,沒有絲毫停滯,這一個字,就相當於把張三千的未來決定了。

    張三千低著腦袋,不說話。

    “那三千我今天就帶走了,晚上我就得飛去北京,見一個老朋友。順便也好讓他羨慕一下我新找到的弟子。”諸葛老人開懷笑道。

    “沒問題。”陳二狗點頭道,笑容平淡,沒半點牽強,看得陳圓殊有些不舒服,她是官場商界上廝混多年的狐狸,覺得這種時刻多少應該表現出一點對張三千的留戀。那才是人之常情。

    “老人家,我就不遠送了,三千以後麻煩您多照顧,該打該罵的別怕太重,農村孩子,太糙,就得多打多罵,要不然不長記性。”陳二狗起身輕聲道,張三千卻沒有站起來。陳二狗扯了一下,竟然沒有扯動,最後幾乎是花大力氣才把這往日溫順乖巧的孩子拎起來。這個時候,眾人才看到一張布滿淚水的稚嫩臉龐,似乎怕三叔生氣,硬是憋著不敢哭出聲,嗚咽哽咽,穿著件廉價背心地瘦弱肩膀輕輕抽動,最後一只小手捂住嘴巴,一只手使勁擦眼淚,低著腦袋。像是做了錯事被爸爸嫌棄地孩子。

    見慣了生離死別的諸葛老人都有點不忍心,望向陳二狗問道:“要不過段時間我再來領三千?”

    陳二狗搖頭道:“不需要。”

    陳圓殊雖然商場上讓競爭對手罵作蛇蠍心腸,可見著了張三千這張臉龐,內心母性被徹底激發,越來越不滿陳二狗的鐵石心腸,也說道:“諸葛老太爺,到時候您要是沒時間,我親自幫你把三千帶過去。”

    陳二狗還是搖頭道:“不需要。”

    諸葛老人嘆了口氣,終於不再堅持。陳圓殊小有怒意。但極好的城府還是告訴她在此刻不要表露出來。

    “走。”陳二狗拍了拍張三千的腦袋,輕聲道。

    張三千抬起頭,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抽泣道:“三叔,我不在了,誰給你做飯吃?誰給你趕蚊子?我不要別人教我拉二胡,也不要別人教我寫毛筆字,你給我講地《水滸傳》才講了一半,我不要走!你打死我也不走。我知道。三叔你是不要我了。我就不走!”

    小孩子哭得痛徹心扉,誰曾想到這是一個親生父親死了在墳頭上也不曾流過一點眼淚的小白眼狼。

    “三千。你三叔的娘不聽我的話,說走就走了,你富貴叔也不喜歡聽我地話,總喜歡把好的東西讓給我,也不問我是不是願意。更別說其他那些戳我脊梁骨恨不得我早死早投胎的畜生,除了三千,這世界上其實就根本沒有一個人聽我的話,你是不是也要不聽三叔的話了?”陳二狗蹲下來,擦著張三千地眼淚,說得雲淡風輕,卻把陳圓殊聽得一陣莫名心酸。

    張三千抱著陳二狗的脖子,哭得淒涼。

    兩個張家寨最不待見的犢子,卻像一對最掏心掏肺父子,這不得不說是對張家寨地一個天大反諷。

    諸葛老人抬頭望著那根永遠沉默地老煙槍,重重呼出一口氣,俗世間地人情世故,凡夫俗子掙脫不掉,就算是自己,也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張三千終於還是走了,抱著那把二胡,在走廊過道一步三回頭,多看一眼站在門口的三叔也好。

    朝夕相處了差不多大半年地小孩走了,開始了他自己的人生,陳二狗關上門,坐在小板凳上,怔怔望著牆壁出神,陳圓殊不是陳二狗,不明白陳浮生和陳二狗相同一個人之間的不同之處,她那種高高在上的人永遠不明白陳二狗的良苦心思和思維方式,窮苦人,找到一個饅頭都會狼吞虎咽吃掉,腦子裡根本不會想到噎死之類地顧忌,富人對付一頓西餐或者料理什麼的,細嚼慢咽講情調講氛圍講品味,面朝黑土地背朝天的陳二狗不懂啊,他只曉得自己極少數在乎的人有機會過上好日子,他哪怕拋掉所有尊嚴,也是值得的。

    張家寨逼著教會了陳二狗奸詐市儈。

    但他娘用一輩子教懂了他一件事,在乎自己的人,需要還回去加倍的好。

    陳二狗使勁抹了一把臉,眼眶也有些濕潤,喃喃道:“三千你過上好日子,你這個沒心沒肺慣了、以後也沒興趣做好人的三叔也就心安了。”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08:22 PM

第二卷 第28章 轉機


    讓陳圓殊尊稱為老太爺的諸葛老人在走出房子前給陳二狗留了一句話,“第二次閉關前,一位年輕俗家和尚送了我這個牛鼻子老道一句話,我今天轉交給你,道髓和佛諦一般,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臥,于小事得道,于小人成佛。”

    陳二狗大致聽得懂其中的意思,心中卻沒有波瀾,一來張三千被帶走對他來說就像富貴去部隊,都差不多能算生離死別的地步,再者諸葛老人所說的東西太玄乎,陳二狗最不缺的東西就是張家寨瘋癲老頭嘮叨了一輩子的瘋話胡話,這些言語,不管如何金玉良言,到了陳二狗這里拿到手放在心里都變不出錢,他覺得自己最缺的就是權和錢,當然也少女人。

    沒了張三千拉二胡洗衣做飯躺在上鋪聽他胡亂改編的《水滸傳》,陳二狗的生活的確冷清一大半了,起碼打籃球都缺了個能跟肆虐王虎剩王解放兩兄弟的伴,再過了一個星期王虎剩帶著王解放也離開了山水華門,跟陳二狗說是去深圳那邊辦事,雖然小爺沒往深處說,但陳二狗也猜得出大概,虎剩是想用不光彩的手段把那尊諸葛老人很上心的唐三彩天王像弄回來,最後再讓自己親手送到活到九十多歲的老人那里去,好讓老神仙承自己一次情,陳二狗怎麼會不懂這份心,只是王虎剩不說什麼,陳二狗也不想說什麼感謝,他雖然在張家寨辦壞事的時候嘴上順溜得很,但一到這種時刻就嘴拙,這是他打小就有的毛病,做錯了什麼。要感激什麼,嘴上都不肯說,硬憋在心里,從不怕會把自己憋死,對已經躺進墳包的醉鬼老頭是這樣,對現在的王虎剩大將軍也是如此。

    一天深夜,陳二狗睡不著就研究布萊克-斯科爾斯的期權定價模型,越陷越深,差點沒把才高中畢業只旁聽了一些大學微宏觀經濟學課程地陳二狗腦子燒壞。他是一個很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一門學問不做到精深不比普通人強一點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就在他咬筆桿頭痛的時候,敲門聲響起,伴隨著一個低沉的嗓音,“我是郭割虜。魏爺的司機。”

    陳二狗心頭一震,沒有將那根鉛筆放下,起身右手去開門,左手下垂,緊握鉛筆,他來南京可不是度假旅游的,趙鯤鵬的風波還遠沒到塵埃落定的階段,魏端公又出了大事情,陳二狗不能不悠著點。開了門,地確是郭割虜。還是跟野狼一樣令膽小家伙毛骨悚然的眼神,陳二狗迅速打量了一遍,竟然發現這個從頭到腳都充斥桀驁不馴地男人身上好幾處殘留血跡,還是新鮮的,陳二狗手上解剖畜生多了去,當然一眼就能判斷出那些血撐死了就是兩個鐘頭前放的,確定後面沒人跟蹤後放郭割虜進房間,這個不速之客第一句話就差點沒讓陳二狗嚇掉下巴,“我剛剛把把魏爺害死還想動嫂子念頭的死對頭喬八指剁了,剁成碎塊喂狗。”

    陳二狗不覺得這個叫郭割虜地瘋子是在開玩笑。穩了穩心神。很快將這句干脆利落的話解析成三點極其有用的信息,1。在南京叱詫風雲的九千歲魏端公的確是死了。還是被害,不是自殺。2。綽號喬八指的死對頭想對魏端公的女人下手。3。喬八指死了,還是被郭割虜分屍。

    經歷過起初的不適應,習慣了在大山里突發情況的陳二狗很快平靜下來,越是驚險,就越需要鎮定,這是一身傷疤換來地刻骨教訓,拋給郭割虜一根煙,替他點上,陳二狗也抽起一根,笑道︰“魏爺給我抽的都是黃鶴樓,我這邊就不能給你好煙抽了。”

    郭割虜從頭到尾都在觀察陳二狗地神情變化,等陳二狗手不抖心不跳地遞給他煙抽,他才露出破天荒笑容,深深吸了一口,眯起眼楮,彷佛還沉浸在將喬八指喬家八爺剁成碎片的快感中,輕聲道︰“魏爺果然看人準,以前我看不起你,不明白魏爺為什麼願意跟你這種人打交道,今天這根煙,我抽得爽。”

    “把事情詳細說下?”陳二狗試探性問道,既然郭割虜找上門,不管是什麼麻煩,都板上釘釘地惹上了一身腥,想躲不太可能,既然這樣還不如多了解一點,省得怎麼遭殃都不知道,進了城旁聽了那麼多經濟課陳二狗也明白一個大道理,信息,這兩個字能賺錢,推廣來說,也能救人或殺人。

    “沒時間跟你細說了,我得躲雲南去,喬八指在江甦的勢力不比魏爺淺,我這輩子都不太可能回來了,來這里就是想求你一件事,要不然我走得不安心。”郭割虜抽著煙緩緩道。

    “你說。”陳二狗沉聲道,沒半點拖泥帶水。

    “不怕我把你拖下水?”郭割虜笑得詭異。

    “說不怕就太假了。”

    陳二狗笑了笑,一根煙很快就抽盡,繼續點燃一根,道︰“不過魏爺對我有恩,我出點力是理所當然的,我也不跟你說大話,我能做到的,我出十分力氣,一分不偷懶。我不能做到的,我出十二分心思,盡力做到,至于結果怎麼樣,我不敢跟你保證。”

    “這話我愛聽。”

    郭割虜掐滅煙頭,道︰“魏爺不喜歡跟人交心,所以生意伙伴多,手下嘍也多,但都談不上忠心,他在位置上還好,都能鎮得住那些一肚子狼子野心的家伙,不在了就都散了,沒一個人願意出頭,魏爺死了,但嫂子跟孩子都在,我一走,就真沒人願意肯站出來像個爺們那樣給魏爺辦事了,我怕她們吃大虧,那些龜兒子沒一個信得過,不是貪錢,就是佔幾個嫂子的便宜,所以萬不得已找到你,想讓你出頭照應著,我跟嫂子們事先都打過招呼,你只要進了魏家,錢不缺,人也不缺,再做事情,就順很多,但我也把話撂在這里挑明了說,風險肯定有,還很大,就看你敢不敢。”

    “你信我?”陳二狗問了個很關鍵的問題。

    “沒見面的時候有五分把握,現在有八成。”

    郭割虜揉了揉手,擦淡血跡,抬頭微笑道︰“再說我只要一天沒死,去了雲南還可以回來,你要是做了虧心事,我跟你一命換一命就是了,我既然能進了戒備森嚴地喬家別墅把喬八指一刀一刀砍了78刀,殺個你,也不算太難。”

    陳二狗苦笑道︰“你狠。”

    “不狠,我就徹底沒讓魏爺刮目相看地本錢了。”郭割虜起身道,“二狗,你我都是小地方出來的窮人,一沒家庭背景,二沒學歷文憑,如果想出頭,做人上人,就得敢吃人。魏爺總說我莽撞誤事,成大事不足,做小事有余,魏爺說你比我強,肯忍能玩陰地,有政客的潛質,也許今天是你在我的位置上,就會設圈套一步一步慢慢玩垮喬八指,這就是你跟我的不一樣了,你那樣才可以保魏爺在意的人一生無憂,我就做不到,所以以後就拜托你了。”

    “那一路順風。”陳二狗依舊坐在板凳上,抽著煙,面無表情,誰要是殺了富貴或者三千,別說砍人,他肯定連剝皮的事情都干得出來。

    郭割虜點點頭,最終消失于山水華門夜幕,像一頭夜行狩獵的豹子。

    陳二狗一宿沒睡,抽了足足三包煙。  



第二卷 第29章 鯉魚跳龍門


    雖然一宿沒睡,但陳二狗還是準時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洗漱完畢後就拎著扎槍去練習臂力,沒了穿背心靠樹的張三千,陳二狗多少有些傷感,那孩子就像一塊在他手里雕琢了一半的石頭,等剛瞧出石頭里頭翡翠的端倪,就被別人拿了去篆刻,雖然明知道對張三千來說,把他放到諸葛老人那樣神仙人物的國手培養會更好,但難免有點不大不小的遺憾。

    一次一次丟擲,大汗淋灕,等到終于收工,發現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面孔,是南麓獨棟別墅里每天清晨準時閱讀的女孩,長得沒有人間煙火,她望著陳二狗,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張三千的高度,似乎是疑惑那孩子為什麼沒有出現,陳二狗對她沒太多戒心,再說真要有人能殺到諸葛清明那里去,他也攔不住守不牢,朝她解釋道︰ “他跟一個人學二胡和毛筆字去了。”

    女孩手指了指自己嘴巴和耳朵,笑容溫婉,帶著些許歉意。

    陳二狗愣了幾秒,才明白她是聾啞人,一時間有點怔怔出神,耳濡目染了曹蒹葭讓人忘卻她臉蛋的世家風範,也見識過竹葉青妲己一樣看著顛倒眾生偏偏滿心忌憚的氣場,這給了陳二狗一個誤解,美女大多都是沒有致命缺陷的,即使有,他這個位面的升斗小民也瞧不出來,直到今天踫到這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如果說陳二狗跟張兮兮這類亂七八糟瘋瘋癲癲的女人還能斗斗嘴變相拉近關系,對于眼前這個再兩個世界不過的年輕女人,真沒有半點共同語言,陳二狗沒王虎剩巧舌如簧舌燦蓮花,也沒太多小梅仿佛天生就擅長交際的天賦,那女孩也差不多,兩個人一笑之後,便尷尬地分開,陳二狗回到狗窩自己折騰了早飯,才洗碗刷筷。敲門聲響起,來得人很出人意料,就是頭一次讓陳二狗坐上奧迪Q7的女人,魏端公的第三個老婆,她不是魏端公,也不是曹蒹葭。和陳圓殊差不多本意是不太肯踏足陳二狗這種比洗手間還不如的房間,但出于禮貌還是強忍住內心的不適走進去,很直截了當地跟陳二狗攤牌,“我今天來是聽了郭割虜的意見,想讓你替魏家做點事情,不過這之前,其她兩個人都想先見見你。”

    “行,什麼時候見面?”陳二狗也爽快。

    “沒問題就現在走,直接坐我的車。”這個傳聞算命說能生兒子地女人終究還是沒能給魏端公圓了傳宗接代的心思。這是一個容貌裝扮都精致到咄咄逼人的娘們,行事風格也處處掌握主動,看似詢問。其實不給陳二狗拒絕的機會,也許對她來說,陳二狗無非就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年輕人,底子是不錯,起初印象也尚可,但真要做他們魏家七個女人的最後一把保護傘,似乎滑稽了一點,起碼她就沒有當一回事情,純粹就一個過場。算是給郭割虜一個面子。

    再度坐進奧迪,陳二狗想起了那次去廿一會所見諸葛清明老太爺地情景,也是像現在這樣忐忑不安,但這一次卻有了一股陳二狗自己都沒預料到的磅礡意志,那種想要親手抓住一點什麼不被左右的**,曹蒹葭也許一眼就能看出那叫野心,但陳二狗只是憑著本能醞釀下一步。

    開車的女人叫季靜,給魏端公生了對雙胞胎女兒,都才剛上幼兒園。她本身並沒有正式職業,在魏端公的公司體系中混個只拿錢不做事的閑差事,不上不下的一個股東,每年分紅不少,可對重大決策又沒機會產生干涉,這一點跟魏端公一死就佔了大頭獨佔話語權的大老婆方婕高下立判。

    季靜說不嫉妒沒點酸澀是不可能的,但方婕是二十多年前就跟著魏端公打天下地正房,她和那位昔日南京頭號美女的周驚蟄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忍著,今天去的就是方婕名下地鐘山高爾夫別墅。開一場小型家庭聚會。要討論的事情看似是審核陳二狗,其實是魏端公死後各種財產的繼承權。

    進了鐘山高爾夫小區。最後來到一棟帶大魚池的宏大別墅,加上Q7一共停了四輛車,光是這些加在一起的鈔票就讓陳二狗咂舌,跟著季靜走進富貴燻天的別墅,這一次沒跟進了陳圓殊的瑪莎拉蒂一樣東張西望,而是保持一種盡量端周的姿態。

    陳圓殊跟她們的性質相似,但有很大地不同,陳二狗在陳圓殊面前表現的,無非就是營造一種對她沒有半點殺傷力的形象,好讓她沒有半點顧忌地拉攏他,至于效果如何,陳二狗不去揣測。可今天到了這棟別墅,如果還是那般沒有半點鋒芒,怎麼可能拿到那只來之不易飯碗?

    魏夏草看到陳二狗。沒什麼好臉色。在母親地授意下帶著兩個雙胞胎妹妹上樓。她有點不明白這個頗有心機地家伙怎麼非但沒被趕出山水華門魏家別墅。反而進了鐘山高爾夫。這別墅算是方婕地地盤。她沒開口說什麼。周驚蟄和季靜也都不說話。陳二狗就只好站著。在寬敞到近乎空曠地大廳中。這個年輕男人手心握著一枚硬幣。神態自若。

    她們在審視他。陳二狗也把方婕和周驚蟄輕描淡寫觀察了一遍。方婕長得不漂亮。但很有雍容氣。不動聲色坐在那里。雖然是三個女人中最說不上驚艷地。但一眼就能讓人看出她才是一錘定音地大角色。她穿得也收斂。沒季靜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底氣地刺眼氣焰。

    周驚蟄。美女。大美女。大到讓男人挪不開眼楮地大美女。這就是陳二狗地第一印象。也只有這樣地女人才能生出魏冬蟲這種美人胚子。按照道理說這個應該驕傲到對陳二狗不屑一顧地女人卻是三個女人中對陳二狗最和煦地。起碼表面上如此。她輕盈笑望向陳二狗。很有丈母娘看女婿地和藹。和藹中有略微有點說不清道不明地男女意味。這味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若不是陳二狗在美女方面也算見過大陣仗。一個照面下來就得繳械投降。反觀季靜便依舊不冷不熱。保持中立。有點像局外人。

    “浮生。坐吧。”方婕終于開口。露出一點禮節性笑容。

    “我站著說話就行了。”陳二狗輕聲道。沒太多拘謹。笑容也不放肆。跟聲音語調一樣清淺。

    方婕內心微微訝異。臉色一如既往恬淡。點了點頭道︰“以後就是自家人了。”

    這句話如果是放在一兩個鐘頭的結尾,各有打算心思地周驚蟄和季靜還不會太過驚訝,可這才開了個頭,怎麼就把事情定下了?周驚蟄微微眯眼,嫵媚會說話地桃花眸子中流溢著冷笑,她不是有點小聰明卻沒大野心的季靜,方婕這麼說這麼做,就是想要先發制人,把主動權牢牢握在手心,事實上,她做到了一半,開了個很有利于她地好頭,只不過周驚蟄沒有說話,只是不露痕跡輕瞥了眼陳二狗,嘴角微翹,年輕人,你從今天開始就鯉魚跳龍門了。  


第二卷 第30章 花錢如流水



    魏端公在一貧如洗最艱難的時候遇見了出身高門大宅院里的方婕,然後在這個賢內助的牽線搭橋下飛黃騰達,終于在南京一鳴驚人,從默默無聞的小卒子一步一步成為江浙滬兩省一市大名鼎鼎的大梟,但最後在功成名就的時候魏端公送給什麼都不缺的方婕卻是一張離婚證明書,外人不知道方婕恨不恨魏公公,甚至有人揣測這次魏端公出事中間有她從中作梗,至于真相如何,只有端莊賢淑坐在陳二狗對面的方婕自己知道。

    她此刻剛煮完一壺剛剛朋友特地從臨滄帶來的上等普洱,倒了四杯,微微彎身遞給正襟危坐的陳二狗,這個年輕人接茶杯的時候臉色平靜,手也很穩,略微出乎她意料,她讓周驚蟄和季靜大吃一驚地開門見山後,卻沒急著趁熱打鐵,而是像拉家常一樣向陳二狗介紹著杯中的普洱,“這茶膏黑如漆,《本草綱目拾遺》說它刮腸醒酒第一,以前端公喝酒多了回家,我都會幫他泡上一壺。因為你來得匆忙,沒機會讓你嘗一嘗宋聘敬號的普洱,當下市場上炒普洱就跟炒房炒藝術品差不多烏煙瘴氣,不是嚷著50年的貢品,就是30年的珍品,哪有那麼多上了年紀的古董普洱,我那宋聘敬號的七子餅都是好不容易跟人求來的。”

    陳二狗不懂普洱茶,只能恭敬微笑小心翼翼應付著,季靜皺了皺眉頭,周驚蟄略微猶豫了一下,有點提醒意味地輕聲笑道︰“浮生,方姐的普洱可不是誰都喝得到的,尤其是宋聘敬號的餅茶,差不多有你爺爺的歲數了。”

    “這茶能放這麼久?”陳二狗訝異道。

    “一塊一兩重,存放一甲子的宋聘敬號餅茶,差不多能抵得上一輛中檔轎車了,要不然怎麼說方姐的普洱不容易喝。”周驚蟄輕輕淺淺笑了笑,那骨子嫵媚就跟茶氣一樣暗香浮動。裊裊繞繞,也難怪極度信奉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魏端公跟她離了婚後還時不時後悔。

    “也沒那麼誇張。”

    方婕微笑道,“你喝茶的時候不能想這個,喝茶就是靜心,褪浮躁,要是沒喝一口就覺得喝掉了多少錢。就俗了。”

    季靜有些幸災樂禍意思地瞥了周驚蟄一眼,後者笑容從容,依然是煙視媚行顛倒眾生的姿態。

    陳二狗乍舌,喝茶動作愈發緩慢,可也許是沒品茶地底蘊,怎麼都喝不出其中的意境,說到底他只不過是個也許一輩子都只能記住瘋癲老頭自制燒刀子味道的農民,他骨子里也是喜歡那股辣冽入胸腔的酒香,刮煙炮風雪天入山的時候。喝上一大口,渾身發燒,一路吼著老酒鬼從小就教給他跟富貴的京腔。那叫一個酣暢,不像這價格驚人地茶,他怎麼喝都喝不出門道。

    “浮生,會不會開車?”方婕等陳二狗喝完一杯茶,又給他倒了一杯。

    陳二狗搖搖頭。

    周驚蟄忍俊不禁。似乎覺得一個男人不會開車實在是稀罕了點。

    季靜則看好戲似地望向應該喊一聲大姐地方婕。她起初以為這位魏端公第一個女人今天只不過是拿陳浮生做個幌子。跟她們攤牌才是正事。沒想到還真有把這個很陌生地年輕男人扶上位地意思。否則也不會肯給他喝老字號地普洱。在季靜眼中方婕雖然很多地方刻板固執到不近人情。但為人還算耿直。起碼沒太多彎曲腸子。不屑落井下石之類地勾當。所以她這麼表態其實是間接告訴自己和周驚蟄她已經接納了陳浮生。季靜對此費解歸費解。但還能接受。她心中冷笑地是周驚蟄今天地表現。這個恨不得把所有男人當成傻瓜玩弄地女人往常跟方婕是死對頭。橫豎不對眼。今天倒好。竟然還記起幫方婕說話。這里頭肯定有貓膩。

    “那明天就學起來。盡快拿到駕駛證。我幫你安排。”

    方婕似乎對此也有點頭疼。揉了揉太陽穴。解釋道︰“割虜不在。沒信得過地司機。我不太放心。”

    她看到周驚蟄和季靜略微不以為然地表情。內心嘆了口氣。望向她們。周驚蟄是蜜罐里長大地女人。從來不愁沒有男人地追求和青眼。一路走過來都是驚艷和垂涎。遇上了端公後貼上魏家二太太地標簽。更是被人當女菩薩供起來。她地確不笨。要不然也勾引不了端公。讓一大批鑽石王老五發癲做狂。可她沒經歷過政界地殺人不見血。也沒見識過道上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地搏殺。哪里知道這次風波地一步一險步履維艱。而季靜這女人眼界和腦子都有了。但也不懂得這個時候她們已經是一條船上地人。船翻了。遭殃地不是一個人。甚至可以說方婕可以依托著家世僥幸逃脫。但魏端公一倒下就再沒有背景地她們九成就會淹死。一想到這里方婕就越加頭疼。這些事情不能當著陳浮生地面說。私下跟她們講道理。笑里藏刀地周驚蟄估摸著還不回當回事。誤認為她是危言聳聽。想渾水摸魚。人和人心隔肚皮。方婕也不怪她們。她見過不少睡在一張床上地夫妻都相互提防著。更何況她們從一開始就是互相競爭地關系。以前是。今天是。以後還會是。

    “夏草。陪浮先去山水華門幫他把要拿地東西拿過來。然後去德基廣場買幾套衣服。之後地安排由你們自己定。”方婕端起茶杯淡然道。彷佛她早就猜到女兒魏夏草會在樓梯上偷聽談話。魏夏草走下樓。一臉不悅。問道︰“媽。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以後浮生就來鐘山高爾夫。”

    方婕一點都不去理睬女兒震驚交織憤怒的表情,做了她二十多年的母親,幫著魏端公打出一片大大地天下,方婕從來不會在母女或者夫妻之間落下風,也許正因為這種不可更改的強勢,才使得她最終和稱得上志同道合的魏端公分道揚鑣,她喝了一口茶,道︰“浮生住進來,你要是不習慣,搬出去自己租房子就是了。不過我一個月不再給你兩萬塊,而是五千,你也別忙著喊窮,五千已經是白領的工資,你不是快要實習了嗎,正好出去鍛煉一下。你自己選擇。”

    看到魏夏草雖然臉色很臭還是老老實實從方婕手中接過車鑰匙,帶著陳浮生離開別墅,周驚蟄忍不住輕輕嘆息,論駕馭別人,她比起方婕自嘆不如,她那個寶貝女兒魏冬蟲留下一封信後就一個人離家出走了,每隔幾天就用公用電話給她報個平安,讓周驚蟄無可奈何,她本來想凍結女兒手上的幾張卡。但想一想還是不忍心,只能揪心巴望著那孩子能早點安然無恙地回家。

    魏夏草坐進一輛奔馳S500,陳二狗也不多話。省得自討沒趣,到了山水華門,當陳二狗把一麻袋衣服塞進車廂,魏夏草的臉色已經很難看,隨後陳二狗又屁顛跑回房間,搬下又一個大麻袋,坐在車里聽音樂的魏夏草忍不住下車,皺眉道︰“什麼東西?”

    陳二狗也不覺得難為情,道︰“一袋子亂七八糟地衣服。一袋子書。”

    魏夏草冷笑道︰“你也有書?”

    陳二狗嘿嘿笑道︰“會計證,計算機等級證書,英語四級,還有幾個,我都要考一下。”

    魏夏草聽過那些故意在她面前耍酷的男人吹牛地,還真沒見過這麼吹牛不打草稿地,心中滿是鄙夷,臉上卻笑容燦爛了一點,透著股詭異。用一種很冷的笑意問道︰“那你準備多久把那麼多證考出來啊。”

    “一年半吧。”陳二狗說得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我覺得你可以直接買些假證書。”魏夏草丟下一句話就上了車。

    陳二狗哪里聽不出她地冷嘲熱諷,只不過這才一只腳踏進了魏家,容不得他放肆,他不覺得郭割虜幾句話就能奠定他在魏家女人心目中地地位,他的自我定義就是一個沒文憑沒經驗的新人進了一家大型企業,試用期剛剛開始,不能有一絲差池,否則極有可能被一腳踢出去,所以他也不想做出些所謂的高人姿態來激怒魏夏草。事實上陳二狗一直覺得魏夏草這種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也就是傲氣了一點。並沒有什麼不可饒恕的缺點,坐進車。來到新街口東北角的德基廣場,下了車,陳二狗就跟第一次見到希爾頓國際飯店一樣嘖嘖稱奇了半天,魏夏草都覺得丟人,刻意跟他保持老遠一段距離,不冷不熱道︰“等到了上海香港購物商廈再兩眼放光吧。 ”

    因為陳二狗一清早就被季靜帶去鐘山高爾夫,穿得都是休閑衣服,他那一身行頭也就勉強算是衣服,哪有什麼牌子或者品味,進了德基廣場,一下子就顯得突兀起來,所幸現在時間還早,購物的顧客不多,否則恨不得把陳二狗用麻袋罩住打死的魏夏草肯定撒腳丫子跑路,陳二狗本人很後知後覺地看這看那,不過唯一讓魏夏草松口氣地是這家伙雖然土鱉到極點,但神色氣度還馬馬虎虎,進了德基廣場沒獐頭鼠目,那神情好像進了LV他也敢讓店員拿出最新款來打量打量,可他對她輕聲說出來的話,卻差點沒讓魏夏草生出把他亂拳打死的沖動,“穿戴這些,跟一身貼滿百元大鈔有啥區別?”

    因為這等于說明魏夏草從頭到腳就貼滿了鈔票。

    魏夏草懶得跟這個土包子多說一句話,只想隨便挑完幾套衣服應付一下就閃人,事實上她也是這麼做地,她先是隨便在Burberry專櫃幫他挑了四五件T恤,也不管款式,只要大小差不多就讓服務員收起來,沒有啥發言權的陳二狗就在那里看完這個價格看那個,摸著下巴不動聲色,反正這是花魏夏草她老媽的錢,陳二狗一點不心疼,就算再加一個零他都無所謂,雖然自己掏腰包的話這些衣服的價格再減一個零他都不看一眼直接走人,刷卡打包,魏夏草一股腦把東西塞給惹來兩位漂亮店員頻頻側目的陳二狗,然後她覺得給他再置辦兩套西裝就差不多可以快速脫離苦海,對德基廣場輕車熟路的她直奔BOSS,雖然說她個人覺得阿瑪尼的男裝會更好一點,但她實在懶得多走幾步去另一個商城,她也不願意多丟一點臉面,進了BOSS也不理會服務員的熱臉,稍微轉了轉,再瞥了一眼陳二狗地身架,便隨便挑了兩套西裝,拒絕了服務員試穿的提議,最後魏夏草選了兩條稍微順眼的領帶,到買單刷卡,不過花了六七分鐘,看得服務員瞠目結舌。

    這就叫花錢如流水吧?

    陳二狗撇了撇嘴。

    跟著魏夏草走出商場,陳二狗輕聲道︰“回去的時候可以開慢一點。”

    “我樂意。”魏夏草板著一張臉道,說起來她除了給老爹魏端公買了條領帶做生日禮物,甚至都沒給男朋友買過衣服,今天卻要陪著一個不知品味為何物的家伙逛商場,還要像妻子一樣替他買這挑那,這實在不是一件讓魏夏草舒心的事情,所以去山水華門和來德基廣場她開得都很快,現在陳二狗這麼一提議,她就覺得這個被母親初步接納的家伙不僅心機重,擅長投機,而且還膽小。

    陳二狗在魏夏草打開車門的時候,提著袋子看似隨口說道︰“這麼快回去,你媽會有意見的。”

    魏夏草一開始還不以為然,等啟動車子,才一驚。

    透過後視鏡,望著那張被她一路臭臉鄙棄地年輕卻略微蒼白臉孔,突然感到有點古怪,一時間忘了開車,魏夏草當然不是傻子,陳二狗的意思她很快就會意,這麼早回鐘山高爾夫,她母親肯定知道她沒有用心辦事,挑選衣服是隨手胡亂一氣的,魏夏草再了解母親不過,她是一個很注重禮節的傳統女人,知道這一點,一定會生氣,到時候免不了一頓狠狠教訓,想到這里,臉皮薄的魏夏草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發現那個男人已經幫她找了個台階下,“魏小姐,我早飯還沒吃,要不吃點東西再回去?你要是想單獨購物,之後我在車里等你就是了。”

    魏夏草愣了半分鐘,緩緩開動車子,神色復雜。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08 PM

正文 第31章 不瘋魔不成活


    陳二狗搬進了鐘山高爾夫,可就如同他花陳圓殊的錢第一次睡希爾頓國際酒店,很清楚知道那種大床不是自己可以隨意翻滾的地方,睡起來未必有上海和山水華門那種狗窩舒坦,陳二狗被魏夏草領進別墅二樓的一間房子,這裡有單獨的洗浴間,單獨的陽台,甚至還有一個單獨的小書房,在陳二狗眼中寬大而奢華,陳二狗把書一本一本放整齊,再將袋子裡的衣服疊好塞進衣櫃,最後坐在書桌前看一本宣永光《放言錄》。

    中飯是方婕親自下廚,一頓飯吃得陳二狗小心翼翼,不敢像尋常那樣肆無忌憚,飯桌上心情看起來不錯的方婕給了陳二狗一張名片,說是讓他去找個人學車考駕照,最後遞給陳二狗一張華夏鈦金卡,道:“這卡是用你的身份證辦的,我現在幫你在公司安了一個職位,最高能透20萬,開銷你自己看著辦,別怕花錢,做了什麼也不需要向我彙報。等你考出駕照就去公司報道,我先把話說清楚,暫時肯定不會讓你接觸財務和管理方面的內容,主要就是做我的私人司機,不過開股東大會或者董事局會議的時候你可以旁聽,這之余就還得慢慢試著幫著打理一些端公私底下的場子,包括一家私人會所兩家酒吧和其它幾個娛樂場所,聽起來很麻煩,等你一點一步上手就輕松很多,我個人的意思是如果你的精力能夠兼顧到公司經營這一塊,等你熟悉了流程和贏得了口碑,我就把全部業務都交給你,我沒把你當外人,所以就不跟你藏著掖著。我不想小郭走了後一個能掏心窩說話的心腹都沒有。”

    陳二狗拿著名片和華夏鈦金卡,沒有忙著表態表忠心,方婕顯然是一個實用主義者,陳二狗不想嘴上說得很漂亮,他剛從一本經營題材的商業書籍上看到對待苛刻上司下達的任務,必須事先讓上司覺得自己能完成十分之八,最終給出百分之一百二的成績。這樣非但不會讓上級失望,還會給他一個驚喜,即使萬一搞砸了,上級心中一開始就有個較低地預期,自己形像也就自然而然鮮亮起來。

    書上說什麼,陳二狗放進腦子吞進肚子一點一滴消化了,就會一步一個腳印去做什麼。

    陳二狗覺得這就是笨鳥先飛。

    陳二狗下午就按照名片上的信息找到了那名方婕指定的學車師傅,本來方婕的意思是明天再去也不遲,結果到了黃昏時刻。在一輛破舊教練車裡一身汗水的陳二狗打電話去鐘山高爾夫,詢問能不能接下來這段日子就在練車的地方睡,接電話的是魏夏草,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她巴不得這家伙一年半載都不要回魏家別墅,她只要一想到跟這家伙同居一個屋檐下就渾身不自在。

    當時方婕正在南京一家茶館陪一位方家地世交喝茶,聽到魏夏草的彙報後也沒說什麼,現階段她反正不指望陳二狗立即就能出力,再者她嘴上說沒把這個年輕人當外人,但那隱藏了一個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陳二狗必須起碼拿出郭割虜一本的實力或者說潛力。否則方婕從沒有在一個庸人身上浪費時間和金錢的習慣。

    練車場,深夜11點,一輛大車還在千篇一律做著最基礎的動作,駕駛席上的當然是陳二狗,南京學車的人肯定不少,但肯從下午1點一直開到晚上11點的瘋子一定不多,而開到現在一連開了10個鐘頭還能雙手穩當沒頭暈目眩地牲口就更加稀少,要不是陳二狗那雙手老繭太多,尋常人老早就起了一手的水泡。

    坐在副駕駛席上的是個中年邋遢大叔。絡腮胡子,國字臉,挺正經一張臉龐愣是讓人覺得輕浮,叼著根煙,翹著二郎腿,一點不像是能做成事情的爺們,事實上他是這所駕校最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師傅,他手上教出來的學生十有八九考不到駕照,一個月還時不時報廢兩三輛教練車,這種蹲著茅坑不拉屎還浪費廁紙地家伙沒被一腳踹出駕校簡直就是個奇跡。

    陳二狗練了十個鐘頭。他便足足陪了十個鐘頭。耐心向來很差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貪圖陳二狗口袋裡60快錢一包的至尊南京。能多抽一根是一根,也許是他想看看這個地道菜鳥能堅持到什麼時候,熬著熬著結果就到了現在,好煙就是不經抽,猥瑣大叔戀戀不舍地吸了最後一口煙,丟掉煙頭,伸了個懶腰,瞥了眼身旁開個車就一臉如臨大敵的年輕人,有點佩服他的毅力,懶散道:“你上手很快,是在用腦子開車,如果碰上個好師傅,20來天就能考出來,碰到我,算你倒霉,沒一個月是不行地,跟你說實話,好不容易逮到個能讓我抽至尊南京的冤大頭,我不舍得放人啊。”

    “學慢點就慢點。”陳二狗咧開嘴笑道,很難想像一個抽慣了廉價香煙甚至青蛤蟆旱煙的男人還有一口差不多能去拍廣告的潔白牙齒,抽手又遞給師傅一根煙,然後專心致志練車。

    絡腮胡男人手裡有一根棒棒糖就像極了勾引小美眉去看金魚的怪叔叔,聽到陳二狗這麼說就越發沒有負罪感,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心安理得地掏出火柴將煙點燃,緩緩吐出一口,似乎這一刻,一個月拿兩三塊死工資也許還沒討上老婆給他暖被的人生早已經圓滿了,到了凌晨一點,他看到陳二狗還是沒要歇息的意思,笑了笑,道:“看在一包至尊南京被我抽掉大半包的份上,我請你吃頓夜宵。對了,你晚上睡哪裡?”

    “睡車裡就行。”陳二狗憨憨笑道。

    一處大排檔,也許是臨近一家低檔夜總會的緣故,有不少濃妝艷抹花枝招展地年輕女人,可惜陳二狗和中年大叔長得都不夠出彩,兩個大男人只能喝著冰啤酒。吃著大排檔特色的鴨頭雞爪,偶爾來兩根煙,講幾個黃色笑話葷段子,一頓宵夜遠比在鐘山高爾夫那頓午餐來得酣暢淋漓,大叔喝得紅光滿面,可越喝到後面,啤酒都喝了差不多一箱。眼睛卻愈發明亮。

    一個月說長不長,南京沒再發生暗流湧動的變故,王虎剩和王解放甚至都沒回到南京,說短也不短,起碼連魏夏草這個最不想記得陳二狗地人都念想起原來魏家別墅還有他的一席之地,他的房間在二樓,原來是一間客房,騰出來後就安排給陳二狗。

     魏夏草這天回家吃晚飯。吃晚飯發現母親進了那頭牲口的房間,半個多鐘頭都沒出來,在二樓客廳點播電影的魏夏草忍不住也進了陳二狗的房間,不知道是保姆每天打掃的緣故,還是陳二狗根本就沒有改變房子一絲一毫地原因,看起來很干淨清爽。\她母親在小書房看一本《貨幣崛起》,除了這本暢銷書,手裡還有一張白紙,聚精會神。

    魏夏草湊過去一看,嚇了一跳,她就是學金融地。大致看得懂那是一個布萊克-斯科爾斯期權定價模型公式的推演過程,繁瑣到需要大篇幅專業術語構成地語句鋪墊,以及偏微分方程等高等函數方程,魏夏草不覺得一個土老帽可能懂得金融學期權和衍生證券以及無套利定價原則和馬爾科夫過程這些知識,拆開來說,這些關鍵詞對她這種金融學專業人員不算過於艱深,但要完整地求解期權定價模型這個金融學上的“黑匣子”,無疑是頭痛到不行的事情,更何況是對一個怎麼看都沒上過大學的農民工來說。那不是天書是什麼?

    這個陳浮生究竟在做什麼?

    魏夏草緊皺眉頭。

    “不明白?”方婕瞥了眼素來眼高於頂的女兒,隨手從書櫃中抽出一本遞給她。

    魏夏草接過書,是克裡斯;安德森的《長尾理論》,書裡面夾有很多張同樣一個字一個字寫得密密麻麻仿佛恨不得見縫插針地紙張,第一張是類似讀後感的東西,很工整的小字體楷書,少說也有兩千多字,魏夏草迅速閱覽一遍,竟然有點類似大學畢業論文答辯的精華版,隨後母親方婕遞給她幾本書。每本書無一例外都少則兩張多則十來張的解析和感想。

    “我不是學經濟的。不太看得懂他在研究什麼,但我知道讀書就應該像他這麼讀。你看看這裡每本書,幾乎每一頁都有圈畫重點,我相信一本書上他在空白處寫出來地東西差不多都有幾萬字,這叫把一本書讀厚,然後再就是那些一頁頁讀後感,那是濃縮,叫做把書讀薄了,一本書先讀厚再讀薄,這本書,才真的是讀進去了。” 很有知性氣息的方婕淡然道,嘆了口氣,把紙張小心夾回《貨幣崛起》,放下手中書籍,望著陳二狗到了鐘山高爾夫後唯一被改變了的書櫃,方婕滿是唏噓感慨, “夏草,你爸年輕的時候也很拼命,但現在看來,似乎這個浮生,還要執著一點。”

    魏夏草嘴上不肯認輸,尤其不願意那個土豹子能把心目中的偶像父親比下去,嘀咕道:“光埋頭看書有什麼用,都一個月了,還不是沒考出駕照,竟然還敢打電話過來問我們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月時間,這種新手上路,到時候我還不敢坐他地車呢。”

    方婕搖了搖頭,道:“拭目以待吧,我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個不太能讓人失望的狠人。”

    魏夏草不以為然地放下書,打算再也不進這房間。

    說出來也許會讓魏夏草大吃一驚,其實陳二狗的駕駛證在學車第14天就考出來了,之後半個月他就沒日沒夜的在南京城轉悠,白天專挑上下班高峰期上路,中年大叔雖然言語輕佻怎麼看都是個不靠譜的男人,但那些天從頭到尾都坐在副駕駛席上指導陳二狗,每天小事故不斷,掛擦什麼的接連不斷,這不能怪陳二狗的駕駛證水分大,而是中年大叔教給陳二狗開車的路子實在太過狂野,限速60碼的地方絕對不開5碼,那感覺就是只差沒讓新手陳二狗搗鼓出甩尾,來,一輛車本就破舊不堪,這麼一折騰更加風雨飄搖,但中年大叔叼著煙說了,“這破車你盡管蹂躪,報廢了算我地。”

    到了晚上大叔就讓陳二狗去城西干道、城東干道、緯七路這些寬闊的南京路道,這些路段時不時就有人玩飆車,但不是那類“太子飆車族”,稱不上玩命,大多是馬 6、奧迪4這類看起來比較穩重的車型,屬於碰上對手了才飆,陳二狗被無良大叔慫恿著經常挑戰別人,雖然大多是慘敗被甩在老遠的下場,但愈戰愈勇,大叔偶爾手癢了也會給陳二狗示範幾次,他教給陳二狗的原則就是鬧市區別玩狠,老實本分做人,剩下的到了高速路上或者夜深人靜的時候可以盡情豪放狂野,這讓陳二狗想起了陳圓殊,覺得那是一個很好的榜樣。

    到了第二個月,大叔不知道從哪裡幫陳二狗弄了輛據說有改裝的帕薩特,雖然還算不上高檔車,但比原先那輛要好上兩個檔次,接下來大叔就不局限於讓陳二狗跑南京路段,而是直接讓他走滬寧高速公路,說什麼時候能把300多公裡的路程在兩個鐘頭之內開下來就算出師了。

    然後一個月後,天天啃饅頭灌礦泉水地陳二狗拉著叼100塊一包地黃南京跑了趟滬寧高速,當時是跟一輛保時捷卡宴飆,那輛車在緯一路就跟陳二狗的帕薩特對上了眼,起先一處紅綠燈並排停下,中年大叔就跟吃了春藥一樣讓陳二狗攆那輛卡宴,然後競賽就開始了,追著跑了十幾分鐘,卡宴抓住一個紅綠燈轉換地時機成功甩開帕薩特,讓大叔捶胸頓足了一番,說那車裡坐了個大美人,那娘們是個尤物,陳二狗倒沒覺得什麼,只不過到了下一路口,竟然發現那車在靠邊等他們,這樣的 “飆品”讓中年大叔大為贊賞,然後兩輛車很有默契地開始跑滬寧高速。

    用一句話來形容陳二狗的駕駛,那就是殺紅了眼。

    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叔一路上就在鬼哭狼嚎,像一個陷入癲狂的神經病,等陳二狗終於在一個彎道略微僵硬青澀耍出一個正統意義上的甩尾超車後,大叔更是猖狂大笑,恨不得站在車頂脫光褲子給那美女欣賞。

    陳二狗骨子裡的野性被淋漓盡致地發揮和綻放出來,真不要命了。

    結果險像環生一口氣到了上海,停下車大叔一看表,接過陳二狗拋過來的煙,跳腳道:“媽拉個巴子的,好家伙,1個鐘頭34分鐘,最高時速讓你開到了240公裡,我估計這車子和我的駕駛證算是徹底遭殃了,不過一個字,值。你自己啥感覺?”

    “爽。”

    陳二狗嘿嘿笑道:“就像那娘們被我壓在床上一口氣干了一個半鐘頭。”

    “真是畜生。”

    大叔哇哈哈大笑,“不過我中意!”

    笑到把煙都抖到地上,大叔撿起來繼續抽,瞥了眼一個漂亮漂移頭對頭停在帕薩特對面的保時捷卡宴,再看身旁的年輕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瘋魔不成活,這個現在還不起眼家伙早晚有大爆發的一天。



正文 第32章 不甘心


    跑完將近一個鐘頭40分鐘,陳二狗緊繃的神經終於緩緩松弛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一身汗水,他和富貴不是一類人,不會輕易把陳家根骨子裡的野性輕易表露出來,富貴打群架也好,進了山跟大畜生玩近身肉搏也罷,都透著股誰敢橫刀立馬唯我陳家富貴的蠻橫,這是練八極拳“走火入魔”的頑症,或者說是爐火純青後的潛移默化,大個子之所以一直傻笑,彷佛是一座一次爆發後中途安靜醞釀下一次噴湧的活火山,陳二狗確定讓富貴選車,一定是美系重型跑車,他開車也一定不會被自己嚇出一身冷汗,因為他是那種越瀕臨極限狀態越冷靜越興奮的牛人。

    陳二狗擦了擦汗,他的車速是被那輛保時捷卡宴帶上去的,論嫻熟程度,開卡宴的娘們肯定比他高,一看就是老油條,超車也好,兩輛車中央穿插而過也好,都像一條秦淮河中靈動的藏青色鯉魚,陳二狗第一次知道原來一輛車也可以這般性感,也是第一次覺得車裡那個臉龐模糊的女人即使長得醜一點也可以原諒,卡宴的一些硬性數據也不出意外地比他這輛帕薩特領馭18T手動高出一截,但最終陳二狗還是靠著在大叔親自指導下憑借一股蠻橫不講理的姿態率先到達終點,不管贏得如何僥幸,只要再多跑幾次,陳二狗就能心安理得地去做魏家的司機,魏夏草就算拿到手四五年駕駛證,行駛路程是他的幾十倍,也絕對沒辦法用94分鐘拿下滬寧高速,把這個變態成績說給魏夏草聽,是會嚇壞她那種乖孩子的。

    保時捷也好,瑪莎拉蒂也罷,都是那種渾身上下叫囂著一股貴族氣焰的主,以前陳二狗不碰車還好,如今學了車,被那輛破教練車蹂躪了一個月。他這種小地方跑出來見世面的家伙每次見到馬路上無一例外氣勢咄咄逼人的它們,心裡都恨不得衝上去刮幾刀踢幾腳,或者干脆來個同歸於盡的撞車,所以這次跑滬寧一超過那輛掛浙江牌照的卡宴GTS,陳二狗都會嚷著“來撞我啊有本事你撞我啊”,估計保時捷的車主聽到後真有把他給撞成傻b的衝動。

    事實上也差不多。駕駛卡宴地女人一肚子窩火,她是一個在買車改裝車和參加各項比賽六七年各種開銷累積下來差不多有七百來萬的狠人,被一輛怎麼看怎麼上不了台面的帕薩特尾隨最終反超,她覺得說出去都會讓杭州保時捷汽車俱樂部那幫損友笑掉大牙,不過她氣歸氣,中途還特地開窗聽了帕薩特的轟鳴聲,心底也清楚一輛保養完善沒毛病的帕薩特18T跑200碼以上不算難,像這輛百分之兩百被改裝後的帕薩特領馭能跑到230+,並不是件能夠讓她覺得驚艷地事情。在某些路段的高速上跑230,那是她那個俱樂部人人都能做到或者干脆說時不時就去做的事情,最讓她惱火的是在好幾個彎道這輛該死的帕薩特都采用了一種極不光彩的手段強硬甩尾。為了追求效果一點不怕跟它的愛車產生掛擦,硬生生把她擠出去,她最郁悶的是你要是甩尾漂亮也就罷了,偏偏那輛挨千刀的帕薩特甩尾起來還很別扭,談不上半點行雲流水,看得習慣追求完美地她恨不得跳進那輛車指著那個混蛋的鼻子說,同志,甩尾不是這麼甩的。

    下了車,她氣勢洶洶地來到帕薩特跟前。手指敲了敲車蓋,示意車裡兩個男人出來,出乎意料,開車地男人是個怎麼瞧都沒有公子哥氣息的年輕人,雖說他的水平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她一開始就覺得能把帕薩特改到這個境界的家伙就算不是南京一線的二世祖,怎麼的也是個二流的富家子弟,畢竟飆車是個燒錢的活,尋常老百姓是折騰不起的。一般來說白領買輛車不難,難地是養車,更何況是飆車帶來的養車成本,一旦跑比賽,基本上就是一場比賽換一次輪胎,不是燒錢是什麼,她看著那個也在看她的男人,他抽煙的手勢有點特別,中食指和拇指夾住香煙。抽起來一點都不像她以往碰到的雄性牲口。一張干淨白瘦的臉龐,談不上殺傷力。差點讓她誤以為是她老爸公司裡某個一天到晚忙於蠅營狗苟的小白領小中產男人。

    至於青年身旁副駕駛席上的中年大叔,她正眼都懶得瞧上一眼,這個放浪形骸到了一種畸形地步的猥瑣男人,一路上沒少對她拋媚眼,那情形就像在暗示她說“姑娘我是做鴨地你來包養我啊,不要你錢”,結果等她敲了發燙車蓋,出來的竟然不是看似一條發情了公狗的大叔,而是淡定許多的年輕男人。

    “有事?”青年問的問題很慈眉善目,仿佛在詢問後輩,一點都沒應該慚愧到滿臉通紅的覺悟,她的第一印像就是這家伙臉皮真厚,不是一般的厚。

    “有你這麼開車的?”她語氣不善問道,公路上跑不是正規比賽,她素來覺得應當講究一個飆品,比如陌路人跑路段如影隨形地情況下偶爾占了紅綠燈間隙地便宜,下一個紅綠燈就應該停下來等對手,這對她來說就是基本常識。

    “我開車難道很猛了?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啊,我才學車兩月不到一點。”陳二狗撓了撓頭,一臉無辜,也不知道是假裝沒聽出她的憤懣,還是真發自肺腑覺得她在誇獎他地技術高超,總之是一張挺欠抽的臉。

    要是熟人,裴戎戎真就想一腳踹過去,把他踹一個狗吃屎,可看著那張怎麼看都不像過於精明算計的白淨臉龐,她還真吃不准他是在裝蒜表演還是本色表現,聽到他說學車才兩個月,裴戎戎暫且壓下對他開車方式的沒品沒素質,懷疑道:“兩個月不到,真的假的?”

    “不騙你。”陳二狗笑道,笑得好像要讓小貓小狗啊路人甲宋兵乙啊都知道他有一張真誠的臉龐和善良的眼神。

    從小就被老爹綁在董事局會議小椅子上旁聽地裴戎戎不是那種胸大無腦地女人。是一個天生外加外部熏陶地懷疑論者。都說眼見為實。她是從不相信眼睛看到地。耳朵聽到地。只有直到她手裡有了證據。一切水落石出塵埃落定。她才點頭確認。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就是一個極端崇尚量性和數據地女人。也許男人在他面前抽一根煙。她都能清楚知道這一根煙抽了幾口。彈了幾次煙灰。最後還記得他掐滅煙頭地動作。她讓陳二狗掀開車蓋。雖然覺得這個要求過了點。但那個年輕男人還是很干脆利落地照辦。這讓她覺得不錯。心裡給他加了幾分。也不那麼面目可憎。起碼從不及格加到了即將及格地邊緣。

    “車子誰改地?”裴戎戎彎身觀察。一臉震撼。說改這車地人是瘋子也不為過。這裝備。就算放到頂尖跑車裡也是拿得出手地。而且她也不覺得能把一輛破帕薩特武裝到牙齒地瘋子會買不起越來越平民地保時捷奔馳寶馬這一類車。當然。這種平民是相對而然。對於裴戎戎這種從小就對錢沒什麼敏感度地女人來說。保時捷已經很平民。因為她從習慣拿一輛車差不多總能買兩輛保時捷地法拉利比較。對於陳二狗這類市井小百姓來說。則總是習慣拿保時捷與自行車或者吉利奧拓作比較。

    陳二狗指了指車裡。

    裴戎戎皺了皺眉頭。有點不敢置信。她雖然是個在硅谷和華爾街都工作過鍍金過地高級“海龜”。知道在華爾街硅谷西裝筆挺地都是打工地。旅游鞋休閑打扮地才是 boss大老板。但中國畢竟是中國。就算是他已經足夠驚世駭俗劍走偏鋒地老爹。大部分時間也是渾身上位者氣勢。恨不得一出場就用氣勢把人壓趴下地姿態。裴戎戎覺得今天沒白跑滬寧。雖然說過程很不愉快。但結果不錯。回了杭州這就是筆不錯地談資。一個家伙學了兩個月車就敢飆240碼、在彎道能接近 120碼難看卻野蠻甩尾過彎。加上某個怪叔叔堪稱變態地改裝。說起來。肯定能讓那群剛剛迷戀上去舟山海釣地家伙們羨慕不已。

    大叔從車窗探出腦袋。跟一只被掐住脖子拖拽地鴨子差不多。一心想要吧腦袋和眼睛貼到裴戎戎躬身後微露地白嫩胸口。也不曉得是看上眼了她恰到好處深陷乳溝地雞心寶石。還是貪婪她那道能讓教授變禽獸地溝壑。流著口水。大叔抹了把嘴。喃喃道:“下車探出一條腿。我就知道這娘們身材沒得說。沒想到除了兩條美腿能夾死男人。胸口也能。還讓不讓男人活了。關鍵是這種女人穿制服。簡直就是大小老少一律通殺。星期一扮空姐。星期二玩護士。星期三演OL。星期四扮女警。星期五就來女傭。星期六裝教師。星期天還可以來點猛地。透明時裝模特。這日子。欲仙欲死啊高潮迭起。就是不知道她地男人身體行不行。不行我扛上也好啊。大叔我長得不行。但胯下殺氣不是一般地足。要不然怎麼能做南門街道一等一地婦女之友。”

    裴戎戎不清楚那位陷入遐想地變態大叔在想什麼。也沒往那方面思考。看過了車。大致記下了帕薩特改裝地路子。就准備閃人。陳二狗也裴戎戎心目中也就算可以說上幾句話地份量。開車凶悍不要命。或者花樣炫目地。她所在地俱樂部一抓一大把。她這一走。能記住地也許就是他抽煙地姿勢。和與人說話時自然而然不讓她覺得滑稽或者突兀地傴僂。

    “能給張名片或者留個號碼嗎,有機會我們再跑一趟滬寧高速,我也知道這次我贏得勝之不武。”陳二狗微笑道,一如既往地真誠燦爛,如果這個世界上唯一肯聽這個男人話的孩子張三千看到,也許又會忍不住心酸了。

    裴戎戎嘴角勾起個弧度,似笑非笑,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你把手機號碼給我就行了。”

    陳二狗報出號碼,心中難免失望,不給他說第二遍的機會和時間,裴戎戎已經轉身離去,陳二狗不覺得一個大美女一遍就能記下一個陌生而且相當不重要的號碼,這是另一種方式的拒絕嗎?陳二狗撇了撇嘴。眼光狠狠掃視了幾下裴戎戎豐腴的臀部,蓋上車蓋,略微不甘心地回到車內,抽了根煙。

    被對手鄙棄和被一個女人尤其是美女輕視,兩者相對而言,後者似乎來得更傷人和無可奈何一些。

    “想女人了?”大叔笑問道。陳二狗看著那張絡腮胡子臉也覺得的確是猥瑣了點,怪不得他的窩裡亂七八糟只能堆滿少兒不宜的劣質碟片,那台早該丟進廢品收購站地老電腦也盡是動作片,當然這個動作僅限於床上。

    “想。”陳二狗回答很老實,怎麼能不想,都憋了這麼久了,一躺下來就忍不住想小夭地白嫩身子,所幸一合眼就累得差不多倒頭就睡,要不然他非活活憋死。或者忍不住跟張勝利一樣跑出去找女人。

    “要不然我幫你介紹幾個?”大叔不懷好意道。

    “你啥時候做起拉皮條地勾當了?”陳二狗笑罵道,跟大叔處久了,言談無忌。

    “日子難熬。賺點外快嘛,這不都說馬無夜草不肥。”

    大叔哈哈大笑,笑了十幾秒,覺得這麼猖狂大笑其實挺傻,就收斂了點,稍微正經一些,道:“我這邊地確有一兩個順眼的女孩子,跟你挺般配,模樣絕對不虧待你。再說了。電燈一摸黑,母豬也賽似樣貴婦,男女做事也就那麼回事,一閉眼,什麼都過去了。”

    “別,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還是想想我在上海的那個小女人就夠了。”陳二狗毛骨悚然道,因為他一不小心想起了阿梅飯館的王語嫣。

    大叔呵呵笑了笑,沒有就這個話題展開討論。揉了揉臉,眯起眼睛,沒來由冒出一點深沉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陳二狗地錯覺,這個時候側臉看賊有滄桑感的大叔望著裴戎戎那輛保時捷消失的方向,輕聲道:“有些時候想想看,我們窮人日子過得確實不舒心,不是覺得那些個有錢畜生牲口們站得太高,也不是怪漂亮水靈娘們太傲。就是無奈自己不管怎麼努力。都爬不到那個位置,上不了她們的床。”

    陳二狗跟王虎剩一樣。也都有兩包煙,一包是專門伺候大叔的南京九五至尊,還有一包就是五塊錢的綠南京,自己就抽後者,但為了不刺眼,不讓大叔覺得荒唐,他會把綠南京的煙一根一根拿出來放進九五至尊的煙盒內,只要不細心看,是察覺不到其中的心機,抽了根綠南京,搖頭道:“我不知道,也沒想你那麼多,但不甘心肯定是有地,就像這個女人,我其實就想多說幾句話,攀上點關系,巴望著以後能發揮一點能量,沒想要征服啊上床啊之類的東西,那些對我來說遙遠了點,不現實,姜叔,你別說我沒野心沒追求,我這種人習慣了苦日子,真不覺得進了城被白眼了受凍了挨熱了是遭罪。”

    大叔姓姜,方婕最初給陳二狗的名片上寫著姜子房,因為一臉絡腮胡子著實成熟到老態,吃不准大叔地年紀,陳二狗平時就喊他姜叔。

    這位大叔興許是抽多了陳二狗口袋裡一包接著一包的黃色至尊南京,終於良心發現,掏出一包煙,拋給陳二狗一根,道:“浮生,面包會有的,黃油會有的,最緊要的是,對你來說,女人也會有的。”

    陳二狗不動聲色,那張年輕到讓方婕周驚蟄這類女人一開始覺得不堪重任的臉龐,有只有同樣是男人又有閱歷的姜子房才察覺得到的凝重,這不是富家子弟為了釣女人裝出來地深沉,而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苦日子中煎熬過後沉澱下來的東西。

    姜子房有一句話沒說出口,瞥了眼早被他看穿換了煙盒的綠南京的陳二狗,過了而立之年原本以為該消磨的都消失殆盡、身為旁觀者的他,心中竟然有了一種破天荒的熱血沸騰,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和幾個死黨飛揚跋扈氣焰滔天的歲月。

    姜子房想說的是,這個社會好心人未必有好報,但有心人,肯夾著尾巴像一條狗做事地有心人,八成是能上位的。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09 PM

第二卷 第33章 對不住


    兩個月,對魏夏草來說,平淡無奇,真概括起來,就是陪男朋友看了幾場電影,文藝的商業的都有,欣賞了一場很小資的話劇,再就是買了幾本暢銷書的同時也沒忘記買了一本博爾赫斯的詩集《聖馬丁札記》,兩本暢銷書囫圇看完,《聖馬丁札記》卻原封不動,注定一輩子躺在書架上擺個高深樣子,但魏夏草覺得買類似彌爾頓《失樂園》或者塞繆爾貝克特的《等待戈多》,即使不看,心理上也有種奇妙的優勢。之外無非是去德基和金鷹買了什麼牌子的最新款,每年拿到手的十來萬紅包都按照母親的意思用來投入股市,漲跌對她來說都不痛不癢,自然也體會不到小股民的發癲做狂和撕心裂肺,賬面上來看是小賺了2萬6千多,好吧,這其實也就僅僅意味著她在德基刷卡的時候更加心安理得一些,還有就是參加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聚會,舉辦者有成功校友,有打定主意一輩子做啃老族的死黨,也有通過朋友的朋友認識的商界精英,見到的踫到的都是跟她一個圈子或者差不多層次的人物,小蝦米角色在這種圈子,再撲騰,也是濺不起水花的。期間也瞞著名義上的男朋友跟母親介紹的世交家族走出來的青年相親,相談甚歡,但遠不至于直奔主題脫衣上床,總之,這兩個月沒有太多的興奮點,沒了離家出走的魏冬蟲那個小妖孽糾纏,也沒有陳二狗陰魂不散,大體上來說還是愉悅的。

    這就是一位父輩隱性家產起碼在十位數卻從沒有上過福布斯或者胡潤財富榜、爺爺一輩在省一級政界爬到副部級的富家千金兩個月的悠閑時光。

    但兩個月對于剛得手潛返王家兄弟來說,卻各有重大意義,王解放是渾身血液沸騰,因為終于又開始跟著得喊一聲小爺的表哥做大事,殺人放火做著劫富不濟貧的無恥勾當,跑了一趟深圳,結果從一個叫頤園的高檔小區某幢別墅偷回了那尊收藏隱秘的唐三彩天王像,這是正事。王解放還抽空做了點業余活動,就是把那棟別墅四十多歲看似名媛骨子里性需求如狼似虎的女主人給干柴烈火了幾次,喝燒酒,玩女人,做壞人行惡事,王解放覺得這才是一個爺們該過的人生。所以唐三彩天王像得手必須返回南京地時候就跟被閹了一樣沒精打采,火車上小爺狠狠踹了他幾腳,罵他整天就知道摸奶子鑽裙子沒出息,王解放沒反駁也沒解釋什麼,他覺得沒必要跟小爺說自己心里的想法,因為他一向認為自己的人生和理想對最敬重的表哥來說是下賤到不足以提起的。

    王虎剩從來就懶得在意不成氣候的表弟想什麼做什麼,他現在興奮地是老天爺終于給他一個機會扶一把陳二狗,箱子里那玩意是諸葛老神仙在乎的寶貝,他接下來讓二狗送去。不管如何,老神仙都欠了二狗一分人情,這叫因。至于結出什麼樣的果,王虎剩估摸著再不濟也能把上海那檔子烏煙瘴氣的鳥事給徹底擺平了,斷了後遺癥。

    而陳二狗,兩個月來肯定最為不足為道,除了拉屎,一天2個小時幾乎全部都在車上,也就是拿了一張連小姑娘都不稀罕的駕駛證,然後不知死活地在滬寧高速路上玩命,最後瘋癲跋扈到連姜子房都不敢坐他車的地步。事實證明陳二狗六十多天120來包至尊南京是值得的,他現在的車技,唬唬魏夏草,綽綽有余,甚至有可能會讓陳圓殊刮目相看。相對于那120多包貴到咂舌自己沒舍得抽一口的天價煙,陳二狗睡在車上,一頓飯也就啃饅頭喝礦泉水,偶爾過意不去大發慈悲從保險櫃把良心掏出來晾一晾地姜子房會請他吃上一頓好的,算是改善伙食。一個月下來,可以說用在自己身上的錢加上煙也就六七百塊,方婕來之前給了他一張可以透支20 萬地華夏鈦金卡,陳二狗沒有花一分錢,甚至給姜子房買煙花去的一萬好幾,也是在上海攢下來的私房錢,自己存折沒敢用,怕惹來趙鯤鵬那頭黑瞎子,雖然是從張兮兮那瘋女人卡上取的錢。但這錢肯定得還。欠女人的錢和情,素來不是陳二狗的作風。

    否則。陳二狗凌晨兩點多窩在車里終于能閉眼休息的時候,也不會偶爾記起自己欠曹家女人一頓有錢人吃喝的飯。

    回鐘山高爾夫別墅前,陳二狗好好打理了一番,胡渣子都刮干淨,換上一套干淨得體的衣服,他沒資格玩頹廢和玩世不恭,那些都是顧炬小梅那幫子富家公子地專利,陳二狗不願意打腫臉充胖子一副矯情的姿態,寧肯老老實實夾尾巴做人,後者的奴才模樣還能視作蟄伏,前者就純粹是沒本錢卻要耍酷的2逼了,陳二狗看到經濟學書上說了,要控制成本,所以根本不去浪費那個感情。

    再次看到陳二狗,本就對他不熟的方婕還沒覺得什麼,無非就是日曬雨淋的緣故皮膚稍微黑了一點,人也精神了一點,但魏夏草卻越來越不舒坦,覺得這個家伙身板似乎直了一點,在她看來,被魏冬蟲罵作狗奴才潑了一臉果汁還能笑呵呵的小丑,就該一輩子被人笑話,一輩子直不起脊梁。

    魏家本來就是陰盛陽衰到了極點,走了個不善言辭的郭割虜,現在多了個挺能溜須拍馬順應“民心”的陳浮生,方婕似乎心情大好,本來晚上要去應酬,結果都推掉了,特地下廚親手做飯炒菜,老庸人吳媽也只能當個幫手,客廳里只有無聊看電視地陳二狗和膝蓋上放著筆記本電腦上網的魏夏草。

    “真不簡單,兩個月就考出駕照了。”魏夏草抬頭不冷不熱道,瞥了眼對電視提不起興趣最後翻閱一本房產雜志的陳二狗。這話雖然挖苦成分不少,但魏夏草底氣不是很足,畢竟兩個月從一個完全生手到考出證件,一點都不算丟人。

    陳二狗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不會傻到親口告訴魏夏草自己14天拿證的恐怖成績,那只能更加激怒這只見不得他好的小波斯貓,而是詢問了一個他比較好奇的問題。“這雜志上說成思危有這麼一個說法,房價中土地和建築成本佔50%,政府稅費佔20%,開發商佔30%,而最後的30%一部分說白了就是行賄,你覺得有多少成分?”

    “你了解這個干什麼。買房?難道是賣房?”

    魏夏草不屑道。不過這關系到她地專業知識。以及魏家地發家史。她忍不住就發表了一下身為半個行家地言論。“高比例大資金用于行賄。肆意妄為地轉嫁腐敗成本進而推高房價。這是中國房地產很不光彩卻不得不說地一條軌跡。我爸就曾說過。如果權力都在陽光下運行。開發一個房地產項目地成本大概能降低15% 甚至更多。但這個畸形地不完善市場。很大程度上有點劣幣驅逐良幣。這才使得王石經常標榜自己不行賄地房地產商人。其實不行賄對于市場經濟很多領域而言。是再基本不過地原則。對了。你聽說過劣幣驅逐良幣原理嗎?”

    陳二狗點點頭。脫口而出道︰“聽說過。Badmonydrivsougood它是格雷欣法則地反例。而當事人地信息不對稱是劣幣驅逐良幣現象地存在基礎。如果我沒記錯。阿克洛夫就因為《檸檬市場》獲得了01年地諾貝爾經濟學獎。”

    說了一半話。陳二狗立即閉嘴。之所以一口氣講出“格雷欣法則”“信息不對稱”和“《檸檬市場》”。是因為魏夏草地問話讓他想起了在上海公交車上。那個拿著一本厚厚經濟學教科書不厭其煩問他一個一個問題一問就是一個鐘頭地女孩。那個相識不久就肯把身子和第一次交給他地傻女人。沐小夭。所以陳二狗很順暢地報出了英文。順帶著解釋了一番。這是本能反應。但坐在眼前地是魏夏草。不是那個傻乎乎到讓人心疼地女孩。陳二狗眼神閃過一抹不為人知地哀傷。沉默不語。

    聽到答案地魏夏草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書房內地大量經濟類專業書籍。嘀咕了一聲繼續跟幾個在海外地閨蜜死黨聊msn

    方婕很有興致地做了一桌子其實陳二狗一點都不感興趣地菜肴。但陳二狗還得裝作吃得津津有味。魏夏草心思沒放在飯菜上。晚上她還得參加一個辦在NO.1蘭桂坊酒吧地生日聚會。正琢磨著該穿什麼才能不高調不張揚卻可以吸引眼球。

    魏家也好,培養出方婕的方家也罷,都不太喜歡在餐桌上討論。所以顯得略微冷清。前者是因為魏端公覺得跟一群娘們沒啥共同話題。後者大概就是因為大家風範的緣故,家教比較嚴格。方婕從小就是笑不露齒餐不談吐這麼教育過來的,方家的三個女兒,無一不是很好的賢內助,魏夏草也就到了陳二狗這邊刻薄了一點,在男朋友家那邊的口碑也是極好的,哪怕魏端公出了天大的事情也照樣巴不得立即將她迎娶進門結婚生子,可見魏夏草終究不愧是方家大門里出來地優質女人。

    方婕似乎怕這麼氛圍清淡讓陳二狗誤以為對他的輕視,于是找了些不輕不重的話題,她這幾個月實在太忙,魏端公死了,雖然說早已離婚,但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再結婚的方婕一直把那個男人視作自己一生的丈夫,魏端公離開後留下的權力真空都必須由她來填補,她斡旋于政府商界和見不得光的領域三端,再長袖善舞,要不是有方家在背後給她撐腰,也做不到左右逢源,可以說沒有方婕,魏端公遺留下來的爛攤子早就散了爛了,兩三月暗地里傷過多少神哭過多少次吃了多少苦頭,在台面上一直胸有成竹淡定自若的女強人連自己都記不清楚,所以當她望向初出茅廬肯定是一腔熱血地陳浮生,再看衣食無憂沒野心沒斗志但各方面還算優秀的女人,方婕感慨頗多。

    不知如何,魏家冷清森森的鐘山高爾夫別墅,多了一個除了她和郭割虜誰都覺得無足輕重的男人,不知不覺彷佛多了一絲陽剛和生氣。

    方婕給陳二狗夾了一個清蒸蟹粉獅子頭,微笑道︰“浮生,我也不管你是真喜歡吃還是假喜歡吃,這幾個獅子頭你反正得給我解決干淨。這可是我花了大心血做出來的拿手菜,以前呢,端公他不喜歡吃,夏草這孩子胃口又不大,我每次做出來都是浪費,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你。不能輕易放了你。”

    魏夏草臉上平靜如常,內心卻是幸災樂禍地大笑不止,不忘落井下石道︰“媽,你放心,他其實胃口很大,你盡管夾給他,他也就是跟你客氣才吃得這麼矜持,以前在山水華門我見他可不是這麼靦腆吃飯的,都是風卷殘雲。我看不光這個蟹粉獅子頭。那個三絲螺螄青,還有碧螺春蝦仁,干脆都倒給他就是了。”

    陳二狗啃著獅子頭。面對這對母女,一臉瞠目結舌。方婕低頭輕笑,這是個不錯的開端。

    吃完飯,按照慣例是在方家做了十幾年後面跟到魏家做了半輩子傭人吳媽收拾,結果陳二狗幫著她洗碗刷筷,起初吳媽有點不高興,因為這是她的活,她覺得這個年輕人雖然好心,但讓她有點不適應。畢竟在方婕出生就做這行的她做了四十多年家務事,突然冒出個插手地,當然多少有點礙眼。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陳二狗口甜,做事也利索,吳媽也不好說什麼。而且陳二狗還把二狗地“小名”告訴了也是東北走出來的老人,她一聽就樂了,因為她地一個弟弟小名就叫狗剩,突然在給人巍峨森嚴的魏家別墅里聽到二狗這麼個鄉土的綽號。別提有多親切,也就原諒了陳二狗地越俎代庖。

    “我幫你準備了一台筆記本,IBM的商務機,你如果不滿意可以讓夏草陪你跑一下數碼城,我不是老學究,也知道現在很多游戲都有很高的配置,你看書久了也確實需要放松一下。”方婕坐在客廳提醒剛從廚房回來的陳二狗。

    “方姨,足夠了,我連上網都不知道。對游戲也不感興趣。有了電腦,就想上網找點資料。據說很方便。”陳二狗赧顏道,當下還不知道qmsn的年輕人的確不多了,他也覺得有點離譜的意思。

    方婕對此輕輕略過,對她來說,一個沒太多物質欲望的心腹,才值得信任,“跟你說一下,現在我這邊有四輛車,吉利是端公的,現在已經沒人用了,還有一輛是我那輛奔馳S500,再就是公司一輛用做商務地奧迪A6,小郭開的最多就是它,最後一輛是剛給夏草買的寶馬Min,今天晚上夏草要去酒吧鬧,你就開那輛A6 送她去,因為那輛車相對來說好上手。到了酒吧她要是嫌你不合她那個狐朋狗友地圈子,你就自己一個人在酒吧喝酒,帳結到她頭上。”

    “媽!”魏夏草想抗議,一看到方婕瞪了自己一眼,立即噤若寒蟬。

    “好的,什麼時候動身?”陳二狗躍躍欲試,這一刻,他突然有個想法,那就是把所有款好車都開一遍,勞斯萊斯邁巴赫什麼都買一輛太不現實,都開一次相對來說靠譜不少,今晚就從奧迪A6下刀。

    魏夏草突然眼神奇怪地上下瞄了一眼陳二狗,然後可憐巴巴望向大小事情一打定主意連父親魏端公都無法更改的母親。方婕也不是不能通融的刻板女人,哪能不了解女兒的心思,笑望向陳二狗道︰“浮生,等下把衣服褲子都換上,上次夏草東西沒給你買齊,後來我罵了她一通,讓她特地再給你買了鞋子和手表,不是方姨覺得你現在不好看,只不過這個社會狗眼看人低的勢利小人太多了,你不穿得光鮮,不說遭冷眼,辦起事來也會困難,畢竟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你遲早都得適應這個,再說了,總不能讓別人寒磣我們魏家出了事情後連給自己人置辦點一般行頭的錢都沒了。”

    陳二狗沒有說話,上次在德基廣場花了多少錢?兩套西裝幾件T恤外加兩條領帶而已,陳二狗算了一下兩張賬單,很簡單的一道數學加法題目,卻是一個讓陳二狗觸目驚心差點睡不著覺的數目,42390塊,看魏夏草那種再正常不過地眼神,陳二狗就像看到了第一次進大東北長白山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弓獵皮糙肉厚野豬的精貴驢友,真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在張家寨,如今的行情是四五千就能買一個挺標致的媳婦,那這四萬多塊錢,差不多能買十個了。

    方婕是和魏端公一起被生活打落牙齒把血和苦日子一起吃進肚子、只可惜沒有能一起嘗甜頭的女人,大體能理解陳二狗這種小人物的內心感觸,笑了笑道︰“錢是身外物,等你在這個家處久了,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當時陳二狗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明白這個在方婕看來普普通通的大道理。

    他也不想明白,因為他認為掙扎了二十多年就想攢點錢給娘治病給她過上好日子的自己一旦真踩了狗屎運,明白了這個道理,就太對不住那個晚年在張家寨喝了十幾年劣酒唱了十幾年京腔也吃了十幾年苦頭、最後終于能躺進小墳包歇口氣地老人家。

    更對不住那個勞苦了一輩子結果被男人拋棄卻還沒機會抱上孫子,甚至沒能看到兩個兒子稍微人模狗樣的消瘦女人。



第二卷 第34章 粉墨登場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很大程度時是因為人要衣裝佛要金裝,誰不想衣錦還鄉,“衣錦”這個兩個字輕松道破了歷史洪流中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玄機,當下這個社會,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褲子弟斜靠著跑車裝b,對尋常女孩來說,遠比窮酸孩子手拿廉價玫瑰或者懷揣一疊詩歌情書來得靠譜。當陳二狗內心交織矛盾地穿上魏冬草替他選的襯衫和西裝,換上那雙剛拿到貨沒幾天的意大利手工定制皮鞋,再戴上他不知道牌子的手表,站在鏡子前,自嘲地摸了摸下巴,挺像那麼回事請,沙啞著嗓子喃喃道︰“以後回張家寨給娘和老頭子上墳,也得有這一身行頭。”

    最先看到陳二狗這副模樣的是吳媽,結果不等拿著領帶不知所措的陳二狗開口,吳媽就跟見著了妖魔鬼怪一樣沖上樓,然後一頭霧水哭笑不得的方婕被領著來看陳二狗,于是她也愣在當場,再次不給陳二狗說話的機會,小跑上樓,把正忙著梳妝打扮的女兒牽下來,莫名其妙的魏夏草一看到從頭到腳俱是煥然一新的陳二狗,瞪大眼楮,捂住嘴巴,一臉不可思議,陳二狗被徹底郁悶到了,他只不過是想問一下領帶怎麼個打法,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搞得跟看到鬼一樣嗎。

    方婕沒解釋什麼,只是讓魏夏草幫陳二狗打了領帶,等這兩個年輕人出了別墅,煮茶的方婕坐在沙發上終于感慨道︰“剛才看到這孩子,尤其讓我想起端公挖到第一桶金後買了一身名牌陪我回家見父母,當時我爸媽嘴上不說什麼,可心底是第一次嘗試著開始認同他,倒不是說那身名牌值幾個錢,只不過就跟一塊翡翠,剝開外層的石頭後,終于開始露出鋒芒,有種男人。稍微一出頭,是就能夠讓人刮目相看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呵呵,哪需要三十年,撐死三年就夠了。”

    吳媽雖然是個傭人。可也算是方家半個成員,在生活方面有些時候說話比方婕父母還要頂用,不說魏夏草魏冬蟲,方婕這一輩都是她打小看著長大的,感情自然深厚,她坐在方婕不遠處,視線從年輕人最不耐煩卻是她看得最津津有味的老派肥皂劇中收回,笑道︰“當年魏先生一踏進方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不光是人精神,那一口話也是頭頭是道,把方老爺都給說得心動。我當時就覺著小姐您是找對了人,雖然這些年魏先生來往少了,但我知道他心里最緊要的女人還是你,只不過他嘴上不說罷了。今天那個姓陳的孩子一穿上西服,真是眼前一亮,來過我們魏家的年輕人不少了,夏草地男朋友也一起吃過幾次飯,但我還是覺得這個孩子舒服,不急不躁的。但心思跟魏先生一樣細膩。”

    方婕樂了,笑道︰“是挺帥的,嚇了我一跳,估計夏草那丫頭更震驚,現在肯定還懵著,一時半會是回不過神了。端公以前還玩笑說把夏草跟浮生撮合一起,我覺得是亂點鴛鴦譜,現在這麼一看,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不過年輕人的事情。就由他們自己解決了,我自己年輕的時候最痛恨包辦婚姻,不能到老了再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夏草看不上二狗,我知道地。”吳媽嘆了口氣,到了她這個年齡的大娘,最想看到的無非是孫輩們的孩子一個一個得到幸福。她現在無疑很迅速地把二狗視作了半個自家人,雖然口頭上一點沒透露,但心底多少是替他著想的,也許是二狗這兩個字和他東北人的身份。也許是在方魏兩家見慣了張揚和城府後接觸到難得的謙恭溫和。

    “談不上看不起。七分是不適應一個小人物的奮斗,再就是三分小女兒心思的嫉妒罷了。知女莫若母,夏草想什麼我知道,她父親一向是她從小地崇拜偶像,頂天立地,就跟天下第一的男人一樣,她也一直說自己的男人起碼要有一半父親地好,可結果呢,談著的那個年輕人怎麼都不入她父親的法眼,端公跟他們偶爾一起吃頓飯都不肯給個好臉色看,她自尊心強,怎麼能不氣餒,結果冒出一個陳浮生,在山水華門做一個小保安卻硬是讓端公青眼有加,幾次來這里吃飯談得最多的還是他一個陌生人,夏草怎麼能不有心結,既然不能對父親出氣,就只能轉而對浮生多番刁難一副眼高于頂的富家女作態了,等相處久了,夏草會明白浮生這種年輕人的不同尋常,浮生也會知道夏草沒他想得那麼膚淺。”方婕是過來人,又身為人母,稍微抽絲剝繭就給出了正確答案。

    吳媽恍然大悟,可又陷入糾結道︰“這得等多久啊。”

    方婕沒好氣笑道︰“皇後不急嬤嬤急。”

    開車就是一場戰爭。

    小題大做了?

    對大多數有車一族來說肯定會笑。但事實上對陳二狗第一次摸上方向盤。這就是他地宗旨。正因為這股不撞南牆不回頭地瘋 。才讓他14天就拿到駕駛證。一個多月就敢開一輛帕薩特跟一輛保時捷跑到240碼。姜子房分別地時候送了他一句話。前半句是做一件事情要是走火入魔了就成功了一半。把它當作金玉良言地陳二狗牢記在心。

    後半句是。身處車內就是站到了戰場。跟女人翻滾到床上後。更是到了一個講究戰術和戰略地戰場。所以你必須深入研究我這些博大精深地收藏品。對于後半句。當時正好拒絕了猥瑣大叔一疊據稱是精華版“動作片”收藏碟片地陳二狗耳朵自動忽略不計。

    魏夏草起初還提心吊膽。生怕這個心機深重地家伙手一抖就撞上什麼東西。可開出一段路程後她發現這個剛拿到駕駛證沒多久地家伙很穩。她自己就是車齡不小行駛路程也不短地半個老手。所以更驚訝陳二狗各個動作地嫻熟程度。那完全是一個摸慣了方向盤地人才能生出地默契。等一肚子驚訝地松口氣放下懸著地心。就開始偷偷打量換上裝扮後咋看咋不對勁地陳二狗。那種味道跟英俊沒多大關系。魏夏草見多了脂粉氣地男生。對他們沒多少好感。對太陽剛地肌肉男也沒興趣。感覺跟大猩猩是近親。一想到和這類人肌膚之親就渾身雞皮疙瘩。但太斯文陰柔地又太娘。所以她一直在找兩者地中間點。找了半天。她現在地男朋友勉強算小半個。再就是眼前不想承認卻不得不側目地家伙了。發型很簡單。平頭。臉龐也沒讓誰嘖嘖稱嘆。神情也不出奇。就是比她認識地異性多了點看似溫順其實狡黠地刁鑽。以前沒看出他有什麼身材。今天一套上西裝。立刻就凸顯出來。她覺得如果拋開他地身份。她圈子里幾個出了名地花癡女保不準酒一喝多就有想跟他一夜情地沖動。一想到這里。魏夏草又開始憤懣。那感覺就像是一個妻子花錢讓老公嫖妓。相當地復雜矛盾。畢竟這一身東西還是她刷卡買下來地。

    一路駕駛行雲流水。丹鳳街38號。直到陳二狗在NO1蘭桂坊酒吧門口停下車。魏夏草才平緩心境。看著那個家伙走下車卻沒有關門。潛台詞無疑就是她要不願意他在酒吧露面就呆在車里不出現。這反而讓魏夏草有些于心不忍。想到他那次德基廣場上車後也許是無心之語地提醒。魏夏草心一軟。道︰“你也進去。你自己喝酒就是了。少喝點。因為不管喝多喝少。酒後開車終歸不安全。”

    “我不喝酒。喝點水就可以。”陳二狗點頭道。

    心不在焉進了這家她一直不太喜歡地酒吧。等魏夏草找到了二樓地玻璃透明包廂那群玩瘋了地死黨和死黨地狐朋狗友。她才想起那個正式入主她家地司機身上也許沒帶錢。那絕對是一件尷尬到差不多可以鑽地洞地糗事。可等她猶豫是不是下去幫他解圍地時候。卻透過玻璃發現他已經在樓下掏錢點了東西。正巧他也尋覓到她。朝她點了點頭。意思大概就是不需要理會他。這讓刀子嘴豆腐心從小到大沒有干一件大壞事地魏夏草有些怔怔出神。她是一個習慣性丟三落四地女人。偶爾坐過幾次出租車。不是丟手機就是丟錢包。她一直以來也不覺得那是什麼不可饒恕地罪過。對待細節。她根本談不上苛刻。雖然讀地是金融。但她覺得自己也就是仗著父親從小培養地關系大局觀比同齡人優秀一些。細分到一件工作一個項目。她一定拿不出手細致地策劃流程。魏夏草眼神復雜地瞥了眼樓下果真只要了一份果盤和一杯水地陳二狗。他一定是早就算到了這個環節。即使讓他進入酒吧也不會讓他涉足自己地圈子。所以才不忘帶了錢。要是她。換上新衣服後是怎麼都不會記得帶錢地。事後真需要消費跟死黨江湖救急一下就是了。魏夏草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你這麼小心翼翼做人。不累嗎?”

    不累。

    陳二狗是真不覺得累,現在這種日子已經足夠舒坦了,舒坦到差點讓他忘記老家大雪天的寒冷刺骨。

    不喝酒就不喝酒,屁大的事情,紅酒威士忌或者伏特加什麼的,他還真喝不慣,也不想花那個冤枉錢。雖然那個妝濃了點的漂亮服務員起初聽到這個有點訝異,但陳二狗實在懶得在意她眼中的玩味,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看幾眼酒吧內的環肥燕瘦們,出了上海離開了SD酒吧就沒再逛聲色場所,今天是第一遭,所以陳二狗張大了眼楮使勁瞧,想要把果盤地錢瞧回本,這蘭桂坊比S自然要出彩不少,但服務員倒遜色了一籌,也許是風塵味濃了點,不太對陳二狗的胃口,由此可見陳二狗也是頭喜歡吃嫩草的老牛,哪怕不全是,起碼有這個趨向。

    他不光帶錢,還沒忘記把裝在至尊南京煙盒子里的綠南京也帶來了,自顧自點煙,抽煙,偶爾觀察魏夏草那一頭的動靜,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準備拎酒瓶子捅人,魏端公都能死,誰敢說自己在南京不可能出事情?陳二狗不得不小心提防著,郭割虜把他請進魏家別墅,當然不是去欣賞女人的。

    把虎剩和王解放也弄進來。保險一點。

    這就是陳二狗的打算,雖然這個口不好開,但小心駛得萬年船,為了這個不太能濫竽充數的飯碗不被砸碎,他覺得有必要找個借口弄個幌子說一說。

    “小白臉,讓姐姐好好看看你。”

    一個滿臉緋紅一嘴酒氣雙眼朦朧水霧春意的年輕女人左手拎著一瓶黑啤。右手兩根手指夾著一根香煙,就這樣步履不太穩地走到陳二狗桌前,一屁股坐下來,對著一臉平靜地陳二狗說了句極端葷素不忌地言語。

    陳二狗剛抽完一根煙,在煙灰缸掐滅,沒動靜。

    女人很時尚,很潮,陳二狗跟沐小夭和張兮兮相處久了對潮流大致也了解一些,知道眼前這個瘋癲騷媚女人挺有範兒。她喝了口酒。將酒瓶胡亂一丟,不遠處的一名服務員似乎有些忌憚這個沒酒品地時尚女人,只是安靜撿起酒瓶沒敢說話。女人吸了口煙,得寸進尺地伸出塗滿猩紅指甲油的手,在陳二狗臉上摸了一把,媚眼如絲笑道︰“呦,皮膚挺好,來,讓姐姐摸摸你的胸肌。”

    陳二狗依舊沒反應,只是點燃了第二根煙,看似醉酒不輕的女人不露痕跡瞥了眼煙盒。以及他手上那塊貨真價實的伯爵,笑容愈發玩味,她剛想要趁勢去陳二狗胸口揩油,卻被他輕描淡寫擋開,朝她露出一個差點令她目眩的燦爛笑容,說出一句話,卻差點讓她被一口煙嗆到,“小姐,包你一個晚上200夠了沒?不夠我們好商量。”

    女人差點氣瘋。她兩成是氣他把她當作雞,八成則是惱怒她在他眼中只值一個晚上兩百塊,這比任何惡毒地言語都要來得有殺傷力,根本就是一顆重磅炸彈,還是殺人于無形的毒氣彈,她那張時尚而漂亮的嬌媚臉蛋逐漸扭曲,就在她即將理智崩潰的邊緣,看到這個男人一閃而逝的促狹眼神,終于明白他開了個更加葷素不忌的黑色幽默。竟然沒來由怒氣全消。醞釀了半天的驚濤駭浪剎那間就煙消雲散,連她自己都感到神奇。起身離開桌位之前轉頭朝這個有趣的男人拋了個媚眼,道︰“姐姐我一個晚上起碼值兩百萬,還是有價無市的那一種。”

    陳二狗沒有自作聰明地畫蛇添足,見好就收,不再廢話,目送她小蠻腰一扭一扭嬌媚韻味就那麼一蕩一蕩地離開。

    女人上了樓,竟然來到魏夏草所在地包廂,這個角度樓下的陳二狗是看不到的,她笑得花枝招展,在一群人期待地眼神中差點笑出了眼淚,最後卻沒有詳細描述過程,只說了一句話︰“夏草你家新來的司機真tmd不是一般的牛,連老娘都調戲不過。”

    不知所雲的魏夏草只能喝檸檬汁,這自稱老娘的年輕女人不是她的朋友,準確來說是她死黨的異性發小的女朋友,跟她不算一個圈子,但是在南京大小圈子里都挺出位的一個同齡人,以前魏夏草也只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據說是個王熙鳳類型地狠角色,剛才魏夏草下意識多看了幾眼陳二狗,然後被身旁心細的一個閨蜜發現,就刨根問底起來,魏夏草就如實說了陳二狗是她家的司機,然後不知道怎麼那個女人就發了酒瘋說要下去見識見識,結果下去沒多久上來後就成這個無法無天的樣子,喝酒更凶抽煙更快,讓她身旁怎麼看怎麼多余的小男朋友看得心驚肉跳,卻不敢說什麼,魏夏草挺悲哀那個死黨的發小,一個男人眾目睽睽之下看了自己的女朋友跟一個陌生男人調情,卻不敢有任何表示,不過憐憫歸憐憫,魏夏草倒沒把他當作孬種,因為這個女人實在過于耀眼了一點,今天之所以選擇在一大幫子人都不怎麼鐘情的蘭桂坊開生日聚會,就是因為賣她的面子,再說了只要是她地朋友到了這里吃喝全部免費也是南京圈子的一號潛規則,至于為什麼從香港開到北京全國十幾家的蘭桂坊會那麼給她面子,誰都給不出準確答案,眾說紛紜,但魏夏草只確定一件事情,幾年前南京蘭桂坊跳脫衣舞那檔子事情捅出大簍子後,只是罰了兩萬塊錢便不了了之,這就是她的能量,誰要是認為這是個誰都可以脫她衣服佔她便宜的娘們,就敢往她身上湊,那是要當晚就被沉屍秦淮河的。

    這麼一想,魏夏草猛然間覺得樓下那個家伙是不是該算一出場便技驚四座?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10 PM

第二卷 第35章 上位


    等陳二狗抽完整整一包煙,解決掉兩份果盤,差不多11點鐘魏夏草終于走下樓,因為魏端公以前定過一個所有家庭成員必須晚上12點鐘回家的規矩,以前魏端公在世的時候魏夏草做得很好,以後也只會做得更好。

    這次她依然坐在後排,一路上閉著眼楮,等進了鐘山高爾夫別墅小區,才睜開眼楮打開車窗,望著車窗外的夜景,仿佛自言自語,“都說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都是假的,怎麼輪到我們家頭上,就成真了。都說禍害遺千年是真的,怎麼輪到我爸頭上,就又假了?”

    陳二狗無言以對,這個問題也是他想問的,恐怕這個深奧的難題只能由諸葛清明那種老神仙人物才給得出答案。

    他一個至今還沒拿到學業證書、自認肚子沒幾兩墨水的人跟一個父親擁有幾大排浩瀚書籍、還是一線大學的高材生講道理,陳二狗心虛,所以還是老實本分保持沉默比較穩妥,省得一不留神好心被當做驢肝肺。

    回到了別墅,洗了個澡後已經將近12點,陳二狗卻睡不著,這兩個月每天凌晨兩點半睡覺早上六點起床外加白天午睡一個鐘頭是板上釘釘的規律,養成了生物鐘,所以他干脆翻閱一本才看了三分之一的厲以寧《經濟漫談錄》,其實陳二狗一直不喜歡一本經濟學專著用讓人頭皮發麻的高等數學、統計學來大費周章地解釋和分析問題,總給他一種華而不實的感覺,倒是這本《經濟漫談錄》,有點深入淺出的意境。

    他當然一坐下來就知道有人動過《貨幣崛起》幾本書,這些書的擺放角度、里面白紙的折疊方式都是他特定習慣的手法,一點蛛絲馬跡都能被他摸索出來,不過他也不在意是誰進過他的書房,一個沒學歷的高中畢業生掰命看點高深學問的書籍,陳二狗不覺得丟人現眼。

    凌晨兩點半,陳二狗關燈睡覺。腦海中一個個人物走馬觀花般閃過,一輪下來,過了差不多一個鐘頭才微酣睡去。不到六點鐘就利索起床,因為怕上下樓梯和開關門吵到魏家三個老中小各個年齡段地女人,他沒有出去打太極,而是在家把套路反復打了幾遍將近一個鐘頭。

    7點種打開房門。到了客廳發現這個時候方婕和魏夏草都已經起床,原來是她們有晨跑的習慣,甚至在小區跑了一圈,吃早飯的時候陳二狗說要去山水華門見兩個朋友順便把幾樣東西清理一下,方婕就讓他開奧迪A6出門,還給了他別墅鑰匙,跟他要了手機號碼,說只要有事情就打電話給他,基本上只要在一個鐘頭內能趕到都沒有問題。

    這事實上給了陳二狗一個很大的活動空間。除去被郭割虜剁成肉塊的喬八指那個台面上的威脅、以及躲在陰暗處尚未讓陳二狗知曉地未知危險,這是項很愜意的悠閑工作,他覺得哪怕是牛郎都沒他這麼高薪又輕松。畢竟牛郎到了晚上還得辛勤賣命耕耘,萬一踫上了長相野獸派或者抽象派、偏偏恰巧處于如狼似虎巔峰階段的婦女同志,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電燈一摸黑賽似楊貴妃這種堪稱大愛的境界,估計也就姜子房那種猥瑣大叔才可以達到。

    西裝革履開著奧迪A6到了山水華門,把一回到南京就站崗的王解放嚇得就差沒屁滾尿流差點沒認出來,王虎剩屁顛屁顛從監控室跑出來後也是對陳二狗上下其手,一下子嘀咕這名牌西裝摸起來就是舒服一下子又自言自語這塊表是不是能借他戴兩天,最後打定主意要跟陳二狗借一整套的行頭去夜店勾引處女美眉。陳二狗玩笑說到時候他還能給王虎剩做專職司機,王虎剩笑得合不攏嘴,說還算有良心,兩個月偷搶擄掠無所不用其極的心思沒白折騰,陳二狗一聽這話,知道事情鐵定成了,徹底松了口氣。

    “喝兩杯?”陳二狗輕笑問道。

    “喝去。”

    王虎剩爽快道。看到王解放還有些扭捏。似乎怕這麼走開工作上不太好交代。湧起一股無名之火地王虎剩一腳踹過去。罵道︰“操你大爺地。拿上箱子我們走人。二狗都不干這差事了。我們還在這里鳥不拉屎地地方干什麼。你要是惦記那個娘們地身子。我給你半個鐘頭。速戰速決打一兩炮。然後給我兩清。再有什麼藕斷絲連。我打斷你第三條腿。滾。”

    陳二狗和王虎剩還真在奧迪車內等了半個鐘頭。30分鐘後王解放神清氣爽地提著一個不起眼箱子跑了出來。一臉滋潤。肯定是火急火燎舒服了幾把。看得陳二狗大為佩服。這個平時看起來幾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地爺們咋踫上女人就這麼有殺傷力。估計踫上了中年大叔姜子房。兩個人會有不少共同語言。

    一頓酒喝下來。王虎剩一個字都沒提他在深圳是如何排除萬難絞盡腦汁在地頭蛇地地盤上得手。陳二狗也沒有提他為了能當上魏家司機這兩個月風吹日曬了多少個鐘頭。盡在不言中。能和陳二狗有這種默契地。王虎剩大將軍是第三個。第一個自然是陳富貴。第二個是像一只仿佛飛不過滄海地蝴蝶地女孩。她已經在陳二狗心底深處塵封好多年。甚至快要忘記她地容顏。所以他覺得以後教育自己地孩子。應該告訴他。年少時再以為刻骨銘心一生一世地感情。也會一點一點銷蝕。雖然傷疤可能存在一輩子。但絕對不會如起初那般心疼一輩子。到了現在。陳二狗能做和想做地也就是祝她生活幸福一些。骨子里當然也希望自己再度站在她面前地時候。是不可一世地 赫跋扈。能借生活地巴掌打她一個耳光。讓她狠狠後悔一把。最好哭得撕心裂肺尋死覓活。不過陳二狗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是零。

    喝完酒。看著似乎不再打算回山水華門地兩兄弟。陳二狗借口上廁所去洗手間給魏家別墅打了個電話。接電話地正好是要找地方婕。陳二狗就說是想讓兩個朋友幫忙做事。並且保證不是好逸惡勞地那種按照南京話就是活鬧鬼地混子。

    電話那頭地方婕淡然笑道︰“你找地人我放心。我等下讓人稍晚點跟你聯系一下。浮生。你別忘了。你除了是我們家地司機。也是將要接管好多個場子、郭割虜地接班人。別說兩個。就是二十個。你只要肯放進去敢放進去。我都一定一句話不說。心腹心腹。不是嘴上說地那麼簡單地。我一個女人。做不來那種打打殺殺地事情。再說我地身份早就被定死了。所以沾不得太多那方面地東西。我能靠誰?還不是你?浮生。如今你做什麼。我肯定會讓人盯著。但那不是為了防著你。怕你吃里扒外。只是有些時候過了頭。出了度。我好及時跟你提個醒。等以後你順手了。我就真要做一個甩手掌櫃了。端公一走。你接手地幾個方面我注定是不會踫不會沾地。所以你盡管放開膽子去做。我這些話。就不說第二次了。你掛掉電話後多想想。”

    掛掉電話,沒過幾分鐘就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來,結果是魏端公親手創辦地室青峰會所一個負責人,說是立刻來接他那兩個朋友去會所,語氣恭敬得很,這讓陳二狗十分不適應。會所對陳二狗來說無疑是了不得地高檔場所,一個小小的SD老板胖子劉慶福就讓陳二狗產生了幾分高人風範地感慨,想必這家石青峰會所也不小,這種大場合的boss級人物突然對他一個前幾天還在做保安地老百姓一嘴奴顏婢膝,沒讓陳二狗輕飄飄忘乎所以,倒是有些冷到骨子里,他只不過是郭割虜的替代品,遠談不上正式角色,可魏端公說死就死了。這就是所謂的高處不勝寒?于是陳二狗又開始琢磨自己浮出水面進入喬八指那方勢力視野後怎麼活得更長久一點。而不是挖空心思想著更滋潤一些。

    安排妥當了虎剩和王解放地落腳點,陳二狗如釋重負。大致說了下情況,王虎剩自然沒意見,王虎剩不說話,王解放就更不會多嘴了,按照那個負責人提供的地址,對南京路段幾乎了如指掌的陳二狗開著奧迪A6就慢騰騰殺奔過去。

    “這唐三彩天王像你啥時候送給諸葛老神仙?”王虎剩坐在副駕駛席上詢問道。

    “我打算讓陳圓殊幫我送,你覺得行不行?”陳二狗輕聲道。

    抱著箱子的王解放皺了皺眉頭。

    王虎剩卻是一拍大腿,道︰“這主意好,反正你送給諸葛老神仙一個張三千,這已經是天大的情分,再送唐三彩天王像就只能是錦上添花了,還不如送陳圓殊一個人情,那個女人我尋思著在南京算是白道如日中天的貨色,看老神仙到了南京後她不遺余力忙這忙那,就知道她肯定有獻殷勤的大理由,現在你給了她這麼個機會,她也是聰明人,肯定在她的功勞簿上記你大功,這事情,我看有戲。”

    陳二狗悄悄嘆了口氣。

    王虎剩哈哈大笑,點了根煙,斜瞥向陳二狗道︰“怎麼,替我覺得委屈,別,你小子只要飛黃騰達了抱上媳婦種下娃娃了,別忘了讓小崽子喊我一聲干爹就中。”

    陳二狗笑道︰“沒問題。”

    奧迪A6緩緩來到石青峰私人會所,也許陳二狗一點都不了解南京消息的靈通程度,今天地他也不太懂得方婕那番話的深層語境以及這輛奧迪車牌的重大意義,當這輛沉寂了許久的奧迪A再次出現在南京各方面勢力視野,有心人就開始紛紛把注意力投向他這個身份不明的年輕後生。

    于是,陳二狗上位的第一步,就這麼不知不覺邁出去了。  



第二卷 第36章 苦手


    石青峰私人會所,是南京大小圈子公認魏端公最少帶人去光顧卻是最花心血的一個地方,那里不像北京幾個大俱樂部或者杭州江南會這些會所舉辦會員制,石青峰就像一個既不賣笑也不賣唱的花旦,矜持到不近人情。

    只有魏端公看得上眼的人,才有資格踏入石青峰,而來過一次,以後再來就都不需要掏腰包,喝茶,玩石,聊天,都由魏公公替你埋單,所以在南京,去過一次石青峰比有一張觀瀾湖高爾夫會員卡甚至是飛機駕駛證都要拉風的事情,只不過這些對從未踏足過上流社會的陳二狗來說意義都不大,他下車後只是心懷敬畏地站在門口,這是一座白牆灰瓦的甦州院落,正門彩繪有兩尊一人高的門神,金剛怒目,極為扎眼,陳二狗進山都要過陰拜個山頭,這輩子最信這個,所以他下意識扯了扯本來就一直沒習慣的領帶。

    接待陳二狗和王家兄弟的男人是石青峰會所台面上的負責人,叫宋代,四十五歲左右的樣子,身材挺拔,不苟言笑,九千歲魏端公帶出來的人,大多是這個脾氣,其實宋代今天已經算好的,要不是因為陳二狗是心目中大主母方婕指定為郭割虜的替代者,這種蝦兵蟹將級別的愣頭青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出面,宋代身邊站著石青峰的二號人物,王儲,名字挺有氣勢,卻是個能對著路邊乞丐都可以卑躬屈膝一臉諂媚的人物,是魏端公手下最另類的角色,正是他按照方婕的意思給陳二狗打的電話,此刻他那張本來就挺有喜感的臉龐堆滿了謙卑笑容,站在石青峰大門外,跟一條看門狗沒啥兩樣,在外人看來,他跟宋代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絕配,這個王儲見著了陳二狗。就是笑,也不忙不迭搬出阿諛奉承,一個馬屁都不放,就那麼跟深情凝視國家領導人一般死死笑望著陳二狗,只不過陳二狗正忙著打量那兩扇大門上氣勢恢宏的門神,王儲的媚笑和眼神算是白費力氣了。

    抬腳走進石青峰私人會所。陳二狗不管心中如何震撼,臉上都滴水不漏,因為宋代也好,王儲也罷,都不是孫大爺曹蒹葭那樣神仙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而他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扛著一個麻袋就進了上海的小農民,今天地他穿著一身走到哪里都不算寒磣的行頭,肚子里再沒貨,背後再沒有靠山。他也得不動聲色。

    院中主樓為透明玻璃牆體,紅燈籠成排高掛,凝重厚實的胡桃細長方木林立。配上大紅色純正布制沙發,紅與黑運用到了極致,主樓四周被12個廂房以及3道玻璃封閉的長廊團團簇擁,院中有一口大天井,四面環水,藤椅,青竹,紅鯉魚,古典而幽靜。

    陳二狗的第一想法就是。有機會就在這里請曹蒹葭吃上一頓欠了很久的飯,只是曹家女人地背影一閃而逝,手中還握著那枚她送的硬幣,陳二狗心中便泛起一股亂麻糾纏斬不斷理還亂的微澀,擠出一個笑容,聽著身旁王儲熱情的介紹,問道︰“能不能幫我聯系一下陳圓殊,就說我這里等她,有東西要當面交給她。”

    走在最前面的宋代挑了一下眉頭。似乎有點驚訝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陌生年輕人怎麼跟陳家大小姐攀上了交情,王儲倒沒流露出任何異樣,只是忙著點頭道︰“沒問題,我這就去給您辦。”

    宋代沒有直接帶陳二狗進入主樓,而是先帶他進了一道長廊,兩排大紅簾子垂地,漆黑柱子,十數盞燈籠泛著猩紅光線,從明亮清淨的天井突然來到這麼一個幽暗環境。陳二狗本能地停下腳步。望著走廊那一端盡頭,長廊很長。其實走下來也許就是60步的樣子,但給人的感覺卻沒那麼簡單,尤其對一不小心一個踉蹌闖入了原本屬于魏公公那個世界地圈子,這一道長廊,仿佛就是他的人生,以前是一片漆黑,不知道長短也不知道下一步是左還是右,但現在就突然一幅長卷片般在他腳下鋪開。

    他進入魏家,本來只巴望著能做好一名司機的本分,覺得用一兩年時間贏得魏家三位女人地信任,再用兩到三年時間奠定基礎,最後用四五年時間完成一個上位的過程,最後的結果就是7年到8年後大抵就可以帶著某個像小夭那樣的媳婦風風光光回張家寨,指不定還能帶上一兩個該叫卻還不會喊他一聲爹的小孩子,可當他走下奧迪A6,來到這家石青峰,身後跟著肯替他賣命的小爺王虎剩以及甘心當馬前卒使喚的王解放,陳二狗覺得也許用不了那麼長時間來完成一個稱為“原始積累”的經濟學術語。

    王解放腦子里只覺得帶妞來這種地方風花雪月挺有檔次情調,剩下的就再沒啥感觸了,王虎剩稍微有心有肺一些,望著如今已經被一身名牌西裝包裹地陳二狗背影,微微提了提手中裝有唐三彩天王像的箱子,覺得手里這玩意真有畫龍點楮的意思,也不枉費他跑深圳重新拾起破敗陰德的勾當,繼而王虎剩心中湧起一股豪情,他是在陳二狗最落魄的時候跟他結交,那個時候誰想到這位東北外來民工能站在石青峰私人會所,而且身份還是這家會所未來的一把手?

    這一次,宋代沒有走在最前面,而是讓陳二狗先走,這個誤打誤撞才有了今天的東北青年走得極慢,步子極小,宋代記得很清楚,81步,這個年輕人走了 8步,這個時候一直雲淡風輕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的他才開始正兒八經打量陳二狗,一個過不了幾天就被全南京記住的名字,陳浮生。

    因為魏端公每次走這條走廊。都是81步。不多也不少。

    巧合還是緣分。善緣還是孽緣。在南京少數幾人之一能跟魏端公論佛談道地宋代覺得都不重要。重要地是魏爺走了。注定支撐不起這一座將傾大廈地郭割虜也逃亡了。頂上來地陳姓青年雖然看起來不對他地眼。但畢竟有一個不錯地兆頭。

    “以後再走這走廊。從這一頭開始。”陳二狗轉身望了望原先地起點。笑了笑。說了句讓王虎剩和王解放都一頭霧水地話。

    宋代眯起了眼楮。第一次露出笑臉。雖然比不笑還要讓人來得不自在。笑里藏刀算不上。但起碼頗有綿里藏針地意味。疑問聲調地哦了一聲。道︰“怎麼說?”

    “這一路走得步步下降。我想當官地。做生意地。誰都不樂意。如果倒過來。就成了步步高升。大家都開心。”陳二狗率先走出走廊。回到天井。王虎剩和王解放還留在里面研究他一語道破地天機。可橫看豎看哪里能瞧出那麼一點微小坡度。尤其王虎剩驚訝陳二狗還能從幾十步路程中感受到這微妙變化。

    只不過最匪夷所思地當屬宋代。石青峰私人會所不辦vp。但被魏端公帶來地人也非鳳毛麟角。加上來過一次地人還有一個舉薦名額。所以石青峰創建7年以來也接待過政要不倒翁、商界執牛耳者、黑道巨擘共計215人。可說出這條走廊玄機地卻只有寥寥三四人。加上陳二狗。也絕對不超過一只手。

    這個時候王儲趕到,跟陳二狗說陳家大小姐40分鐘就能趕到。宋代趁機喊人上茶,陳二狗選擇就在天井的大圓桌休憩,他知道主樓內的裝修肯定更加令人大開眼界,但他喜歡一尾尾紅鯉魚在青竹倒影中游曳的情景,這是他小時候頭腦中能想象南方小橋流水的極致了,而且石青峰對他來說就是一頓大餐,他不敢一口氣吃完,得一口一口下嘴,因為怕自己囫圇吞棗。第二次再吃就沒了起初的味道,就像現在他一直覺得自己應該稍遲些把沐小夭“吃掉”,但這件事情上遺憾歸遺憾,一點都不後悔。

    陳二狗裝模作樣喝茶的時候,宋代跟王儲來到了主樓二樓某處,一個能俯瞰樓下天井樓下卻望不到樓上的廂房角度,宋代瞥了眼那個喝茶就是一個樣子、行家一看就知道一點不講究茶道地年輕人,道︰“你輸了,你說一年內都不會有人說出那條走廊的機關。今天就被破了。”

    “他?”

    王儲雖然人前馬後一臉奴才模樣。怎麼看都跟穿了黃袍還是太監的小人物命,但這時候一收斂笑臉。還真有點讓人認不出來。

    “怎麼,我還能騙你。”

    宋代苦笑道︰“皇城根下那位老人是頭一個,浙江老佛爺澹台浮萍是第二個,還有兩個人我都沒能踫上,兩個人都讓魏爺吃了點虧地猛人,前者你也不熟,因為是魏爺親自還是單獨招待的,其中的過程魏爺寥寥幾句話就帶過了,語焉不詳,神神秘秘,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估計以後也沒機會知道了,後面的那個還好,起碼知道名字叫李誇父,是京城出了名的紅三代,大紈褲,這不讓冬蟲那孩子都跑北京去了,現在又出了個陳浮生,說到底,前四個人沒一個讓魏爺有好果子吃。”

    “一個人重病了,該用砒霜就得用,不下重手苦手,救不了。”

    王儲抽了根煙,那張因為諂媚笑容太多了而導致眼角魚尾紋格外嚴重的臉龐竟然有種滄桑感,狠狠吸了一口,煙灰一大截,卻不彈掉,“你那點心思我也清楚,魏爺走了,方姐那一邊因為白面上身份放在桌面上給南京所有人盯著,肯定不好輕易接手石青峰在內的一些場子,你一方面覺得石青峰沒了魏爺就跟失了魂一樣,心疼,怕就這麼倒下去。另一方面也多少尋思著如果來個不成氣候的人物,你就給他架空了,自己盤下這石青峰,畢竟這小小一千來個平米的地兒卻花了你足足 7年地心血,不舍得讓一個外人糟踐。現在來了個不知深淺的毛頭青年,看上去沒啥城府,偏偏有兩三分魏爺當年打天下的氣焰,所以你覺得難辦了是不是?”

    “你不是外人,我不跟你打馬虎眼,你說的也就是我想的。”宋代笑了笑。

    “要聽我的意見嗎?”王儲抽完最後一口煙,這才彈掉一大截煙灰。

    “你說說看。”宋代洗耳恭聽。

    “再等個一年時間,是驢子是馬得拉出來遛一遛,給年輕人一點時間,方姐行這一步棋也是形勢所逼。九成是死馬當活馬醫,但她的脾氣你也知道,既然做了,就不會有半點猶豫,我也好,你也罷。加上其余六七個台面下場子的負責人,這個時候都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誰第一個下口,說不定就會被方姐扇一兩個大耳光,東西沒吃上,反而落得一頓打,不值得,你呢。就耐心等著,等瞧出他是濫竽充數的東郭先生了,等他黔驢技窮了。你再出手,到時候估計方姐也不好為難,大家都要好下台。”王儲緩緩道,說得不急不躁,不溫不火,像一壺茶。

    “我都毛躁成這樣了,估計其余一些人肯定要忍不住跳出來做出頭鳥了。”宋代輕笑道,跟王儲一番談心,聽他一席話。心里舒坦不少。

    說到底,他跟王儲都沒覺得這個姓陳地青年能讓一棵倒下地大樹起死回生,方姐的一記苦手,在宋代看來無非就是顏面上好看一些,沒法子在臨近收官的階段再屠一條大龍,翻盤,不可能了。

    “我好奇的是這人怎麼搞起來像跟陳家大小姐關系不淺,這點值得深挖一下,據說只有郭割虜清楚他的底細。你看能不能從陳圓殊那邊作為切入口。”王儲摸了摸下巴。

    宋代點點頭。

    “你猜猜看那個梳一個漢奸頭看起來比我還猥褻的男人箱子里裝了什麼?”王儲笑道,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形象並不高大。

    “錢?”宋代試探性道,可隨即覺得這未免太俗了,一來陳家大小姐何曾缺過錢,用這種方式討好她實在是落了最下乘地愚蠢法子,二來那個年輕人也不像能一擲千金的大金主,魏家司機地確身份敏感特殊,但他終究還沒真達到郭割拼搏了多年後地位置。

    “拭目以待吧。”王儲點燃第二根煙,安靜等待陳圓殊的到來。說起來他還對陳家大小姐極有好感。一直琢磨著什麼時候哪個牛人能把她拿下了,他那個時候才死了心隨便找個黃花閨女娶了算了。

    陳圓殊在市區開車極慢。以至于誰都知道南京有輛龜速地瑪莎拉蒂,這一次雖然依舊沒有超速,但相對平時來說快了不少,她來過石青峰幾次,所以停車後不需要服務生帶路,在大天井看到陳二狗以及王虎剩,雖然猜測到此行的結果,但還是有些久違的激動,她的到來讓王家兄弟就跟瞧見了沙僧等來了觀音一般,王虎剩是最喜歡大屁股漂亮臉蛋地娘們,而王解放則鐘情這類風情萬種熟女,陳圓殊無疑是他這輩子見著最有氣質的成熟女人,兩個人不是陳二狗那種一壺茶幾條魚幾叢青竹就能對付一整個下午的狠人,所以陳圓殊一到場,兩個人就同時精神一振。

    “陳姐。”陳二狗笑著起身迎接。

    “怎麼想起我來了。”

    陳圓殊笑得嫵媚,配上石青峰地景色,就跟千樹萬樹梨花中出現了一朵嫣紅桃花,霎時間就讓整幅畫面靈動起來,她坐在陳二狗身邊,故意不去在意王虎剩那對放在平時就該挖出來喂狗的眼珠,了解了這位小爺的大致底細後,雖然見面的時候還是難以忍受他發自肺腑的猥瑣,但陳圓殊心底還是有幾分佩服,她也知道混王虎剩那碗飯,就等于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討生計,能在盜墓一線打拼廝混最後還可以不缺胳膊不少腿地瞄女人,遠比躲在幕後靠倒賣文物賺得一屋鈔票萬貫家財的暴發戶來得艱難不易。“我在南京除了跟魏爺熟點,再就是陳姐了,一有好事,不想您我想誰去。”陳二狗笑道,笑得跟傻大個富貴有兩三分神似,憨就一個字。

    “耍嘴皮功夫有長進了。”

    陳圓殊呵呵笑道,既然選在了石青峰,她也大致猜出從事山水華門消失了兩個多月的陳二狗是踩上了魏家的大船,說實話一進石青峰見到陳二狗的背影,她還真不敢認,她進過陳二狗地小窩還站過一段時間,所以第一眼的視覺沖擊比方婕這些魏家女人更加震撼,她當時的感慨就是金子終究會發光的。

    也許是聽了一聲陳姐,覺著舒坦,陳圓殊坐下後下意識幫陳二狗理了理襯衫袖子,順了順被陳二狗扯送了的領帶,這些東西對陳二狗來說都是陌生玩意,穿戴著渾身不自在,是硬撐著才勉強適應,陳圓殊這麼一弄,陳二狗立即有點局促不安。

    陳圓殊抬頭一看膚色比從前稍黑了點的陳二狗,越看越覺得順眼,一點都不像那麼山西煤老板或者唐山暴發戶,打趣道︰“還臉紅了?放心,陳姐我沒老牛吃嫩草的癖好。”

    興許說出嘴後才覺得這個玩笑稍稍有點過頭,陳圓殊內心也有點後悔,但是陳二狗一句話卻讓她愣了幾秒種後笑得花枝招展,差點沒笑出眼淚。

    某人扭扭捏捏說了句,語氣看似內斂,可話卻糙得很,粗野中不失挑逗,“可問題是我喜歡小牛吃熟草啊。”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13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10:16 PM 編輯

第二卷 第37章 投桃報李


    女人跟感情的關系就像是貓和老鼠,年輕女孩對待感情就像一只出道沒多久的小貓,一見到某只老鼠總以為過了這村就沒了那店,恨不得一口把它吞進肚子珍藏一輩子,抓丟了就哭得撕心裂肺,逮牢了又患得患失。

    不過到了陳圓殊這個年紀,加上身份背景的緣故,就跟一只見慣了形形色色老鼠的貴族波斯貓,是不屑對老鼠下嘴的,可再有情感潔癖的女人,也如曹家女人所說終究只是個流血會疼悲傷會哭的普通女人,偶爾遇見了不太一樣的老鼠,她們大多會表現得女人味一些,所以陳圓殊才會像個介于妻子和紅顏之間的女人幫陳二狗打理衣服,動作八成是無心之舉,可兩個當事人話一說出口,味道就變了,連王虎剩這麼對男女情事遲鈍不堪的大老爺們都察覺出其中的挑逗成分,陳圓殊那張模糊了真實年齡的水靈臉龐浮現一抹淺淺淡淡清清戚戚的緋紅,一閃而逝,這點桃紅色小女人氣息就消弭于她知性端莊的大韻味中,她道行倒底深厚,還能直視陳二狗微笑道︰“別賣關子了,我是從SPA館做了一半就跑出來的。或者需不需要進石青峰天元館坐一坐,那里安靜。”

    “陳姐,不需要。”

    陳二狗搖了搖頭,也不玩聲東擊西模稜兩可那一套,直接開門見山,眼神示意了一下王虎剩,後者立即把箱子放到桌子上,陳二狗直截了當道︰“陳姐,這是諸葛老神仙要的那尊唐三彩天王像,可我沒時間跑北京去,實在脫不開身,就想讓您幫忙送一趟,這東西估摸著挺貴重,您送我也放心,省得路上折在我手里。就真把腸子都悔青了。”

    “信得過陳姐?”陳圓殊終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和結果,可臉上卻依舊平平靜靜。

    這讓對面的陳二狗一臉羨慕,心想什麼時候自己才能獲得這一份定力,九千歲魏端公教給了他一點有關城府的端倪,就像把他領進了一扇大門,豁然開朗。陳二狗心思復雜地想了一些人和一些事,再看陳圓殊就徹底褪去了一個男人近距離看漂亮女人的旖旎香艷念頭,點頭道︰“信得過。”

    “真信得過?這會兒心里沒覺著割肉滴血吧?我把話跟你撂亮堂了,這尊唐三彩天王像全名叫唐三彩東方持國天王忿怒像,這尊佛像不同于我們國內一般持國天塑像因為受《封神演義》影響手持琵琶。而是根據《般若守護十六善神王形體》身青色,紫發,面顯忿怒狀,著紅衣甲冑,傳聞不光是諸葛老太爺惦念著它,就連李誇父到了南京後也有跟九千歲提起過這檔子事,所以你要是偷偷把天王像交給李誇父那個在京城呼風喚雨的洛陽人,指不定就一步登天了。”陳圓殊玩笑道。一臉促狹,東西到手了,心情大好,看陳二狗也就越來越舒服,她不是魏夏草那種沒走過幾座橋的小女人,也不是被王解放勾引上床的那一類熟女怨婦,陳圓殊地精神世界足夠強大。所以再看陳二狗以及所有男人,是不是有資格做小白臉的重要程度就很其次了,甚至太奶油了還會反胃。

    陳二狗笑呵呵道︰“陳姐,李誇父什麼的,離我太遙遠。我這個人眼光也就那麼長,看不到太遠的東西,我啊,當下在南京也就認識您這麼一個大人物,加上您也肯放下身段跟我說話,再說了我第一次住星級飯店還是您掏的錢,你說我不跟您親近,是不是太狼心狗肺了點?”

    陳圓殊喝了口茶,掩嘴笑道︰“兩個月沒見,這嘴巴上的功夫是精進了不少。”

    陳二狗一本正經道︰“這是心里話。”

    “好好。”

    陳圓殊突然壓低嗓音道︰“二狗。陳姐是生意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說法不適合我,但投我以李報你以桃還是能做到地。”她抬了抬手。遠處候著的石青峰私人會所某負責人立即小跑到陳家大小姐身旁,聽到陳圓殊道︰“在天元館準備一頓揚州飯菜,我要請幾個人來跟我們姐弟敘敘舊。”

    那個執掌待客業務的負責人立即下去辦事,石青峰內部有一份名單,把到過會所的貴客列成三六九等,陳圓殊雖然不是最拔尖的,但因為身在南京地緣故,魏端公覺得遠水救不了近火,本著遠親不如近鄰的宗旨,將她列為重點對待的對象,加上她來會所都不會真白吃白喝,所以石青峰上下對她極有好感。

    這話很快就傳到宋代和王儲耳朵,姐弟兩個字如驚雷在兩人耳中炸起,他們這才想起陳浮生和陳圓殊都姓陳,親生姐弟肯定不可能,南京誰都知道陳圓殊只有兩個分別在中紀委黨風廉政室和省發改委任職的親哥哥,沒有弟弟,但即使不是親的,陳圓殊表弟也好,干弟弟也罷,都足夠讓宋代和王儲刮目相看,陳家雖然未必能跟土皇帝吳家抗衡叫板,但在南京也是跺一跺腳就能震上幾震的大角色,這個陳浮生都有這層關系了還來做魏家司機,是存心要把魏家地下世界都獨吞嗎?

    兩個男人相識一笑,都有些苦澀。

    前門才剛拒虎,後門就迎來了一條狼?

    天元館,正面牆壁是紫砂燒紙的雲彩畫板,金碧輝煌,篆刻有朵朵祥雲,其余牆壁都是胡楊桃木,中國古典茶幾桌椅,一壺碧螺春,茶香繚繞,等了四十幾分鐘,一壺茶經不起王家兄弟牛嚼牡丹般一口大半杯,等一盞茶喝盡,上了七八碟子冷菜,兩位陳圓殊的客人也趕到,一男一女,很有夫妻相。

    事實上陳二狗沒有看錯,那地確是一對新婚夫妻,男人斯文到陰沉的地步,女人反而很有山東女人的範兒,大大咧咧,雖然粗卻不糙,長得不如陳圓殊精致,但也耐看,自我介紹後陳二狗知道他們分別是範京華和黃梧桐。從陳圓殊嘴里得知男女都是她一個大院子長大的死黨,從陳圓殊的話說是大院里被長輩看好的四對年輕人最後不是分道揚鑣就是反目成仇,反而是這一對情侶最終靜悄悄不動聲色地修成正果,男人範京華官不大,起碼陳圓殊是這麼說的,陳二狗聽到是一個叫中紀委第2紀檢監察室地部門。女人也出自中紀委,不過是一個叫第7巡視組地單位,陳二狗也沒太上心,雖然模模糊糊聽說過中紀委,但一想到什麼第2紀檢監察室第7巡視組。他本能就覺得不太靠譜,多半是在黨政系統很靠邊站的清水衙門。

    這對年紀約莫30歲上下的夫妻看陳圓殊和陳二狗的眼神頗為玩味,陳圓殊跟他們是穿開襠褲就開始一起摸爬滾打嬉笑調侃地死黨,哪能不清楚他們眼中的戲謔,不過認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沒老牛吃嫩草地意思,就由著這對活寶胡思亂想瞎猜去了,陳二狗忙著正襟危坐。沒太多時間打量和琢磨那對長得慈眉善目偶爾卻讓人毛骨悚然感覺陰森陰森的古怪夫妻,一頓飯吃得波瀾不驚,似乎陳圓殊也有想從他們嘴里掏出點東西的意思,每到這個範京華就板起臉拿紀律說事,而看上去相對好說話的黃梧桐也笑嘻嘻裝作沒聽到,最後耐不住死纏爛打,猶豫後黃梧桐說讓南粵政法王和公安部少帥幾個大佬們一股腦下台的不是當下一件事情。而把魏端公逼到思路地也絕不是只是一兩起事,是牽扯到很多問題後的一次類似量變到質變的爆發,至于這次風波什麼時候停,就得看他們夫妻什麼時候走,說到這里。黃梧桐嘆了口氣對陳圓殊說回北京地時候給你打個電話告別,這是最大地底線,陳圓殊笑著說行,還不忘得了便宜賣乖地提醒他們以後多提點提點這個剛認的干弟弟,跟魏端公差不多一身太監氣息地範京華瞥了眼陳二狗,沒說話,估計是覺得他還沒到那個值得他重視的層面,再者大院里誰都知道當年範京華有過死追陳圓殊不止地那麼一出悲壯好戲,現在雖然看似雲淡風輕該放的都放下了,但對橫空出世的“陳浮生”。當然沒好臉色。黃梧桐則相對和藹可親許多。也許有愛屋及烏的成分在,對陳二狗總是笑臉相向。飯局最後還說有機會讓他去她們新家坐一坐。

    陳圓殊和黃梧桐一起去洗手間,黃梧桐站在瀏陽菊花石洗手台旁對著鏡子掏出化妝盒,輕輕補妝,笑道︰“姐,他樣子過得去,氣質嘛,一般,帶出去不至于給你丟臉,問題是不是小了點?”

    陳圓殊笑罵道︰“小騷蹄子別老拿你的病態眼神看姐,我不是你,不會在巡視組憋著做聖人,憋出一身毛病,我看你還是調出來算了,省得以後神經越來越不正常,兩口子有一個在中紀委也就算了,兩個還湊一堆了,範京華他是打小就那大內公公脾性,你一個活潑開朗的大小姐去那種鬼地方作甚。”

    黃梧桐補妝後,對著鏡子嫵媚笑了笑,道︰“我樂意,你咬我啊。”

    陳圓殊嘆了口氣,道︰“想把你們咬死的人還少嗎?”

    黃梧桐收回化妝盒,輕聲道︰“圓殊姐,我沒你聰明,從商除了吃老本和打父輩牌,就只能被人坑被人宰,所以只好老老實實考了公務員,能進中央巡視組也是瞎打瞎撞,估計組長也是看上了我這股不見棺材不落淚地傻勁,不過我覺著挺好,我做不到讓好人有好報,但起碼能做到讓壞人有懷報。”

    陳圓殊摸了摸她的腦袋,感慨道︰“從小你就是眼楮里揉不進半點沙子的傻孩子,也就你還肯到了為人妻子的年紀還相信助人為樂好人一生平安那一套,真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大智若愚。對了,有句話窩在肚子里很久了,京華進紀檢跟你不太一樣,你也知道他從小就陰損得很,我們是一起玩大的,也許不覺得他是個壞人,但換個角度一想,京華真不是一個好人,如今他在第2監察室,你多盯著點,不能讓他往岔路上走,他人很聰明,但聰明人一旦犯錯。就怕我們怎麼幫都幫不了。”

黃梧桐眉頭緊皺。

    陳圓殊笑了笑道︰“我也就這麼隨口一說,你別太在意,畢竟京華陰歸陰,壞事做了一簍筐,但從小到大被逮到地次數還真不多。”

    黃梧桐若有所思道︰“我會注意的。”

    陳圓殊試探性問道︰“你不會真大義滅親吧?”

    黃梧桐噗哧一笑,翻了個白眼道︰“你真以為中紀委8個監察室和我們11個巡視組是吃素的啊。範京華就算有賊心也沒那個賊膽做壞事,再說了他是鐵了心要爬到省部級的野心家,不會傻到現在就讓自己惹上一身腥臊。”

    話說到這份上,陳圓殊也不再多言,剛才天元館里飯桌上的陳二狗不太清楚這對夫妻的來頭。聽到了第2紀檢監察室和中央第7巡視組無動于衷,很容易就讓梧桐河京華瞧出了底蘊,她的確說過他們級別不高,官不大,但不需要到魏端公這種位面地人物,只要是機關系統或者商界稍大,一聽到這兩個地方,就不光是驚訝還有很大敬畏了。魏端公當初之所以落難的時候選擇陳圓殊,就是因為她背後很大一塊是中紀委和監察部,這是吳家所獨缺的特殊紅色資本,雙規這個詞語之所以敏感到讓政客談虎色變,就因為跟合署辦公地中紀委監察部是對應關系,再大地官,頭頂上也有一把達摩力克斯劍。說不定哪天就被摘去了烏紗帽,甚至掉了腦袋。

    一行人出了石青峰私人會所,道別後範京華和黃梧桐率先坐進一輛不起眼的老牌照馬自達,陳圓殊也不會大費周章和陳二狗講述那對夫妻身份是怎樣地犀利,她相信不需要兩年身旁這個年輕人就會明白她今天的良苦用心。

    魏端公花重金大代價試圖讓她做的。陳圓殊都婉拒了,今天卻便宜了陳二狗,這根本就是個天大的人情,只不過當事人閱歷太少,根基太淺,見過的世面太小,還領悟不到罷了。

    陳圓殊開著瑪莎拉蒂帶著箱子緩緩離開,透過後視鏡深深望了眼如一桿扎槍站在石青峰門口地年輕男人,她突然有點不甘,她覺得這個被諸葛老太爺看重的青年是不應該被範京華看穿並且看輕的。這個綽號二狗的東北年輕人就像陳圓殊好不容易第一個發現的雨花石。不高興被人當作普通鵝卵石,她收回視線。瞥了眼箱子,嘴唇緊緊抿起,眯起眼楮,心中浮現某個與理性無關的念頭。

    王虎剩和王解放留在石青峰私人會所,陳二狗駕駛著奧迪A回紫金山東麓的鐘山高爾夫別墅,他喜歡開著車在這個號稱中國頂級別墅住宅小區轉上個兩三圈,一戶一戶欣賞過去,這個事時候他覺得每一戶人家都隱藏著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故事,類似魏端公,這是在山水華門做保安養成地習慣。


到了別墅,只有吳媽和負責養狗的尉遲大叔,如今黑豺也一並交給據說敢和魏端公橫的尉遲大叔,他手里除了花重金弄來的山東滑條,還有幾頭好狗,驍勇彪悍,屬于帶進了深山就能給主子咬出不少獵物來的狠角色,尉遲大叔不喜歡說話,也不抽煙,油鹽不進五毒不侵的樣子,見著了陳二狗不冷不熱,點個頭了事,陳二狗也不以為意,他就一家庭私人司機,沒有一穿上高檔行頭開輛好車就尾巴翹上天,一看沒事,征詢了尉遲大叔的同意後帶著黑豺出去透口氣,最後坐在一塊草皮上,望著寥寥幾個打高爾夫地男女,嘴里叼著草根,怔怔出神,黑豺就趴在主人身邊,微微呼著氣,不知道是不是在懷念東北的冰天雪地。

    “黑豺,你說今年清明的時候沒到墳頭上給瘋老頭敬幾杯酒,他會不會犯酒癮。”陳二狗躺下去,望著天空,學著曹家女人伸出雙手做了個長方形框架,今天的他終于不是那個只能夠從可憐書本上了解大千世界的高中生,不是那個想讓娘過上好日子卻不知道怎麼去做地張家寨農民。

    黑豺抬起腦袋,望著一起在大雪天深山里出生入死的主人,嗚嗚耶耶。

    “那你說娘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那小地兒怕不怕,死的時候都沒能看上我最後一眼,更別說那個狼心狗肺一走就是二十幾年應該挨千刀的男人,你說娘恨不恨他?”陳二狗望著天,紅著眼,像一頭死了母狼的狼崽子,眼楮里充斥著一股滔天恨意,起身前,他喃喃道︰“你別讓我找到你,找到你,我會把你的心肝都剮出來。”

   

第二卷 第38章 一個瘋子和一只飛不過滄海的蝴蝶


    陳二狗沒事情的時候就看書,看累了就帶著黑豺逛鐘山高爾夫,晚上沒法子逛了,就拿出從廚房順手牽羊來的白蘿卜雕刻,手里那把小刀是花了幾塊錢買來的廉價貨,陳二狗從小就喜歡玩獵刀和弓箭,因為他一出生身子就落下病根,不能像陳富貴那樣靠著一雙手就能在十幾歲把張家寨虎背熊腰的大老爺們揍成豬頭,所以他很喜歡借助外物,打架喜歡拎磚頭,狩獵喜歡扎槍,平時無聊就拿小刀刻些東西,可以說他是一個身上沒有點東西就沒有安全感的家伙,也只有他這種人能隨身帶著幾袋子石灰、手臂上捆綁匕首來對付趙鯤鵬,學生時代在粉筆上雕刻出來的大多是那個差不多忘記容顏臉孔的女孩,到了上海起初是高不可攀的曹家女人,如今幾乎都是沐小夭了,十幾年的苦功夫,讓他這雙手雕刻出來的東西惟妙惟肖,只不過一雕完,無一例外都會立即毀掉,陳二狗一直認為這只是很旁門左道的雕蟲小技,是很下九流的勾當,這也不能怪他,張家寨就是一個粗獷的地方,容不得精致的物件,偶爾來了個張三千娘那麼水靈的女人,結果還是投了河,哪怕是陳二狗他娘,也讓生活硬生生蹉跎成了一個看上去比城里女人蒼老一二十歲的傴僂消瘦婦人。

    直到最近幾天,陳二狗才學會上網查詢資料,然後就欲罷不能,如饑似渴地在浩瀚信息海洋中搜羅著自己想要的東西,書中自有黃金屋和顏如玉,等上了網,陳二狗才知道這黃金和美人也實在太泛濫了點。得挑花了眼後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除了網上閱讀,他最大的樂趣就是輸入陳富貴或者王虎剩地名字,然後一個一個打開查詢結果,五花八門,不管如何,有了網絡。陳二狗才可以免費閱讀《二十四史》,才能夠了解當下最熱門的時訊,只不過他沒有踫游戲和qq或者msn 這幾塊,對他來說,感覺花大把時間在聊天或者游戲上過于奢侈了一點。

    時間過得很快。他到鐘山高爾夫都有差不多三周時間,期間除了方婕讓他開車去過兩趟位于南京化學工業園區的公司總部,再就是送魏夏草去了趟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剩下的時間都交給陳二狗自己支配,這讓陳二狗得以從新開始拾起大學考證的進程。

    王虎剩和王解放在石青峰私人會所吃香的喝辣的,幾次去石青峰都容光煥發,尤其是王解放,這頭牲口剛把會所隔壁一家會某位館徐娘半老地副經理給拿下了。據說現在石青峰成員去那里推拿健身都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地享受打折待遇,陳二狗了解過那家半私人性質的會館,雖然不如石青峰名頭大,但在南京也小有名氣,其中 SPA和瑜伽部分格外吸引有錢沒處撒的富家太太,陳二狗還真怕王解放胯下一桿槍把她們都給一口氣端了。

    一天,陳二狗接到陌生號碼。竟然是真正稱得上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大美人周驚蟄,身在甦州的她急匆匆告訴陳二狗魏冬蟲就要到南京火車站,她現在有急事抽不開身,告訴完陳二狗班次就匆匆掛掉電話,陳二狗立即就拿上奧迪地車鑰匙下樓。現在喬八指被郭割虜剁死的風波還沒有過,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事情辦砸,所以坐進車後不忘給王虎剩打了個電話,讓王解放也抓緊趕過去。

    所幸到了火車站,在出口等了十幾分鐘後等到了安然無恙的魏冬草,三個月不到,小妮子仿佛沒了起初那骨子大富家千金的戾氣和專屬于魏端公女兒的靈氣,見到了陳二狗,也沒有神情波動,只是二話不說跟著他坐進再熟悉不過的奧迪A6。對于一身西裝的陳二狗。也懶得多瞧,那雙本來原本藏有狡黠和陰險的眸子黯淡無光。陳二狗有點心疼,這孩子以前雖然無理取鬧到尖酸刻薄地地步,但那樣的魏冬蟲也要比現在心如死灰的少女來得順眼,陳二狗也不好問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只是輕聲問了去哪里。

    “你住進鐘山高爾夫了?”魏冬蟲不輕不重問了一句。

    陳二狗點點頭。“那就是真打算做一輩子魏家的狗奴才了。”魏冬蟲輕聲道,這一次卻沒有往日的嘲諷,也許是沒心神氣去鄙夷了,整個人窩在後排角落,有氣沒力道︰“那就去鐘山高爾夫好了,這位司機。”

    開了幾分鐘,魏冬蟲突然道︰“去山水華門。”

    陳二狗點點頭,這孩子肯定是受了不小的打擊,魏端公的孩子心高氣傲才怪,但沒了父親地庇護,獨自去北京那麼大一個城市,不吃點苦受點委屈也不可能,這麼一折騰,落差立即就出來了,陳二狗再看魏冬蟲就沒了最初的心疼,溫室里的花朵搬出去曬一曬淋一淋終究是好事,他可憐她,誰來憐憫他?

    “可我鑰匙丟了,進不去。”魏冬蟲呢喃茫然道。

    “我幫你解決。”陳二狗一咬牙道,神色依舊平靜,她要他給她摘星星摘月亮辦不到,但做小事情,還真難不倒陳二狗。

    蜷縮在角落的魏冬蟲望了望跟幾個月前似乎不太一樣的男人,重新低下頭。

    開上了將軍大道,陳二狗突然陰沉沉道︰“冬蟲,能不能爬到前面來,最好把安全帶系上,有點麻煩。”

    魏冬蟲抬起頭,一臉猛然地愕然,那張跟陳二狗一般同樣風吹日曬後微黑了點的臉孔充滿不解。

    陳二狗沒說原因,轉頭露出張微笑的臉。

    然後魏冬蟲就真姿勢不算好看地爬到了前排副駕駛席上,系好安全帶,這也許就是她跟魏夏草的最大不同。

    魏冬蟲一坐好,陳二狗眯起眼楮瞥了眼後視鏡中兩輛車。一輛陸地巡洋艦,一輛雷克薩斯ES350,前一輛從鐘山高爾夫門口盯梢到南京火車站然後消失一段時間,進了將軍大道才出現,另一輛則從南京火車站一直跟到這里,雖然上一次去上海浦東國際機場也有車輛跟蹤,但都沒有這一次明目張膽。是終于忍不住要露出獠牙撕咬獵物了嗎?陳二狗手指摸索著方向盤,轉頭看了眼也瞧出不對勁的魏冬蟲,輕聲道︰“別怕,天塌下來,我先替你頂著。”

    猛地一個提速。奧迪A6風馳電掣沖出去,一下子把原先2來米的間距拉開到100多米。

    魏冬蟲小臉發白,眼楮卻有了一絲光彩。

    後面地兩輛車軌跡泛著一股蠻橫的狠意,竟然有種同歸于盡的意思,直道上拼的就是車子性能,沒有太多技巧可言,姜子房那樣地高手開一輛破桑塔納在將軍大道上也只有被開蘭博基尼地三流車手羞辱,所幸這輛奧迪A性能不俗。加上有隱性改裝,幾次油門踩下去,哪怕幾次被迫加速到了220碼感覺還有很強大的提升空間,這才使得奧迪能夠幾次被追尾地險況中漂亮逃脫。

    奧迪A6和陸地巡洋艦以及雷克薩斯就像三尾游魚,在將軍大道上快速游曳。

    陳二狗沒有進山水華門把自己給畫地為牢了,而是帶著後面兩輛不撞飛奧迪誓不罷休的惡徒帶向更為偏遠僻靜的路段,幾個彎道漂亮的甩尾下來陳二狗把雷克薩斯甩開了四十多米。而稍加笨重的陸地巡洋艦看上去已經對他地車不構成威脅,但陳二狗知道這條路跑下去遲早會有被攆上的時候,對方既然是有備而來,不把他弄出個人仰馬翻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最怕的是僥幸沖出這兩輛車的包圍沖擊後。在前方的某個路口某輛守株待兔的敵人會伺機而動,這是大山里狩獵時他和富貴經常用的土法子,先由幾頭鷹隼發現獵物後開始攆,然後他帶著黑豺追著跑,再換富貴和白熊接力棒一樣繼續追,等那頭畜生精疲力竭了,很容易就被致命一擊,陳二狗也怕會被未知的對手這麼活活玩死。

    在上海箭館,他尚且能抓住一絲機會試圖從趙鯤鵬手中扭轉主動,可見陳二狗根本就不是一個甘于束手待斃地二桿子熊貨。

    “坐好。要是怕就閉上眼楮。”陳二狗柔聲道。在緊要關頭他竟然還能騰出手摸了摸魏冬蟲腦袋。

    她沒閉上眼楮,反而張得更大。

    加速.一口氣飆到240碼。

    後面的雷克薩斯也被一路逗得火冒三丈,見有追丟的可能,也瘋了似的把油門踩到底咬著牙憋著一口怒氣沖殺上來,陳二狗飆到240碼故作了一次姿態後立即就放緩到230,很快就220,繼而210,因為是一個漸次下降的過程,甚至連身在車中的魏冬蟲都察覺不到,雷克薩斯ES350爬到最高馬力後終于一步一步接近目標,興奮之下哪里注意到這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小細節。

    就在追上奧迪A6半個車身就想要橫撞過去地一剎那,奧迪突然一個毫無征兆地急剎車,讓最高速行駛的雷克薩斯遠遠沖出去,而奧迪並沒有就此停滯,而是再次極限加速,猛追上去,兩輛車霎時間就轉變了角色,一直被追擊的奧迪A6反過來成了狩獵者,而陳二狗也沒有浪費機會,也沒有心疼奧迪A6,硬生生以一種近乎霸道的姿態咬了一口那輛雷克薩斯的車尾,讓那輛E350一下子甩出車道,撞上護欄,而借著這股扭曲沖勁,陳二狗猛打方向盤,一個漂亮到幾乎可以用華麗來形容地360度漂移就此產生,輪胎和地面產生的摩擦聲,發動機的轟鳴聲,淹沒了陳二狗狂野的喘息聲,以及魏冬蟲那種死里逃生後呆滯目眩的尖叫聲。

    陸地巡洋艦姍姍來遲,大致看到了這一幕,估計車內的人嚇得不輕,見過不要命的,怎麼也沒見過這麼狠的。

    360度車體轉身後,奧迪A6便跟陸地巡洋艦頭對頭,中間只間隔了80米的樣子,然後陳二狗便再度近乎粗野地極限加速。按照奧迪A6的官方說辭是百公里加速需要96秒,但陳二狗知道他這輛動過手腳地奧迪撐死了需要8秒左右,然後這輛車就筆直沖向那輛陸地巡洋艦,簡直就是魚死網破地架勢。

    起初陸地巡洋艦還仗著車輛優勢一副你敢撞我我就敢撞你的姿態,可到了間隔30米地時候立即就變味了,畢竟這游戲沒有存檔重新來過的機會,死了就是死了.殘疾了就是殘疾了,最後十米的時候,陸地巡洋艦的駕駛者幾乎已經能夠看到那張平靜的白淨臉龐,他終于撐不過那種跟死神跳舞地煎熬,一個急速轉向。斜沖向欄桿,兩輛車擦肩而過,對雙方來說都可以算是鬼門關走了一遭。

    那輛被奧迪咬住車尾率先遭殃的雷克薩斯走出一個踉蹌的平頭紋身男人,看樣子傷得不算太重,看到這一幕,剛點燃叼在嘴上的一根煙掉在地上,本來就滿眼冒火的眼楮充滿血絲,一拳砸在車窗上。吼道︰“他媽地**你喬六少祖宗十八代!讓我來跟這種神經病玩命,回頭我把喬八指的墳都給刨了!”

    “瘋子,瘋子……”

    陸地巡洋艦內的某個男人徹底崩潰了,一身血跡,淚流滿臉,重復嘮叨著一個詞語。

    陳二狗當然沒瘋,他越身臨險境。就越清醒,只不過他是個不習慣把後背留給畜生的山里人,來到大城市後,踫上了哪怕趙家公子那樣看似不可逾越的對手,也要掙扎一番。何況他如今不再一貧如洗,他不僅佔有了一個城里漂亮女孩的心身,還得到了諸葛老神仙和陳家大小姐的青睞,做成了魏家的司機,未來石青峰私人會所地主人,所以他越來越像個城里人,越來越精明,也越來越知道投機和冒險。

    是個爺們,就不應該拒絕人生賭桌上的每一次賭博。

    找了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把車停下,陳二狗檢查了下奧迪A6。發現沒大問題。就是車頭撞壞了一塊,修一修不是大問題。方婕真要怪罪下來他就打定主意到時候自己掏腰包,賠上全部家當不夠就先用張兮兮那瘋女人卡里的錢,他就不信這錢未來賺不會來。

    魏冬蟲小心肝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覺得吧這輩子就算再見著了李誇父那樣決意一輩子非他不嫁的男人,也不可能跳得這麼誇張。

    一路下來她始終沒有閉眼,陳二狗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都牢牢記在小腦袋里,她很奇怪一個心甘情願給他們家養狗的小保安為什麼能把車飆到這個境界,她老爹也喜歡開著破吉利飆車,郭割虜那根木頭也被她逼著彪了幾次,所以魏冬蟲不是外行,她懂得陳二狗那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意味著什麼,但她不懂地是這個男人怎麼敢在最後關頭玩那一手,正常一點的人都應該跑快點撒開腳丫跑啊跑,怎麼可能還要回頭直接迎頭沖上去。

    瘋子?神經病?

    魏冬蟲搖了搖頭,這家伙叼著煙檢查車子的時候還挺帥,跟馬路上見著了漂亮年輕mm就叼著煙上前拍一下屁股的無良老爹一樣,帥到掉渣,當然,現在二狗跟老爹差了沒十萬八千里,也有五萬里,但魏冬蟲好歹把他劃到了帥這個行列。

    連續深呼吸十幾次,魏冬蟲蹦蹦跳跳下了車,見他蹲在地上瞧那撞壞了的車燈,她也陪著蹲下去,拖著腮幫看他側臉,不知不覺就把他跟北京那個男人做了比較,撅起嘴巴道︰“唉,怎麼看都沒他帥,狗奴才,你怎麼不爭氣一點,長得比他帥一點也好給我出口惡氣啊。”

    陳二狗斜叼著煙,正心疼車燈錢,聽到這話,哭笑不得道︰“大小姐,長得不帥又不是我地錯。”

    “對哦。”

    魏冬蟲恍然道,可隨即又撇了撇嘴,“可長得沒他帥就是你的錯了。”

    “怎麼,那個李誇父長得很拉風,到哪里都能一眼被女人們瞅出來?”陳二狗微笑道,知道這妮子既然能開起玩笑,心結也就解開了大半,他倒是不介意自己被她拿來跟李誇父比較,畢竟人家那是在魏公公和陳圓殊眼中都很重份量的家伙,牛人中的牛人,比輸了不丟臉。

    “那是,那家伙是除了我老爹之外最帥的男人了,怎麼,吃醋了?”魏冬蟲嘿嘿笑道,也虧得她能笑得出來,經歷這麼一場大風波,尋常女孩子早就梨花帶雨擺出楚楚動人那副模樣了,不愧是魏端公的種。

    “我只吃飯吃菜,大蒜也啃,就是不吃醋。”陳二狗起身,背靠著車頭,吞雲吐霧。

    “二狗,想不想讓我給你講講我這幾個月離家出走的故事?”魏冬蟲坐在車蓋上,歪著腦袋問陳二狗。

    “不想聽,一個千金小姐跟一個闊綽大少之間的風花雪月,我可沒心情聽,我還得忙著提心吊膽怎麼跟你大姨說這事情,說不定還得心疼這修車的錢,等我啥時候有錢去喝咖啡吃西餐打高爾夫了,再來聽你的故事。”陳二狗笑道。

    “你再膈應我信不信我打你。”魏冬蟲張牙舞爪道。

    “信。”陳二狗給了個讓魏冬蟲沒半點發揮余地地無趣答案。

    “二狗,我能抽煙嗎?”

    魏冬蟲小聲問道,看到他轉過頭望向自己,怎麼看都不像1歲女孩地她低下頭,道︰“在北京,我煙都買了,可都沒抽一

    “行,不過只能抽一口。不介意就抽我這一根,我這人每天勤刷牙,保證沒口臭。”陳二狗把手里的煙遞給魏冬蟲,他沒多想,只是覺得做了一件這個孩子人生中地第一件事情,值得,不管以後她還會不會抽煙,但起碼有可能再看到某個男人抽煙的時候,不經意間就會想起他這麼一號人物。

    魏冬蟲吸了一小口,嗆得不行。

    陳二狗笑容燦爛,卻沒幸災樂禍的意思。

    “其實三個月沒發生什麼,我就是一直在好大好大的北京找一個好牛叉好牛叉的陌生男人,最後找到了,我說,喂,李誇父,我是魏端公的女兒魏冬蟲。二狗,你知道嗎,然後那個身邊站著個漂亮到比我媽年輕時候還漂亮女人的男人就說了兩句話。”

    魏冬蟲真只老老實實抽了一口,不過沒把煙還給陳二狗,而只是看著它一點一點燃燒,用一個聽不出哀傷的語氣再講述一個對14歲女孩子來說再哀傷不過的簡單故事,“然後,他說了第一句話,魏端公?不認識。第二句話是,哦,記起來了,南京的那個太監,抱歉,太監也有女兒嗎?”

    魏冬蟲沒有哭,反而微笑得有點淒美,像陳二狗灰白色簡陋生命中見到的第二只飛不過滄海的蝴蝶。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17 PM

第二卷 第39章 藏龍臥虎


    周驚蟄打了電話給陳二狗還是放心不下,立即就放下手頭的緊要事情從甦州趕往南京,最後來到氣氛緊張的鐘山高爾夫,雖然陳二狗將過程說得輕描淡寫,之前也提醒過魏冬蟲不要添油加醋,但方婕幾個女人還是聽得心驚肉跳,尤其是周驚蟄,臉色發白地抱著魏冬蟲,最鎮定的反而是兩個當事人,陳二狗朝方婕說道︰“我把那兩輛車的車牌記下了。”

    “既然敢這麼囂張地撞你,就肯定有套牌,或者干脆換上了假牌照。”方婕嘆了口氣道。

    “方姨,我覺得可以從最近幾天的汽車維修或者保險兩個方面下手,那輛雷克薩斯E350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但陸地巡洋艦的狀況我有七八分把握,撞成那樣,我相信一定比較好認,您有沒有這方面的資源,只要有個大致切入點,就可以大膽讓我那兩個朋友著手去辦,他們在石青峰也閑,總不能吃著飯不做事。”陳二狗小聲提醒道。

    “這個我倒是可以找幾個保險公司的朋友,汽車修理鋪那一塊,就有點頭疼了,你先問問看姜子房,我再讓王儲去看看有沒有這方面的線索。”方婕點點頭,她忙著揣測倒底是哪一塊勢力按耐不住開始對魏家下手,還真沒想到這兩個突破口。

    不由自主瞥了眼在魏家別墅彷佛會永遠一臉虛心的青年,她心中的浮躁也淺下去,看了一眼心神大亂的周驚蟄,再看同樣手足無措的季靜,方婕感慨家里終究確實需要一個在關鍵時刻能站出來扛擔子的男人,這年輕男人雖然目前還不夠圓滑通透,但看來不需要打磨太久就能夠替她說一些做一些她自己不太好出面的話和事情。

    經過這麼一鬧,原先對郭割虜弄死喬八指這件事情一直不太重視的周驚蟄和季靜終于清醒,喬八指死了,可還有一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兒子喬六,而魏端公死了。就只剩下一窩的寡婦女兒了。

    魏冬蟲嚷著要參觀陳二狗的房間,方婕就讓陳二狗領她去二樓,等陳二狗在她眼中一直偏瘦地身影消失于樓梯,方婕放下手中特地跑從景德鎮買來的茶杯,打量著對面兩個女人的神情,知道用事實說話遠比她的苦口婆心要來得有用。其實她一直想告訴這兩個處處提防著自己的女人,她不圖魏端公的錢,她要真不放手,魏家就根本沒她兩個人地名分,可這話只能憋在肚子里,一旦真說出口,這個家也許就真敗了。

    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倦的方婕終于打破誰都不說話的僵局,開口道︰“割虜那一手敲山震虎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就算說飲鴆止渴,也不過分。但既然割虜去了雲南,這件事情孰是孰非就不多說了,人家畢竟是在給端公賣命,替我們這群女人撐腰。可現在你們也看到了,喪心病狂的危險角色大有人在,今天是奧迪 A6,明天也許就是我的寶馬S,後天也許就是你的奧迪Q7,我想了想。這麼等著不是個辦法,既然不能等著別人找上門,那就做點什麼,你們看不上眼初出茅廬的陳浮生,我不怪你們,因為連我這個把他領進門的人,一開始也沒信心,但過了一段時間,到今天。我們不信,也得拿出一點誠意了,你,驚蟄,也跑一跑你這些年經營下來的關系,比如你跟上海浦東會地那個姓夏的男人是什麼程度的朋友,我懶得了解,但他如果能在南京說上話,你就勞一勞他地大駕。你。季靜。也別忙著找大律師跟我談條件提要求,魏端公留下的錢該給你多少我就給你多少。不少你一分錢,要想多,就看你接下來辦多少事情了。話說到這個份上,你們如果還要遮遮掩掩,跟我玩後院起火那一套,別怪我也玩老蔣攘外安內那一套。”

    季靜和周驚蟄一驚一乍,一羞一愧,都緘默不語,她們心里都有鬼,突然亮堂開來談,當然不適應。

    “方姐,能不能把冬蟲這孩子放你這里幾天,我今天就得跑回甦州,明後天就去上海,不放心她。”周驚蟄面有難色道。“沒問題。”方婕點頭道,鐘山高爾夫有陳浮生這個年輕人坐鎮,就像讓她吃了一顆定心丸,雖不能一勞永逸,但起碼目前不至于火燒眉毛。

    “電腦里有沒有a片?”這是魏冬蟲進了陳二狗房間後的第一句話。

    陳二狗說沒有。然後這妮子就啟動電腦把每個硬盤地每個文件夾都打開查詢了一遍。那種盯著屏幕目不轉楮地執著讓陳二狗都自嘆不如。所幸電腦里確實沒有姜大叔最鐘愛地床上動作片。有些不甘心地魏冬蟲坐在椅子上。一桌子地書看得她頭大。把整齊排列地書籍都弄得亂七八糟橫七豎八後。她這才心滿意足道︰“這才像書桌。必須要跟我一樣做到亂中有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那才叫境界。”

    “要是參觀完畢。我就出去辦事了。”陳二狗笑道。

    “干什麼?”魏冬蟲皺了皺眉頭。

    “找一個自稱熟悉南京每一寸土地地男人。他了解修車。精通改裝。我就是他教出來地。我看他能不能找出點蛛絲馬跡。”陳二狗一本正經地告訴魏冬蟲詳細原因。而不是敷衍了事。也許他覺得經過北京之行。這個馬上要15歲地孩子已經長大了。

    “我能一起去不?”這可能是在魏冬蟲和陳二狗地對話中寥寥幾次用詢問語氣說話。

    陳二狗搖了搖頭。魏冬蟲也沒有強求。

    只不過陳二狗離開後,她依然沒有走出房間,而是坐在這間越來越有陳二狗個人氣息的屋子,托著腮幫發呆,左手酸了,就用右手托著,右手酸了,再換回左手,其實到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她就是想保持這麼一個沒有營養的姿勢。甚至想,就這麼到天荒地老也不錯。

    可天荒地老有多長,長大了的她還是不太明白,就如同她不太懂書桌上方牆壁上幅草書“任他支離狂悖,任他顛倒頗僻,我自八風不動。我自心如磐石”的含義。

    就在魏冬蟲絞盡腦汁研究二十四個字的時候,陳二狗在方婕和季靜地授意下開著Q7找到了姜子房,游手好閑的大叔正羨慕幾個同事剛接到一批來學車的美眉學員,看到西裝革履開一輛Q7的陳二狗,坐在小板凳上跟人玩撲克一拍大腿,吼道︰“媽拉個巴子地,連你小子都比我人模狗樣了,我心里不平衡。”

    “姜叔,找你有事。”陳二狗笑道。陪姜子房打牌的幾個人這才認出這位很金領的青年原來是當初那個學車不要命的家伙。

    “上飯館說去,這次換你請我,不宰你一頓我晚上睡不舒坦。”依然是一臉絡腮胡子的姜子房起身大嗓門道。

    到了一個跟阿梅飯館差不多檔次地地方。姜子房點了一桌子小炒,他尤其能吃辣,按照他地解釋是舌頭灼燒的情況下再喝上大口酒,那感覺就跟在床上一瀉如注後再來個梅開二度,怎一個爽字了得,吃地方面陳二狗除了不太喜歡甜膩的,酸辣不忌,就陪著姜子房消滅半盤菜半盤辣椒的食物,說實話。他也在上海黃埔會和南京兩家一等一會所吃過東西,可最後還是覺得真要談暢快,還真得這種不起眼的小地方,找上一兩個談得來的爺們,便宜實惠不說,還不拘謹。

    “說吧,啥事。”吃人家的嘴軟,姜子房大口啃著雞腿爽快道。

    “我想找兩輛車子,一輛陸地巡洋艦VX。一輛雷克薩斯ES350,277變速箱那種,至于有沒有改裝過我不敢說,不過這兩輛車前部都有不小的撞痕,你看能不能找到它們修理地地方。”陳二狗把目的說出來。

    “我看著辦,不敢跟你打包票,要是一不留神辦成了,你欠我一條九五至尊南京和一頓飯。”姜子房滿嘴是油,怎麼看都不像一個能辦成大事的正經爺們。

    “這肯定沒問題。”陳二狗笑著跟姜子房干了一杯酒。

    這事情要是成了。他在魏家心目中地地位就會水漲船高。那當然不是幾條九五至尊南京的事情,真要量化為錢。肯定是個天文數字,比如一家石青峰私人會所值多少錢,那得扳幾個指頭才數得過來?

    可姜子房不想談錢,陳二狗也不願意,不是舍不得那錢,陳二狗小氣歸小氣,哪怕別人說他斤斤計較到勢利,他也認了,可到姜子房這里,他就是純粹的不願意沾上錢,這個絡腮胡子男人就跟曹家女人神似,都是大城市中讓陳二狗難得看到的幾抹干淨景色,那情景,就跟東北的大雪天一般,白茫茫平原大地沒一點污垢,在南方是多難得的事情。

    姜子房喝多了,喝下去一箱啤酒一桌子菜,陳二狗覺得就算沒被酒灌醉,也被酒菜塞暈乎了,所以這位猥瑣大叔話難免多起來,那張臉紅得和關公差不多,襯托得一雙眼楮賊亮賊亮,他把一只腳搭在長板凳上,一只手拿著一根筷子敲打白瓷碗,醉醺醺道︰“浮生,你還年輕,千萬別忙著跟哪個女人要死要活,年輕的時候多幾次性愛不打緊,但情愛這jb玩意能少踫盡量少踫,30歲之前別陷太深,否則就沒法子把精力放到事業上了,耽于情欲倒好,就怕受傷,十幾二十年都治不好,嗎拉個巴子的,等好不容易醒悟了,人生最黃金的時段也一泡屎尿隨著大江東去鳥。”

    陳二狗不好插話,由著中年大叔一大通唏噓坎坷,就在最後陳二狗以為要背著大叔回狗窩地時候,這家伙卻起身踉踉蹌蹌搖搖晃晃一個人離開了。

    無比清醒的陳二狗自己一個人一口一口喝著啤酒,就著剩菜,細細咀嚼著姜大叔的瘋話。

    過了半個鐘頭,接到陳二狗電話的王虎剩帶著王解放趕來,他們坐下後陳二狗又重新點了菜和酒,王虎剩臉色尷尬道︰“那那輛車滑頭得很,王解放事後跟蹤了一段路程,就被甩了,肯定是做這一行的老手。”

    “沒關系。”陳二狗笑道,王解放又不是萬能小羅嘍。做什麼都能一錘定音,真能那樣,就不是他喊王虎剩小爺而是該大將軍喊他一聲大爺了。再者,太把一件事情的成敗依賴于別人,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習慣,也許內心。陳二狗這個同樣不被王解放視為兄弟的人是不把他看做真正心腹的。

    陳二狗沒介意,不代表王虎剩無所謂,一巴掌結結實實拍在好心替他開一瓶啤酒地王解放腦袋上,罵道︰“廢物,說起來就氣,都是兩輛破車了,還跟不上,就知道把力氣花在娘們的身體上,我看你是昨晚在那個會館騷女人身上趴久了。褲襠里地小鳥軟了,腿也軟了,干脆做鴨子得了。”

    王解放沒脾氣。任由身旁這位辱罵他慣了的小爺拿他做出氣筒。

    陳二狗實在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在王虎剩腦殼上,差點沒拍亂他的發型,笑罵道︰“夠了,天還沒塌下來呢,真塌下來你再切了解放褲襠里的東西。”

    王虎剩慌忙打理發型,也顧不上拾掇王解放,終于停下滿嘴唾沫的大肆叫罵。

    “在石青峰打聽到什麼沒?”陳二狗問道。

    “據我觀察,宋代對你的到來有點矛盾。估計魏端公除去商場地下屬,像宋代這種角色大部分都對你持有觀望態度,又想你重振魏家旗鼓,又想你早點死翹翹,不過兩者對他們來說都沒大損害,所以你用不太擔心自己人朝你捅刀子,如果真有一兩只白眼狼,那只能說那家伙地野心太大了,或者太經不起魏家對手地誘惑了。我也就是剛進石青峰,拿不到核心資料,否則也不必像現在這樣被動。”

    王虎剩從王解放手里接過啤酒,一口氣喝掉大半瓶,抹了抹嘴繼續道︰“我覺得需要注意的不是宋代,反而是王儲,這家伙裝傻充愣地本事不小啊,差點連我都給糊弄過去,要不是王解放從隔壁會館那個娘們嘴里套出點東西。我還真不知道這位王儲是個最早陪著魏端公打天下、並且碩果僅存的兩個人之一。他進了石青峰後就出手一次,一口氣做掉了喬八指秘密包養的三個情婦。還有傳聞當年浙江澹台浮萍來南京大砸場子的時候。老佛爺身邊有個瘸子號稱打遍江浙無敵手,當時魏端公身邊也就王儲多扛了幾分鐘,我看兩個王解放跟他玩,也都只有被打死的份。”

    “這就叫藏龍臥虎?”陳二狗笑道。

    王虎剩喝完一瓶酒,砸吧著嘴巴,道︰“二狗,看樣子我們還缺一個像你家富貴那樣地大猛人,要不然罩不住場子啊。”

    陳二狗笑了笑,道︰“別打這個主意,富貴進部隊了,不會跟我們這種人沆瀣一氣,他肯幫忙,我也不會同意。”

    王解放這個時候再次遞給王虎剩一瓶酒,眼神復雜,欲言又止,王虎剩瞥到他的神色,心思一動,一只手拎著酒瓶灌酒,一只手慢慢梳理中分頭發,等一瓶酒再度喝光,放下酒瓶,王虎剩近乎自言自語道︰“敢情還得我親自出馬,把幾頭只認錢不認人的妖魔鬼怪請出山,可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那些個亡命之徒不容易打發,就怕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就得不償失了。”

    “很能打?”陳二狗疑惑道。

    “當然。”

    王虎剩皺緊眉頭,一臉凝重,“都是刀口舔血地辛辣貨色,跟67度的衡水老白干一樣,一個字,烈,但絕對是能一扛十的角色。我認識五六個這樣的亡命之徒,不過當年跟我就不是一個道上,據說死了幾個,殘了幾個,也不知道現在還能剩幾個,而且這種人過于桀驁,不服管,刨墳殺人流竄就跟吃喝拉撒一樣平常,指不定來了南京事情沒幫你辦好,他就嫖妓不給錢還順帶拿刀子把小姐做了跑路,總歸風險太大。”

    陳二狗陰沉著臉一咬牙道︰“不管這麼多,大不了我們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勾當,賺個兩百也是賺。如今嫖個妓都有風險,做什麼都得賭一賭。”  



第二卷 第40章 白馬探花陳慶之


    山西太原,古語有雲“雄藩巨鎮,非賢莫居”,從夏商周到明清,這一直就是漢民族和少數民族激烈爭斗的大戰場,所以太原一帶自古習于戎馬人性勁悍,骨子里有一種“薛王出降民不降”的執拗精神。

    太原市杏花嶺區,一處有些年數的住宅小區,只有一處陽台擺滿了十幾盆各色花草,幾盤吊蘭尤為惹眼,有著畫龍點楮的靈氣,一個穿著素白麻料裙子的女孩正站在陽台上在給蘭花澆水,閉著眼楮,容顏清淡,臉上輕揚著微笑,與世無爭,一點不像是山西女人,反而神似甦州江南沾水的婉約女子。

    她身後站著一個身高在1米78左右的男人,二十八九歲的樣子,眼神溫柔望著女孩,穿著件地攤上二十幾塊錢就能買上一件的廉價T恤,鞋子也是最普通不過的雜牌旅游鞋,褲子是最老式的樣子,可這樣一個穿著即使放在三線城市也很土老帽的男人,卻有著一股可能連路邊沒讀過書不識字的賣餃子大媽都看得出來的與眾不同,其實他長得極其斯文,甚至可以說儒雅,有一種讀萬卷書後才能沉澱出來的氣質,但那雙涼薄的狹長眸子和猩紅如血的緊抿嘴唇卻出賣了他太原人根骨里的刁戾,可當這個長相陰柔卻一身氣焰陽剛到跋扈的男人眼神帶著笑意,這個男人就跟一瓶北岳恆山老白干一般,入嘴便醉人,這種陽剛陰柔糅合在一起的爺們,要是手里再有點權柄,是絕對能通殺女人的。

    他說話輕柔,似乎怕打擾女孩,“象爻,我得上班去了。”

    女孩轉身,露出一個笑臉,道︰“可不許對學生凶。”

    男人笑了笑,道︰“好的。”

    男人走出這兩室一廳的房子。蹲在門口抽了根煙,這才起身,他現在名義上的職業是一名朝九晚五的小學教師,也是他小時候的理想,跟父輩祖輩們一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理想之所以是理想。就是沒實現的東西,他如今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八點鐘準時出門,晚上六點準時回家,風雨無阻,這之間做了什麼,她注定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開著一輛破舊摩托車出了小區,在小區門口報刊亭用零錢買了兩份報紙,《山西晚報》和《山西市場導報》,最終在一條巷弄地僻靜地方停下。掏出那包昨天買了還剩半包的小紅河,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抽,這煙兩塊五一包。兩天一包,除去吃飯,這就是他最大的額外開銷,這兩份報紙不算,因為它們有別的用處,閱讀是很其次的用途,對一個很早肚里子就裝滿了《資治通鑒》這類大部頭的男人來說,報紙雜志是很浮躁地閱讀途徑,等用一種龜速將兩份報紙看完。他已經把附近街道走了一遍,最後他蹲下來在一家餐廳對面的花壇邊上抽了根煙,一直耐心等到中午11點鐘,一輛寶馬7系在餐廳門口停下,走下四個人,一家三口外加一名司機,他選擇了一個靠窗的地方就餐,差不多一個小時候大腹便便的男人揮手示意服務員結賬,這時蹲在花壇翻閱報紙的男人也起身。拿出一頂鴨舌帽帶上,不動聲色越過馬路,來到餐廳外面,經過寶馬7的時候一個小女孩率先從餐廳跑出來,八九歲左右,因為鞋帶沒系好的緣故,摔了一跤,男人幫她扶起來,系好鞋帶。抬頭望著那個跟他說謝謝的孩子。輕聲道︰“聽叔叔的話,閉上眼楮。數到十再睜開眼楮。”

    女孩很聽話,開始數數,

    這個時候一對雍容中年夫妻在司機地陪伴下走出餐廳,剛下台階,而男人也站起身開始朝他們走去,手中兩份重疊報紙三兩下便折成圓錐形,那名身材魁梧的司機見到這個手持報紙的男人,護在男女身前,男人腳步沒有停止,那名司機剛想要出聲警告,便被陌生男人毫無征兆地一記左勾拳擊中腹部,一陣絞痛痙攣,特種兵出身地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抗擊打能力不弱的腹部中央也能被一拳就打出苦水,就在他本能弓身減緩疼痛的剎那間,那名神色沉靜如水的男子已經收拳,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左手手臂彎曲,猛然斜後拉敲在司機頸部,一個將近一米八的漢子就直挺挺躺到地上,連呻吟聲都發不出,足見兩個簡單動作背後的恐怖爆發力。

    這個時候,小女孩才數到

    中年男人也是見過商場宦海波瀾起伏地人物。可這個陌生人出現得實在太過突兀。手段也著實鋒芒。要知道他高薪聘請來地司機當年也是北京某軍偵察兵里地佼佼者。雖說這些年吃香喝辣安逸日子過慣了身手退步不少。但怎麼也不至于一照面就給人打趴下。就在中年男人準備拿出商場上談判地手腕。只覺得腹部一涼。而那個欺身而近地男人已經一只手捂住他嘴巴。這位太原商界圈子地大腕甚至沒機會低頭看發生了什麼。

    “有人花錢買你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如果買你地命。也就是多用一份力地事情。”

    用報紙就能捅人地男人一把推開一張臉因為疼痛而漲成豬肝色地太原市巨賈。單手支撐街道護欄。騰空躍過。展現出驚人地彈跳。然後像一條泥鰍在馬路中央穿梭。很快就消失于眾人視野。

    等小女孩張開眼楮。發現她父親躺在血泊中。母親哭得歇斯底里。她甚至忘了哭。

    而戴著鴨舌帽地凶手回到停放摩托車地地方就放好鴨舌帽。把特制車牌翻了個面。隨後套上一件早就準備好地白襯衫。發動摩托車。揚長而去。這就是他地兼職工作。只要有人肯花錢。他就能幫那個人卸掉目標地手腳。如果是直接謀財害命。那得加價。像他現在地行情是卸一條胳膊1萬。類似今天這種小半條命2萬。只不過生意難做。他也不能接手次數太頻繁。畢竟是土生土長地太原人。兔子還不吃窩邊草。這已經破壞了他起初地規矩。如果不是實在不放心家里地象爻。他也打算重操舊業。去北方道上廝混。可象爻地身子保不準就會出現意外狀況。他只能小心翼翼守候著。

    不到晚上五點鐘。他是不會回小區地。因為跟象爻說自己是小學教師。

    在一個公園樹蔭下,他就這樣在外人看來很沒有野心很沒有志向地虛度著光陰,小口小口抽著煙,靠著摩托車望著被繁密樹葉分割成零碎小塊地天空。這座古老地城市沉澱過太過大悲愴和大淒涼,精通歷史的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算不得大悲大哀,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從來不去怨天尤人,只覺得能安靜守護一個相依為命的親人,付出多一點,造孽多一點,流血流汗多一點,也是值得的。

    陳象爻,16歲,再過兩天就是15周歲生日。一生下來就是失明,她覺得那是自己不幸中地萬幸。因為一輩子沒吃過山珍海味要比吃過一次後卻再沒機會吃的人來得幸福,起碼她是這麼想的。父母早逝,爺爺在9年前也病逝,一張泛黃的全家福都沒有留下,與哥哥相互攙扶著走到今天,如果這就已經算是讓人唏噓的人生,那陳象爻一定會笑著吐一吐舌頭,因為她是一個從12歲就開始做血透治療的患者,這種病也許比不得癌癥那麼洪水猛獸。但一周要做3次,只要活著,就要周復一周年復一年地做,一次都不能斷,一個星期3次,一年也就是156次,所以到後來,陳象爻即使是瞎子,也能把那家醫院毫無障礙地走幾圈。醫院差不多就是她的第二個家。

    400來塊錢一次血透。沒上過學的陳象爻數學不太好,可用一個最笨的法子一次一次加起來。她也知道花了哥多少積蓄,她沒見過一點世面,就是每天聽哥講一點演義小說,聽電視里光怪陸離地事情,可接觸情感劇多了,也明白有她這麼一個拖油瓶吊著,哥很難找到女朋友,但陳象爻不知道該怎麼做,死?死對她來說倒不是太可怕的事情,但這就麼沒骨氣地死了,總覺得太對不起哥這麼多年的辛酸坎坷,對不起那個臨死合眼前一分鐘還不忘讓哥背誦劉希夷《將軍行》地爺爺。

    哥是頂聰明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于是說了,只要自己開心活著,就是對他最大的報答。

    脖子上用繩子掛著一只手機的陳象爻正在聽中央頻道關于故宮的故事,突然聽到敲門聲,然後她撥了哥的電話號碼,因為如果是哥,肯定是一重一輕重復敲三次門,他吩咐她如果是找他的陌生人,就跟他們說10分鐘內趕到,除此之外什麼話都不要說什麼事都不要做。

    陳象爻每次照辦了,也沒有一次出過問題,今天是兩個北方口音的男人,她說哥十分鐘就能趕到後想了想,給他們端了兩杯開水,然後就繼續安靜聆聽有關故宮地悠久故事,興許是看出了她的興趣,一個嗓音並不怎麼像正常人的男人跟她聊起了一些故宮的奇人軼事,古董收藏故宮守夜人之類的,千奇百怪,她聽得津津有味,覺得這人的談吐跟哥差不多,都很駁雜,但又能娓娓道來。

    “你哥是叫陳慶之吧?”說了半天,男人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個比較沒有營養的問題。

    陳象爻笑著點點頭。

    “我叫王虎剩,旁邊那個叫王解放,說實話還真都不是好人,但肯定不會對你做傷天害理的勾當,這次來太原就是想找你哥幫個忙。”梳著中分頭的王虎剩大將軍一臉誠懇道,這一個月他差不多把三四個省份地十來個城市都跑遍了,能找的人都找了,結果有只剩一條胳膊半條命金盆洗手後做搬運工的,有判了七八年在局子里吃政府飯的,就是沒有一個還能跟當年一樣跋扈叫囂的猛人,最後才根據一點蛛絲馬跡找到了太原。

    “我能幫你什麼,你們走吧。”趕回來的陳象爻哥哥面色陰沉道,站在門口直接對王虎剩下了逐客令。

    “不走。”王虎剩嬉皮笑臉道。

    “門外說。”

    王虎剩這次沒拒絕,跟王解放來到門外,男人輕輕關上門,陰冷陰冷道︰“怎麼找上門的?”

    “山人自有妙計。”王虎剩嘿嘿笑道。

    “別人賣你小爺三分面子,那是別人的事情。我現在不想惹是生非,你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

    男人挑了挑眉頭,眯起眼楮,眼眸愈發顯得狹長,“我需要錢不錯,可不缺錢。不受人恩惠是我為人的最大宗旨,再就是容不得別人威脅我,早幾年要是有不知死活地家伙在我妹妹面前露面,我都視作挑釁,一定折斷他一條腿才肯罷休。我數到十,你要是還沒走,別怪我不念以往那一點微薄地情分。之後發生什麼,要報復也可以,我懶得管你王虎剩找到了怎麼樣不可一世地靠山。我這邊反正就兩條命,換你們一窩人也值了。”

    “錢不缺是一回事情,可多多益善吧。誰跟錢過不去。”王虎剩皺眉道。

    已經數到3。

    “我知道你妹妹在做血透,只要你跟我到南京,我這邊能提供最好地醫療手段。”王虎剩提出一個看似很誘人的誘餌。

    “你就甘心一輩子做個無名小卒?當年我們這種最下三濫的散兵游勇中那個光著膀子一條槍就敢在內蒙古叫板孫大老虎的爺們是死了還是變成娘們了?我操你大爺的陳慶之,你他娘地躲在這里做一只王八算什麼?!”王虎剩跳腳罵道。

    然後離男人近一點的王解放就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他摔下樓梯,于是深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王虎剩大將軍就很沒有骨氣地跑下樓,一把拽住兩眼通紅想要上樓大戰一場的王解放,狠狠踹了一腳罵道︰“人家能跟孫滿弓玩上百來個來回,你這種銀槍蠟桿頭上去也不怕丟人現眼,真當自己是陳富貴了?!”

    不過男人剛轉身。王虎剩就又嚷開︰“你可以什麼都不管,可就不想拿回那尊家傳的飛燕騮?”

    男人猛然轉身,死死盯著王虎剩。

    被瞧得毛骨悚然的王虎剩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道︰“太原陳家,洛陽李家,文革時候你們兩家的恩恩怨怨,我也聽說過一些,陳年舊事就刻在你心里,我也不揭這些傷疤。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跟我回南京,再給我幾年時間,自然有人能幫你拿回你們陳家的東西。你別覺得我在吹牛,小爺我的脾氣你大概也清楚,做人是陰險了點,膽子也不大,但說出來地話向來是句句駟馬難追。”

    男人沉默許久,轉身前終于給出了王虎剩苦等後倍感久旱逢甘霖的答案。“要是到了南京我覺得你在玩我。我挑斷你手筋腳筋。”

    南京祿口機場,王虎剩帶著三個人走出機場。一下子就看到站在奧迪A6旁邊的陳二狗,使勁揮了揮手,他手上拎著大包小袋東西,王解放也差不多,而陳慶之和陳象爻兄妹兩個人則空閑地很,可見在王虎剩大將軍心目中這個陳慶之的分量之重。

    “南京方面的醫院已經安排好了。”

    陳二狗開門見山道,省略掉了一切寒暄客套,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習慣一見面就握手笑臉那一套,“住宿方面也解決,暫時住在石青峰私人會所,當然如果你們有不滿意的地方,盡管提出來。”

    這就是陳二狗跟陳慶之的第一次見面,陳慶之沒有獨具慧眼地觀察出這個年輕人有何出類拔萃的地方,而陳二狗也沒看出這個被王虎剩吹得天花亂墜的太原男人是何等的雄魁英偉,倒是覺得這男人嘴唇猩紅得觸目驚心,再就是像個強勢的學者,跟刨墳打殺怎麼都聯系不上,原先陳二狗還以為挖墓地都跟王虎剩差不多形象。

    一路上他忍不住多瞧了後排陳象爻幾眼,等快到石青峰的時候,問了句︰“會不會開車?”

    “他啥都會。”王虎剩幫忙著回答。

    言下之意,這個太原男人除了會開車,當然也會給人大放血,事實也是如此。

    石青峰有兩間屋子是用來住人的,那就不是簡單可以用星級來衡量。畢竟魏端公敢拿這個來招待八方貴客,肯定得有底氣,起初陳二狗不是沒想把陳象爻安排在某個精裝公寓小區,但最後還是決定將她安置在石青峰私人會所,這惹來石青峰方面的不少非議,因為住一兩晚沒問題。可作為生活起居的長住,那待遇未免也太誇張,但陳二狗愣是對宋代的臉色視而不見,對石青峰內部的腹誹聽而不聞,所以當陳慶之看到那間超乎想象的古樸典雅套房,看到妹妹在王虎剩對房間內各種古董收藏地介紹下一臉雀躍,終于第一次露出笑容,再看一臉平靜叫陳浮生地男人,也順眼幾分。

    按照陳二狗的安排。陳慶之跟隨他進入鐘山高爾夫,因為就他一個人護著一大棟別墅,真出了事情。陳二狗不敢保證能放倒幾個猛人級別的凶悍對手,陳象爻就由王虎剩和王解放照顧,一周3次的做血透就讓王解放開車送她過去,這樣一來雙方都徹底沒有後顧之憂,把這檔子事說了後,陳慶之只是點了點頭。

    開車從石青峰到鐘山高爾夫,陳二狗都在琢磨著死對頭喬八指那頭的事情,這一個月里姜子房找到了那輛車,順藤摸瓜就摸到了喬八指獨子喬六身上。這小子也不簡單,是條在黑白兩道左右逢源地猛貨,創業難,守業更難,喬八指一走,喬家非但沒倒,反而蒸蒸日上,原先一直隱于幕後的喬六也徹底浮出水面,這個富二代用事實證明他蛇吞象的本事比玩女人還要厲害。等花了三個多月時間把喬家上下穩定下來,終于放出狠話來,魏端公的幾個女人和女兒,他要一個一個玩過去。

    今天,方婕在鐘山高爾夫別墅接待一個上海方面地貴客,就是跟周驚蟄關系曖昧地男人,浦東會頭子夏河,這同樣是一個黑白混淆兩道通吃的角色,魏家和喬家地沖突顯然不是方家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能避免。是想渾水摸魚也好。還是看在周驚蟄大美人地面子上雪中送炭一回,反正不管出于何種目的。這個台面上身份是浦東發展國際董事長的上海男人終于還是來到了南京鐘山高爾夫。

    到了別墅,把車停下,在院子里逗狗地尉遲老人瞥了眼陳二狗身後的太原男人,低頭繼續跟狗打交道。

    一進門,就看到大廳里一個打扮光鮮到貴氣逼人的自負男人翹著二郎腿,手里一根雪茄,誇誇其談,對面的方婕笑容勉強,她對煙味向來敏感,只能忍著,而看似輕浮的成熟男人看到方婕那一抹無奈後,從陳二狗這個角度看明顯有一抹城府的得意,這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膽想來魏家抖威風,趁火打劫一番?

    陳二狗揉了揉臉,立即堆出一張賊虛偽的笑臉,看到這個有趣過程的陳慶之愕然,笑了笑,這個讓王虎剩把自己坑蒙拐騙到南京的男人挺有趣,然後跟著他走進大廳。

    “方姨,這是?”陳二狗來到方婕身側,小聲詢問,下一步該說什麼做什麼,他得察言觀色一切看方婕地態度。

    方婕嘴角牽扯起一個冷笑,顯然受夠了這家伙的裝腔作勢,她如果不是礙于修養和周驚蟄的面子,早就攆人了,現在陳二狗一回來,她也懶得再跟那人兜圈子扯廢話,再者她也不想在陳二狗面前折了面子,漫不經心道︰“你周姨從上海請來的貴客,正勸我對喬家低頭認錯呢。”“哦。”

    陳二狗很欠揍地拖了一個長長尾音,轉頭望向那廝,道︰“這位爺,喬六那小2逼跟你啥關系?打賞你多少錢了,值得你大老遠跑南京來當說客?”

    夏河愣了愣,一直尷尬的周驚蟄也嚇呆了。

    “有膽量。”夏河微笑道,光看姿態光聽語氣,挺有胸襟氣度,但手上的小動作卻實在沒有大家風範了些,隨著他動了動手指,身後一個保鏢模樣的精悍男人站出一步,這讓方婕和周驚蟄都有些束手無措,前者知道夏河這種人身邊的貼身保鏢實打實是很能打的角色,而周驚蟄更明白這個男人是如何地彪悍,也許以前魏端公身邊也就只有郭割虜能放倒這個據說給某個老政治局常委當過警衛的退役人員。

    而陳二狗身後的陳慶之也走出一步。

    見陳二狗沒阻止的意思,就筆直走過去,然後以硬抗下那廝一拳的代價將對手一記炮錘轟砸向超大屏幕的液晶電視,那家伙不愧是部隊里精英中的精銳,咬咬牙站起來,不等他有所反應,陳慶之便一連串讓夏河方婕甚至連陳二狗都目瞪口呆的狂暴攻勢,于是那廝連帶著價格不菲的液晶電視一起報廢了,把對手放倒後,這位從太原到南京才一天沒到地男人一腳踩中那人手腕, 嚓,很清脆地碎裂聲,這也就罷了,他還換個角度,把那家伙另外一只手也踩斷,最後轉頭環視一周,陳慶之拖著掙扎哀嚎的對手,打開通往一扇通往魚池和露台地玻璃門,直接丟了出去。

    夏河欲哭無淚,不敢動彈。

    方婕和周驚蟄面面相覷。

    陳二狗笑得燦爛如花,他只是想,哇,賺到了,王虎剩弄來這麼個驍勇猛人給他做小弟,結果一拉出來就這麼拉風,真他娘的有面子。

    他哪里知道當年道上這位太原男人是怎樣霸道的一個狠辣爺們。

    白馬探花陳慶之,那可是給他一條槍就敢在孫滿弓地盤跟內蒙古頭一號黑道巨擘單挑搏殺的瘋子。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18 PM

第二卷 第41章 用美人計勾引大爺啊


    夏河懷兜著一肚子算計踏進鐘山高爾夫,還沒來得及真正亮牌,就被那個一出手就平地炸雷的陌生男人硬生生逼出了魏家別墅,坐進車里,以前都是踩別人的司機死魚一樣躺在後排咿咿呀呀呱噪叫喚個不停,要死不活折騰得夏河心煩,猛踩油門,迫不得已自己開車灰溜溜離開別墅。

    他當然不是腦子拴在褲襠里只知道趾高氣昂的傻鳥,之所以那番作態,無非是想博取魏家背後方家更多的籌碼,他也知道這之前表現得的確是過了點,但周驚蟄早就把方魏兩家的底牌透露給他,他不覺得方婕會不肯忍氣吞聲一時來贏得浦東會援助,一看到方婕這種高干子弟,出身不好的夏河就忍不住想要在氣勢上壓她一頭。

    他的本意是敲打夠了,再由周驚蟄來唱一出紅臉,最後他順水推舟,浦東會拿大便宜,魏家女人吃點小虧當作花錢消災,兩方皆大歡喜,這是他最初的如意算盤,即使談不攏,退一步說他如陳二狗所說跟喬六還真關系不淺,心底最深處也不是沒有跟喬六一起吃掉魏家的險惡用意,反正喬家六少要女人,他要魏家的幾處實業,兩人聯手甚至都不用擔心分賬不均的問題,怎麼看也都是穩賺的生意,結果莫名其妙闖出來一個做事情一根筋的家伙,不分青紅皂白也不知輕重地就是痛下殺手,這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

    夏河聽著後排司機殺豬般嚎啕,心情愈發糟糕,連起先晚上去南京私人某家會所找上海圈子津津樂道“一品雞”的欲望都消失干淨。

    夏河覺得這一出魏家沒按照常理出牌,方婕也是這麼認為,事實上她受到的刺激和震撼一點不比夏河少,更別說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的周驚蟄,此刻她見到從頭到尾都一聲不吭的陳慶之,就跟見著了鬼一樣,以前偶爾看到過幾次郭割虜出手,可沒這麼摧枯拉朽。而最讓周驚蟄無法忍受的是這個陌生男人把對手打殘後那種還可以一臉置身事外的變態神情。

    終究還是大家閨秀的方婕沉得住氣,給陳二狗和陳慶之分別倒了一杯普洱茶,陳二狗坐下了,陳慶之卻沒有,也沒要去踫茶的意思,陳二狗略微尷尬解釋道︰“方姨。他叫陳慶之,太原人,脾氣有點 ,您多包涵。”

    聽到這個名字,方婕笑道︰“氣吞萬里如虎,千軍萬馬避白袍地那個陳慶之,讓毛主席為之神往的陳慶之?”

    陳二狗沒讀過《梁書陳慶之傳》,當然不明白歷史上這位白袍將軍的顯赫超然,所以一臉茫然。要是魏夏草在場又非要鄙視一番。

    方婕跟魏端公都喜歡博覽群書,所以一聽到陳慶之三個字,就來了興趣。覺得有必要了解一些眼前陌生男人的家族淵源,只可惜出身太原的白馬探花根本就沒搭理她,這讓方婕哭笑不得,不至于惱怒,畢竟他的手腕擺在那里,有真本事地男人桀驁不馴一點,方婕素來能夠忍受幾分,可惜陳慶之不是王虎剩,否則陳二狗早就一腳踹過去。

    “周姨。那個人晚上睡哪里,是酒店還是自己在南京有房子?”陳二狗看似隨口問道。

    “說不定,他在南京有好幾處房產,但住酒店的可能性大一點,如果住酒店,一般就是索菲特。”驚魂不定的周驚蟄喝了口茶字斟句酌道,生怕說錯話,今天事態的發展超出她的預期太多太大,她現在都還在調整心態和情緒。

    “那麻煩周姨把那幾處房子地具體地址說下。您說我寫。”陳二狗找到筆和紙。笑得頗為恬淡真誠。一點不摻雜讓人往深處想地意味。從這個男人臉上。地確很少能看到故作深沉和滄桑地東西。多地是眼前這種不太費神就足夠看穿地輕淡。

    方婕暗中點頭。這個口就得由他來開。否則兩個女人之間好不容易統一到一起地戰線就又有破裂可能性。夏河是周驚蟄領進來地。現在她做地事情某種程度上來講是在出賣夏河。做起來肯定不舒心。不過周驚蟄只是皺了皺眉。還是把地址報出來。陳二狗把那張紙交給陳慶之。報了他一進入魏家別墅就格外記住地車牌號。再把自己手機號碼順帶著報出來。道︰“白天盯住那輛車。晚上盯住那個人。有情況就打我手機。就是凌晨兩點鐘你也第一時間打。尤其注意看他會不會跟一個留長頭發地年輕男人接觸。”

    隨後陳二狗把車鑰匙拋給陳慶之。這個太原男人就一點不拖泥帶水地走出別墅。

    陳二狗辦事講究效率。看來陳慶之也不太喜歡浪費一分一秒。

    周驚蟄悄悄嘆息一聲。

    方婕暗中點頭。石青峰方面也有跟她匯報過王虎剩跟王解放兩兄弟地情況。兩個人雖然沒太大出彩地表現。但一身本事比他們現在拿地薪水肯定要高。既然這樣。她也就不再理會石青峰方面地瑣碎事情。放心交給陳二狗和宋代去磨合。

    而陳慶之,她著實吃了一驚嚇了一跳,甚至讓她覺得這是個遠比陳浮生難掌控的棘手角色,郭割虜也能打,也野性難馴,但有魏端公死死壓著,加上郭割虜是跟著魏家打拼很多年類似半個門生角色,但最終還是忍不住活剁了喬八指,成了一把雙刃劍,而這個陳慶之,來路不明,看情況陳二狗也並非穩穩吃死他,方婕擔心,不是擔心陳慶之不夠資格做魏家地保鏢,反而是因為他的表現太過搶眼太過驚艷,怕駕馭不住。

    方婕低頭凝視著茶幾上那杯陳慶之沒有端起的普洱茶,陷入沉思。

    周驚蟄猛然抬頭,看到那個在魏家愈發佔據主動權的年輕人,也許是她抬頭太快,被她察覺到他眼中一抹來不及掩飾的玩味,而被發現了這個小秘密後,她眼中一直習慣微弓著身子笑臉迎人的陳浮生,這一次仿佛破罐子破摔般沒用一臉膚淺神色來敷衍她,而是笑意愈甚,起初周驚蟄有點惱羞成怒。可久而久之,這個年輕男人笑得燦爛,燦爛得讓周驚蟄不知怎麼就想起很多年前校園時代,那個穿著干淨白襯衫男孩遞給她情書時候的笑臉,三分孩子氣和七分自以為是的胸有成竹,周驚蟄一恍惚。心一軟,就原諒了他的這次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地微妙行徑。

    為了避嫌,周驚蟄自己主動留在鐘山高爾夫過夜。晚上九點鐘左右夏河有打來電話,套話的意思,周驚蟄隨便打發過去,她與這個上海男人交往本來就是利益成分居多,浦東發展國際說白了其實也就是一個洗錢地機構,跟魏端公的性質差不多,都是政治圈某個大佬的外圍代言人。

    這類人職業除了靠關系拿政府批文跑馬圈地。替上頭人解決一些見不得光的麻煩,再就是替身在其位的主子打理退路,說到底就是圈錢和洗錢。房地產可以洗,藝術品拍賣也可以,手里肯定有好幾個秘密海外戶頭帳號,東窗事發後一有落馬的可能,能保證大佬立即攜帶巨款移民,也不用擔心在秦城吃牢飯度過余生,魏端公地不幸在于案子實在太大,上頭必須丟車保帥,把線索掐死在魏端公這一環節。加上喬八指等幾方面勢力拼命落井下石,才使得躲避風頭地魏端公淪落到客死他鄉地淒涼地步,周驚蟄躺在屬于一套客房,給自己開了一瓶從方婕特地從地下酒窖幫她挑來的紅酒,站在陽台上,怎麼都睡不著。

    周驚蟄想起很多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去記起地塵封記憶,無疾而終的青澀戀情,風月場所的游刃有余,被魏端公看上後心不甘情不願卻不得不面對現實做一只金絲雀。如今她再看到那些比她年輕也更加拜金的漂亮女人不停搔首弄姿,就很想告訴她們哪怕有一屋子高跟鞋名牌服飾包包,沒有一個真正想給他生兒育女的男人在身邊,其實是一件挺可悲地事情,周驚蟄喝酒很慢,但酒量一直不錯,這也是魏端公鐘情于她的一個原因,在酒桌上一個漂亮女人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對男人來說倍兒有面子。

    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周驚蟄很頭疼。夏河這個上海男人打亂了她並不復雜晦暗的布局。結果一頭亂麻,她要地東西也不多。一棟山水華門別墅,南京和上海各一套公寓,加上公司25% 的股份,她覺得一點都不過分,但方婕一直不肯明確答復,這讓周驚蟄很憋屈,甚至連殺人的心都有了,當然她沒這個膽量,以前沒有,現在出現一位陳浮生後就更郁悶,因為傻子都看得出這個陳浮生等于是方婕一手栽培起來的門生,而他也一副唯方婕馬首是瞻的姿態,怎麼辦?

    周驚蟄在化妝台坐下,把酒杯輕輕放下,望著鏡子中那張不需要怎麼保養都很讓男人們一臉驚艷的臉龐。

    這一刻,周驚蟄的眼神略微妖艷,縴細手指輕輕抹過嘴唇,像那位禍國殃民的妲己。

    哪怕是最難纏的魏端公,這個南京典型美人也只用了半年時間就降伏,大家閨秀地方婕用了多久?精通法律和商業的季靜用了多久?周驚蟄從不拒絕和否認自己是花瓶的事實,花瓶漂亮到這個份上,也是實力。

    周驚蟄媚笑道︰“不過是再來次一力降十會,我就不信有只吃齋不沾葷的貓。”

    這個時候,樓下那只不能算作是貓而是一條地地道道守山犬的男人正坐在書桌前雕刻,手里的作品成型後恰巧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周驚蟄,但眼中卻沒意料之中的垂涎三尺,吊詭的是,原本憋壞了應該像一頭發情公狗地東北年輕人,卻一臉道貌岸然,自言自語道︰“來用美人計勾引大爺啊,來啊,看最後誰吃了誰。 ”

    夏河把司機丟進一家朋友的醫院後,就回到一棟大戶型精裝修公寓,很喜歡找樂子的他破天荒沒有再出門,而陳慶之就開著那輛換了牌照的奧迪A6守在小區門口,這是最笨的法子,守株待兔,但從傍晚,到深夜。再到凌晨,陳慶之就雙手環胸坐在駕駛席上,不說話,不抽煙,甚至沒有喝一口水,老僧入定般古井不波。

    他能有今天的心性定力和變態到畸形的單兵作戰。歸功于從四歲起就在爺爺的教導下浸淫家傳三十六路宋江拳、以及福建南拳梅花樁、廣西小策打,而他本人對歡放長擊遠的北派長拳尤為癡迷,簡直就是走火入魔,二十四破手爐火純青,難得地是陳慶之內家拳地底子也很深厚,那是他爺爺逼出來的,陳慶之現在還記得老人帶他去晉祠附近打形意拳地情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滴水穿石。用在陳慶之身上再合適不過,現實世界永遠沒有一夜崛起的高手,哪怕是單挑過北方一等一大梟孫滿弓的陳慶之。也從不敢以高人自居。

    看了看手表,陳慶之開車去南京市血液淨化中心,因為算時間象爻就要到這里進行血液透析,果然等他停車沒多久,叫王解放的男人便帶著象爻趕來,看到這家醫院地規模檔次,陳慶之松了口氣,血透需要4個多鐘頭來清除病者體內的毒素和水分,陳慶之就在走廊一根接著一根抽煙。等他抽完一包,正愁身上沒錢去買,陳二狗剛好趕到醫院,跟王解放點了點頭後拋給陳慶之一包20來塊錢的南京,現在生活水平上去了,短時間也不至于從這個位置跌下來,總不能太虧待自己,就不再怎麼抽3塊一包的綠南京,畢竟好煙對身體也好些。

    陳慶之也沒有客氣。抽了根第一次抽的南京煙,他抽煙極慢,初一看,有條不紊,還以為這是個很慢性子的男人,陳二狗發現陳慶之有一雙修長的手,指甲修剪干淨,這是一個不喜歡跟人對視的爺們,很容易讓人誤認為那是畸形的極端自負。所幸陳二狗沒泛濫虛榮心和多余自尊。也不覺得陳慶之沒把他當回事,陪著抽煙吐出一個煙圈。道︰“我們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啊。”

    陳慶之沒有答話。

    “抽過大東北地青蛤蟆旱煙沒?”陳二狗輕聲問道,眼楮里有些神往,很久沒抽燒刀子入心入肺一般的青蛤蟆煙草了,這麼一說,就來了癮頭,夏河抽雪茄抖威風的姿態給他造成一種錯覺,估摸著以後再飛黃騰達,陳二狗都不會去踫雪茄這玩意。

    陳慶之依然很不給面子地無動于衷。

    “那青蛤蟆煙就跟你們恆山老白干一樣,帶勁,你這次來南京帶酒了沒?”陳二狗也不覺得自唱自彈乏味,一個接著一個拋出問題。

    陳慶之似乎打定主意不鳥陳二狗,只顧抽煙,一點沒有吃人家嘴軟的覺悟,王解放受不了這兩個不正常人類,干脆起身離開,眼不見為淨。陳二狗也開始沉默,今天之所以特地跑過來,是想看看陳慶之這尊大菩薩滿不滿意,真不滿意,他還得立即換個法子伺候著,沒辦法,誰讓人家的彪悍放在台面上,瞎子都感受得到,而且陳二狗也從王虎剩嘴里聽說過陳慶之祖輩的非凡淵源,他太爺爺陳燁煌就是太原老一輩晉商中的執牛耳者,真正的大戶人家,解放戰爭中順應大勢,站對了隊伍,跟上海榮家、洛陽李家一樣成了沾點紅色成分的巨賈,三反五反,幾次大整頓中都安然無恙,可惜到了文革期間,共計五代人輝煌120百左右的基業在陳慶之爺爺手上剎那間崩塌,從此家族命途多舛,那場歷時數年發生在陳李兩家身上的恩怨糾葛隨著陳慶之爺爺病逝,真正內幕也就差不多湮沒于厚重歷史塵埃,王虎剩透露其中一尊稀世馬超銅雀是兩家人地最大心病,據說那玩意就算放到了故宮,也是鎮館級別的大國寶,這就怪不得了,逃不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八個字,所以陳二狗第一眼看到陳慶之就覺得這男人命真衰,如果他家族熬過文革那場動亂,哪用得著來南京寄人籬下,那就是富過六代大家族的世家子弟,比當下那些兩三代的公子哥可牛逼烘烘不少。

    瞥了眼陳二狗一個人在邊上唉聲嘆氣,一直沒理睬他的陳慶之嘴角勾起個弧度,那雙炎涼輕薄的眸子眯起,構成一個內斂含蓄的稀罕笑意,這家伙把煙全給陳慶之後自己就沒貨了,結果又不好意思開口,只能憋著忍著,陳慶之拋過去一根煙,打火機在離陳二狗不遠不近的地方點燃,陳二狗愣了幾秒,然後趕緊叼著煙把臉湊過去,點燃,靠著牆壁重重吸了一口,陳慶之這才收起打火機。




第二卷 第42章 遼北海東青


    陳象爻血透完了後,陳二狗讓王解放先回石青峰,帶著這對兄妹去了家餐廳,吃江西菜,最開心的當然是陳象爻,因為石青峰私人會所的東西對她來說屬于精致過了頭,不舍得吃,也吃不飽,更不對胃口,她其實挺能吃辣,總覺得石青峰大廚子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不對,但也不敢說,所以陳二狗請他們兄妹吃江西菜,算是走對了一步棋,但最讓陳象爻高興的是這個虎剩哥介紹說是來自東北黑龍江的二狗哥,幫她把在江西房子里的花花草草都特地搬過來,她開心,陳慶之就高興,餐桌上雖然依舊對陳二狗不理不睬,但看著妹妹跟他歡快聊天,陳慶之無疑很欣慰。

    “我暫時還不能讓象爻住進鐘山高爾夫,畢竟我也才給人家做事三個多月,很多事情不好開口,慶之,這點你諒解一下。”陳二狗倒了杯白燒,仰頭一飲而盡,自罰一杯的意思。

    陳慶之愣了愣,隨後搖搖頭,示意他並不介懷這點。

    陳象爻喜歡聽進山狩獵的故事,陳二狗就專挑有趣的跟她說,雖然沒多少精彩的辭藻,但長白山里額古納河里發生的新鮮事兒本身便足夠構成一個個扣人心弦的故事,陳象爻因為王虎剩的刻意套近乎,了解許多陳二狗的事跡,陳慶之這是第一次深入感受陳二狗的人生,他真沒看出來這家伙是個會耍扎槍的東北漢子,陳慶之看不起獵槍狩獵,對弓獵比較認可,尤為激賞刀獵,以前他跑到內蒙古刨墳挖墓的時候就玩過馬上弓獵,不過玩得不精,一直渴望一把獵刀就跟野豬單挑的機會。

    狀元王玄策,榜眼王虎剩,探花陳慶之,這是他們那一行無聊排出來的名單。三人都是不入上九流法眼卻頗能點石成金的能人,一個比一個劍走偏鋒,是地地道道的邪門歪道,其中小爺王虎剩踩墓的本事堪稱一絕,一算一個準。王玄策則勝在大小黑白通吃,從不失手。心狠手辣令人發指,但人家的成就沒半點水分,而陳慶之,挖出的東西不多,經手地國寶也少,但他的傳奇卻一點不比前兩者寒磣,單挑孫滿弓算一個,之外還有很多,讓行內的人來說。差不多能說上好幾頓飯。

    開了瓶白酒,卻是陳二狗一個人在猛喝。

    “象爻,有個哥。是件很幸運的事情,是不是?”在魏家人面前陳二狗一直只是個理性而精明的男人,極少有真情流露的感性一面,他也許是喝了大半瓶白燒地緣故,臉色微紅,但不至于醉醺,見陳象爻笑了笑,陳二狗又倒了一杯,朝陳慶之端起酒杯。道︰“我知道你不喝酒,但這杯酒我就是想敬你,你八成也不會喝。”

    陳慶之果真沒喝,他的確不是個習慣跟人客氣的男人。

    陳二狗將酒堵在喉嚨,然後嗤了一口,一口氣吞下去,暢快,再倒,自言自語道︰“因為我也有個哥。所以一看到你們,就特有感觸,想說點什麼,可沒文化,有些東西到了嘴邊都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憋在肚里子真他奶奶的難受,虎剩那哥當得太沒人性,我就不說啥了,慶之你做的。我服。”

    陳二狗伸了伸大拇指。

    他貌似是真喝多了。

    陳象爻見他還要倒。就想要攔住。但是陳慶之搖了搖頭。攔下了她。

    再次一飲而盡。陳二狗喝酒地架子沒得說。相當豪爽。抹了把嘴道︰“從小到大。好東西我吃。那個傻大個吃剩下地都能跟吃魚翅燕窩一樣。我都替他寒酸。都是一個娘地兒子。明明應該做弟弟地穿哥哥穿過地衣服。他倒好。穿著我穿過地破衣服。那麼大地個子一套上去都快撐破了。也不覺得丟臉。怪不得都罵他傻子。再不管不顧。也得討個媳婦傳香火吧。這是頂天地大事。也從不放在心上。我操他大爺地命。讓他這哥當地。我再混不出一個人模狗樣。就該讓趙鯤鵬那黑瞎子把我千刀萬剮。”

    一瓶酒就這麼喝光。

    陳二狗又要了一瓶。這一次是陳慶之幫他開地酒蓋子。也倒了一杯。這是白馬探花陳慶之不干刨墳勾當後頭一回後沾酒。踫了踫。都是一口干掉。然後他又給兩個人滿上。也不說話。就這麼一人一杯。把第二瓶酒給干光了。

    黑土地上地王牌軍。沈陽軍區第39集團軍某部。一條寬闊綠蔭大道。兩排參天大樹。一個戴鴨舌帽穿休閑衣服地年輕女人顯得與肅殺氣氛格格不入。她身邊陪伴著一名上校軍餃地少壯派魁梧軍人。國字臉。一身正氣。透著股遼東半島上軍人特別地粗獷彪悍。

    周泉。41歲。39集團軍某裝甲師政委。這次是接到老上司地命令特地趕來這里給她帶路。他不露痕跡看了眼身旁已經差不多15年不曾見到地女人。嘆了口氣。第一次見面。她還是個少女。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在曹鳳鳴將軍身邊初出茅廬地尖刀連連長。而她就安靜站在曹家一門虎將身後。縴細卻不柔弱。讓他驚為天人。雖然他最終因為一些政治上出于仕途考慮跟一個高干出身地女人結婚。但心底始終不曾忘記名字叫蒹葭地女人。不過他也知道他跟她之間地距離遠不是家世那麼簡單直白。曹家幾乎沒有門第之見。但能進曹家大門做女婿媳婦。都得有相當地斤兩。周泉覺得自己不夠格。今天都不夠。

    “他現在怎麼樣?”女人有些期待地問道。

    “了不得,這頭老虎差點沒讓咱們39軍老軍長和其它幾個集團軍司令員吵起來,據說老軍長拍了好幾次桌子,就差沒摔茶杯了。曹將軍起初的意思是不搞特殊化,先把那小子丟進我這個師的第4連,讓他磨練磨練,殺掉一些銳氣,你可能知道一點第四連的歷史,進去100個兵不會走出來半個孬種。”周泉提到手里地第4 連,豪氣縱橫。

    “我知道,45年神槍連紅旗不倒。45年共和國名連譜地位不動,8次集體一等功,二三等功共計33次,64次參加軍級以上比武,44個第一,我舅舅每年都得念叨這個。今年我跟舅舅聚得不多,不了解最新成績。”女人笑道,把大個子丟進4連也不算虧待他,那可是個人人能駕馭連隊列編裝備的獵人連,抗美援朝中它首批跨過鴨綠江,在雲山戰斗中重創美國開國元勛騎兵第師,一口氣繳獲4架飛機,這樣的連隊,是個熊包都不好意思自己呆在隊伍中間。

    “得改了。現在是9次集體一等功,65次參加軍級以上比武,46個第一。”周泉大笑道。

    女人推了一下黑框眼鏡。不敢置信。

    “讓兩三頭猛虎來帶領一群虎狼之師,那就不是強大,而是恐怖了。”

    周泉感慨道,“要不怎麼說老軍長時不時就過來視察工作,就是看中了今年4連剛挖掘到的幾只猛虎,除去你送來的家伙,4連還有兩個相當優秀的新兵,這種兵往常一個師能兩三年出一個就很不錯了,結果一下子都扎堆在4連。想不出成績都難,前段日子不少師長甚至軍參謀長都眼紅我,我那時候睡覺香吃飯也香,唉,可這幾個兵好是好,就是一身匪氣,4連幾個最拔尖地老兵竟然壓不住他們,老兵能做將近1800個仰臥起坐,他們就能一口氣給你做2200個。輕松破了師記錄,越野方面更是強壓老兵一大截,起初射擊方面還有差距,不過沒多久也給超過了,這下子老兵徹底服了。軍比武後,那頭老虎就直接晉升為排長,不少人都說他是咱軍最虎的排長。”

    “這樣挺好啊。”

    周泉笑容古怪道︰“如果光是這樣也還好,不至于讓我頭痛,問題是上個月科爾沁大草原跟北京軍區38軍組織了一次實兵實裝對抗演戲。4連的爆發力在演習一開始就表現出來。很快就聚集了幾十名將軍們地視線,作為師尖刀連。4連毫無瑕疵地完成了縱身穿插任務,駕駛裝甲車一口氣跑出30公里,長途奔襲,決心來一個出其不意地猛虎掏心,結果電台突然中斷,因為38軍構建了電磁干擾,大面積地壓制干擾讓4連被迫撤退,但那頭老虎偏偏倔脾氣上來,誰都說服不了,愣是不肯撤,4連最後就他們三個新兵蛋子摸上去,看得將軍們目瞪口呆,更匪夷所思的是這3個人呈三叉戟秘密突進後,也不知道是瞎貓撞到了死耗子還是怎麼地,一不小心就把38軍總指揮部來了個一鍋端,讓對抗演習走向一個誰都沒有預測到的境地,後來我聽說咱老軍長在領導面前強忍著笑,一臉得意,自顧自哼著《沙家 》,把北京軍區那幫萬歲軍的老將軍們氣得哭笑不得。”

    女人微微張開嘴巴,這真是個讓旁觀者嘆為觀止的戰績。

    她絕對能想象強大而驕傲的萬歲軍領導內心是怎樣的不服氣和窩火,誰都知道39軍綜合戰力一直排在38軍後面,時下有好事者評估中國十大集團軍,且不論43 軍是否當之無愧的第一,把3軍稱為解放軍第一虎軍,而39是四野第二虎,這就讓39軍憋著一口氣,這樣一場軍演下來,確實讓39軍走出來的老上司老上級們大快人心。

    “3個人怎麼端得掉指揮部?”女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我也不清楚,39軍的人不願意說,那三頭老虎被我們親自下命令關了禁閉,自然更不會理睬我們這些臉上生氣肚子里笑翻地不仗義領導,但你是沒見過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我敢保證,把他們放在我們沈陽軍區特種大隊,稍加鍛煉,就是一等一能啃硬骨頭的尖子兵,這不,3個家伙剛出禁閉室就被拉來這里考核,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進東北虎部隊,可惜我就少3個好幾年才能一遇地好兵了。”周泉一臉失落,看來是真心疼他們3個無法無天新兵蛋子的離開,軍隊不是官場,能拿出成績和本事讓老兵都壓不住的新兵,尤其這類在二三十個將軍面前大放光彩的猛虎,冒出頭的速度不會慢。

    大道盡頭,一個穿軍裝扛少尉軍餃的雄魁男人傲然而立。

    見到周泉也僅僅是敬了一個標準軍禮,周泉回敬後,笑了笑道︰“富貴,怎麼,還怪我關你禁閉?”

    大個子神情冷峻,只是撇了撇嘴,不發一語。

    周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轉頭朝女人道︰“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女人自然是曹蒹葭,姿態雄魁的偉岸男人當然就是陳富貴。

    一米八的周泉在陳富貴面前都得仰著頭,渾身不自在,輪到曹蒹葭,望著這張頭一回不再帶一點笑容的陽剛臉龐,那種窒息地感覺越發濃重,她相信這個狀態的陳富貴,是會嚇死張家寨村民的,兩米高的個子,一身戰場打磨出來的殺伐狂野,曹蒹葭覺得也只有她舅舅曹鳳鳴這個層次的軍人才可以勉強壓下去陳富貴的氣焰。

    不再傻笑的陳富貴,她真的很不適應。

    “聽說你就要進特種大隊了,好好把握,爭取一年跳一級。”曹蒹葭打趣道。

    陳富貴輕輕點頭,問道︰“二狗現在怎麼樣?”

    “在南京,還行,跟你一樣在拼搏。”曹蒹葭不知道該怎麼說,猶豫著要不要說上海地捅人風波。

    “把他逼到南京的人叫什麼名字,父輩什麼級別。”陳富貴平靜道。

    一針見血。

    他的確有一顆絲毫不遜色于曹蒹葭的腦袋。

    曹蒹葭微微惆悵,神情復雜地望著這個進了部隊,非但沒有收斂氣焰反而如魚得水縱虎歸山般愈發深厚的男人,搖了搖頭道︰“富貴,你要相信二狗,他能解決他遇到的問題,我也相信二狗,他在南京能打拼出一番天地。”

    “我一點都不懷疑二狗會出人頭地。”

    陳富貴語氣平靜到刻板,“但我是他哥,敢欺負他的人,我就得親手一個一個收拾過來。以前在張家寨沒人能欺負他,以後他到了再大的城市,也沒人可以。”

    “富貴,你是一名軍人!”曹蒹葭皺了皺眉頭沉聲道。

    “軍人脫下軍裝就不是了,但我是陳二狗他哥,這是一輩子的事情。”陳富貴眯起眼楮道,微微咧開嘴,像一頭饑餓後張開大嘴擇人而食地東北虎。

    又像是一只生于額古納河畔而搏殺遼北地海東青。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19 PM

第二卷 第43章 蔣青帝,林巨熊

    陳富貴帶著曹蒹葭在第39軍某支精銳中的王牌部隊基地參觀,特地介紹新主戰坦克99G給她,包括周泉在內的師級高干甚至集團軍前幾把手,都不清楚為什麼軍委這一次會優先將99G派發給39軍,而非38和54這兩支素來是共和國解放軍長子的戰略預備軍,陳富貴指著一輛99式坦克道︰“這家伙太能吃油,是頭油老虎,算起來每摩托小時至少消耗7000來塊錢,我每次見到這些大塊頭都想讓二狗也瞧一瞧,他最喜歡新鮮玩意,可惜了就是不能開回家,要不然二狗結婚的時候我就可以親手駕駛這家伙送二狗和他媳婦。

    曹蒹葭對他天馬行空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興許是談起了陳二狗,他原先緊繃的嚴峻臉龐稍加緩和,連她都不太想要直視的犀利眼神也柔和許多,但曹蒹葭無心瞥到他眉宇間刻意掩飾的陰霾始終不曾淡去,對此曹蒹葭無可奈何,二狗被逼去南京肯定已經讓這位在軍隊一鳴驚人的大個子形成心結,是理智壓過了感性,才讓他沒立刻脫下軍裝殺去上海,曹蒹葭悄悄嘆了口氣,突然看到一幅奇特的場景。

    一輛99G主戰坦克,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單手吊住炮管,懸在空中,另一只手老神在在地夾著一根煙,時不時抽上一口,雖然看不清容貌,但曹蒹葭絕對能想象這個吊詭家伙一臉玩世不恭的神情。

    而炮管中段坐著一個跟陳富貴體格相似的大猩猩級別猛漢,也許沒富貴高大,但橫向面積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一條大腿垂下,托著腮幫,望著天空,怔怔出神,像一個木訥的思考者。

    “聽周政委說沈陽東北虎剛對你和兩個戰友進行考核,要吸納你們三個?”曹蒹葭笑道。這對誰來說都是好消息,對她來說是,因為她是陳富貴的直接推薦者,沒給開了一次小後門的舅舅曹鳳鳴丟人,對如今身居沈陽軍區重職的曹鳳鳴少將來說也是好事,如今不說39軍,整個大軍區都知道39軍獵人4連有個最驍勇悍猛的排長,一年不到就扛上了少尉軍餃。對陳富貴自己來說當然尤其是值得慶賀的事情。軍區比武和與萬歲軍地對抗演習,兩戰成名,何等的驚世駭俗,和平時代的軍人,要想引發全軍震撼。曹蒹葭知道實在太難了,等富貴進入東北虎,佩戴上那只肩章,那他就是名副其實的猛虎,尖刀兵中的尖刀,里頭一出來,晉升也好,平調也罷。都是一筆常人望洋興嘆的寶貴資歷。

    陳富貴點點頭,似乎對于進入東北虎特種大隊並沒有太多興奮。

    是金子到哪里都會發光,這種話沒誰對他說過,他最敬重的爺爺只告訴他一世人兩兄弟是幾輩子修來的大緣分,做哥哥地就得扛下重擔。把身子不好地二狗保護好。就連臨死的時候也是握著富貴的手,但渾濁眼神卻望向一臉倔強不肯哭泣的二狗。而他最心疼的娘閉眼前也是說,把好東西讓給二狗。這是天經地義地事,娘的確偏心二狗二十多年,不後悔。富貴也不後悔,也不心酸,因為他,二狗已經賠上了一條白熊,他不想二狗再付出什麼不可承受的代價,他是不是金子,會不會發光,都是小事情,但能站高一點爬上一點,陳富貴不會拒絕,如今娘也去世,陳家也就他跟二狗兩個人,他想在部隊干出點不給爺爺跟娘丟臉的名堂。

    “那兩個人?”曹蒹葭手指向那輛新式99G坦克。

    “一個叫林巨熊,祖籍湖北黃岡,另外一個叫蔣青帝,自稱半個北京人,都是剛入伍的新兵,像土匪,不服管,第二個人進4連第一天就跟一群老兵在飯堂扛上,之後玩單挑,一個人挑翻了6個,現在他打飯碗里菜總是最多的。

    陳富貴平靜道,指了指坐在炮管上的魁梧漢子,“他就是林巨熊,身子素質很好,很敢硬打硬,今天早上跟特種部隊里來的兩名教官交了手,沒佔到大便宜,也沒吃什麼虧,但野外生存,蔣青帝出色一些,那小子自稱幾位祖上在四川和山東都是一把交椅地大響馬,私底下能打破8米抓繩上6秒2的軍區記錄,一把繩子一把刀就能干出點平常人不敢想的大事情,在山里頭確實很有腦子,下套子挖陷阱比二狗還五花八門,4連老兵現在野外生存訓練都繞開他,因為時不時就有人踩進他的連環套子,防不勝防,很難纏,是個吃一點小虧就陰魂不散的匪兵,心眼跟二狗一樣,所以對我胃

    這是陳富貴頭一回在曹蒹葭面前說這麼多話,所以曹蒹葭確定林巨熊和蔣青帝兩個戰友八成就是唯一在當下敢靠近他地家伙,畢竟如今地陳富貴不再是那個張家寨只會傻笑的大個子,師政委甚至老軍長都心甘情願把他當個寶。

    “你們三個怎麼能端掉38軍地指揮部?”曹蒹葭好奇道。

    陳富貴笑了笑,沒有解釋。

    在曹蒹葭和陳富貴談論兩個尖刀新兵的時候,蔣青帝也在琢磨曹蒹葭是何方神聖,一只手從褲袋里摸索出皺巴巴地一包特需專供小熊貓,手一抖,一根煙給抖落出煙盒,腦袋一探,就準確叼住這根煙,把煙盒放回口袋,再掏出打火機點燃,一臉陶醉,道︰笨熊,你說那妞啥來頭,我看挺有味道,在4連那鬼地方憋了大半年都快把爺給憋出內傷了,是個母的我都覺得跟貂蟬一樣,你幫我瞅瞅那妞是不是真漂亮,要真是,我就豁出一條命從富貴手里搶女人。

    托著腮幫沉默不語的大個子沒有理會油滑青年。

    “笨熊,我也就是打不過你,要不然非幾棍子把你打出一個響屁。”一只手吊在炮管差不多有半個多鐘頭的青年恨恨道,狠狠抽了一口煙。

    大個子就是不說話。

    一個巴掌拍不響,自討沒趣的青年抽著煙,望著陌生女人跟差不多比她高出一個腦袋的陳富貴,那顆被父輩稱作從不肯在正道上想事情的腦袋又開始轉動起來,陳富貴進入部隊的手續和流程就很不正常,而且這個男人實在太過鶴立雞群。讓耀武揚威了22年的他生平第一次自慚形穢,果然還是家里太爺爺說得對,部隊才是真正臥虎藏龍的地方。

    他叫蔣青帝,參軍是家族地意思沒錯,但沒人能想到他會瞞天過海偷溜到沈陽軍區第39軍。太子黨?紅色高干子弟?蔣青帝這輩子最不屑的就是這些玩意,他也從不指望靠內參消息和倒賣批文發財,一來怕被老爹打斷腿攆出家門,二來也不是他的作風。他寧肯自力更生做第二個東北喬四爺。也不拉家族虎皮耍威風,再說從小在北京大院長大,見多了牛人,蔣青帝再囂張跋扈,也不敢像小說影視里紅三代紅四代那樣狂妄到無知。在他看來,身在北京,家里有一兩個肩上扛金星的將軍或者吃政府飯的省部級官員,千萬別得瑟,丟人現眼。

    那次軍演,蔣青帝用屁股想都知道演播大廳肯定有一兩個姓蔣的將軍在盯著屏幕,心里笑開了花,嘴上卻跟同僚一起罵39軍的人太陰險狡詐。

    上梁不正下梁歪。

    蔣青帝斜叼著煙。蔣家出來的男人是什麼貨色他還不清楚,一個比一個精,到了老太爺那里根本就是成了精地天字號老狐狸。

    蔣青帝天不怕地不怕,但從小到大就怕眼楮比眼鏡蛇還毒地老太爺,喜歡躺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老太爺是一個。剛踫上一起扛過槍爬過山還一起關過禁閉的陳富貴能算半個。蔣青帝見過能打的爺們,但這麼霸道的男人。是頭一個,林巨熊能打吧。今早考核第一個東北虎地教官因為大意,結果就被一點不客氣的林巨熊摔趴下直接昏迷了,但撞到陳富貴,那一樣得服帖,沒辦法,人家打架完全不能用正常人類來形容,蔣青帝甚至覺得輸給陳富貴一點不可恥,是挺光榮的事情,所以這個家伙不肯後退的時候,蔣青帝毫不猶豫地跟林巨熊一起選擇站在他身後,像一柄三叉戟插入38軍腹地,繼而心髒,一舉擊潰,有運氣,但更多的是沒一點水分的實力,蔣青帝甚至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但最關鍵的是那個偉岸男人說了一句,我只是個農民,爺爺是,娘是,弟弟是,我一輩子都是農民。

    蔣青帝這個時候才打心眼佩服陳富貴。

    他抬頭瞥了眼不善言辭地大個子林巨熊,覺得這家伙差不多也跟他一樣佩服兼敬畏著陳富貴。

    “巨巨,想清楚以後做什麼沒?”這是蔣青帝給林巨熊取的昵稱,他要麼喊他笨熊要麼就是巨巨,而後者往往會引來一頓暴揍猛打。

    “沒有。”這一次林巨熊沒有揍蔣青帝,也沒有沉默。

    “你除了訓練就是發呆,你好歹想出點東西啊。”蔣青帝連跳腳罵人的沖動都有了。

    “富貴說以後讓我跟著他混,反正他走哪我就去哪,省得費腦筋。”林巨熊撓了撓頭,露出個陽光到刺眼的笑臉。

    “你們兩個不講義氣的畜生啊!”

    痛罵一句,然後蔣青帝就吐掉煙,像被人玩弄了身體還沒拿到錢地怨婦,咆哮開來,松開手,跳到地上,就跟神經病一樣張牙舞爪沖向瞠目結舌地曹蒹葭和神色自若的陳富貴。

    當然結果是不言而喻地,陳富貴把他撂倒在地,一頓痛踩。

    而這個往常最喜歡嬉皮笑臉游戲人生的家伙還死死抱著陳富貴地大腿,一臉悲慟,嚷著讓陳富貴忍不住加大力道的話︰“富貴哥,不能拋下我一個人不管,你要對我負責啊。”

    一輛漆黑色寶馬帶出一條優雅軌跡,停在南京化學工業園區長蘆片區極為醒目的青禾大廈,寶馬後面跟隨著一輛奧迪A6,最終走下憑借一系列鐵腕手段成功代替魏端公填補青禾實業權力真空的方婕,她身後跟隨著兩名西裝筆挺神采奕奕的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微微靠後,將這位女強人襯托得愈發強勢無匹。

    他們一踏進青禾大廈,各個位置上的精英職員都不由自主退避三舍。對他們這群職場精英來說,有紅色背景的方婕根本不需要多言,那是在青禾實業中僅次于終極boss魏公公的存在,但讓青禾眾多女職員真正上心的卻是方婕身後的兩個男人。

    左邊稍高英氣逼人地男人應該是第一次在青禾大廈露面,一身儒將無雙的風範。而右邊的男人則是公司內部早就沸沸揚揚的八卦主角,有消息靈通人士說他是魏家的上門女婿,是魏大公公生前欽定的接班人,還有人神秘兮兮不憚以最大的惡意說他是方婕的姘頭。是隱藏了江甦昆山高干子弟身份地年輕陰謀家。和方家一起篡取了魏公公地大好江山,八卦流言漫天飛,一掃一籮筐,但那個年輕人的公開身份就是青禾實業集團總部人力資源副經理,職位不算太高。也沒見他進過辦公室,只能說是一個掛名的虛職,但沒人敢輕視這個光環無數的太子駙馬式人物。

    每次參加董事會議,方婕都是最後一個到場,這點跟魏端公截然不同,也惹來眾多非議,當方婕推門而進面對一場不亞于商場搏殺的新一輪利益博弈,替她關門地是陳二狗。這個在青禾實業眾多大佬眼中像一根刺的男人並沒有像往常那樣低頭掩門後輕輕離開,而是輕描淡寫掃視一周,眼光明顯在幾個魏端公一走就想猴子稱大王的青禾高層身上停頓幾秒,透過緩緩關上的門縫,這些起先不以為意的商場大鱷無意間瞥到了他身後的陳慶之。一看到那張不發一語依舊能夠把一股殺機騰騰氣勢散發出來的涼薄臉龐。都下意識往後挪了挪身體,等眾人心目中方婕的兩個狗腿子消失于視野。他們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商場地爾虞我詐,就這樣被擋在一扇門後。陳二狗站在門口靠著牆壁抽煙,陳慶之則閉目養神,他不了解陳二狗迫切進入青禾實業的心境,對陳慶之來說身上的錢只要足夠讓陳象爻過上不比一般人差的日子就很足夠,再多就是負擔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陳二狗知道陳慶之跟自己是思想境界、野心原則等等都南轅北轍的人,所以他只管吩咐陳慶之做事,至于為什麼做,做了後有什麼意義,都不談,陳慶之不是王虎剩,在他面前談金錢談美人,那就跟在得道高僧談蠅營狗苟聊風花雪月一樣不靠譜。

    所以陳二狗喜歡跟王虎剩單獨說事,而王虎剩大將軍看上去也很喜歡狗頭軍師地身份,給他一瓶酒一包煙,就能說得唾沫四濺,為人處事,王虎剩地確教給陳二狗許多,也說了不少金玉良言,比如他勸說陳二狗嚴格控制那張華夏鈦金卡的使用度,該花地,像給陳慶之買衣服,給陳象爻治病,必須用那張卡話,否則就矯情城府過了度,得不償失,不該花的,一分錢不能動,王虎剩也讓陳二狗千萬不要太跟宋代王儲這類角色走得過近,因為他說方婕要地是一個魏家的心腹司機,而不是一個專心致力于培養經營自己勢力的野心家,所以陳二狗現在跟石青峰在內的幾個場子負責人關系都很清淡,雖然心底很心急構建出屬于自己的關系網,但還是忍,安分守己做一個魏家的看門人,不過在王虎剩的提醒下與魏夏草改善了關系,不敢說讓魏家大小姐有好感,但不至于像起初那般被視作眼中釘,魏夏草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終于不再擺臭臉,如此一來,方婕松了口氣,陳二狗也松了口氣。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著喬六大動干戈。

    陳二狗比誰都渴望喬六折騰出大動靜,否則魏家就是一鍋清湯寡水,他撈不到什麼大好處,這是很淺顯的道理,只不過他不知道這已經叫做狼子野心。

    陳二狗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魏冬蟲那妮子。

    “二狗,今天有空嗎?”

    “得等你大姨開完董事會,不知道下午幾點鐘能結束,不過晚上肯定沒事情。”陳二狗回答道。

    “今天我生日,我現在正式邀請你來我家做客,我媽也同意了,就這麼說定,ok,不見不散。”魏冬蟲啪一下掛掉電話,一點不給陳二狗回旋的余地。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20 PM

第二卷 第44章 熊心,色膽。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二狗雖然沒有太多機會接觸青禾實業內部的復雜紛爭,但通過石青峰消息渠道和方婕偶爾電話聊天,大致了解斗爭範圍的框架,魏端公一死,幾個最早跟魏端公一起打拼的元老便鼓噪嘩變,方婕終究是空投下來的外人,抵不過迅速就串通一氣勾結同盟的高層,幾次談判攤牌都成效不大,對方鐵了心要渾水摸魚坐地分贓,青禾實業隱約大勢已去,一副分崩離析的架勢,而且隨著專門負責華東留省一市的中紀委7室和負責金融部門的中紀委2室聯合介入調查,唯一肯站在方婕這邊的青禾2把手任耀陽被雙規,局面徹底失控,雖說前3天任耀陽安然脫身,卻已經被排斥在核心之外,即使想說話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方婕是在硬著頭皮苦苦支撐青禾這一座將傾大廈,站在門口的二狗和陳慶之聽到會議室文件摔地的聲音,方婕拍著桌子怒斥一聲無恥,然後紅著眼楮打開門,低著頭不希望兩名魏家心腹看到她的頹喪,道︰浮生,我去辦公室靜一下,你們別放一個混蛋離開會議室,給我15分鐘,我馬上回來。

    望著方婕頭一回出頹敗神色,二狗愣了一下,沒想到辦公室那群高層竟然真的能把她逼到這種地步,在他心目中這個女人跟陳圓殊是一個級數位面的女強人,男人只有臣服的份,收斂內心震驚情緒,二狗平靜道︰“方姨,我幫你看著他們,保證這里頭一只蒼蠅一條老鼠都逃不掉。”

    方婕匆匆離開,背影黯然。

    如果不是中紀委兩個紀檢監察室毫無征兆地插入青禾內部,有不俗紅色背景的她也不至于如此狼狽,她深呼吸一口,步履維艱,喃喃道︰“阿瞞。我已經盡力去保你的江山,要怪就怪你生前太不得人心,養了一群白眼狼和一幫反骨仔。”

    方婕離開後,二狗猶豫了一下,並沒有關上門,而是徑直走入吵鬧嬉笑的會議室。在一群神色古怪的商界精英大佬子下,緩緩坐在以往只有魏端公才能坐的位置上,掏出一包煙甩到桌上,他也不說話,點燃一根煙,然後一個人一個人望過去,二狗的心思並不復雜,就是想記住這些張以為勝券在握的得意臉龐。

    “我兒子是魏爺的半個義子,割虜是我兄弟。我得喊剛才那個被你們逼上絕路地女人一聲方姨,”

    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些都是私事,當事人也都不在。再說也不會否認,所以二狗也不怕被戳穿這七分真三分假的偽實話,一口一口緩慢抽著並不昂貴的平價煙,最後把視線停留在長桌正對面一個滿臉驕傲油光粉面的中年男人身上。這家伙等方婕一走就抽起煙,于是就跟二狗對上眼,起先他還有恃無恐地叼煙,等二狗說話,臉色微變,下意識望了幾眼坐在二狗附近的青禾大董事。見他們竟然一改面對方婕的猖狂作態,有點往常聆聽魏端公呵斥地正襟危坐,感覺不妙的他繼續抽煙也不是,立即掐滅煙頭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也不是,很尷尬地不知所措。

    這個時候坐在對面的年輕魏家走狗又開始說話︰我到南京沒多久,熟人不多,除了魏爺,就只有陳圓殊,不過我不是生意人。說熟人,不是你們喝兩次酒洗幾次桑拿打幾次高爾夫就能稱兄道弟的那種狐朋狗友。陳圓殊是我干姐,在她的引薦下,和中紀委監察室以及巡視組的人一起吃過一頓飯,當然我們談的都是家常事。

    那抽煙的家伙立即夾著尾巴將香煙掐滅。

    光認識陳圓殊跟她混個熟臉不難,但何曾聽說眼高于頂的陳家大小姐跟南京某個紈褲套近乎,再者,哪怕跟南京市委書記吃飯,也比不上敏感時候與中紀委地人聊天喝茶。他們當然不知道這已經是二狗的最大底牌。再也晾不出更多的資本嚇他們,但最喜歡疑神疑鬼捕風捉影地青禾高層都本能地往深處挖掘。結果一個一個把自己塞進了牛角尖出不來,愈發坐實了這位人力資源部副經理的紅色傳統。二狗這只瞎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死耗子撞上來一只是一只,來者不拒,他要的就是這效果,點燃第二根煙,側頭示意陳慶之把門關上。

    嗖。

    一把匕首釘在桌面上。把一群只懂得商場斗爭之余觥籌交錯風花雪月地金領們嚇得身體一顫。個個目瞪口呆。不明白這位青禾太子爺又有什麼越軌舉止。二狗叼著煙。輕輕拔出隨身攜帶地匕首。手腕一抖。手中匕首斜插對面那家伙桌前。將桌上他地一盒煙死死釘住。嚇出一身冷汗地那家伙一屁股坐到地上。二狗彈了彈煙灰。道︰我這個人不混官場。也不混商界。你們說說看我混哪一塊?喬八指怎麼死地。你們也幫我說說。魏爺常跟我說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魏家會玩刀可不止郭割虜一個人。

    瘋子。

    這是所有人地共同想法。

    這個瘋子只傳達了一個信息。他就是方姨地一條狗。方婕讓他咬誰。他就能咬死誰。而且他還是一條很有來頭地瘋狗。

    這群衣冠光鮮地商人一點不怕方婕跟他們談道理磨嘴皮子。但誰不怕沒事情就拔出一把匕首地亡命之徒。這是法制社會沒錯。南京也地確沒明目張膽地黑幫勢力。但魏端公做什麼地他們怎麼會不清楚。再說這年輕瘋子不是在中紀委都有門路嗎。商場談判哪有這麼玩地。他們一陣頭疼。面面相覷。似乎想推出一個不怕死代表。可到最後都沒誰敢站出來質疑什麼。二狗看了下手表。起身去收起那把匕首。一巴掌拍在那個剛坐回位置家伙地腦門上。冷笑道︰“方姨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們還真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一群欠操地貨。我知道。你們都鑽錢眼里一時半會都出不來。我也不跟你們廢話。等下方姨回來。反正我站在門口。她如果拍一次桌子。我就廢掉一個人。別以為我唬你們。不信你們就試試看。”

    第二個魏端公。

    標準的魏公公語氣和神態,陰陽怪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旁門左道的邪氣。

    二狗不知道自己當下有六分魏大公公的風範,這些都是以前在山水華門跟著九千歲耳濡目染一點一滴吸收過來,然後慢慢消化,到今天總算修成正果,大放光彩了一回。把一圈商場老油條都給徹底嚇傻。

    三根煙的功夫,等二狗回到門口,方婕也調整完畢情緒走回會議室。結果看到一群噤若寒蟬的男人,她說什麼都唯唯諾諾,雖然還都打一個拖字訣不肯給實質性答復,但比起這段時間會議上的烏煙瘴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哪里還有人倚老賣老和坐地起價,莫名其毛地方婕轉頭瞥了眼門口眼觀鼻鼻觀心地二狗,似乎想透了幾分。

    陳慶之瞥了眼二狗,敏銳發現這家伙手握成拳。微微顫抖。

    是緊張?

    陳慶之笑了笑,這招險棋是過于劍走偏鋒了點,緊張也是人之常情,他也間接從陳象爻嘴中知道了二狗的老底,畢竟二狗不是一個有太多復雜背景地年輕人,三言兩語就能把來歷交代清楚,但越是這樣就越能讓屍骨堆里爬出來的陳慶之感到有趣,比如他敬佩堪稱北方地字號黑道巨擘孫滿弓,但並不會好奇和期待。因為孫滿弓身體和精神已經到達人生的巔峰狀態,但二狗不一樣,他仿佛每天都在吸收身邊地人和試他有益的部分,方婕興許從未意識到這是一只趴在魏家心髒瘋狂汲取營養的螞蝗,可身為旁觀者的陳慶之一目了然,二狗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魏家走狗,他只是一只螞蝗,拼了命敲骨吸髓,連陳慶之自己都沒放過。這不這段時間他都在跟陳慶之學刀。進步神速。

    去魏冬蟲家之前,二狗特地去了趟琉璃工坊。挑了一件店里差不多能算是最小巧的飾件,888快錢,很吉利的數字,用張兮兮的卡付錢,累計下來,他已經欠那瘋婆娘將近兩萬塊,一想到這個二狗就心疼滴血,在上海賺的錢差不多都還回去,魏家是大產業,方婕也不小氣,但擺在他眼前地東西都只能看不能抱回家,就像他開的那輛奧迪A6。

    揣著禮物來到魏冬蟲指定地點,這是一個出乎二狗意料的中檔小區,也許在頂尖地鐘山高爾夫別墅呆久了,二狗眼界也開拓拔高許多,對這個叫做麗晶名苑的精裝公寓住宅區並沒有過多驚艷。魏冬蟲在樓下等著,看到奧迪在小區內穿梭的流暢身影,小妮子使勁揮手,奧迪找了個車位穩當倒進去,一身正裝的二狗把琉璃工坊的小玩意摸出來交給魏冬蟲,小妮子歪著腦袋問道︰“這是花大姨的錢,還是你的錢?”

    “我自己的錢,從牙縫里扣出來買的,再貴就心疼到吃不下飯了。”二狗笑道。

    魏冬蟲這才歡天喜地接過琉璃工坊地小盒子,帶著二狗上樓,公寓0平米的樣子,兩室兩廳,給二狗印象最大的是規模巨大的鞋櫃,房子布置得很地中海風格,沒有山水華門的富麗堂皇,也沒有鐘山高爾夫的古典氣勢恢宏,這才像一個正常人的家,這是二狗的真實想法,過大過于華貴的房子總會讓二狗覺著空蕩蕩華而不實,這套公寓無疑就溫馨許多,魏冬蟲讓他穿上一雙很可愛地新拖鞋,使得一身西裝的二狗有些別扭,小妮子不管不顧,盤膝坐到沙發上看著電視,道︰“我媽在廚房忙,你就等著吧。”

    沒有哪怕一兩件古樸冷冽的古董收藏,沒有一副氣吞山河架勢的大幅字畫,簡簡單單,唯一讓二狗上心的是一只青瓷玉石魚缸,飼養的也不是山水華門那種名貴魚種,只是幾尾小青魚,游曳得肆意悠閑,像是周驚蟄魏冬蟲這對母女的生活姿態,二狗坐在沙發上,詢問道︰“需要我去廚房幫忙嗎?”

    “一個大老爺們去廚房干什麼?我爸就一輩子沒進過廚房。君子遠庖廚,懂不?”魏冬蟲老氣橫秋道,一臉不以為然。

    二狗覺得自己又不是君子,從小就習慣了和富貴一起幫娘切菜做飯,沒這類忌諱,就去了廚房。結果就愣在門口,今天的周驚蟄也許是在家的緣故,裝扮休閑許多,不再動輒便是愛馬仕絲巾或者百達翡麗腕表,一頭柔順青絲木簪子盤起,上半身套著件略微寬松地紫色針織衫,下半身包裹在緊身牛仔褲里,美人就是美人,怎麼出場都與眾不同。尤其從二狗這個角度看,背對他地周驚蟄滾圓豐腴地臀部曲線一覽無遺,惹人遐想。大腿呈現出一種健康地彈性美,小腿清瘦,連二狗這種鄉下人都猜出周驚蟄練過芭蕾或者堅持瑜伽,她沒有親眼看到背後年輕男人肆無忌憚的放肆眼神,但嘴角卻勾起一個嫵媚天成的笑意。

    “周姨,需要幫忙嗎?”發乎情止于禮的二狗欣賞夠了,便將男人看美女的心態狠狠壓下,胯間地槍把也很有骨氣地沒有勃發,這才讓二狗敢張口詢問。

    “浮生來了啊。你會做什麼呢?”周驚蟄轉頭輕笑問道,似乎沒拒絕二狗禮節性好意的意思。

    “只要不是燒菜,給周姨打個下手都沒問題。”二狗微笑道。

    “這有一只朋友送來的甲魚,說是山溝里抓上來的野生甲魚,我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怎麼個殺法,頭疼到現在,浮生你有沒有法子?”周驚蟄皺著眉頭,手指了指水池網兜里的一只甲魚。約莫兩斤重。

    “不難。”

    二狗捋起袖子,伸手就去解開網兜,一看腹部,這鱉肚子黃色的很,道︰“八成是野生的,野生甲魚的膽很大,稍等剖開後一看就能確定是不是野生。”

    “小心點。”

    周驚蟄著提醒笑道,一臉笑意盎然,“我聽說殺鱉需要用竹筷子把它頭逗引出來。待它咬緊竹筷子再一刀釘死。我聽著都怕,更不要說去做了。而且朋友說這辦法經常不管用。要實在不行,今天就不做淮杞鱉甲湯了。”

    “沒那麼復雜。二狗笑呵呵道,熟練拿過一把尖銳鋼制菜刀,周驚蟄沒有忽略他拿過刀一剎那的細節,只有一個經常下廚做菜或者像郭割虜那種視刀如命地人才有那種流暢感,低頭做事的二狗沒有注意到周驚蟄的恍惚失神,將微微掙扎地鱉翻個身放在砧板上,稍等片刻,那畜生便探出腦袋想要翻身,這一瞬間,手起刀落,鱉頭便被二狗一刀剁下,看得周驚蟄匪夷所思,微微張嘴,煞是媚人,然後二狗庖丁解牛般把這只野生甲魚給解剖了,手法圓滑,就像一門藝術,他小心翼翼將鱉膽挑出,道︰周姨,真是野生,如今很難吃到了。

    洗了洗手,二狗接下來就幫著周驚蟄做淮杞鱉甲湯,周驚蟄則伺候著金針菇炖小雞,看得出來今天她做的大多數都是東北名菜,這讓二狗很感動,在鐘山高爾夫雖說方婕也時不時下廚做菜,但都是清一色揚州菜上海菜,由此可見周驚蟄在某些方面的確要比方婕更加細致入微,這恐怕也是她能成為魏端公女人的重要原因,二狗笑道︰這些菜冬蟲吃得慣嗎?

    反正她挑食厲害,再怎麼做一大桌子菜也只吃幾口,你別管她。周驚蟄笑道,弓著身子望著那鍋炖菜,縴細手指捋了捋額頭幾絲凌亂的頭發,別有韻味,風情流溢,由于彎曲著身軀,那令人血脈瘋漲的曲線畢,看得二狗驚心動魄,差點就忍不住要去拍一下周驚蟄的挺翹屁股,陳圓殊也成熟誘人,但可從沒這麼近距離地表現風姿。

    魏冬蟲生日沒有請別人,所以到頭來餐桌上只有母女兩人對著一個狼吞虎咽的東北男人。

    而這個男人也很不負眾望地解決掉了大部分飯菜,魏冬蟲今天胃口不錯,破天荒吃了兩白瓷碗米飯,周驚蟄就一直在給二狗夾菜,讓他一刻不停歇,她還特地開了瓶葡萄酒,魏冬蟲喝了一杯就暈暈乎乎,小臉紅撲撲,周驚蟄只喝了一小杯,余下的就全交給二狗,似乎是認為這點酒根本不夠二狗對付,周驚蟄又拿出一瓶,于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地魏冬蟲再喝了半杯後就徹底倒了,被周驚蟄扶進房間睡覺。

    飯桌只剩下喝完一杯接著一杯的二狗和眼神流媚的周驚蟄。

    孤男寡女。

    總有那麼一點的旖旎意味。

    二狗眯起眼楮,點了根煙,道︰周姨,要不你送我回去,酒後駕車不太妥當。

    周驚蟄猶豫了一下,似乎沒預料到這個在魏家一直小心低頭做人夾著尾巴做事的低調男人,會突然提出這麼一個看似合理其實突兀荒唐的要求,她覺得今晚的預期效果已經達到,兩人之間火候差不多可以點到為止,聽到這個請求,周驚蟄望著那張越看越陌生的臉龐,最後不知怎麼就將注意力停留在那只夾煙的手上,她在廚房就觀察過,那是一雙干淨而修長地手,既不渾厚也不縴細,仿佛恰到好處的適中,鬼使神差,周驚蟄點了點頭。

    公寓12樓,周驚蟄率先進入不太寬敞的電梯,她對于男人垂涎她後背的視線從來就有一種敏銳直覺,這一次也不例外,但以往她極少像今天這般感受到侵略性,那是一種久違的體驗,在她還是被好事者稱為南京第一美人的歲月,也只有寥寥幾人敢這麼放肆,電梯門一掩上,周驚蟄心跳急劇加速。

    “周驚蟄,我從夏河嘴里知道了一點你一定不想我知道,更不想讓方婕知道的事情。”拇指食指夾煙的二狗丟掉煙頭,直直望著周驚蟄,說了句暗藏玄機的話,這一次他並沒有尊稱周姨,而是直呼其名。

    周驚蟄臉色大變,就在她心神失守地一刻,眼前地男人已經雙手踏進兩步,撐在電梯牆壁上,將她逼到一個狹窄角落,男性身體上的優勢立即凸顯出來,高挑卻縴弱地周驚蟄縮在角落,緊緊咬著嘴唇,不敢置信,她表出來的怯弱流著天生的嫵媚妖嬈,就像一劑重量春藥,引發了對面男人的連鎖反應,對于一個剛剛熟悉了男女床第就禁欲半年、身體很正常、前不久還喝了兩瓶酒的男性來說,她的退縮,是一根致命導火線。

    二狗近乎野性粗魯地抱住了周驚蟄充滿女性圓潤曲線的美妙身體,嘴巴不是親吻而是啃著她的臉龐。

    周驚蟄極力推拒著色膽包天的男人,頭腦一陣空白,身體劇烈顫抖,不知道是久曠房事後身體本能的期待還是對一具陌生雄性軀干的恐懼,她的反抗效果甚微,反而激發了二狗的逆反心理,雙手環住她的小蠻腰,他的動作雖然粗獷,卻有著在女人身體上身經百戰後摸索出來的熟門熟路,一只手按住周驚蟄足以將男人誘惑進地獄的豐滿臀部,另一只手攀沿而上,有著一股不容拒絕的狂野,加上嘴上的侵犯,三管齊下,在狹小電梯中上演了一幕裸的男女之事。

    電梯到1樓,二狗伸出手按到頂樓,這個動作讓周驚蟄臉色愈發恐慌,眼中淚水交織著復雜情愫,襯托得大美人愈發惹人憐愛,也更加催熟了二狗心中壓抑太多太久的陰暗心理,身體緊緊貼著周驚蟄玲瓏有致的嬌柔身軀,在她耳畔輕聲道︰“勾引我?大山里敢對我拋媚眼的畜生,最後都給我吃得骨頭不剩。”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20 PM

第二卷 第45章 交易,誘餌

    周驚蟄突然不再抗拒,像一具死屍般任由陳二狗上下其手地褻瀆,這就是她的聰明之處,她睜著眼楮,倔強地梨花帶雨,似乎想要記住這個仿佛就著野鱉血一起吞下了熊心豹子膽的男人面目可憎的骯髒臉龐。

    驀然間,她倍加屈辱地看到這個男人眼中,除了一頭雄性牲口在情欲關頭迸發出來的正常欲火,還有一抹近乎嫖客看小姐的戲謔,周驚蟄火熱的身軀一陣冰冷,深入骨髓,她對這種眼神並不陌生,魏端公生前看待南京“一品雞”或者揚州瘦馬的時候也是這樣似笑非笑的可惡神情,這樣一來,周驚蟄原本想搬出魏端公來壓陳二狗的念頭讓她自己一陣反胃,感到惡心。

    而陳二狗雖然雙手依然放在不該放的位置上,眼神一點一點收斂,周驚蟄甚至能體會到他苦苦壓抑的欲望,這太講究克制力,電梯到了頂樓,陳二狗騰出一只手按到 13樓,另一只手勾起周驚蟄的下巴,紅著眼,重重吐著酒氣道︰“照理說我是魏爺一手栽培起來的後輩,得敬你三分,像對待方姨一般,可惜我書讀得不多,溫良恭儉讓五個字也就明白恭儉兩個,我總覺得一個人想得到別人的尊敬,得自己拿出足夠的分量,我在農村小旮旯長大,尊老愛幼什麼的都沒學會,爬寡婦牆偷雞摸狗的齷齪勾當倒是干過很多次,說這些,就是告訴你我不是正人君子,你要讓我這個真小人把你當魏家長輩看待,你得跟夏河劃清界線,得收斂勾引我的心思,還得多一點替魏爺處理後事的心意,否則,與其讓你給夏河喬六那類二桿子玩弄,還不如讓我來清理門戶,周驚蟄,聽我這麼解釋。你滿不滿意?”

    周驚蟄狠狠撇過頭,咬著嘴唇,滲出觸目驚心的血絲,不知道是陳二狗舌頭的血液,還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但有一點能確認。假如她現在有砍斷陳二狗三條腿的本事,絕對不會只砍斷兩條。

    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侮辱,刻骨銘心。

    “不服氣?”

    就在陳二狗惡向膽邊生的關鍵時刻,叮一聲,電梯顯示有人要進來,就在周驚蟄已經嚇到臉色發白的幾秒鐘內,陳二狗已經退後一步,用最快的速度將她凌亂不堪地衣服整理齊正,最後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這個前一刻還粗獷如禽獸的男人甚至沒有忘記幫她一縷青絲盤好,眼神溫柔,這也許是這個怨念深重的農民內心不為人知的柔軟細心。按了一下14樓,然後霍然轉身,擋住了那個剛走進電梯的中年肥胖男人好奇視線,留給周驚蟄地是一道並不偉岸的背影,但就是這個背影將她擋在了一場風暴之外,令原本該被人用情色眼光看笑話甚至導致身敗名裂的周驚蟄得以喘口氣,猶如她家青瓷玉石魚缸里的一尾青魚,被陳二狗不解風情地甩出了魚缸,最後在它幾乎窒息的時候。偏偏他又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放回了青瓷魚缸。

    女人是很復雜的生物,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後的周驚蟄怔怔望著陳二狗的後背,身處龍卷風風眼的她逐漸安靜下來,沉澱地速度快到連她都感到驚訝,也許是因為過了那個男女之間牽個手就等于私定終身的稚嫩年紀,也許是見過了負心涼薄男人的人面獸心,總之當陳二狗護在她身前,她恨不起來。也許事後會恨到抽筋扒皮剮心挖肺,但起碼現在周驚蟄覺得他跟她是同一條戰線地男女,狗男女?真像一對被捉奸在床的狗男女,周驚蟄發自肺腑地苦笑。

    到了14樓,沒有動靜,到了13樓,陳二狗依舊走出去,也沒有讓周驚蟄離開,而是跟那個不停用余光試圖窺視周驚蟄的胖子一起來到1樓。等胖子不甘心地離開。才重新按了一次13,電梯門掩上。陳二狗退到角落,道︰“有沒有攝像頭?”

    周驚蟄搖搖頭,這棟公寓過道裝設攝像頭,電梯里並沒有。

    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極其苛求細節。

    偷情就得找這樣地男人。

    周驚蟄頭腦中冒出一個讓自己嘴角苦澀地自嘲笑意。哀莫大于心死。心如死水。抬起頭正視與她對視地陳二狗。苦笑道︰“出去走走。”

    “你不怕?”陳二狗費解道。

    “我相信你地控制力。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想攤開牌把話說清楚。否則你我差不多就是魚死網破地下場。”周驚蟄雲淡風輕道。很難想象她是在跟一個差點強行佔有自己地男人對話。看來今天陳二狗癲狂了。她也差不多發瘋了。

    兩個人默契地重新下樓。盡量不惹人注意地坐進奧迪A6。周驚蟄開車。陳二狗打開車窗坐在副駕駛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4分鐘後周驚蟄把車停在一處山坡馬路頂端。從這里可以俯瞰小半個南京。她走出車廂。靠著車門。望著南京璀璨夜景。陳二狗站在她身旁。一包煙已經抽去一半。

    “一開始。我就很好奇魏端公那麼驕傲地人怎麼會看上你。我有研究過他讓人查張家寨地風水地圖。據郭割虜說你祖輩地陰宅並不出色。而且一開始魏端公也沒有對你表現出格外地青眼相加。他這個人有一個脾氣。就是一樣東西如果能一眼看上就非抓到手里。看不上地就棄之如敝屐。像我這種就是看上後又厭倦了地。”

    周驚蟄跟陳二狗要了一根煙,一眼就看出不常抽煙,手法青澀,但也不是第一次抽,這個昔日大名鼎鼎的美女眼神迷離眺望遠方道︰“魏端公好大喜功,也習慣喜新厭舊,對女人更是視作充當花瓶的廉價玩物,他沒有朋友,更沒有兄弟,甚至到死都信不過最貼身的郭割虜,所以他逃亡青島地時候身邊沒一個心腹,喬八指一找到他,下手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我都替他悲哀。打拼出大大的江山,枕頭邊就沒一個信得過的人,到頭來還得你一個外人來撐場子,陳浮生,這個反諷是不是很黑色,很冷色調?”

    “魏爺是一個當之無愧的梟雄。不以成敗論。”陳二狗皺眉道。

    “是啊,誰不說九千歲魏端公是南京好大的一個牛人,白手起家,干過空手套白狼的資本運作,干過砍人手腳綁架妻女的壯舉,也做過大把逼良為娼地好事,陳浮生,你是男人,看事情的角度跟我們女人不一樣。在你看來他當然是一個飛揚跋扈地成功者,就是結局窩囊了點。”

    周驚蟄瞥了眼不反駁地男人,那是一張夜幕中望去稜角異常分明的側面。比起第一次在山水華門漫不經心地驚鴻一瞥,這個年輕男人蛻變了太多,判若兩人,拔苗助長地幼苗大多夭折,但這一株似乎很滋潤地茁壯成長了,奇了怪哉,周驚蟄猛然醒悟,嘆息一聲,道︰“我終于知道魏端公會越看你越順眼。因為你根本就是他年輕時候地翻版,尋常人,喝再多的酒,肚子里有再多花花腸子和豹子膽,也不敢對我做出那種下作事情。也許你不知道,方婕跟魏端公認識的第三面,就被灌酒騙上了床,論無恥陰險,你還差他幾分火候。”

    “猛人。”陳二狗咧開嘴笑道。看周驚蟄因為太久沒抽一口煙導致煙頭熄滅,再幫她點上,周驚蟄也沒有拒絕。

    周驚蟄緩緩抽了口煙,沁入肺部,刺激性感覺很難受,但能提神,穩定情緒,她怕一個失控就做出不可收拾的舉動,道︰“魏端公身邊沒能站出來扛槍眼的心腹。郭割虜本來能算半個。但剁了喬八指不得不逃去雲南避難,方婕那一頭其實也有一兩個能力上足夠的角色。但既然郭割虜推薦了你,她也不好拒絕,再者她也不希望干干淨淨的自己涉足過深,這一灘渾水,魏端公都給淹死,她怕自己拖下水不夠還連累方家,所以就順水人情把你推上前台,可以說你的上位,是天時地利人和,一氣呵成,缺一不可,今天白天董事局會議上你鬧騰的事情也漸漸傳開,說實話我挺佩服你,沒深根基沒大資本地就跟撂狠話耍狠招,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初生牛犢,還是頭腦發熱。”

    “我有分寸。”陳二狗平淡道。

    “你不怕喬六?”周驚蟄眯起眼楮道。

    陳二狗沉默,只顧抽煙,他一點都不想跟她掏心掏肺,成大事者不謀于眾,何況身邊這個女人隨時都有可能背後捅他一刀。在他心目中魏家主母,只有方婕一個,周驚蟄和季靜都只能算作身份略微不同地美女,尤其是周驚蟄,就如他所說,與其讓喬六那幫龜孫子糟蹋,還不如清清爽爽干淨利落地斷了她的絕路。

    “你從夏河嘴里知道了什麼?”周驚蟄試探問道。

    陳二狗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在談判中把主動權時刻掌握在自己手中並且優勢最大化,這是從方婕身上學來的技巧。為了撈取更大地利益籌碼,就需要熬老湯一樣把對方放進沸水煎熬,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豆腐要想嫩,就得熬到一個火候,這道理就被陳二狗用來在周驚蟄身上試驗,現學現用,很實惠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你要保證以後不可以越雷池一步,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河水不犯井水,怎麼樣?”周驚蟄說出了自己的底線,絕對不能再退一步。

    “接下來做什麼我有自己的打算,不需要你指手畫腳。”

    陳二狗不等周驚蟄惱羞成怒,說了一句讓她滿腹怒氣歸為平靜的話,“夏河不是一個好東西,你離他遠點,與其跟偽君子與虎謀皮,還不如跟我這種真小人合伙做生意,你看方姨敬我一寸,我就敬她一尺,這就是我做人的原則。夏河這些年做過哪些見不得人地事情,恐怕不需要我一件一件說出來膈應你,髒了大家耳朵,所以你想清楚,下一步棋再走錯,我三頭六臂也救不了你。”

    危言聳聽還是吐露真情?

    周驚蟄發現自己實在看不透這個做上了魏家心腹還只抽普通南京煙的男人。

    陳二狗扯掉領帶,拋進車內,望著南京城市輪廓,道︰“這是個好地方,以後我要常來。不痛快就吼幾聲。”

    這也是周驚蟄第一次站在高處俯瞰一座城市,微風拂面,南京市一座被她給予太多期望和失望的城市,曾經有機會跟上海一個大紈褲走出去,但那一次被魏端公用鐵腕留下,這一次不再年輕的她也想廉價地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被身旁的男人再次留下,手段很不光彩,卻足夠讓她輾轉反側驚心動魄慢慢回味幾年,周驚蟄的生命中,走過太多平庸的男人,都一一淡忘,最後記住地卻肯定有不遠處抽著煙眯著眼還微微弓著身子地青年,這讓她想起一個年輕時候思考許久的話題,灰姑娘遇到王子。對于王子手中的鑽戒猶豫著接不接受,然後踫上了拿刀相逼的劫匪,最後她不得不把身體交出去。周驚蟄苦笑,似乎自己總是扮演那個撞到南牆跌進棺材才後悔的角色。

    “看情形,夏河有跟喬六聯手地趨勢。”陳二狗冷不丁冒出一句,懶洋洋靠在離周驚蟄不遠的車蓋上。

    周驚蟄無動于衷。

    “問一句,你跟夏河那一屁股奶油的滾犢子關系進展到什麼程度?比我們在電梯里還要親密?”陳二狗厚顏無恥問道。

    “我不是人盡可夫的蕩婦。”周驚蟄一臉怒容,對陳二狗沒沒造成多大實質性大殺傷力,卻平添幾分嫵媚,大美人之所以叫大美人,而不是普通美女。就是因為她們素面清湯或者喜怒哀樂地時候都能夠嫵媚瀲灩,讓周圍地雄性牲口忍不住春心蕩漾。

    “你不是?”陳二狗一臉無辜道,眼神懷疑,刻薄到了極點。

    周驚蟄眼楮里隱約有淚水,在公寓中的屈辱和此刻陰損到骨子地人身攻擊疊加起來,卻無法反擊,竟然哽咽起來,越是弱勢地洩露了內心的窩囊和羞憤,周驚蟄越痛恨自己地不爭氣和陳二狗的狠毒。哽咽越發淒涼,畸形的美艷,側面看夜幕中曲線朦朧輪廓絕美地周驚蟄,就像一朵黑色罌粟花,以一種受傷深刻的姿態淒美綻放。

    “不是就好。”

    陳二狗輕輕一句,不痛不癢。可就是這麼一句簡簡單單沒有修辭甚至沒有太多語氣升降的話語,卻再次讓周驚蟄止住了原本一發不可收拾的痛恨和抽泣,她聽過聽到泛濫惡心的情話,拿過拿到手軟的情書鮮花。見過見到膩味麻木的炙熱眼神和英俊臉龐。可在這個寂寞的黑夜,身邊這個城府卻細膩的男人慢悠悠一句話。就讓她心中地憤懣煙消雲散,等他遞給她一根煙,卻又拿回去,喃喃說︰“女人抽煙不好,再好看也有風塵味,不適合你。”

    這一刻,周驚蟄很沒骨氣地恨不起來,哭不出來。

    陳二狗放開嗓子吼了幾聲,舒坦了才罷休,轉頭望向重新恢復平靜的周驚蟄,道︰“方姨給我的資源有限,有限的資源里我還不敢亂用,處處禁錮,施展不開,你要是有心,就跟我走一條路,你給我人脈和關系網,我給你安全,我保證有我一天,就不虧待你一分一毫。我今天是沒地位,但這個狗娘養世界欠我的,我都會搶回來,你敢不敢賭一把?”

    “你要包養我?”周驚蟄不屑道。

    “原先沒這個想法。”

    陳二狗笑了笑,環胸望著周驚蟄,道︰“被你這麼一說,有這個打算。”

    “等你有資本送我榮華富貴的一天再說,不過我提醒你,魏端公爬到這一天用了十來年,你現在的小打小鬧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要想讓我心甘情願做金絲雀,陳浮生,你還嫩了點。”周驚蟄冷笑道。

    “喬六會死,你想要的幾處房產和25%的青禾股份,也都能拿到手,這份籌碼重不重,夠不夠份量?”陳二狗笑眯眯道。

    周驚蟄臉色陰晴不定,凝視著陳二狗地臉龐,尤其是眼楮,想要一探究竟,卻看不出真假。

    陳二狗突然用身體把周驚蟄死死壓到車門上,陰沉笑道︰“你需要一個年輕有潛力、有巨大上升空間的靠山,我需要一個讓我發洩的女人,不談感情,只談上床,如何?”

    “滾!”

    周驚蟄一個巴掌甩過去,卻被陳二狗抓住,她的手臂懸在空中,無助而心虛。

    就在周驚蟄以為這個男人會再度獸性大發對她展開侵犯的時候,抬頭卻看到他眼楮望向她後方,動作輕柔,沒有絲毫的粗野,只是輕輕環住她,半摟進懷里道︰“抱歉讓你做了誘餌,不過我剛才說過的話依然算數,等過了今晚你再決定也不遲,南京桌面下的世界遲早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順著陳二狗眼神望去的方向,掌聲啪啪響起,一個陰滲滲地尖銳嗓音在遠處傳來,“18禁春宮戲,精彩精彩,夜黑風高,不野戰地確可惜,而且對象還是南京的大美人,哥們,沒想到我們還是同道中人,你比我還搶先一步,我帶了相機,你們慢慢來,回頭我把方婕和季靜拖上床地時候就看你們的動作片助興。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21 PM

第二卷 第46章 玩刀的東北響馬

    話陰森的男人三十來歲,如果說九千歲魏端公是大內總管級別的天字號太監,陰柔屬于綿里藏針,爐火純青,那這個男人就是總管身邊的掌案太監,道行淺了幾分,但照樣橫行跋扈,男人模樣普通,但衣著鮮艷妖嬈,大紅大綠,黑墨鏡,白皮靴,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眼球。

    男人身後跟著大概十個下手,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怎樣的奴才,如出一轍的蠻橫氣焰,手里大多持有尖銳如猛獸獠牙的戰刀,一種近似芬蘭雪地騎兵的作戰刀,犀利而且專業,齊刷刷十來人,十把刀,一路走來頗有氣勢,把周驚蟄嚇得噤若寒蟬,面無血色,她當然認識為首的不速之客,喬八指的獨子,喬六,這家伙在南京***出了名的心理變態,據說跟女人上床的時候喜歡拿刀子玩花樣,周驚蟄寧肯被身旁的陳浮生長期包養成金絲雀也不願意跟喬六睡一個晚上。

    陳二狗很鎮靜,起碼看上去讓周驚蟄有種泰山崩于前不動聲色的定力,她下意識貼近這個扮演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身份的男人,雖然他嘴上說是將她當作了誘餌,但周驚蟄知道今晚如果不是她提議來這里攤牌,兩人都不至于陷入絕境被這一伙人閉上絕路,周驚蟄做了三十來年信奉錙銖必較和不做出頭鳥的聰明女人,但這一次卻沒有退縮,扯了扯陳二狗的衣袖,苦笑道︰“陳浮生,你能跑就跑,我穿著高跟鞋,肯定跑不過他們,與其被這種渣滓糟踐,還不如一死百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幫我照顧好冬蟲。”

    “不跑。”陳二狗搖頭道。

    “你傻啊,真以為這是英雄救美的時候?我不需要你救,你也救不了!”周驚蟄幾乎哭出來,她最怕身旁的男人英雄主義泛濫。到時候就兩人真成了一對苦命鴛鴦。

    “我既然放話敢包養你,自然就有覺悟踫到今天這種狀況,我從沒做英雄好漢的想法,但把女人拋下自己跑路,這真不是爺的風格。”陳二狗竟然還有心情捏了捏周驚蟄嬌嫩臉蛋,山頂風大。脫下西裝外套給她套上,解開襯衫兩顆扣子,翻開後車蓋,拎出兩把刀,一長一短,長刀130厘米左右,異常鋒利,短刀90厘米,相比鋒芒長刀。根本就是一把開鋒不夠完整的鈍刀,他走到心神大亂的大美女周驚蟄眼前,瞥了眼距離他們不過20來米的喬六一伙。咧嘴,笑容燦爛,道︰“來,幫爺把煙拿出來,再給爺點上。只要爺不死,還有一口氣,誰也別想動我包養的娘們。”

    周驚蟄忍不住哭出聲,又笑起來,像一個孩子咬著嘴巴凝視著一再顛覆她心中形象的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地他此刻一手卻是如此偉岸雄魁,她顫顫微微從陳二狗褲袋里掏出煙,抽出一根,輕輕放進自己嘴里,點燃後才放到陳二狗嘴巴上,不等她說什麼,男人已經猛然轉身,徑直走向喬六。

    “你也會玩刀?”喬六揚起手。止住了一行人前進步伐,饒有興致地觀察陳二狗,他自然認識這個魏家唯一能撐場面的牲口,來歷不明,但做事情該的謹慎地方小心翼翼,該放肆的時候一點都不收斂,夏河貼身保鏢現在還躺在醫院,青禾實業高層都恨不得吃他的肉,這些喬六都知道。所以才會一收到消息就親自喊了四輛車11 個人追蹤過來。為的就是親手玩殘叫陳浮生地家伙,大半夜的跟單獨把南京排的上名號的大美女周驚蟄拉出來鬼混。夠氣魄,有色膽,喬六甚至有些惋惜,如果不是不死不休的敵對面,他還真想跟這家伙稱兄道弟。

    “會玩一點。”

    陳二狗也停下腳步,留給周驚蟄一個刺眼卻心底溫暖的狂妄背影,她甚至覺得這恐怕是這輩子看過最蕩氣回腸的畫面,一個東北爺們,手持兩把刀,叼著她吸過一口的廉價香煙,擋在她身前獨自直面一群亡命之徒。

    “會玩一點?”

    喬六矯情地嘆息。撇頭打量了一下身後一群重金聘請地大西北悍匪。轉頭一臉貓哭耗子假慈悲地注視陳二狗。道︰“如果只是會玩一點。你今天百分之兩百得躺進我後備箱。我這個人不喜歡槍。那東西太大大咧咧。在我眼中冷兵器里地刀才是王道。所以我請地人基本上都會玩幾手好刀。這些漢子是我剛從陝西內蒙古那邊挖來地刀匪。也可以稱作砍手黨。陳浮生。你是想一挑我們12號人?”

    “你手里那玩意不錯。”陳二狗似乎不急著沖鋒陷陣。刀尖指了指喬六手里地一樣精巧武器。刃面圓滑。刀尖上傾。

    “這叫剝皮刀。實戰用不上。但處理後事最方便。我很喜歡拿這個伺候那些跟我不對眼地睜眼瞎。”

    喬六一手玩著剝皮刀。另一只手從身邊男人手中拿過一柄刀。他最大地樂趣就是炫耀自己千方百計收集甚至是自行設計地刀具。凝視著手中刀刃。近乎癡迷地自我陶醉道︰“我地刀。大型獵刀地標準長度。大馬士革鋼材。圓弧研磨出來。你有沒有看到它與眾不同地蛤刃?它有平磨刀鋒地堅固。又有凹磨地銳利。根本就是砍人地極致武器。加上獨特地刨削刀尖。尖銳而窄。刺進肉體最大地缺點就是刀尖太窄可能刺到骨頭後刀尖便會斷裂。但我特意沒有加厚刀尖處。因為我覺得把刀尖留在身體是對敵人地最大尊重。陳浮生。你手里那兩把刀。在我這種行家來看。根本就是粗制濫造。不值一提。”

    “原來刀也有這麼多講究?”

    陳二狗故作訝異。陰陰一笑。眯起眼楮道︰“我原先還以為只要能捅死畜生。完事後能剝皮抽筋就算好刀。”

    “不跟你廢話,給我上。”喬六環視一周,陰沉著臉吩咐。

    陳二狗叼著煙撒腳狂奔,不退反進,第一個接觸的是身材壯實的大漢,陳二狗左手稍短鈍刀格擋,右手手腕一抖。手臂猛然拉開,鋒芒無匹只求犀利的長刀斜向撩起,一個電光火石的擦肩而過,陳二狗長刀便在對手身上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深刻血槽,第二個幾乎是在始料不及地手足無措中被陳二狗短刀刺中,一擊得手後的陳二狗並沒有死纏不放。而是追向已經退到隊伍最後的喬六,擒賊先擒王,這是最基本的道理,陳二狗沒癲狂到要一個人鏖戰11個悍匪,追擊就得付出代價,陳二狗一開始就清楚,在他躲過兩柄刀地劈砍後,長刀挑掉橫刺而來的一柄陰險撩刺,在周驚蟄捂住嘴巴的一秒鐘。短刀收回擋在左肩,千鈞一發地架住勢大力沉的一刀,那一刀力道實在生猛。陳二狗與左肩平行的短刀被硬生生敲下去幾公分,肩膀也被劃出一道血痕,一咬牙,陳二狗身體右傾繼續前沖,把這個人撞飛,想要拼死沖出去拿下喬六,卻已經被包圍起來,霎時間亂刀砍下,周驚蟄只看到男人兩柄刀眼花繚亂。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對付包圍他地六七個刀匪。

     嚓。

    就在周驚蟄以為陳二狗危在旦夕近乎瀕臨死地地剎那,這個看上去不算魁梧健碩的男人竟然一刀硬生生砍斷一柄喬六引以為豪地精銳戰刀,短刀趁勢剁一條鮮血淋灕的手臂,再添哀嚎不止,也就兩分鐘的事情,已經被陳二狗放倒三個人,而他自己也身受3刀,最輕的是肩膀,最重的是後背。一張鮮血模糊的臉,一道倔強的背影,在這個空隙,他吼道︰“操你大爺,王虎剩你他娘地再不趕到,我扒你的皮!”

    幾乎同時,一道刺眼燈光亮起,讓一伙刀匪本能地後撤,護住一語不發臉色難看的喬六。

    一輛車甩尾停下。輪胎跟地面摩擦出尖銳刺耳地聲音。

    嗖。

    一根扎槍劃破夜空。霸道至極凶悍無匹地將一個原本想要渾水摸魚砍陳二狗一刀的刀匪穿了一個通透,一槍洞穿。插入土地的扎槍尾巴搖晃不止,驚世駭俗的一擊。一個儒雅斯文的男人在瞠目結舌中不急不緩走到場中,身後尾隨著兩個截然不同風貌的男人,他輕輕拔出屍體不遠處的扎槍,扎槍尚且沾有溫熱血液,擦去血跡,他把扎槍拋給陳二狗,幾乎同時,陳二狗也心有靈犀地將鈍刀拋給他。

    接過刀,他森冷瞥了眼喬六,緩緩道︰“今天教教你們陳慶之是怎麼玩刀的。”

    白馬探花陳慶之。

    “等等。”

    喬六出聲,摘掉墨鏡,看著慘不忍睹的戰場,搖了搖頭道︰“陳浮生,別把事情鬧大,對誰都不好。”

    王虎剩和王解放小跑到陳二狗附近,前者非但沒痛心疾首,反而有些幸災樂禍,道︰“石青峰方面三輛車地人都在山下等著,隨時可以上來。二狗,你牛逼烘烘啊,一個人挑10幾號,手里有了刀就是不一樣,得,以後喊你一票會玩刀的東北響馬,這稱呼氣派,說出去長臉。”

    陳二狗咬著牙撕裂襯衫,不理會沒個正經的王虎剩,瞥了一眼喬六,陳慶之這個時候正望向他詢問結果,陳二狗吐了一口水,干脆利落道︰“砍死。”

    “陳浮生,周驚蟄的女人魏冬蟲在我手里!”喬六氣急敗壞吼道,“你敢撕破臉,我就讓你連她的屍體都找不到。”

    “草你祖宗,老子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我讓你威脅!”

    因為撕去襯衫牽扯到傷口,咬牙切齒的陳二狗朝陳慶之嚷道︰“把喊話的渣滓給我活活砍死!”

    喬六呆滯了,他大致猜得出來這個陳浮生給他下了個套,跟周驚蟄偷情是假,做餌是真,他甚至都沒力氣跳腳罵陳浮生陰險,這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其實不高明,但往往沒有幾個人肯真的不要命去單獨涉險,要是不能拖下那關鍵幾分鐘,今晚地贏家還是他喬六,這也就算了,這家伙竟然一點不講道義地不顧身邊人死活就來一手玉石俱焚,喬六心亂如麻,看到陳慶之幾乎一刀一條胳膊,瞬間就砍翻四個人,喬六欲哭無淚。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人生最苦悶的事情莫過于此,他有太多的棋子和資源沒有動用,就在陰溝里翻了船。

    他不想死。

    喬六腦海里最終只得出一個結論,魏家一個比一個有味道的女人可以不玩,陳浮生這個瘋狂的陰謀家可以不踩。甚至連死鬼老爹被郭割虜被大卸八塊的深仇大恨也可以不報,但他得好好活下去,他才29歲,刀沒有玩夠,女人沒有上夠,酒沒有喝夠,怎麼可以就不明不白死在這種荒郊野外。

    撲通。

    喬六跪下去,望向陳二狗,乞求道︰“陳哥。只要你放我一馬,今後在南京我就是你的馬前卒。我對天發誓,我如果敢報復你。不得好死,跟魏端公一樣一輩子生不出兒子傳宗接代。”

    亂。

    要到了預料中最好地結局,但過程烏煙瘴氣,險象環生,一地胳膊甚至還有一具屍體,總之出現太多事先預料不及地紕漏和麻煩,這就是承受一身疼痛地陳二狗此刻內心最大感觸,他不是一個揮霍主義者,他只是一個在張家寨養成了細節偏執狂脾性的投機者。掏出一根煙抽上,看著已經殺到喬六身旁地陳慶之,陳二狗猶豫了一下,喊道︰“等一等。”

    把王虎剩喊到身邊,問道︰“這些傷員怎麼辦,總不能一口氣殺光就地掩埋吧?還有我這個傷也是問題,去哪家醫院,會不會橫生事端?石青峰幾輛車的人知不知道這里地大致情況?”

    王虎剩胸有成竹道︰“都不成問題,只要你把喬六處置得當。一切都好說,那些刀匪都是喬六請來買凶的,一群找不到工作又不甘心回鄉下受白眼而選擇鋌而走險的家伙,斷條胳膊在他們那一行是常有的事情,只要事後給的錢足夠,就能消災,不過錢到底出多少,由誰來出,都得你操心。魏端公有兩家私下關系很好的醫院。出了放血的事情一般都會去那里。等下我讓解放帶你去包扎,山下那些家伙一點不知情。我只說來砍人,沒說砍誰,所以現在最緊要的是看你怎麼收拾喬六,是殺是放,你一句話。”

    周驚蟄咬著嘴唇來到陳二狗身後,本來想說魏冬蟲的事情,可看到這個男人整個鮮血模糊、疤痕遒勁地後背,她瞪大眼楮,說不出話,她無法想象一個人類受過如此多重創後還能存活下來,她當然不理解陳二狗在大東北刮煙炮日子里的頑強,被畜生撕咬也好,靠一罐罐苦澀中藥撐過18歲也罷,活下去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奇跡,只是個義務。

    “放心,冬蟲我一定幫你帶回家。”陳二狗轉身輕聲道。

    周驚蟄點點頭。

    不管這個男人如何褻瀆侵犯侮辱過她,這都不妨礙她對他越來越不容質疑地信任,周驚蟄深知這份信任的來之不易,哪怕這個男人以後用卑劣的手段強行佔有了她的身體,經過這一場刀對刀再赤裸不過的血拼,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仍然深信不疑。

    有陳慶之在,一伙刀匪哭爹喊娘,跟見著了閻王爺一樣,幾個手腳完整的早就主動丟掉戰刀,陪喬六一起下跪求饒,還有人使勁磕頭,骨氣尊嚴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再重也重要不過生命,沒親身經歷過生死存亡的恐駭關頭,他們也會使勁嚷男兒膝下有黃金,比誰都帶勁,事實上有屁用。

    陳二狗來到喬六跟前,蹲下來抽著煙,笑問道︰“喬六少,不想死?”

    喬六拼命點頭。

    “可以。”

    陳二狗表情談不上凶神惡煞,卻讓喬六毛骨悚然,道︰,打電話把魏冬蟲放了,她如果少了一根頭發,你不是有剝皮刀嗎,我剛好最擅長這個,我就替你開膛剖肚,反正事情到這個地步,我也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氣生財什麼的全是扯淡,你心里知道,我也肚里清楚,別跟我表忠誠,發毒誓?我能跟你一口氣發十幾個毒誓玩玩,信你我就是2逼里地2逼。二,花錢把這些缺胳膊少腿的人送回去,一人10萬,你出錢,我幫你發錢。”

    喬六欲言又止。

    陳二狗壓低聲音道︰“喬六,你說說看,除了你,誰最想魏家遭殃,或者說誰能對魏家構成直接威脅?”

    摸不清陳二狗心思的喬六腦筋急轉,生怕一個說錯就慘遭橫禍,生死關頭他不得對自己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吹毛求疵,醞釀片刻道︰“白道上其實只要魏端公一死就兩清,不會格外對魏家其他成員痛下殺手,沒必要,***里名聲也不好,再說魏端公上頭的大佬也不會眼睜睜看到魏家過于淒涼,畢竟魏端公替他送了一條命。真說起來,魏端公一死,落井下石的人肯定有,他生前結下太多梁子,上海的,浙江的,而且都是不好惹的角色,至于南京,可能就我最不想讓魏家過上好日子,也就我有這個本事。當然,以後陳哥在魏家一天,我就夾著尾巴繞道而行一天。陳哥,我真不是威脅你,你要是一狠心做掉我,局面一定不好收拾,方婕那婆娘必然不會把方婕拉出去替你說話,到時候就只能是你一個人應付我這一頭地冷槍暗箭,魏端公上頭有人,我喬六顯然也有。”

    陳二狗點點頭,深以為然的表情。

    一看有戲,內心狂喜的喬六趁熱打鐵道︰“陳哥,今天的事情我認栽,以後在南京你吃肉我喝湯。”

    “文化人,說話就是好聽。”

    陳二狗感慨道,站起身,就在喬六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陳二狗手中一直緊握的扎槍閃電插下,將跪久了想換個姿勢的喬六大腿死死釘下去,頓時鬼哭狼嚎,好不淒慘,別說那群被陳慶之嚇破膽的刀匪,就連王解放和王虎剩都有些側目,陳二狗丟掉煙屁股,轉身道︰“可惜我不是文化人,相當的聽不順耳。你是什麼貨色,我早就研究透了,把你放回去,第二天死地就是我。”

    光著膀子地陳二狗呲牙咧嘴道︰“王虎剩你讓山下的人上來收拾殘局,陳慶之一旁看著,先別弄死喬六,我養著他還有用處,具體步驟你們看著辦。我先去趟醫院,沒被人砍死失血過多而死就太不值,王解放你開車。”

    王解放開車,周驚蟄也跟著上了車,陪陳二狗坐在後排。

    “既然魚死網破了,為什麼不殺喬六,魏端公在這個方面從來都斬草除根,毫不留情。”周驚蟄疑惑道,側身望著狠狠吸煙來減緩身體劇痛地男人,車廂內有一股煙味和血腥味,都是最鮮明的男人氣息。

    陳二狗閉著眼楮,臉色蒼白,額頭冷汗源源不斷滑過臉龐,繼而滾落,但他硬是一聲不吭。

    周驚蟄心一緊,不再說話,雙手緊緊抓住車墊。

    “我能信得過你嗎?如果說出原因,你能替我保密嗎?”陳二狗轉頭望向周驚蟄。

    周驚蟄點了點頭,這個19歲就被關進金絲雀籠子生兒育女的大美人將陳二狗青筋爆綻的右手放到她的大腿上,強忍疼痛的陳二狗那只手順勢半握住周驚蟄的大腿,因為手里有了東西,而且還是一條羊脂白玉溫潤的美人大腿,稍稍減緩了幾處深可見骨傷痕帶來的創痛,陳二狗深呼出一口氣,緩緩給出一個讓周驚蟄刮目相看的答案,“小時候我爺爺跟我講過官養匪的事情,我如果殺了喬六,清除了最大的威脅,誰來養活我,方姨?還是你?我不想做第二個郭割虜,我想做第二個南京魏端公。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22 PM

正文 第47章 周姨


    十步一殺人,千里不留行,那不叫混黑,那是俠客,郭割虜能算半個,說得不好聽一點就跟王虎剩大將軍一樣在跨省流竄,是流匪。

    當時陳二狗從後視鏡發現漸次增加的跟蹤車輛,就悄悄給王虎剩發了消息,他最先也沒想到能釣到喬六這條一不小心吞不下會噎死自己的大魚,所以直到僥幸成功收官,帶著一身不足以致命的嚴重傷勢進入一家魏端公每年都會慷慨資助的半民營醫院,他的手仍然在輕微顫抖,周驚蟄以為他是疼痛刺骨的緣故,其實那反而是其次,扛著兩把刀就敢試圖沖垮10幾號人的包圍圈,在陳二狗看來並不比前些年跟富貴赤手空拳與附近村寨搶木頭爭媳婦更為誇張。

    蛇吞象。

    吞下去是一種本事,吞下去卻消化不了把自己撐死就只能是悲哀,當趴著的陳二狗終于能合上眼睡覺,沉重的腦袋里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腦海中喬六的臉龐一半諂媚一半陰沉。

    等陳二狗縫扎包裹嚴實地暈乎乎醒來,床頭坐著的不是應該第一時間跟他匯報情況的王虎剩,也不是除去心頭大患該論功行賞的方婕,而是容顏憔悴的周驚蟄。

    陳二狗眯起眼楮望著窗外的清晨陽光,低頭看了眼趴在床頭熟睡的女人,她一頭青絲在床單上散亂鋪開,像一朵怒放的大黑色牡丹,飽滿而妖艷,陳二狗沒有叫醒她,不曾受傷的右手拿起一縷頭發,放在鼻尖,細細一嗅,心一緊,陳二狗輕輕放在周驚蟄引以為傲的漂亮頭發,輕輕掙扎著坐起來。望著窗外逐漸明亮起來的景色,有一點黯然神傷,因為想起了一個在她眼中比任何處女都要清純的女孩子,沐小夭,說不上自尊還是自卑,陳二狗一直沒有想要與哪個女人共患難。只想跟某個她共富貴,也許是潛意識中覺得跟喊娘的那個悲苦女人一起患難了二十多年,已經足夠多,再找到某個女人,不能繼續患難下去,所以當他離開上海,直到今天,都沒有要告訴沐小夭真相的念頭,包括在南京的寄人籬下到如今的一點一點上位。

    陳二狗嘆了口氣。他也許看不透曹蒹葭,看不懂陳圓殊,但看清楚簡簡單單清清淡淡地沐小夭。不需要費多少腦筋,那個傻孩子,在乎父母,在乎友情,長大後明白世界即便不是黑白兩種顏色,也不至于是世故圓滑之人眼中的灰色,她的人生沒沉重的東西,家庭和睦,衣食無憂。只想要一份明淨的愛情,一個她愛也愛她的男人,小腦袋里沒有大志向,生活中也沒有大悲哀,這麼一個20幾歲地半大孩子,陳二狗不願意跟她說地下世界的打打殺殺,更不肯說在魏端公、方婕和陳圓殊這些上位者身前的戰戰兢兢。

    “想她了?”周驚蟄緩緩開口,陳二狗發呆30分鐘,在他坐起來就醒來的她也看著他發呆了半個鐘頭。她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想哪個她。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在想某個女人,說不上醋味,也談不上酸溜溜,周驚蟄肯在病床旁守候一天兩夜,十中八九是因為這個男人救了她也救了魏冬蟲,在周驚蟄看來,一個女人在經歷一場差點殃及家人的大波瀾後、對著一個包裹得像個粽子的男人如果還有過剩的情欲,那只能說是腦子燒壞。

    陳二狗沒有回答,他不想對任何人提起沐小夭。怕髒了那個心目中干干淨淨的名字。

    “冬蟲怎麼樣?”陳二狗問道。

    “沒事情。喬六當晚就放人。冬蟲比我想象中堅強。還反過來安慰我。”周驚蟄微笑道。以前總覺得這個女人太無法無天。去過北京一趟。仿佛一夜間長大。這讓她很欣慰。

    “這兩天除了你還有誰來過?”陳二狗看似隨口問道。

    “陳慶之和王解放帶人輪流在外面候著。期間王虎剩來看過你兩次。冬蟲來看過一次。”周驚蟄對此最有發言權。也沒什麼好隱瞞。

    陳二狗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重新趴下去。畢竟現在光是坐在就挺煎熬。別看陳二狗在一片刀戰中威風八面。一長一短兩柄刀虎虎生威。但那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地事情。打架就靠憋一口氣。這是陳二狗多年群架單挑積累出來地經驗。

    狠一個字。說起來再簡單不過。可真就是拿著磚頭不怕砸死人那麼輕松?要真光腳不怕穿鞋地就能靠狠走遍天下。別說喬六。陳二狗連帳下頭號猛人陳慶之都能拿下。趴在床上。陳二狗將負面地消極情緒都一股腦壓下去。安心養傷。保守估計這一身傷一兩個星期就能出院。但要養好。沒四五個月甭想痊愈。所幸喬六已經控制在他手上。一時半會不會由誰再朝他動刀動槍。陳二狗側過頭。周驚蟄簡單洗漱坐回床頭。這是一個精致地美女。即使在病床守了一天兩夜。仍舊不忘竭力保持她地雍容。

    “你想問什麼?”舒服趴著地陳二狗看著欲言又止地周驚蟄。忍俊不禁。

    “很多。”周驚蟄笑了笑,正襟危坐,她跟尋常美女不一樣,她們是為了誘人而去嫵媚,總達不到爐火純青的境界,陳二狗審美觀沒辦法文學化,但好歹是見過不少大美人也見過一點世面的爺們,總覺得像上海胖子劉慶福身邊的女人比起她,落了好幾分下乘。

    “你問我答。”陳二狗懶洋洋道,腦子里琢磨著王虎剩怎麼處置喬六一伙人。

    “你玩刀的本事誰教地?”周驚蟄輕聲問道。

    “不用教,我七八歲就跟哥進山下套子逮山跳什麼的畜生,因為買不起槍銃,就得用自制的傳統弓、我們東北特有的扎槍以及獵刀跟畜生們玩貼身肉搏或者開膛剖肚,你這種養在深閨的女人當然無法想象我們在山里靠扎槍獵刀追獵物的場景,我哥從小進山都不穿鞋,你能想象嗎?我因為身體弱,又不想躲在我哥身後光吃飯不做事,就拼了命學習用身體之外的東西,弓,扎槍,獵刀,因為我臂力有限的緣故,玩弓比不上我哥一半,相對來說我耍扎槍和獵刀要好上一點,加上最近跟陳慶之學了點,才敢一個人就拿刀沖上去拖延時間,要不然我老早拉著你跑路,你也別奇怪我為什麼在車里有事沒事都塞幾把刀,我這人小心慣了,你也別把我當神經病看。”陳二狗自嘲笑道,“我玩的還湊合吧,周姨?”

    “別喊我周姨。”周驚蟄臉色微變,渾身不自在。

    陳二狗笑而不語,笑容玩味,讓周驚蟄愈發無地自容,他們兩個之間發生屬于越軌地事情,一聲周姨,根本就是揭開最後一張遮羞布。




正文 第48章 我的男人


    喬六離奇死了。

    王虎剩幾乎是跌撞進病房,氣喘吁吁,也不理會周驚蟄與陳二狗之間的旖旎氛圍,告訴陳二狗一個不亞于驚天霹靂的消息,陳二狗第一時間並不是大發雷霆追究喬六的死因,而是頭皮發麻的狀態下這個結局會帶來什麼後果,不理會王虎剩的焦急和周驚蟄的震撼,陳二狗緩緩坐起身,要了一根煙,周驚蟄自然而然地幫他點燃,蛇吞象,官養匪,結果吞下去後不等他消化,匪就死了,許久,陳二狗喟然長嘆,輕輕靠著牆,苦笑著問道︰“哪個方面出現了紕漏?”

    “二狗,按照你的意思我把廢了一條腿的喬六送去一家醫院,沒有跟任何外人透露,就等著你出院去跟他談判要籌碼,我知道他要是跑了或者死了,我們這伙人也就沒什麼利用價值,所以醫院里頭24小時派人看護,誰料到喬六就這麼不明不白被人做掉。”王虎剩懊惱道,這事情在他手上辦砸,被人玩了一個釜底抽薪,徹底打亂陳二狗剛剛進入中盤的精心布局,這位小爺當然愧疚。

    “是出了內奸,把想要我們魏家跟喬六方面勢力兩虎相斗的陰謀家引狼入室?”陳二狗狠狠抽著煙。

    王虎剩皺著眉頭,爪子使勁梳理他的中分頭,他和陳二狗畢竟沒有進入南京***的核心,地下世界如此,更別說政治層面的爾虞我詐,他一時間也方寸大亂,想不出一個合理的推斷。周驚蟄苦笑,輕輕把煙灰缸遞給陳二狗,輕聲道︰“浮生,誰都在算計,都在打牌,你的方姨也一樣。這個世界,對手九牛二虎之力捅你一刀,未必一刀致命,但身後的朋友輕輕一刀,效果往往能出奇的好。”

    “方姨?!”陳二狗低沉道,聲音沙啞,像一頭受傷的豺狼。

    “我就隨口一說。”周驚蟄輕輕撇過頭。翻閱一本早先讓魏冬蟲帶來的雜志,她不想陳二狗以為她在趁機往方婕身上潑髒水,誰都清楚這個男人心目中。\\*\\\魏家主母方婕遠比她這個花瓶角色要份量重要。

    “不是沒有可能。”陳二狗平靜道。

    王虎剩也點點頭。

    魏夏草突然造訪,看到都半死不活還不忘抽煙地陳二狗,哭笑不得,她甚至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受傷,母親沒有告訴她真相,只是讓她來醫院捎一句話,“浮生,我媽讓你安心養傷。什麼事情都不要管,出院後去一趟鐘山高爾夫。”

    大口抽煙的陳二狗、梳理頭發的王虎剩和貌似安靜閱讀雜志的周驚蟄心有靈犀地互相看了一眼,魏夏草哪里明白這三只站在同一戰線陣營的狐狸心里所想,如今的她對陳二狗再沒有起初的憎惡和戒備,逐漸將他視作魏家第二個郭割虜,心思也不再敏感,所以把花和果籃放下後,停留了幾分鐘,覺得無趣。便告辭離開,只是略微感到氣氛有些詭異。

    “這就叫過河拆橋?”陳二狗笑了笑。

    周驚蟄眼神復雜地望向陳二狗,這個剛豁出命替魏家也替自己賣命卻貌似被一手夭折在搖籃地年輕野心家,也許是因為並肩作戰過,自認為是個生性涼薄沒有慈悲心腸女人的周驚蟄這一次沒有半點幸災樂禍。反而有點兔死狐悲的唏噓感慨。這位將喬家勢力近乎連根拔起地青年甚至敢將內心想做第二個南京魏公公的野心和盤托出,僅憑這一點。周驚蟄就刮目相看幾分,看到陳二狗陷入沉思。她輕輕起身,知道在醫院看護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王虎剩也隨之離開病房,蹲在門口懊惱。

    周驚蟄猶豫了一下,對王虎剩從頭到尾沒有一點好感的她最終還是開口道︰“王虎剩,喬六一死,他和喬八指上頭的大佬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陳浮生不是有個干姐姐,是陳家大小姐陳圓殊,你趕緊去請她通融通融,否則一個不留神,撤去方魏兩家保護傘的你們就會被逼出南京,郭割虜就是半個前車之鑒。 ^^  ^^”

    王虎剩點點頭,跟一直守候在門口的王解放吩咐幾句,就火急火燎跑出醫院,是他將陳二狗帶來南京,他絕對不允許再度歷史重演跨省流竄的狼狽經歷。

    周驚蟄嘆了口氣,走出醫院,刺眼地陽光讓她略微不適,抬手遮住肆無忌憚的光線,她突然想抽根煙,可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攔下一輛出租車,坐進後排說了地址,閉目養神,喃喃自語道︰“陳浮生,你這次要是爬不起來,陳圓殊恐怕也會對你失去大半信心,你在南京的路也就徹底走到頭,當年為了家族,方婕能和如日中天的魏端公離婚,如今,她當然能把你一腳踢出局,也許會有愧疚,但頂多就是給你一張七位數字的信用卡,何況你有沒有機會用這筆錢還是個大問題,最毒婦人心,用在哪個女人身上都是適用,接下來我至多保證不對你落井下石,雪中送炭,不可能,我欠你的,恐怕只能一直欠下去。”

    陳二狗獨自呆在空蕩蕩的病房,掏出那枚曹蒹葭送給他的一塊錢硬幣,手握成拳頭,硬幣在各道指縫翻動,這是他從一部影片里學來的小技巧,熟能生巧,現在陳二狗甚至都可以玩出Zippo打火機七八種花樣,對于一個口袋里突然鼓起來還不懂得去夜店這類***場所揮霍地年輕男人來說,陳二狗的生活健康到一種讓不少同齡青年感到令人發指的“畸形”狀態,哪怕是玩zippo,也只是讓陳二狗努力接近腦海中所謂的陌生上流***,就跟他試圖學習高爾夫是一個道理。

    許久,陳二狗那張周驚蟄王虎剩在場時還能保持冷靜的臉龐逐漸猙獰起來,除了極少數個別人,他從來不是一個付出不求回報地憨厚老實人,給阿梅飯館出十分力氣打工他就得拿十分力氣地工錢,老板娘阿梅一分錢不少他,所以陳二狗做事情不遺余力,在sd吧胖子陳慶福也不虧欠他。*****所以陳二狗也一直盡心盡職,到了南京,方婕肯付出,陳二狗也就肯替她豁出去拿自己小命當作賭注,當今天這一盆冷水,把陳二狗當真是澆得透心涼,這種刀子比起趙鯤鵬那種明目張膽地氣勢洶洶還要來得疼。

    孫大爺是隱姓埋名的大人物。死了,沒給隔三岔五就送水果還不忘做野參蛇酒地陳二狗留下任何物質上的東西,陳二狗心里沒半點疙瘩。因為陳二狗認為到了孫大爺這個層面地老人,跟他談一談天,說一說人生,下一下象棋,一開始就不圖孫大爺什麼地陳二狗心里很平衡,甚至後來撞到趙鯤鵬被苦苦相逼再到痛下狠手,陳二狗事後也沒像今天這般苦悶,陳二狗不甘心。那張扭曲的蒼白臉龐寫滿了憤懣,如果方婕看到這張陌生的臉孔,興許多少會產生一些悔意,她一定明白自己終究還是小覷了這個山水華門小保安的心智。走火入魔。

    陳二狗就跟陷入了魔障一樣,走不出來,沒有父親的他人生缺乏一個領路人,只能靠他自己摸索,走出張家寨後魏端公也許能成為半個類似角色,可惜被喬八指送往西天。陳二狗的世界還沒有鋪陳開來,就跟一頭剛看到誘人骨頭卻被人硬生生拿走的瘋狗,徹底瘋癲。

    陳二狗也許沒小爺王虎剩那般精于人心算計,更沒有陳慶之驍勇善戰,但他肯定是4人小班底中最執拗地一個核心角色。誰都無法說動他。他要瘋,陳慶之。王虎剩王解放兄弟就只能陪著他癲狂。

    陳二狗在醫院醞釀***了兩個星期的瘋魔情緒,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可表面上卻比任何時候都安靜平和,期間陳圓殊見過他一面,沒有瞧出端倪,王虎剩和陳慶之兩個大老爺們談不上心思細膩,也都以為他已經挺過去這場挫敗,唯獨眼楮瞎了的陳象爻,憂心忡忡,但不知道如何開

    就這樣陳二狗被魏夏草開車接到了鐘山高爾夫魏家別墅。

    方婕終于拿出了一兩千金地一甲子年紀普洱茶,款待南京人眼中挽狂瀾于既倒的一號大猛人,魏家的頭號功臣,只不過在外人看來這個落下命案的青年一臉不得善終的薄命相,今天陳二狗穿得很正式,西裝,手表,皮鞋,除了那根系在手腕從未摘下過的紅繩,一切都像一名在城市扎下根的成功人士,依舊沒喝慣茶尤其是好茶的他坐在方婕對面,任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他提拔到一個高處又推下底端地女人仔細打量,僵持了十來分鐘,等陳二狗喝完一杯茶,方婕幫他又倒了一杯,緩緩開口︰“浮生,郭割虜明後天就要回到南京。”

    陳二狗內心笑了笑,這恐怕就是赤裸裸的暗示,一山不容二虎,他哪怕有陳慶之和王虎剩,比起在南京經營勢力十幾年的郭割虜,當然遜色不少,沒有喬家的牽制,陳二狗不難想象郭割虜一飛沖天的情景,這一切到頭來成了為他人作嫁衣裳的鬧劇,他接過茶杯,不急不緩喝了一口,沒有說話。

    方婕悄不可聞地輕輕嘆息,端起茶杯懸在空中,趁這個茶杯掩住顏面的空當,平淡道︰“你那張卡已經存入一筆錢,是魏家對你的回報,我還給你一個承諾,只要你開口,以後我還會繼續打錢進去。”

    在她看來,這第一桶金,足夠讓這位青年在南京甚至任何一座大城市立足,包括安家立業。

    “謝謝方姨。===”

    陳二狗由衷道,即使到這一步,他也沒有喪心病狂,魏端公的栽培,半年多歲月地朝夕相處,讓他心存幾分善念,也許這就是魏端公所說的為大惡不忘存一絲善心,陳二狗已經繼承了這筆對外人來說也許破布以為然的精神財富。放下茶杯,他輕聲卻堅定道︰“方姨,你這次做錯了。”

    方姨搖搖頭,笑容淡定。

    眼前這個孩子仍舊過于稚嫩,他又哪里能懂一件事情背後的步步為營,整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喬六不難,最難地是喬六死後地善後手段,這才是考驗方婕乃至整個方家的處事智慧,對此方婕頗為自負。她不需要一個不確定性太大地代言人,魏家和方家也不需要,郭割虜也許沒有眼前青年的許多優點,但有一點在方婕是陳浮生最欠缺地,那就是刻板固執的愚忠。方家在政界也不是小打小鬧,對于穩定和投機的平衡點把握,當然不是一心追求榮華富貴的陳二狗能夠理解參透。

    “喬家上頭的人本來要置你于死地。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到回旋的余地,那方面最後答應。只要你退出南京,就一切都不追究。”方婕緩緩道,凝視著陳二狗的神情變化,試圖找到他地真實內心想法。

    “退出南京?”陳二狗皺眉道,隨後露出個笑臉,讓方婕措手不及,似乎這一刻她才記起,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青年一槍扎斷了喬六的一條腿。據說一個人挑翻了喬六地刀匪幫,她開始有點後悔沒有等郭割虜到南京後才跟他攤牌。

    “為什麼有這個要求?”陳二狗眯起眼楮笑問道。

    這個時候尉遲老人不早不晚進入別墅客廳,穿過客廳,去客廳外面的魚池喂食。

    心神不定的方婕立即平靜下來,道︰“浮生,你別小瞧對手的實力,再說喬六本身也有很多過命的死黨,你在南京的確很危險,方姨做這些。四分替方家考慮,四分替魏家考慮,剩下兩分都是替你著想,希望你能理解。”

    話已至此,再說就乏味。

    方婕只顧著喝茶。不多做解釋。陳二狗便識趣地起身告辭,說明天就弄輛車把這里的東西搬走。方婕點點頭,神色復雜。唯獨沒有悔恨愧疚。

    陳二狗拿起那張卡,留下奧迪A6的車鑰匙,走出別墅。

    吹了聲哨子,黑豺呼嘯竄出,尾隨其後,一人一狗走在鐘山高爾夫這座號稱中國最頂尖地住宅小區。

    喂魚的尉遲老人長吁短嘆,搖頭晃腦,似乎有點遺憾。

    方婕喝著茶,開始準備著手清理石青峰在內的七八處物業,郭割虜一到南京,她就可以跟浦東會夏河一起分割喬家的大蛋糕,商場不比政界,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這恐怕是對前不久還把夏河折騰了一個下馬威的陳二狗一個不大不小的反諷。

    吳媽收拾著客廳,欲言又止,最後碎碎念叨著“二狗是個不錯地孩子,一天幫我洗碗刷筷子做做樣子不難,但肯在別墅一天就幫我一天做了差不多半年,這孩子,心眼實在,把這個孩子趕出魏家,甚至是趕出南京,會有報應的。”

    魏夏草趴在3樓露台欄桿,望著陳二狗的蕭索背影,怔怔出神。

    陳二狗這半年進出鐘山高爾夫一直都是開車,等到步行才發現這小區真的好大,大到他根本無法掌控。

    等到他帶著黑豺走到門口,剛低頭掏出煙準備抽一根,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鴨舌帽,黑框眼鏡,拿著相機, 嚓,照下了他進入大城市後人生第二次頹敗地模樣。

    陳二狗三根手指夾著煙,沒有惱怒,反而有點沙子吹進眼楮地沖動,忍不住抬起頭,不想讓那個原本以為一輩子遠離他生活的女人看到他當下狼狽不堪地人生姿態。

    “沒出息。”她走到陳二狗身邊,看到還仰著腦袋看天空的東北年輕爺們,笑得心疼。

    陳二狗狠狠抹了一把臉,抹掉一些東西,紅著眼終于敢正視她,漂亮到天下無敵,水靈到讓人自慚形穢,她還是那個初次出現在張家寨就讓她驚為天人地模樣,在她面前,陳二狗一直想口袋里起碼有錢足夠請她吃頓好的,去東方明珠塔之類的地方不需要她付錢,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沒辦法讓她看到自己風光的一面,套著一身名牌衣服,卻即將被趕出南京,怎麼看都是個天大的冷笑話。

    曹蒹葭,這個身份神秘的女人似乎總喜歡在落魄的時候見陳二狗。

    “你怎麼來南京?”陳二狗艱難開口。

    曹蒹葭微笑道︰“富貴已經進沈陽軍區東北虎特種大隊,我剛得到消息,參加了中俄聯合軍演,表現搶眼,肩膀上都已經扛中尉軍餃,這種晉升速度都快驚動我爺爺。這麼一個大好前途的東北旗幟性軍人,我怎麼都不能讓他脫下軍裝去做殺人放火的事情,你離開上海已經讓他對我心存芥蒂,再離開南京,還不恨死我。 ”

    陳二狗苦笑道︰“你放心,富貴不會恨你,是我自己不爭氣,他要敢針對你,我饒不了他。”

    “不爭氣?”

    曹蒹葭望著陳二狗那張重創不曾痊愈而異常蒼白的臉孔。輕聲道︰“一個不爭氣的男人能讓甦南錢子項親自點名要他不得好死?一個不爭氣的男人能讓山西陳慶之俯首帖耳?一個不爭氣的男人還敢說饒不了東北猛虎陳富貴?陳二狗,你給我站直,我的男人,就是輸得一敗塗地,打斷了手腳趴在地上,也得挺直腰桿!”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31 PM

第二卷 第49章 陳二狗他媳婦26年不滄桑不膚淺的簡單人生


    “我的男人?”二狗費解道。

    曹蒹葭點點頭。

    “你真給我做媳婦?”楚狗死死盯著這個語出驚人的世家女人。

    “怕了?不敢娶?”曹蒹葭微笑道,眨了眨眸子。

    “不怕。”

    二狗輕聲道,“你敢嫁,我就敢娶。”

    “杭州的沐小夭怎麼辦?我肯定沒辦法娥皇女英,我心里只能有一個男人,我的男人也只能有一個我,再多就過于泛濫。”曹蒹葭歪著腦袋拋出一個擺在任何男人面前都棘手頭疼的難題。

    “我欠她的十年還不清,就二十年三十年來還,她不要,我就還給她的子女。”二狗手里那根煙已經燃盡,重新點燃一根,道︰“我這種浮萍一樣不可靠的男人,就只能禍害你這種女人,不過你既然問,我就老實回答你,如果我沒有捅趙鯤鵬那一刀,沒有被方家一腳踢下來,我就算再對你心懷不軌,我也只會跟沐小夭過安穩日子。張愛玲說什麼白玫瑰紅玫瑰,我不太懂,不過大致就是那個感覺。”

    “這樣就敢娶我?我聽了你的解釋後可有點不太舒服,我是個有精神潔癖的女人,容不得你有紅玫瑰。”曹蒹葭柔聲道。

    “我起碼不會說謊,我也許在你看來比王解放好不了多少,但真有了家,絕對不會對不起自己媳婦。”二狗抹了一把臉道。

    “說說看,娶我有幾分是純粹出于征服欲。幾分是因為我身後的背景,幾分是緣于我還不算太寒磣地模樣,剩下幾分是發自肺腑喜歡我的內在。”曹蒹葭又拋出個難纏的問題,似乎是真打定主意要給楚狗一個羨煞旁人驚世駭俗的機會。

    二狗想了想。足足抽完一根煙。道︰“一分是征服欲。因為我一進城就發誓要娶個城里媳婦帶回張家寨。原本有一分是貪圖你地家世。但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因為在南京踫到魏端公後讓我明白一個道理。路得自己走。辛苦一點也沒啥了不起。三分是喜歡你地模樣。在張家寨第一眼看到你。沒世面地我就把你當神仙看待。我這個人挺愛慕虛榮。討媳婦就得討個中看地。剩下地。就都因為你是曹蒹葭。話糙。很多想說地我也表達不清楚。這畢竟不是我地強項。但都是實打實地真心話。”

    “及格。”

    曹蒹葭笑道︰“但不足以讓我感動得一塌糊塗。所以我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

    楚狗甩掉煙頭。毫無征兆地輕輕抱住她。也不說話。

    越抱越緊。

    這是一個高不可攀地女人。而且隨時都會轉身離開。他只是一個沒見過親生老子一眼、娘也早早去世地男人。在上海和南京這種大城市中弓著身子。試圖用張家寨那一套簡陋淺薄地處事哲學來搏取事業。給人打過。給人陰過。給人當過卒子。給人視作狗奴才。一切委屈。一切算計。一切跌宕。他找不到誰可以訴說。估這個很滄桑很深沉地詞匯。二狗從沒有說出口。可他地地確確真真切切在估而桀驁地前行。踉蹌了。跌倒了。受傷了。疼了痛了。都要擠出一張笑臉給對手和朋友看。那其實不是他地城府。只是因為他知道遠處也許有一個遙不可及地娘們在等著自己。他微薄地自尊和強烈地自卑支撐著他一路倔強行走。

    曹蒹葭沒有掙脫。

    臉頰緋紅如一樹桃花,悄然流媚。

    她沒有愛過誰,但相信自己找到了一個未來可以愛上的男人,也許全世界都覺得他平庸,可她眼中,只有這個陳家男人值得她花癡一回,值得牽掛和惦念。也許她看不到他飛黃騰達地一天,但她對他的出人頭地深信不疑。

    曹蒹葭輕輕把枕在楚狗肩膀。

    心中所想,是一曲京腔。

    身騎白馬萬人中,左牽黃,右擎蒼.一心只想,曹蒹葭。

    改換素衣歸中原,破天荒,射天狼.放下西涼,不去管。

    是曹蒹葭,而不是王寶釧。

    她輕輕環住二狗的腰,喃喃道︰“二狗,做你的妻子,不丟臉。以後總有一天誰都知道,那是曹家女人最大的智慧。”

    曹蒹葭,26歲,祖籍河南舞剛人,出生在皇城根下,有一個雄才大略將家族泛軍事化管理的鐵腕爺爺,有一個桃李滿天下地外公,父親是一個國防科學技術委員會任職的少校餃,嚴格按照長輩的意願重復曹蒹葭爺爺的政治軌跡,但晉升遲緩,積郁一輩子。

    母親是一個去年剛從神華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引咎辭職後不久便平調進華誠投資的強大女人,神華和華誠都是國資委直屬9家央企之一,這是一個從不肯向男人低頭的驕傲母親,她的人生一直在爭斗,與父母斗,與公婆斗,與丈夫斗,與情敵斗,與政治體制斗,她45年地故事,可以寫成一部傳奇。

    所以曹蒹葭在張家寨對二狗撒了一個善意地謊言,她相信從上海跑南京經歷不少事情的坎坷男人也已經心知肚明。

    兩家人叔叔伯伯舅舅堂哥表弟七大姑八大姨加起來將近20號人都直接或者間接與政治掛鉤,剩下地成員則在政治保駕護航下低調從商。

    咋一看起來兩個家族強強聯姻後規模蔚為壯觀,可其實曹蒹葭知道真正能帶領兩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角色,只有她那個覺得嫁入曹家是委屈自己地母親,以及那個女人給曹家帶來地一筆最大財富。曹蒹葭的哥哥,曹野狐。

    曹蒹葭的干爸干媽不多,也就四五個,在外人看來每一個都比他親生父親能干。4歲就陪爺爺坐過軍用飛機,以至于她小學畢業才知道飛機不是只給兩三個人坐的。

    5歲已經學習餐桌禮儀,早早便參加過人民大會堂宴會,回想起來似乎永遠是金碧輝煌,紅地毯漫無邊際,爺爺那一輩的和藹老人在沙發上坐著,像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就在地上滾來滾去。偶爾尿褲子的娃就在長輩們的笑聲中被抱出去,魚翅永遠是做成黃湯的樣子。

    13歲就看過實戰軍演,曹蒹葭並沒有跟一般紅三紅四代選擇出國留學,因為他爺爺自信傳統中國家族教育最值得信賴。怕花花世界把他格外器重的孫女給腐蝕成崇洋媚外地千金。事實上曹蒹葭一直沒有讓家族失望,從軍區幼兒園到北京景山學校再到人民大學,她永遠拿第一名,拿最高額的獎學金,溫順卻不失靈氣的她跟從小就離經叛道的哥哥形成鮮明對比,曹家最好地東西永遠是先給曹蒹葭試過嘗過玩過,但這樣一個足夠讓家族內同齡人嫉妒眼紅到抓狂的天之驕女,卻仿佛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和領導者權威,這無疑會被長輩視作結合羅家和曹家各自最大優良傳統。在曹家,也許有人不喜歡越長大越鋒芒畢的曹野狐,但沒有誰不中意拿捏人心奇準為人處事圓潤的曹蒹葭,這樣一個集萬千寵愛的年輕女人,如果再有一份能鞏固家族根基的愛情和婚姻,根本就已經是完美的人生。

    娃娃親。

    在曹蒹葭誕生的那一天。她爺爺就幫她定下了終生大事,她未來地丈夫在她印象中就是一個小時候喜歡流著鼻涕跟在她身後做跟班的南方小屁孩,過家家的時候如果無法扮演她老公的角色就哭得稀里嘩啦,曹野狐每次闖禍挨爺爺皮帶抽就會變著法欺負他,不是把他強行抱到樹杈上就是在人多的地方脫下他褲子然後一溜煙跑掉,曹蒹葭這種時候便經常挺身而出護著一臉鼻涕眼淚混淆不清的小男孩,那個時候比同齡人早熟不少地曹蒹葭就想。小鼻涕蟲做個弟弟不錯。

    曹蒹葭不是曹野狐。不會明目張膽地忤逆家族意願,她似乎一輩子都做不出這個哥哥的壯舉︰早早在國防大學高調退學、18周歲就把大戶人家閨女肚子搞大鬧得滿城風雨、偷跑進基層部隊而不是順從父輩意思成為政治精英。而且曹蒹葭也不是她母親,不會偏執地認作長輩包辦婚姻就一定無法獲得一份幸福。雖然心中略有遺憾,但她不覺得自己應該用類似隨便找個男人私奔或者絕食來抗拒這份娃娃親,前些年她也從各方面途徑知道那個當年在北方顯得格外瘦弱的小跟班非但不再掛一條鼻涕,而且還成為一個類似他繼父的梟雄式角色,可每次想到這里,曹蒹葭總會更加失落,因為孩童時代的青澀純真歲月,對誰來說都已經一去不復還,她見識過家族中間和周圍太多起起伏伏的聰明人,但那個跟在她身後幫她拿風箏、缺一顆門牙、啃一串糖葫蘆就能破涕為笑忘記剛被表哥曹野狐扒走褲衩的小鼻涕蟲,最終成為記憶,曹蒹葭甚至會想,如果小時候綽號小李子地男孩一直能純真無邪地成長到20歲,她也許會帶著不可避免地遺憾選擇跟他結婚,而不是如今的抗拒。

    品學兼優?在哈佛劍橋這類世界一流地學府鍍金?是中科大少年班里的佼佼者?或者是清華北大地紅人?

    曹蒹葭不在乎男人有沒有這些光環,因為她自己就能做到,那些讓尋常女孩子兩眼放光一臉崇拜的學者型年輕男人,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家族深厚,富貴過三代四代?

    曹蒹葭不鄙夷但也不羨慕這個,她自己就見過那些個逐漸凋零的開國元勛,她從來都不是***里的人,但***里的人從來不敢小覷她。除了北京**遍地的景山學校,進入大學後誰都不知道曹蒹葭的底細,甚至連導師都不清楚,她沒有進入清華學生會,也沒有在團組織任職,她只是做個最普通的學生,她甚至不是黨員,因為她信很多教,眾多願望中有一個就是走遍佛道兩教名山,偶爾也會去教堂,曹蒹葭不驕縱自負,也不妄自菲薄,她一直認為自己的人生有一個拒絕不掉的輝煌起點,但一路走來,波瀾不驚,沒有出軌,也沒有驚艷,沒有談過男朋友,喜歡做個清醒的旁觀者,從小就喜歡泡在圖書館角落,力所能及地做家族長輩想要她做的事情,出八分力,做十分成績,留兩分余地不至于像母親那般身心疲倦,曹蒹葭在象牙塔內很與世無爭地愜意生活。

    然後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在自己看來不大不小的黑色幽默,算不得大驚喜或者大悲哀。

    于是她畢業後開始有計劃地游山玩水,這才見到了張家寨的二狗,看到了一個小人物在生活傾軋下的苦苦掙扎,她之前不是沒看過發生在別人身上的命途多舛,家族崩塌,妻離子散,鋃鐺入獄,綁架撕票,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北京這座熔爐中被淘汰,但那些變故在曹蒹葭看來八成都是咎由自取,因果分明,但明明有一個名字卻被叫做二狗的年輕男人不太一樣,當她看到他蹲在地上像個滄桑老人抽著旱煙,唱著花旦京腔,最後鬼使神差跟著他來到那座小墳包前,看見一個應該膝下有黃金的男人撲通跪下去,把頭埋進土地,哭得壓抑,曹蒹葭不懂一個男人到了那種時候為什麼還不敢大肆宣洩,沒有哭得酣暢淋灕,而是死死壓抑,看得她都憋了一口氣,紅了眼楮。

    他優秀與否不好說,但曹蒹葭身旁有太多比他起點高在各個領域出類拔萃的同齡異性,那些男人,笑臉從容,手腕高超,處事圓滑,談吐不俗,即使穿著最普通的衣服,也能因為良好的家教讓她一眼瞧出與眾不同,但在曹蒹葭看來似乎總缺少了一分畫龍點楮的靈氣,加上那個男人有一個鶴立雞群的哥哥,于是曹蒹葭開始對他的人生上心,稍加猶豫後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

    在上海,爬上東方明珠塔,她看到一個恐高卻倔強的男人,只不過她仍舊談不上喜歡,些許好感,只是有個念頭,帶著他走得更高一點。但她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她知道自己只能算個局外人,也許施舍給他一份榮華,他會笑著接下,但他恐怕一輩子都還不清,離她也只能越遠,她心底並不希望他把她視作無所不能的恩人,她不想給予墳包中老人厚望的陳浮生毀在她手里。

    然後她全中國東南西北地跑,最終還是忍不住想要最後到南京看他一眼。

    她得到了《蒹葭》,走得也再無法起初設想的干脆利落。

    最後,回到北京,抗婚。

    用了一個眾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來到南京,來到鐘山高爾夫別墅門口,她甚至有些慶幸二狗爬的高摔得重,因為以後兩人回憶的時候,她可以拍拍胸脯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在二狗最落魄的時候跟了他,與他共患難,而不是共富貴。



第二卷 第50章 可憐的小妖。不笨的小夭。


    張兮兮依舊過著那沒心沒肺沒理想沒文化沒素質的頹廢生活,除了糜爛性生活,一個富家千金該有的放浪形骸張兮兮一樣不缺,拿著大款老子的錢瘋狂購物,買一堆一輩子也用不上一次的奢侈品,跟富家子弟的男友泡夜店膩了後就跨省飆車,在杭州龍井路撞到大樹被安全氣囊包裹的經歷讓她覺著倍兒刺激,逃課掛科相對來說實在太過小兒科,大半年沒了沐小夭的公寓,張兮兮就再沒有睡過一次,今天在香格里拉酒店過夜,明天就睡上海錦江,後天高興了就去浦西四季酒店包最貴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嫵媚動人,一股生怕別人不把她誤解為被包養高級小蜜的彪悍架勢,踫上不知死活真對她有企圖的老外,張兮兮就媚笑著用蹩腳的英語告訴他們一個晚上沒十萬塊大洋不干。

    偶爾她才會喊上北京公子哥小梅去一趟sd吧,仿佛只有在不經意間才提到楚狗這個挨千刀的名字,那個時候,張牙舞爪恨得牙癢癢一副不共戴天的張兮兮給小梅的感覺是寂寞的。

    突然有一天,果真休鴉年的沐小夭悄悄找到張兮兮,跟地下黨一樣,無聊空虛到快要散架的張兮兮一見到視作她可愛禁臠的女孩,立刻來了精神和斗志,先是不由分說拉著沐小夭把上海高檔購物場所逛了一個遍,然後在金茂凱越酒店特地要了一套房號是5387的房間,晚上把沐小夭拉到大廈里號稱中國最高地酒吧拼酒。其實也就她一個人在借著喝酒的名義調戲酒吧內專門招待客人玩撲克游戲的英俊服務員,張兮兮左看右看橫瞧豎瞧,把沐小夭從頭到腳看了個夠,最後忍不住問道︰“小夭,二狗那牲口把你丟下了跑路,你怎麼一點都不像個哀怨的小怨婦,反而還能這麼神清氣爽?”

    “那我該咋樣?天天以淚洗面?還是學那群偽文藝青年無病呻吟?可惜我跟二狗一樣,都沒那文學天賦。”沐小夭小臉笑容燦爛得像朵沐浴陽光的向日葵。現在的沐小夭扎馬尾辮,帆布鞋,牛仔褲。寬松棉質T恤,清純得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用張兮兮的話說那就是比10來歲的小蘿莉還要像處女。

    “想知道為什麼二狗會離開上海嗎?”張兮兮神秘道。

    “不想。”沐小夭笑嘻嘻道,就是不肯進張兮兮的圈套。

    “真不想?”張兮兮詫異道。

    “想。”

    沐小夭喝著橙汁。望著窗外的外灘夜景,輕聲道︰“但我想讓他來說。”

    “傻丫頭,也就只有你這種妞才會被那種牲口坑蒙拐騙。”

    張兮兮氣呼呼道,心想小夭多好多水靈一棵小白菜,連她自己都舍不得嘗就這樣被一頭牲口給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拱翻,一想到去年那家伙在公鑰在小夭身上拱白菜地悲壯情景,張兮兮就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打賞服務員幾張小費讓他滾蛋,然後猛灌了一口威士忌。眼神幽怨,好像她才是被楚狗玩弄後不給錢就跑路的淒涼娘們,不甘心道︰“小夭,你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等著他?”

    “啥叫不明不白?”沐小夭歪著腦袋笑道。

    “沒名分。沒承諾。沒將來。總之前途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張兮兮恨恨道。

    “兮兮。你跟二狗一樣。都是徹頭徹尾地悲觀主義者。我跟你們不太一樣。”沐小夭沒有反駁。只是說了一句讓張兮兮身體一滯地話。像被剝開了一層穿上去有些年歲地虛假外衣。沐小夭沒有揭開張兮兮人生傷疤地意圖。只是問道︰“兮兮。能不能把房間退了。我想睡我們地公寓。而且也想去sd吧看看。”

    張兮兮沒有拒絕。對沐小夭。在父親眼中偏執到牛角尖里地她幾乎是言聽計從。想了想。張兮兮打了個電話給小梅。最後三個人在sd吧匯合。這位平時不顯山不水地京城公子哥依舊沒架子沒野心地作態。硬是沒讓張兮兮埋單。三個人坐在二樓角落。再看已經沒幾個熟人地小酒吧。頗有物是人非地感覺。尤其是沐小夭趴在欄桿上。觸景生情。哀傷著一張精致小臉。沐小夭漂亮。其實女人動人到某個層次。除非是禍國殃民那種恐怖境界。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地事情。在張兮兮和楚狗眼中。沐小夭地漂亮無疑出類拔萃。她也許在同齡人中沒有妖媚地張兮兮那般惹火誘人。但對成熟男人地吸引絕對多過一心刻意往風塵味靠攏地張兮兮。張兮兮和小梅也趴在她身邊。一人一根煙。吞雲吐霧。

    小梅雖然不像張兮兮那般把良心都丟給狗吃。但也絕不是一個喜歡傷春悲秋地主。只不過他是唯一同時見過富貴哥霸道至極一幕和楚狗在箭館低頭地人。他同樣是男人。自然比刀子嘴豆腐心拿沒心沒肺做掩飾地張兮兮更加懂得沐小夭男人地不容易。就算是他。對上家世不俗、單挑作戰能力更加變態地趙鯤鵬。也只有繞道而行地份。小梅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到趙鯤鵬被半死不活地捅進醫院。躺了大半年。熬不過張兮兮糾纏不休陰魂不散。就簡單跟她說了下結果。其中過程地驚心動魄。小梅沒有大肆渲染。他自己也一個字都不想揣測。因為那樣只會加重他在箭館袖手旁觀地恥辱感。他一點不反感楚狗跑出上海地時候沒捎帶上沐小夭。要真麼做了。小梅反而會覺得可笑。一個自身安危飄忽不定地亡命之徒。帶著一個柔柔弱弱地女孩四處逃竄。是癡情還是腦子燒壞了?

    小梅素來覺得一個爺們自己淒慘不算什麼。連帶著自己地女人遭殃。算啥好漢?

    二狗腦子不笨,所以不出小梅意料地獨自離開,小梅甚至能想象把一切憋在肚子里地二狗那一腔怨氣,和對沐小夭的深沉愧疚,也許這一輩子,簡簡單單清清純純地沐小夭都不會明白那個不聲不響就消失或者某一天橫空出世的男人,在那些保持沉默的歲月中到底做了什麼,想了什麼,承擔了什麼,扛下了什麼。是孤單了,還是倔強了。

    喜歡一個人,或者愛一個人,得做什麼才是恰如其分?

    這是一個問題。很艱深的問題。

    在北大哲學系廝混過兩年的小梅覺得那真是一個很蒼白空洞又很狗娘養的該死問題。

    這一刻,抽著煙的小梅突然發現身旁打死不走尋常路的張兮兮真是個聰明女人,那樣沒心沒肺無牽無掛過日子真好。

    “小夭,二狗是個好人。”醞釀了許久,小梅最後還是僅僅說了一句讓張兮兮極其鄙視地廢話。

    沐小夭點點頭,微笑著心存感謝。

    回公寓所在小區的路上,張兮兮手機上收到一條小梅發來的短信,讓她小心一點,別帶著沐小夭太張揚。張兮兮回了一條短信,就兩個字,知道。進了公寓大樓,出了樓梯,張兮兮目瞪口呆,沐小夭張大嘴巴。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典型地金領階層。

    是與那個在阿梅飯館和sd吧打工截然不同的二狗。

    張兮兮驚聲尖叫,恨不得把楚狗衣服扒光了解剖一番。

    沐小夭想要沖上去,卻看到一張冷漠的臉龐,心一沉,擠出一個笑臉,雙手放在身後,十指糾纏。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沒有城府心機的內心像一只水桶一晃一晃,盛滿了惶恐和局促。感覺到氛圍不妥的張兮兮猛的湧起一股無名之火。走到二狗跟前,陰陽怪氣道︰“二狗。該不會找到富婆做了吃軟飯小白臉了吧?怎麼,要在本格格面前扮演一回最終送上狗頭鍘的陳世美哥哥?”

    二狗沒有理睬一上來就尖酸刻薄的張兮兮,掐滅煙頭,丟到地上,成為一堆煙頭中的一顆,他沒有張兮兮和沐小夭地電話號碼,也沒有途徑獲取,同時也不敢隨便聯系她們,趙鯤鵬依舊是一座暫時不可逾越的高山,他只能在公寓門口用守株待兔這個最笨的法子,一等就是三天,原本是想讓張兮兮告訴他沐小夭家的詳細地址,不曾想到意外等到沐小夭。

    二狗跨出幾步,與張兮兮擦肩而過,離沐小夭兩米遠的地方停下,冷漠板著一張蒼白清瘦的臉龐,興許是沾染了幾分魏端公地陰沉,幾分陳慶之的涼薄,不笑的臉孔出奇地冰冷,他說了他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三個字,“對不起。”

    沐小夭眼淚嘩一下就沖出眼眶。

    苦等將近一年,卻只等到極有忘恩負義嫌疑的三個字。

    張兮兮不管這看似簡單輕松的幾個字有啥寓意,她一聽到這話立即就懵了,來不及怪自己烏鴉嘴,轉身跑到二狗面前,咬牙切齒道︰“陳浮生,有你的,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別說趙鯤鵬不放過你,我都不會讓你離開上海!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喊人把你廢掉!?”

    直呼陳浮生,張兮兮是真憤怒到極點,她父親好歹算是寧波幫富豪里一號人物,花錢買凶地勾當也不是沒做過,張兮兮鐵了心要跟這個被她認定狼心狗肺地畜生較真,說不定真會弄出人命。

    “我找到一個能幫我少奮斗30年的女人,她願意嫁給我,我不想浪費這個機會。”二狗面無表情道。

    “你愛她?”沐小夭使勁擦拭眼淚,可抹啊抹卻怎麼都抹不干淨淚水。

    “重要嗎?”楚狗反問道。

    張兮兮抬起手,就想要甩一個耳光給二狗,卻被二狗握住。

    “不重要嗎?”沐小夭哽咽道,眼神像個估無助地孩子。

    張兮兮掙扎著想要甩開手,徒勞無功,二狗那只手抓得她生疼,連殺人的心都萌生地張兮兮使出吃奶的勁狠狠踹了二狗幾腳。這一次二狗沒有阻攔也沒有閃避,但眼神始終沒有停留在她身上一秒。

    “對不起。”

    二狗再度說了這對普通人來說沒半點份量沒些許誠意的三個字,然後他不再子沐小夭的淚臉,將一張卡掏出來放到張兮兮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心,語調平靜道︰“這卡是你的,花了多少都已經補回去。”

    “滾你媽的,你的東西我都嫌髒了手。”張兮兮一把丟掉那張銀行卡,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陳浮生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陳世美,你爹媽就不該把你生出來!”

    “我那個不知道名字的爹把我娘肚子搞大後就跑路了。我是他地種,做出來的事情自然差不多。”二狗微笑道,帶著兩三分自嘲,剩下的意味。張兮兮不懂,也不想去理解。

    啪。

    一個清脆耳光。

    不堅強也不城府只能哭成一個淚人兒的沐小夭一巴掌結結實實扇在二狗臉龐上,那張蒼白地臉龐立即浮現五個手指印,心狠狠抽搐成一小團幾乎要窒息的沐小夭哽咽道︰“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一個為了錢為了地位就肯放棄我的男人,我不要!你做你的陳世美,滾!”

    沐小夭,似乎被王虎剩一語成讖。在二狗的人生中只是一個小妖,道行淺薄,永遠無法翻雲覆雨。

    二狗沒有絲毫震撼,只是神色平靜地摘下手腕那根紅繩,不容沐小夭拒絕地系在她白皙手腕上,然後大踏步進入電梯。

    張兮兮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牆,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比沐小夭還要記恨薄情寡義的陳浮生。

    “小夭,別哭,他就一不要臉的雜種,早認清這種男人的真面目才是幸運。”張兮兮嗚咽著安慰沐小夭,生怕這妮子一不小心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兮兮。別這麼說他。”

    沐小夭伸出雙手一起抹去一臉淚水。終于停止哭泣,走到張兮兮身旁蹲下來。陪著她一起靠著牆,望著那一堆煙頭。望著天花板,道︰“能讓我們兮兮都喜歡的男人,怎麼會是一個薄情寡義地陳世美。”

    張兮兮一臉震驚,默不作聲,咬著嘴唇。

    印象中被張兮兮保護了大學三年而且還一直會被保護下去的沐小夭擦干淨淚水,輕微哽咽著說道︰“他要分,我就分,這恐怕是我現在能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我不清楚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我比誰都了解他,他這輩子說對不起的次數肯定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我一天聽了兩次,值了。”

    沐小夭在張兮兮的錯愕中抬起手臂,望著那根紅繩,喃喃自語道︰“他跟我說過,大山里參農找到了野參,就會在根部系上一根紅色繩子,等以後再去采摘。我不懂這根繩子對浮生意味著什麼,但從我第一天見到他起,就沒有見過摘下來。兮兮,我沒你想象地那麼軟弱,二狗不欠我什麼,我給了他啥?身子?你覺得他佔了我天大的便宜,我還覺得是我佔了他大便宜,我不給他第一次,我會後悔一輩子的。至于能不能相濡以沫一生一世,我想,很想,非常想,但如果生活所迫,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的事情發生在我們身上,我不會逼著浮生給我承諾啊戒指啊之類的東西,那樣太任性了,他是一個承擔整個父輩希望忍辱負重時時刻刻傴僂著身子熬日子的男人,我只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女人,腦袋瓜不靈光,也沒有什麼深厚底蘊,就是在正確地時間正確地地點遇上了正確的男人,你說我再幽怨記恨罵他陳世美,是不是貪心了點?你和小梅真以為我看不出他地苦處,兮兮,你不懂,浮生認真的時候都會笑眯眯,真苦到極點,才會一本正經,我哭,不是怪他說謊話,怪他不要我,我是在心疼他地苦,我不是無私的女人,也不崇高,更不偉大,但愛上一個人,我想慢慢放在心里細水長流愛一輩子,有些話,二狗從不對我說,可我懂,所以我願意等,就算等不到,也不後悔。”

    沐小夭很傻很傻,但不笨。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34 PM

第二卷 第51章 我巋然不動,心如磐石。

    手腕上少了一根紅繩的陳二狗回到南京,王虎剩沒瞧出端倪,陳慶之更不可能發現這個細節,只有心思細膩的曹蒹葭一眼看穿,只不過她沒有道破,帶著陳二狗去玄武湖。

    現在的陳二狗似乎不能算作純粹的窮人,畢竟手里拿了第一桶金,一輛陳圓殊按照約定送給他的悍馬越野車,一張數額是7位數字的信用卡,陳二狗讓王虎剩在南京郊區找了一棟農民房包下來,4層,然後直接把卡交給陳慶之,因為除了陳象爻治病,他們這伙人再沒有太大的開銷,陳慶之沒有拒絕。

    但那一刻,陳二狗遞出去一張卡,收回來的卻是白馬探花陳慶之的一條命。

    兩人進入玄武門經翠紅堤到環洲,然後沿堤北行,一直沒有歇腳的曹蒹葭在郭璞亭停下,匆匆拍了張照片就繼續前行,陳二狗就跟在她身後,經過長達 300余米的櫻洲長廊,陳二狗沒來由想到石青峰的那條走了81步的下傾走廊,一語不發跟著曹蒹葭來到閱兵台,這一次曹蒹葭沒有匆忙離去,而是駐足望著玄武湖,道︰“宋元嘉年間湖中出現過兩次黑龍,所以這湖才被稱作玄武湖,不過所謂黑龍,我估計是揚子鱷。隋文帝曾經下令夷平南京城,那是玄武湖第一次遭到填平的厄運,二狗,你能想象一座城市一座湖泊被人力夷平嗎?有些時候一想,單個的人,面對浩蕩的歷史洪流,或者龐大的國家機器,真的渺小如螻蟻,也不知道是該敬畏還是該不甘。”

    陳二狗笑了笑,沒有發表言論。

    他相信她前一句對玄武湖的描述差不多可以理解為鋪墊,後一句才是關鍵,陳二狗幾乎是立即就聯想到方家和南京的氣勢逼人,他同樣感到無力。曹蒹葭這一番話,很大程度上等于是在勸解他應該放開胸懷,這份心意,陳二狗心領,也感激,其實仔細琢磨在張家寨在上海再到南京的每一次見面。她許多當時看似輕描淡寫不曾讓陳二狗深刻感受的話語,回過頭細一思量,值得咀嚼。

    點到即止,曹蒹葭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而是微笑道︰“歷史上這里是訓練檢閱水軍的地點,不過我倒是怎麼都沒辦法感受桅檣林立鼓角震天,反而喜歡民間對它地稱呼,飲馬塘。到了明朝,這里一不小心成了皇家禁地。因為它要存放明朝戶籍和各地賦稅全書的黃冊庫,于與世隔絕260多年,因為這個世界檔案史上奇跡。我才決定來玄武湖。”

    “這些東西你是來之前專門查閱過,還是很早就記在腦子里?”陳二狗好奇道。

    “感興趣的東西就多去了解一下,順藤摸瓜,有一定知識儲存量後就能事半功倍,其實每個體系的知識都有一個樹型框架,除了抓住主干和清晰脈絡,有個小技巧就是把每個結點揪出來,例如要了解宋朝歷史,你就得先把宋代每個年份段里重要的事件搞清楚。再把舉足輕重的人物一一列舉出來,武將文臣,歷朝皇帝,詞人名妓,這些角色很容易就構成一幅完整圖畫,提綱挈領,就是講這個。”

    在外人面前甚至在曹家內一向都很吝嗇言辭地曹蒹葭不厭其煩道,“我個人覺得24史必須爛熟于胸,忘記自己國家的歷史。妄談江湖指點江山,是很浮誇的事情,二狗,讀史可以明智,這話是金玉良言,多少帝王將相梟雄奸臣窮極一生智慧韜略,也只不過在史書上佔據短小篇幅甚至是寥寥百字十數字,等你讀透了 24史,一定受益匪淺。”

    授人以漁不如授人以漁。

    曹蒹葭轉頭輕輕瞥了眼點頭地陳二狗。這是一個能舉一反三地男人。她眼神里地溫柔不再加以掩飾。

    聞雞亭。銅鉤井。武廟閘。闢邪馱石。曹蒹葭走馬觀花。等走出玄武湖。陳二狗忍不住問道︰“這麼急?”

    “習慣了。”

    曹蒹葭眼神一黯。繼而忍俊不禁道。“這一年多都是這個樣子跑景點。我爬黃山、峨眉山在內地所有名山速度都要比平常人快上一倍左右。是小時候被我爺爺教出來地老毛病。抓主要矛盾。講究一個雷霆萬鈞。所以我學生生涯。看書也好。考試也罷。甚至是跟人交談。都像是一場場小規模戰役。要集中優勢力量一口氣逐個吞掉各個局部敵人。”

    到最後。曹蒹葭學著她爺爺做了個演說地手勢。陳二狗沒笑。她自己笑得捧腹。看到不解風情地陳二狗傻乎乎愣在一旁。有些尷尬地曹蒹葭瞪了他一眼。心領神會地陳二狗立即配合地憨笑起來。曹蒹葭摘下鴨舌帽狠狠戴在陳二狗頭上。轉身率先走路。嘴角揚起會心地笑意。陳二狗手里拎著買來沒多久地南京板鴨。邊啃邊追。曹蒹葭走在前面。手里握著一塊沒花陳二狗多少錢地玉雕無尾金陵闢邪。拇指細細摸索著遠稱不上圓潤地玉石。眼神流波嫵媚。那個曹家老人心目中有大將風範地寶貝孫女、曹野狐眼中大智近妖地妖孽妹妹再高不可攀。讓人望而生畏。說到底。剝下榮耀光環和顯赫外衣。也只是個等了26年愛情地女人。

    有些東西來得越姍姍來遲。也許越不會猶抱琵琶半遮面。

    晚上,曹蒹葭還是沒有放過陳二狗,帶著他跑到南京郊外的直瀆山上的燕子磯看長江,登臨磯頭進入御碑亭,乾隆帝“當年聞說繞江瀾,撼地洪濤足下看 ”14個字讓曹蒹葭嘖嘖稱嘆,說當真是極有氣勢,有六分李太白風采,對詩詞七竅通了六竅地陳二狗就干脆蹲在亭子里抽煙,眺望長江,因為是晚上,天地間水月皓白,滾滾長江東逝水,一瀉千里,果真是月湧大江流,陳二狗心胸豁然間開闊,幾乎想要狂吼幾聲。

    “要嚷就嚷吧。”曹蒹葭心有靈犀笑道。

    陳二狗撓了撓頭,還是忍住這個誘惑。

    “真不嚷?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以後我就不帶你來燕子磯嘍。”曹蒹葭打趣道。

    “不嚷。”

    陳二狗搖搖頭,蹲在地上悠閑抽煙,突然抬起頭問道︰“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不能。”曹蒹葭狡黠道。

    “因為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又不想回答的緣故嗎?”陳二狗笑道。

    “正解。”曹蒹葭眨了眨眼楮。

    “你總是這個樣子,我不敢娶你。”陳二狗唉聲嘆氣道。

    “那你問吧。”哭笑不得的曹蒹葭出奇地妥協,這貌似不是她的風格。這種激將法放在以往根本就是雕蟲小技,可在這個月湧江流雄踞燕子磯之巔的當下這個男人說出口,她卻實在不忍心拒絕。

    “你都知道我想問啥了,干嗎不給我一個干脆。”陳二狗郁悶道,就跟要上斷頭台的好漢一樣,嚷著讓劊子手干脆一點。

    曹蒹葭靠在石碑,陪陳二狗一起眺望不知道淘去多少風流人物的滾滾長江,停頓了半分鐘,緩緩道︰“一個男人。怎麼樣才算大丈夫,怎麼樣才是頂天立地,這個看上去的確有些空泛的天大問題。很多女人都沒有想過,或者本能地淺嘗輒止,我呢,看過不少家族榮辱變遷,也親眼見過太多女人眼中頂尖地優秀男人齷齪卑劣一面,再者,二狗,我回答問題之前先問你一個問題,成功者的成功。到底靠什麼?”

    陳二狗搖搖頭,成功,挺遙遠的一個詞匯,本以為觸手可及,沒想到那麼快就被打回原形。

    “一命二運三根骨,四積陰功五讀書。”

    曹蒹葭笑道︰“這話是我哥的調侃,不過大致就是如此,一個勘不破的命,一個朦朦朧朧風水。被擺在前兩位,不是信口雌黃,其實商場的成功者,政界地上位者,除去六成確有其過人之處,剩下四成在我看來比較老百姓也就純粹是命好,抓住了一兩次大機遇,不少人甚至成功了都還在恍惚,一個人能抓住人生中三次機遇。就可以非常成功。所以我說你其實不比許多你心生崇敬的大人物差,不是刻意捧你。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明白字面意思,但不太理解你的潛台詞。”陳二狗赧顏道。

    “我想說地是我心目中地男人,只有一個標準。”

    曹蒹葭肅穆道︰“滴水穿石堅如鐵,我自巋然不動,心如磐石。”

    “你說我是嗎?”陳二狗苦笑道。

    曹蒹葭在他身旁蹲下,托著腮幫,這一次沒有回答。

    陳二狗抽第二根煙,他的臉上永遠沒有大悲大慟,大驚大喜,因為他就是一個徹底地悲觀主義者,沒有家世背景來孕育他的跋扈資本,沒有優越學習來培養他的正統修養,他那天之所以膽大包天主動抱住曹蒹葭,只是不肯放過一絲機會地本性使然,這就像他起初進入上海滿心不會放過一個水靈娘們是一個道理。

    “二狗,在我眼里,你比富貴更有可塑性,比他更是一個爺們。”

    曹蒹葭柔聲道,“我一點都不奇怪你爺爺在墓碑上寫陳浮生爺爺,而不是陳富貴爺爺。你選我,而不是選小夭,是因為怕根基孱弱的自己把一個干淨的女孩拖拽進泥濘和荊棘,魏端公尚且逃不過一死,你也沒有逃過狡兔死走狗烹地下場,一個方家就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一個喬六就敢揚言玩弄魏家所有女人,你能保護誰?所以你退一步,放一次手,也許你覺得很窩囊,很對不住那個肯對你托付終生的傻孩子,但我是旁觀者,看到你去上海扮演一回陳世美,大惡人,卻覺得你比任何時候都像個男人,比起捅趙鯤鵬一刀,扎喬六一槍,相對那種富貴陳慶之都可以做到的血性,我更喜歡你面對小夭的良苦用心,我其實有點嫉妒叫沐小夭的女人,這樣就讓你心甘情願摘下了你娘給你戴上的紅繩。”

    很多苦,苦到說不出口,才最傷人。

    就像憋著一口氣連續把好幾口燒刀子酒咽下肚子。

    “肯定會有很多人說你看上我是瞎了眼的。”陳二狗望向曹蒹葭自嘲道。

    “別人笑我眼瞎,十年二十年後再看誰是誰非。”曹蒹葭微笑道。

    兩個人肩靠著肩一起望向長江盡頭,豪氣縱橫。

    他心如磐石,她何嘗不是心如磐石?  



第二卷 第52章 賣命。馭人。


    南京郊區夜晚,四層小樓外停著一輛大號油老虎悍馬越野,車上走下剛從夫子廟秦淮河畔轉悠一圈的曹蒹葭和陳二狗,白天里兩人也把雨花台風景區囫圇吞棗瀏覽了一遍,陳二狗喜歡跟著她游覽,路線清晰,還能聽到比導游還專業的講解。

    回來後陳二狗先把魁光閣的五香茶葉蛋和永和園的蟹殼黃燒餅分成兩份拎給王虎剩兄弟和陳慶之兄妹,四個人這兩天都在不遺余力地忙碌安置新窩,陳二狗陪著曹蒹葭風花雪月,當然不能忘記犒勞眾人,這房子四層共計七個房間,王解放被王虎剩定義為看門狗,住在一樓,要死肯定是第一個,王虎剩自己霸佔二樓兩套房間,陳慶之和陳象爻住三樓,二狗則和曹蒹葭分去四樓的兩套,大家庭,融洽和睦,王虎剩有空就找陳慶之喝酒侃大山,一個是榜眼小爺,一個是白馬探花,都是刨墳的高手,對堪輿青鳥術和古董收藏都不是門外漢,一籮筐的共同語言,最高興的還是王解放,每當小爺和陳慶之聊天的時候,呆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的他就兩眼放光,搓著不知道糟蹋過多少良家婦女的粗糙大手,樂呵呵使勁笑,仿佛重新回到了跟著大將軍表哥大魚小魚蝦米通吃大殺四方的牛逼烘烘歲月,甚至褲襠里的玩意都安分守己起來,一點都沒找個娘們瀉火的流氓欲望,而陳象爻的生活就是聽收音機,伺候一堆花鳥魚蟲,一如既往的安靜恬淡,雖然住的地方遠沒有石青峰典雅精致,但臉色卻更加圓潤精神。

    不過她和曹蒹葭似乎沒有過多的交集,就像一條澹泊古井中安靜守望頭頂一小片天空的小青魚,和一尾大江大河中見過太多龍門的艷紅鯉魚,相望于一步之遙的江湖,不生疏,但也不刻意客套寒暄。

    王虎剩一口一個五香茶葉蛋。踩著雙從上海踩到山水華門再踩到這里的破爛旅游鞋,一臉大將軍標志性淫穢諂笑,含糊不清道︰“二狗,啥時候把姓曹的就地正法?你要哪天把她給推翻壓倒,我立即就把早準備好的一萬響鞭炮掛出去慶祝。”

    陳二狗臉龐微微抽搐,有種把王虎剩剃光頭地沖動。

    “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飯才是最高境界,二狗,你別學城里人那些娘娘腔手段玩啥浪漫,沒用,曹家女人不吃那一套,二狗,我可警告你,她現在就跟你住一樓,煮熟的天鵝肉要是飛掉。你這只癩蛤蟆干脆就讓阿梅飯館胸那位前兩團肉能碎大石的王語嫣妹子壓死,小身板連床板一切壓塌。”王虎剩吃完幾顆茶葉蛋的間隙還不忘蹲在小板凳上,伸手摳摳不甘寂寞破鞋而出的腳丫。然後繼續深情愛撫一枚茶葉蛋,跟替女人脫衣服一樣剝殼,丟進嘴里,一通咀嚼撕咬,看得陳二狗頭皮發麻。

    “你怎麼比我還急?”陳二狗找了根板凳坐下來笑道。

    “我要是能被某個曹家女人那般不食人間煙火又世事洞明的娘們對我青眼相加,別說霸王硬上弓,我就是哭爹喊娘抱大腿都要把她拿下。”

    王虎剩吃完了茶葉蛋,就極有宜將剩勇追窮寇氣勢地去消滅蟹殼黃燒餅,似乎一點都沒有要給王解放留點打牙祭塞牙縫地意圖。也許外人看著忒不厚道,但事實是王家兄弟之間,王虎剩除了吃的東西不讓王解放,妞,錢,古董,都讓王解放,這恐怕就是王虎剩最為詭譎的地方,他大嘴吞咽香酥可口的黃燒餅。瞥了眼對面的陳二狗,壓低聲音道︰“二狗,咱們都是鄉下人,土豹子,我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討媳婦生崽子傳香火才是一等一的大事,能踫上個臉蛋漂亮心腸干淨的娘們,不拱翻生娃是要遭天譴的,你啊。趁熱打鐵。我雖然總寒磣刻薄王解放說那家伙是頭種豬,那是眼紅。有娘們不上,天誅地滅。”

    “我也想生米煮成熟飯啊。”

    陳二狗尷尬地哭喪著臉,悄聲道︰“可你不知道曹蒹葭能輕松把我過肩摔砸出去老遠,我要是提著褲襠沒頭沒腦殺進她房間,恐怕只有被閹的份,所以我現在都沒敢牽她地手,你讓我霸王硬上弓,那不等于撞槍口。”

    “這麼猛?”王虎剩錯愕道。

    陳二狗點點頭。

    “要不準備點土方子地蒙汗藥。或者弄點安眠藥之類地?實在不行我讓陳慶之和王解放幫幫忙。先把她制服了捆綁在床上。再讓你提槍上陣?”王虎剩陰險道。笑容奸詐。猥瑣到不行。

    “虎剩哥。我個人比較欣賞土法子蒙汗藥。這個可行性比較強。後遺癥小。也好收場。”

    曹蒹葭幽靈一般出現在房間門口。笑容嫣然。聲音溫柔。一聲別有韻味地虎剩哥。讓王虎剩立即感受到冰火兩重天地煎熬。本來剛要把半個蟹殼黃燒餅塞進嘴巴。結果懸在半空。愣了幾秒。王虎剩大將軍地急智立即凸顯出來。一把丟掉黃燒餅。哭喪著臉跟死了親爹親娘一般悲慟道︰“曹姐。饒命啊。這都是二狗這牲口變著法引誘我出餿主意。他是主謀。我只是幫凶。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撐船。如果非要殺要剮。我絕不皺一下眉頭。但一定得先處置二狗。否則我死不瞑目啊。”

    于是剛好心好意給他送一袋子茶葉蛋黃燒餅地陳二狗就這樣被出賣了。目瞪口呆欲哭無淚地陳二狗似乎只有悲壯而淒涼陣亡地唯一結局。

    然後只喊了一句**你大爺的陳二狗就被笑容嫵媚殺傷力卻不亞于天雷的曹蒹葭拎著耳朵牽出去。

    王虎剩抹了一把汗,重新撿起那個被扔到角落旮旯的蟹殼黃燒餅,吃得有滋有味,心有余悸地小聲嘀咕道︰“二狗,反正夫妻打是親罵是愛,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就犧牲這一次。”

    他們這棟房子除了王虎剩地最邋遢,就數陳慶之的房間最簡樸,一張床,一個擺放衣服的箱子。一張椅子,就沒有任何瑣碎物件,曹蒹葭某次不經意評價陳慶之說他是一個內心充實到一種境界的男人,陳二狗深以為然,越是肚中空空的家伙才會使勁往房間填塞東西,就像他自己。恨不得把24史《道藏》都搬進屋子。

    陳象爻的房間也不繁瑣,干淨整齊,幾盤從山西太原帶來的蘭花,小玻璃缸里養了比金魚好養活許多的兩條藏青色小鯽魚,陳慶之幫她在屋頂搭建了一個棚子養了一窩鴿子,甚至搗鼓來很多泥土折騰出一塊小菜園子,她地人生不得不簡單枯燥,幸運地是她有一個良好的心態,閉門即是深山。心靜隨處淨土。

    陳象爻此刻小口品嘗著陳二狗前不久送來的點心,陳慶之靠在窗口,意態閑適。只要妹妹陳象爻吃的好睡的好,他地人生也就無欲無求,如入定枯僧得到了圓滿,在太原沒有靠山的他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不在妹妹身邊的時候出現意外,到了南京,雖然當下也是暗流湧動一觸即發的敏感時刻,但陳慶之起碼確定他、陳二狗和王家兄弟四個人只要不死絕,象爻就不會有危險。這種信任,使得這位探花金盆洗手後有種久違地安定。

    “哥,你收下那張卡了?”陳象爻輕聲道。

    “嗯。”陳慶之點點頭道。

    “不還嗎?”陳象爻怯生生詢問,細嚼慢咽那一塊蟹殼黃燒餅,像是把人生雜陳五味都咽下去。

    她眼瞎,但看人看事卻遠比尋常人透徹幾分。哥哥陳慶之原本可以抽身,收下卡後,最講義氣地哥哥就注定一輩子捆綁在陳浮生身邊,她敬重並且佩服著那個東北男人。但她同樣不希望哥哥過刀口舔血的險峻生活。

    賣力和賣命,終究是截然不同地兩個概念。

    “收下,就不還了,要還,浮生也不會要。”陳慶之柔聲道。

    “哥,我們不缺錢。”陳象爻頭又低了幾分。

    陳慶之沉默許久沒有說話,等陳象爻吃完手中的黃燒餅,他從桌上抽出一張餐巾紙,蹲下來幫她擦拭輕微油膩地縴瘦小手。緩緩道︰“象爻。哥是不缺錢,也不圖那個錢。但哥想給你一個安穩的生活。哥以前做過太多虧心事和缺德事,仇家多,哥不想我自己造的孽報應在象爻身上,那樣我以後怎麼有臉去見爹娘和爺爺?上位者大多生性炎涼,爺爺生前常教我寫一句話,世途渺于鳥道,人情浮比魚蠻,我最終選定浮生,心智,隱忍,手腕,那都是其次,最重要地是他肯把你處處當自己人看待,將心比心,便是佛心,我相信如果真有一天我遭了因果報應,他也會好好對你,象爻,哥拿一條不干不淨的賤命換你一生平安,是賺到了。”

    陳象爻咬著嘴唇,低著腦袋。

    “哭了?”陳慶之輕笑道。

    陳象爻倔強得搖搖頭。

    “傻閨女,哥是那麼好死的人嗎?哥可是跟北方響當當大猛人孫滿弓單挑過的大老爺們,要死也肯定不會死在南京,象爻,哥可還想看你結婚生子,還想看浮生那家伙跟孫老虎一樣 天赫地,舍不得死,閻王爺就算想拉我去陰曹地府,我也爬回來。”陳慶之柔聲道,堅定無比。

    “拉鉤。”陳象爻抬頭,是一張純潔笑顏。

    “拉鉤。”

    伸出手指的陳慶之哈哈笑道,“哥要是說話不算數,你就讓我跟王虎剩睡一個床鋪。”

    曹蒹葭當然不會真閹割無辜的陳二狗,只是拉著他來到頂樓,問道︰“你喜歡玩匕首?”

    陳二狗愣了一下,點點頭。

    “喜歡粗獷的還是精致的?”曹蒹葭笑問道。

    “都可以。”陳二狗不挑剔這個,只要是把匕首,他就能玩得出神入化。

    “這就好,我來南京前幫你挑了把阿拉斯加捕鯨叉,回頭拿給你。”曹蒹葭輕聲道。

    “特地送給我?”陳二狗驚喜道。

    “不可以?”曹蒹葭撇了撇嘴。

    “事先說明,俺賣笑不賣身的。”陳二狗嘿嘿笑道。

    曹蒹葭沒有理會這個沾葷地玩笑,“如今社會尤其是內陸省份彌漫一股濃烈的暴戾之氣,這是體制改革的必然苦果,不少政治精英為了謀取利益最大化,開始黑道化,為政最緊要狡兔三窟,誰不想黑白通吃左右逢源,所以使得喬六手下刀匪之類的角色橫行,司法官員的黑白混淆,危害最大,政府一直在打擊,雖然遠沒有端本清源,但畢竟一直在努力。其實魏端公也就是運氣差點,你走他走過的路,未必是死路一條。”

    到這里,曹蒹葭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嘆息了一聲,繼續道︰“現在真正的黑幫大多是用違法手段來維持暴利集團,如果以為黑幫就是拿著刀槍當街砍殺掃射,是不對的,尤其在沿海城市,一被政府盯住,除非背景通天,否則只有被連根拔起的份。你可以研究研究魏端公地發跡史,他走過的彎路你就別走,走對的直路,你結合自身實際情況三步一回頭地走下去。”

    “在阿梅飯館看多了電影,還以為混黑就是打打殺殺,你捅我我砍你,來來回回。”

    陳二狗自嘲笑道,“可惜我現在手上沒資源沒人脈,不好走。當時進入魏家,為了不讓方婕心生顧忌,刻意沒有在青禾實業以及石青峰這一類地方營建自己的勢力,早知道方婕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過河拆橋上房拆梯,我就不跟她不客氣了。”

    “如今混黑跟以前真是大不一樣,我小時候聽我爺爺一輩的四川老人說過,他的父親是川幫袍哥一把交椅,雖然不如上海黃金榮杜月笙那樣眾所周知,可卻是當時一票當之無愧的四川土皇帝,估計現在不少四川老人都會津津樂道提及那個老人,因為當年七條載滿白糖的大船因為風浪翻于長江,下人報之,老人只問人不問船,可見其胸襟,二狗,你如果以後上位了,就算沒有那樣的胸懷,也得裝出那樣地肚量,在我們中國,大到指點江山地皇圖霸業,小到雞毛蒜皮的蠅營狗苟,無非都是兩個字,馭人。要想別人心甘情願替你扛刀子賣命,不是你身上有多少錢身後有多少羅嘍那麼簡單地事情。”曹蒹葭感慨道。

    “一定記住。”陳二狗沉聲道。

    “二狗,今後,你們陳家能讓人記住的不可以只有一個陳富貴。”曹蒹葭轉頭注視著陳二狗一個字一個字說道。

    陳二狗沒有說話。

    “沒信心?”曹蒹葭疑惑道。

    在曹蒹葭的驚慌錯愕中,陳二狗伸手摘去她的黑框眼鏡,望著那張微微紅潤驚艷到動人心魄的臉龐,緩緩道︰“你看著便是。”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35 PM

第二卷 第53章 大風起,鹿死誰手?


    喬六被他一桿扎槍弄死,這個年輕人竟然還敢在南京游山玩水?

    被一個無名小卒一而再再而三觸犯逆鱗的錢子項勃然大怒,將手中被譽為白如玉薄如紙聲如磬的景德鎮粉彩瓷杯狠狠摔到地上,石青峰私人會所天元館內頓時氣氛劍拔弩張,最近在南京大小***春風得意的浦東會頭子夏河眯眼微笑,不動聲色,有些幸災樂禍地瞥了眼坐在他身旁的魏家女人,方婕,這個把陳二狗踢出局卻沒有趕盡殺絕的魏家主母雖然心中不悅,但還是神色自若地優雅品茶,輕聲道︰“錢老,消消火氣,對身體不好,犯不著為一個無關大局痛癢的角色動怒。

    “他當真以為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一尊扶不上牆自身難保的泥菩薩,還想在南京興風作浪?小方,當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他一條命,現在他不給我面子,你說該怎麼辦?我的干兒子喬六才剛下葬,別人會怎麼說我這個干爹?”錢子項陰沉沉道,這個男人50歲出頭,保養得體,喝國酒只喝茅台,洋酒只喝四大酒莊的上好年份,喝茶只喝洞庭碧螺春,甚至喝水都只喝依雲礦泉水,即使到這個年紀玩女人依然雄心不減當年地只玩臉蛋漂亮身材玲瓏的處子,這麼一個養尊處優的大人物,眼楮里怎麼容得下半點沙子。

    方婕臉色猶豫,迫于錢子項在南京甚至在整個甦南區域的威勢,她不能像對夏河那樣有底氣,但礙于道義,她怎麼都不願意朝印象一直不差的陳浮生痛下殺手,她虔誠信佛,怕遭報應。吳媽三天兩頭在鐘山高爾夫別墅唉聲嘆氣。周驚蟄母女那一邊更是有徹底跟她斷絕關系的跡象,甚至死後連女兒魏夏草都有點冷淡沉默,這簡直就是眾叛親離,方婕始終想不出一個兩邊都說得過去又能心安理得的方案。

    “錢老爺子,既然方家大小姐一心要做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要不我幫你這個小忙?”夏河尖聲尖氣道。陳二狗手下那個猛男把他保鏢打成殘廢,這筆帳當然得清算。而且事後得知陳二狗的底細,了解到那廝也就是手下僅有兩三桿槍地過江蟲,遠非不是猛龍不過江地厲害角色,痛打落水狗素來是夏河的拿手好戲,否則,以他小心謹慎的脾性絕對不做這個出頭鳥。

    “你?”錢子項挑了一下眉頭,眼神有意無意瞟了一下還在天人交戰的方婕。

    “錢老,你要信得過我,這事我來做。”站在方婕背後的郭割虜神色平靜道。

    這個魏端公手下地頭號驍獨自一人潛入別墅將將喬八指活活剁死,在錢子項眼中比那個陳浮生的年輕後生還要來得毒辣。一個人做掉了老子喬八指,一個人扎死了兒子喬六,這麼兩個心狠手辣地年輕人交手,是不是很有趣?

    原先心中大為惱火方婕不夠決斷的錢子項笑逐顏開,心情大好,接過石青峰會所服務員的嶄新瓷杯,笑道︰“就這麼定。割虜。你要是這件事情辦得漂亮,喬八指那個過節就一筆勾銷。江山代有才人出。魏端公喬八指這一輩風騷南京20年,總得有新人冒出頭。是該讓你們闖一闖。”

    方婕如釋重負,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郭割虜,心中湧起古怪的感覺,怎麼像是同室操戈,割虜真下得了手?

    不過方婕一想到郭割虜這些年替魏端公辦事從未失手,手法一貫犀利狠毒,也就懶得杞人憂天。

    郭割虜走出天元館。一趟雲南潛心修行回來。似乎郭割虜終于被逼出一種魏端公生前一直希望在他身上出現地東西。以前地郭割虜鋒芒畢露。身上一股驕橫氣盛地氣焰彪悍到扎眼。現在他收斂沉澱了浮躁。看似無鋒無芒。卻隨時可以厚積噴駁。他仰起頭。望著天空。怔怔出神。

    最後郭割虜一步一步緩慢走出石青峰。

    望著郭割虜地背影。走到天井地方婕來不及感慨。就被身後尾隨而來地夏河打斷遐想。這個一舉成為錢子項新一任外圍***心腹和合作伙伴地男人叼了一根古巴雪茄。道︰“風水輪流轉。這話真不假。別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幾天地事情。我就取代了喬家。而且陳浮生那龜兒子也要被你手下搞殘。生活真有趣。把所有人都幽默了一把。你說是不是。魏家大寡婦?”

    方婕臉色發青。隱忍不發。

    “我不是喬六。沒那麼傻。說什麼要把魏家女人玩一個遍。我只做事。這種話放在心里就夠了。”夏河眼楮不老實地打量了方婕幾秒鐘。從遜色周驚蟄卻精致雍容地側臉。到圓鼓鼓極有分量地胸部。再往下眼神就更加不堪。他甚至尤其心理畸形地享受方婕那種因為憤怒而顫抖地身姿神色。

    夏河玩女人第二是玩臉蛋身材。第三是玩新鮮刺激。至于第一。那就是玩身份玩後台。這也許是夏河跟一般男人不太一樣地地方。他是一腳一步偷雞摸狗投機鑽營到這個位置。流氓無賴地惡劣根骨他一樣不少。大人物地胸襟氣魄一樣不多。沒什麼道德底線。上位後最大地樂趣就是征服有身份有背景地女人。即使姿色平庸一點。床上不懂半點情趣也沒關系。上海浦東大痞子夏河都覺得比玩弄幾千塊萬把塊錢就能買一晚地漂亮小姐來得酣暢淋灕。

    “你在挑釁我?”方婕轉頭死死盯住夏河沉聲道,依然沒有撕破臉皮。因為她實在捉摸不透這個混蛋渣滓地心思,摸不清底牌絕不貿然出牌,這是方婕在家族耳濡目染下養成的好習慣,也是禁錮她思維的壞習慣,正是她滲入骨髓的謹慎和對家族的絕對維護,才使得她跟魏端公分道揚鑣,否則有方家的支持,魏端公一定不止在南京翻雲覆雨。而有魏端公地投桃報李。方家十有**也能更上一層樓,但就是怕那一兩分不確定性,魏端公跟方家才陷入現在地僵局,方婕才會遭受今天這份屈辱。

    “沒,怎麼可能。”

    夏河言不由衷道。“您是方家大小姐,我巴結還來不及。怎麼敢挑釁,不過話說回來,我不敢動你,不代表我不會對周驚蟄季靜之類的美女能夠坐懷不亂,那樣的大美人兒天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都已經咽了一肚子口水,而且你看,我要是跟她們有了關系,不得名正言順喊你一聲方姐,到時候大家是半個親戚。做生意就好辦多了。”

    “你敢?!”方婕惱羞成怒道,再好的修養也經不起夏河這般放肆挑逗。雖然說周驚蟄已經跟她各走各的獨木橋陽關道,季靜也繼續在與她糾纏財產分割,但魏家畢竟沒有散,她容不得夏河染指周驚蟄和季靜,你情我願那是另外一回事情,如果夏河要玩骯髒手段。方婕怎麼都不會袖手旁觀。

    可她能做到哪個份上。盡心盡力到哪個地步?方婕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底氣,即便來了論單挑未必輸給陳慶之、論根基遠勝陳浮生地郭割虜。她也不像陳浮生在魏家別墅那般胸有成竹氣定神閑,一想到這個。方婕第一次抑制不住的黯然神傷,對夏河地憎惡反而清減了幾分。

    “方婕,你要是敢搬出方家來跟我玩,跟我背後的錢子項斗上一斗,我當然不敢,但如果不敢,就收起你大家閨秀的風範,沒勁。”夏河一下子就抓住方婕的軟肋,也不趁勝追擊,而是見好就收地揚長而去。

    方婕苦笑,自己種下的苦果,難道要一股腦悉數咽下?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方婕瞬間恢復成喜怒不露于形的魏家主母,她不會讓後悔的種子在心里扎根發芽,一個即將被郭割虜趕出南京甚至永遠留在南京的陳浮生,絕對不可以撼動她根深蒂固20多年的價值觀。

    大人勾心斗角,小孩子的世界遠沒有那般盤根交錯,尤其是魏冬蟲這樣認死理地小妞,把莫名其妙的魏夏草叫到市區一家辛巴克咖啡店,坐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她直奔主題道︰“魏夏草,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把二狗趕出魏家!”

    “說了你也不明白。”魏夏草並不清楚風波經過,但她是方婕一手帶大,其中不可告人的貓膩也能猜得出幾分。

    “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二狗為了我們家被人砍了三刀,每一刀能看到骨頭,魏夏草你媽真tmd牛啊,甩給他一張銀行卡就當喂狗打發乞丐?”魏冬蟲冷笑道。

    “做多少事,給多少錢,天經地義,沒什麼不妥。”魏夏草感慨道,眼神復雜。她不想跟這個妹妹解釋其中的玄機,她也同情陳二狗,但這不代表她會替他說話,她繼承了父親魏端公的涼薄,也繼承了母親方婕的家族榮譽感。

    “本來以為你還有點人性,沒想到還是沒半點共同語言,魏夏草,我衷心祝願你男朋友**地時候戴套子都感染上艾滋梅毒尖銳濕疣。”魏冬蟲仰頭一口喝光滾燙地卡布奇諾咖啡,言語端的是陰損刻薄到了極點,然後不理睬瞠目結舌地魏夏草,豁然起身,離開辛巴克。

    從來都跟魏冬蟲爭鋒相對的魏夏草這一次出奇地沒有生氣,半點怒意都沒有,只是有些不濃不重地哀傷,魏夏草沒憤怒,只是破天荒想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對一點一點長大了的魏冬蟲說,最精于計算的生活賜予什麼,總會從天平另一端拿走什麼。但魏夏草又覺得這種話實在不足以打動人心,太空洞,像廢話。

    幾乎是同時,陳二狗約陳圓殊在一家茶館見面,陳二狗沒敢開那輛悍馬,陳圓殊也極其小心體貼地放棄瑪莎拉蒂,而是選擇了一輛朋友的陸地巡洋艦,進入茶館,看到坐在僻靜角落把玩一枚硬幣的陳二狗,她忍不住滿腹唏噓,走過去輕輕坐下,凝視著那張本該布滿風霜和怨恨的清瘦臉龐,兩人相視無言。

    “姐,看夠了沒,我會不好意思的。”陳二狗笑道。

    “有心情貧嘴,就說明沒事情。”

    陳圓殊松了口氣道,神情疲倦,語調略帶歉意,“我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方婕這女人心機很重,你也許不清楚,這次點名要你死的錢子項跟方家一直頗有間隙,互相不對眼有些年數,她這一手,既擺平了魏家的最大威脅,又拉近了與錢子項的距離,一石二鳥,如果不出我意外,浦東會的夏河已經代替喬家成為錢子項狗腿子,南京房地產沒了魏端公和喬八指兩條地頭蛇坐鎮,純粹便宜夏河。我回去後幫你探探口風,看郭割虜回南京後錢方兩股勢力是怎麼個態度,不過你最保險的是做最壞打算,那就是跟錢子項、夏河或者郭割虜其中一方做正面沖突,總之,我最不希望看到郭割虜對付你,那小子是條 蛇,下嘴太毒,又準又快,很少有活

    “姐,郭割虜有可能出手?”陳二狗皺了皺眉頭。

    “當然。”陳圓殊點點頭,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她試探過,小瞧過,費解過,也逐漸開始佩服過,驕傲過,雖然如今他已經一身西裝瞧不出半點寒酸,但她腦海中他還是那個蹲小板凳夾破爛拖鞋穿廉價T恤的男人,心一軟,陳圓殊違反原則地脫口而出,道︰“二狗,你別怕,姐替你撐腰。”

    “姐,你有這個心意就足夠。”

    陳二狗搖搖頭道,“這次你不要出手,如果我能熬過去,那說明我的確值得你投資,到時候你再不遺余力地栽培我,扛不過去,夾著尾巴跑路便是,也不是第一次。”

    陳圓殊輕輕搖了搖頭,卻終于還是沒有說什麼。她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表態很致命,一出口就後悔,因為一旦沖突鋪開,她極有可能里外不是人,出于情誼幫了風雨飄搖的陳二狗,就等于一口氣得罪三方勢力,那絕對不符合她商人身份的處事方針,但如果袖手旁觀隔岸觀火,她和陳二狗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脆弱關系就 嚓斷裂,這簡直就是一個兩難的尷尬境地,所幸他心有靈犀地主動替她圓場解圍,這讓陳圓殊心生一股苦悶,入嘴的好茶淡而無味,只想要一杯烈酒。

    陳二狗這麼說這麼做是因為牢記魏端公一句酒後真言,不管什麼性質的友誼,都是一瓶白酒,封存的時間越長,價值則越高,而一旦啟封,可能就只夠一個酒鬼濫飲一次,得珍惜。所以他不想太早開啟跟陳圓殊一起醞釀的那壇酒,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不止看腳下一兩步,而是登高望遠,考慮十步百步以後的布局。

    南京大風起。

    鹿死誰手?

    陳圓殊希望是對面這個越來越成熟的男人。  



第二卷 第54章 單槍匹馬


    曹蒹葭果真沒有食言送給二狗一把匕首,綽號阿拉斯加捕鯨叉,不花哨,透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干勁和鋒銳,完全拋棄精致華美這類元素,二狗愛不釋手,讓他額外驚喜的是曹蒹葭除了這把直柄刀,還變戲法一樣弄出兩斤多煙草,讓楚狗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絕,摸了一把放在鼻子嗅了嗅,雖不如青蛤蟆煙刺鼻猛烈,但別有滋味,是好煙草。

    曹蒹葭微笑道︰“這是從戶撒帶來的竹竿煙,很有特色,當地的煙農跟我說這煙草在熟地里種容易遭蟲害,不搶生,就必須栽在荒地或者輪歇地上。除了煙草,戶撒的刀也很有名,我也是看到史書上提到過大清駐滇部隊的佩刀出自戶撒才過去旅行,可惜走得緊,沒時間尋找柔可繞指削鐵如泥的景頗刀,本著寧缺毋濫的宗旨,所以就干脆一樣沒買,最終換了這柄阿拉斯加捕鯨叉,還滿意吧?”

    “滿意,這把阿拉斯加捕鯨叉看著舒服,耍起來也帶勁,煙草也是上等的好東西。”二狗激動道。

    曹蒹葭微笑不語,看著楚狗如獲至寶的模樣,心滿意足,不枉費她大老遠跑去國境西南風吹日曬。

    “蒹葭,要不耍一個給你瞧瞧?”二狗孩子氣道。

    曹蒹葭點點頭,沒有拒絕楚狗用“蒹葭”這個相對親昵曖昧的稱呼,這是一小步,似乎也是一大步。

    二狗把手掌放在桌子上,五指張開,另一只手握緊刀柄,唰唰唰。阿拉斯加捕鯨在五指之間毫無規律地插釘。稍不留神,也許就會被切割掉一根手指或者釘入掌心,看得曹蒹葭驚心動魄,二狗收起阿拉斯加捕鯨後嘿嘿得意笑道︰“這是剛跟陳慶之學的,王虎剩說這一手在酒吧用在年輕mm身上可以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還給我。”曹蒹葭瞪大眼楮道。顯然對二狗最後一句話頗為不滿。

    “不給,到嘴的肉。從來不吐出來。”

    二狗賴皮道,見曹蒹葭臉色不悅,趕緊轉移話題,問了一個早就想問的問題,“你是紅色干部子弟,知不知道中國現在到底有沒有牛叉到不行的家族,就是神秘、巨大又能量恐怖地世家。我一直很好奇陳慶之背後地太原陳家跟死對頭洛陽李家是怎麼樣個家庭,是不是能稱作貴族?”

    “貴族?”

    曹蒹葭微笑道︰“沒有。那個膾炙人口地說法三代造就一個貴族。其實出自莎翁地一夜可以造就一個暴發戶。三代才能培養一個貴族。如果簡單按照字面上理解推演開來。現在中國富過三代地家族地確不少。甚至很多都經受住十年文革地動蕩沖擊。出鏡曝光率最高地類似像上海榮家。但我個人認為那不是正統意義上地貴族。中國一直就是個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地國家。除去門閥制度巔峰地兩晉。從來就有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地論斷。至于你說地太原陳家和洛陽李家。那是很窄小地說法。不過真算起來。都是綿延榮華五代地百年家族。被你知道也不奇怪。只不過再不可能像從前那樣一個家族同時出現封疆大吏、紅頂商人和文壇巨擘。現在他們地子孫大多低調務實。有平庸地一輩子碌碌無為。當然也有仗勢欺人地跋扈。偶爾也會有一兩個驚采絕艷地繼承人。你運氣不好。恰巧踫上趙鯤鵬蠻橫地一面。其實換個角度立場。趙鯤鵬未必不是一個好青年。總之。不是我說風涼話。落到你頭上地一連串苦難未必就不是一筆常人無福消受地財富。”

    “我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二狗咧開嘴傻笑。

    “真懂自我安慰。”曹蒹葭笑道。

    “自我安慰?”二狗突然笑容古怪起來。

    曹蒹葭迷惑不解。不明白這個說法有何不妥。

    楚狗低頭把玩著阿拉斯加捕鯨叉,10秒鐘後曹蒹葭就察覺到將“自我安慰”四個字去掉中間兩個後的齷齪意思,不等她發飆,王虎剩神情緊張地跑上樓闖進來沉聲道︰“二狗,郭割虜已經找上門來。”

    “多少票人?”二狗冷靜道。

    “就一個。”王虎剩皺眉道。

    “他現在在哪里?”二狗愣了一下,單刀赴會?到底誰才是鴻門宴的設置者?這個郭割虜在他看來雖然做事貌似魯莽,但一件事情具體落實到他手上,一定可以完成得毫無瑕疵,例如不說活剮喬八指是否明智,他在這件震動南京的慘案中完美扮演了一個殘忍、狠辣、卻極其冷靜、細致地變態角色,這種人未必會像方婕那樣玩弄權謀,但單對單,楚狗沒太大信心,不能不謹慎再謹慎地小心應對。

    “就坐在樓下大廳。”王虎剩陰冷道,他很有把郭割虜殺人滅口地沖動,郭割虜就是方婕的左膀右臂,魏家見不得光地領域幾乎可以說都得由郭割虜撐場子,郭割虜一死,就不怕二狗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二狗來到大廳,郭割虜就坐在一條椅子上,神色安詳平靜,一點不像是要跟二狗一言不合就搏殺相見地對手,更不像那個當著主子方婕的面跟錢子項下軍令狀的魏家第一號猛人,二狗說了一句讓曹蒹葭暗自點頭的話,“虎剩,拿瓶酒,再讓象爻弄點下酒菜。”

    “該我請你喝酒才是。”極度吝嗇笑臉的郭割虜出一個含蓄笑意,“而且我還以為你要直接讓小爺王虎剩跟白馬探花陳慶之把我做掉。”

    “要做掉你,也得等我跟你把酒喝完。”二狗笑道。

    王虎剩拿了兩瓶白酒,陳象爻也很快燒好幾樣精致小菜,二狗跟郭割虜坐面對面,曹蒹葭和王唬坐對面,四人一桌,曹蒹葭給桌上三個男人各自倒了一杯酒,最後自己也倒了一杯。二狗等一切就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這一杯就當我謝魏爺。”

    曹蒹葭幫他倒了第二杯,又被二狗仰頭一口喝光,道︰“這杯敬你,當初如果不是你看得起我,我現在也就是在山水華門做個成天在同樣地方瞎逛的小保安。”

    第三杯還是一口干掉,二狗一抹嘴,豪氣道︰“這杯酒一直欠著,沒機會敬方姨,雖然我肚子里有怨言,但該謝的還是要謝,感激是感激,記恨是記恨,我分得清楚。這半年,我做每一件事情都問心無愧,方姨要喬六死,要舍棄我保魏家安穩,我無話可說,但如果你今天是來勸我離開南京,我不妨實話跟你說,沒門。 ”

    “那我沒話說。”

    郭割虜干脆道,也只顧喝酒,兩個人你來我往,一人半瓶酒杴後,郭割虜子著二狗,“本來惦念著你跟魏爺的情分,我只想要你一條手就放你出南京,但你既然鐵了心要跟方姐耗下去,我不能讓她難堪,只能對不住你。”

    “你走得出這房子?”二狗笑道。

    “我敢來,當然不是送死,你要是不介意我一個人拉你們六個人陪葬,盡管動手,我今天保證不還手。”郭割虜搖頭道。

    “只能是一個你死我亡的結果?”二狗不死心道。

    “除非你離開南京,不礙眼。”郭割虜點點頭道。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36 PM

第二卷 第55章 一刀


    “白馬探花陳慶之是哪位?”郭割虜半瓶酒杴後,依舊神色自若坐在椅子上,一點也不怕二狗這一方驟下殺手。

    給陳象爻講完唐朝李百藥撰寫《北齊書》其中《樊遜傳》的陳慶之剛走下樓梯,聽到郭割虜詢問,尤其狹長的清冷眸子眯起,“我就是。”

    “我在南京都聽說你的事跡,出生世家,博覽群書,單挑內蒙古頭號巨梟,手上不下17條命案,魏爺生前曾說過你跟李誇父要是放在三國亂世,那就都是西涼錦馬超之類的風流人物,我一直不服氣,也想通過你見識見識孫滿弓是怎麼樣一個氣蓋山河的梟雄人物,這是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郭割虜抹了抹嘴,擦拭掉酒漬,微微轉頭,盯著陳慶之。

    “單挑?”陳慶之平靜道。

    “就這里。”郭割虜緩緩起身,十指張開又握緊,一伸一縮,關節 嚓作響。

    郭割虜很能打,這是甦浙滬地區他們這種***誰都知道的事情,上海竹葉青皇甫徽羽身邊有一只打不死的光頭紅蓮大蒙蟲,江浙老佛爺身後永遠有一個左手玩刀比誰都快出手比誰都霸道的老瘸子,而江甦除了金盆洗手將近20年的尉遲功德,年輕一輩中就屬郭割虜最為悍不畏死,這一票欠魏端公一條命而已的瘋匪曾經扛著被砍中大腿的九千歲跑出兩條街,身後跟著30幾號殺紅了眼的敵人,他還替魏公公擋過兩回槍子。幫這位九千歲做過不計其數地惡事髒活,罵名無數,不是沒有人給他取代魏端公位置的誘人機會,但這個沉默寡言只會殺人放火的男人始終不曾背叛過魏家,心志堅硬到可怕的地步。

    客廳不小,但二狗和曹蒹葭還是退到王解放房間內,王虎剩則端著幾碟子沒吃飯的小菜蹲角落頭去旁觀,一旁蹲著的王解放負責替他端酒。他們在石青峰早就聽說郭割虜驍勇好斗,偶爾才沾點煙酒的他最大的人生樂趣不是找漂亮女人發洩獸欲,而是斗蟋蟀,一個很奇怪地癖好。

    陳慶之屹然不動。

    郭割虜眼神一凜,閃步欺身,右腳掌劇烈蹬地,身體猛地向左擰轉,一蹬一擰。身體爆發出巨大的氣勁,右拳直沖陳慶之面門,速度極快,陳慶之身體輕輕後仰些許,,左手敲中郭割虜肘部關節,這一拳產生微妙偏移,但就是這點強迫性飄忽。郭割虜拳頭堪堪擦過陳慶之耳畔。

    幾乎同時,成功近身的郭割虜拉膝迅猛上提,把原本愜意觀戰的王唬和王解放嚇出一身冷汗,這動作不花哨,但勝在快準狠,陳慶之一擊成功後的左手也是同時縮回,右臂下沉,硬生生壓住這一記猛烈膝撞,可一條右臂只能延緩郭割虜撩膝的速度,由于實在過于剛猛。挾帶余威繼續撞向陳慶之腹部,終于,陳慶之左手也及時按下,驟然發力,後發制人,竟然將這一膝撞蠻橫推回去,把郭割虜整個人都逼退好幾步。

    高手過招。也就是電光火石間地眨眼事情。

    身形沒有絲毫凝滯地郭割虜右轉髖肩。左肘稍抬。左勾拳呈弧線沖向陳慶之。身體大幅度輾轉讓郭割虜地拳腳如同鞭子一般甩出。他這一拳看似簡單。其實以左腳腳前掌為軸心。腳跟外旋。鞋與地面急速摩擦。引起地面吱吱作響。一拳如鞭打。如子彈射出。

    陳慶之左手單臂如水蛇下滑入郭割虜左勾拳路線下方。猛然扛起。然後身體下沉。毫無征兆地前傾。肩抵臂撞將一拳落空地郭割虜撞回去。趁勝追擊。陳慶之出拳快如閃電。雨點一般砸向郭割虜胸腔。郭割虜一退再退。疲于防守。陳慶之起先防守頗有手法之防護風雨而不透地內家拳法風範。讓郭割虜錯以為他是一個練內家拳地家伙。不想到一陣蓄勁短打佔據主動後。陳慶之身體剎那間拉開。長拳驍狠。

    長一寸強一寸。

    抓住一個空當一記勢大力沉地炮錘砸中郭割虜右肋。把這位南京大名鼎鼎地拼命三郎摔向客廳八仙桌。一張嶄新堅固地桌子就被郭割虜身體掀翻砸爛。就在王虎剩松口氣以為大勢已定地時候。郭割虜安然無恙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地灰塵。眼楮通紅。無比炙熱。脫掉西裝丟在一旁。把領帶扯下去一圈一圈裹在右手拳頭上。

    真爺們。

    王虎剩怒了努嘴,也不要酒杯,從王解放手中拿過酒瓶就灌了一口,滋潤。

    雙方都沒有廢話,再戰。

    真正的搏殺絕對沒有飛檐走壁,沒有唯美華麗,只有一寸狠一寸猛。郭割虜腳踢,掃絆,肘擊,膝頂,無一不精,對上陳慶之的滴水不漏的搭截黏、針鉤彈和拐撩踩,根本就是坐鎮長板橋的張飛對上虎癡許褚,硬打硬,沒有半點水分。

    雖然陳慶之不如郭割虜狠辣刁鑽,但大開大合和蓄勢寸打兩個截然相反的內外拳法之間圓轉如意,這是他第一次在王虎剩這幫人面前使出全力,才真正讓王解放心服口服,平時他只見到陳慶之教楚狗一些簡單實用的套路,舉手投足間始終溫文爾雅,談不上剛猛霸道或者綿里藏針,今天終于讓王解放大開眼界,明白為什麼小爺肯那般器這位重白馬探花,深藏不露,一比較王解放就發現自己的手法套路太過粗糙,對付小地痞流氓綽綽有余,但對上十幾二十年深厚功底的行家,只有挨打的份。

    "很雜,底子也厚,不虧是太原陳老爺子一手培養出來地好手,二狗,你撿到了一顆大元寶。”

    曹蒹葭微笑道。望著客廳中激烈廝殺的兩個男人,“這個郭割虜有點泰拳地意思,我也聽說過這人曾經手纏沾有石屑浸泡過的棉條就把幾拳把對出內出血,打法很野,沒有繁瑣套路,這種人在特種大隊也很吃香,效率高,致殘率也高。陳慶之相比來說就正統許多。北派長拳,詠春拳,還有他陳家祖傳的拳術,我算了下,目前為止陳慶之打出大概六種拳法,難得是身兼內外,都說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哪有那麼容易熊掌魚翅兼得。我爺爺有個剛剛去世的摯友是南派拳泰斗,精通楊氏太極和古勞詠春,他說過身材高大或手掌寬大肉厚者多天生力大,如果這樣一個練拳之人手掌卻跟女子一般光滑尖細,肯定是後天練成一身不俗的內勁,尤為難得。陳慶之顯然如此,除了形意和八卦頗有造詣,他還是一個小念頭拆法地高手。我猜陳慶之八成是通過黏橋對拆練出來地內勁,少不了七八年日復一日的拆練浸泡。”

    二狗乍舌問道︰“你說地那個小念頭什麼拆法是個啥東西?”

    眼楮緊盯兩人搏擊的曹蒹葭欲言又止,最後決定還是放棄蒼白地文字定義,道︰“我跟你說個經歷,6年前我哥一次跟古稀花甲的那位泰斗討教,他只是簡單把手搭上我哥手背,就說我哥還沒有黏橋內勁,我哥不服氣,手向後縮想要鉗制老人手橋中節,老人輕輕一笑。攝手變罩,微轉身以罩斜向後下方一壓,左手輕拍我哥左肩,我哥便重心失守,身體前沖,這一瞬間,老人乍變攝手。就輕而易舉將我哥拉回原地。動作之快,用迅雷不及掩耳來形容也不過分。我哥束手無措,在老人面前。他就像孫猴子,怎麼都逃不出如來佛手掌心。中國拳法博雜精深,熟悉套路扎實基礎只是一只腳踏進門檻,遠不能說已經登堂入室,二狗,跟陳慶之多學些精妙套路,也就多些劍走偏鋒對敵的好處,但別走火入魔,他一身本事是20年浸泡出來的,你別一頭扎進去出不來,你的身子不允許你玩命練外家拳,又過了練內家拳的最好時機,還不如把時間多花點在刀上,說不定會有出人意料地裨益。”

    棋逢對手,大戰正酣。

    王唬和王解放不得不龜縮在大廳角落,省得被殃及池魚。

    陳慶之和郭割虜都表現出讓人驚愕的抗擊打能力,糾纏到後期,兩個人幾乎是拳拳擊中對方,每一腳也都落在實處,拼的完全就是誰先倒下,郭割虜的殺伐野性在今天展無遺,像一頭嗜血的豹子在大廳中撲轉騰挪,每一次動作都干淨利落,玩得就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打出根骨里***狠勁的他似乎執意要跟陳慶之魚死網破。

    不戰則矣,一戰即勢如龍蛇盤纏,連綿不絕,決勝方休。

    大抵就是講這兩個人。

    陳慶之面容清亮如一抹潑上燒酒的冷冽刀鋒,眼神不如郭割虜癲狂狂熱,但拳腳絲毫不輸氣勢。

    終于流血。

    郭割虜的拳頭,陳慶之地嘴角。

    一發不可收拾。

    戰況愈發慘烈。

    二狗,曹蒹葭,王虎剩和王解放幾乎同時想起一個人,陳富貴。

    二狗腦海中全是小時候蹲在白樺樹旁看大個子光著膀子練貼山靠的情景。

    曹蒹葭是想象這頭海東青帶著林巨熊和蔣青帝兩頭猛虎直插38軍心髒,一舉成名。

    王唬和王解放則滿腦子都是拉風到驚世駭俗的富貴哥當初在酒吧輕松玩殘兩個公子哥,王虎剩猛灌兩口酒,白酒度數不低,在喉嚨和肚子里燒得王虎剩身體跟心肝一樣火燙,這位小爺默默思量,二狗,你富貴哥要是能站在你身後,還有一個白馬探花的我們是不是就能在南京橫著走?

    陳慶之一直在蓄勢,就像始終慢慢爬升,等到最高點才乘勢而下,一擊致命。郭割虜卻一直在毫不保留地展開狂風暴雨攻勢,也許是他不覺得陳慶之能站到最後,也許是許久不曾踫到的酣暢廝殺讓他忘乎所以,陳慶之在忍,郭割虜在撐,久而久之,郭割虜終于出一絲疲態,也就是這一剎那,陳慶之身如圓弓爆炸開來,提右腿膝至與胸同高,絲毫不理會郭割虜收不回去的攻擊,無比蠻橫地一腿踹出,死死命中郭割虜腹部,一個踉蹌,郭割虜吐出一口鮮血,卻硬撐著沒有跌倒,可陳慶之隨後苦心蓄勢到那一刻的爆炸性一拳讓頑強的郭割虜倒飛出去,一口血再次從喉嚨湧出,郭割虜怎麼壓抑都憋不住。

    不折不扣的大內傷。

    如斷線風箏一般的郭割虜眼神復雜,想到主子魏端公十數年朝夕相處下來見過千百回地陰沉臉孔,也想起了那個敬重了十數年的女人,只敢遠觀甚至不敢心生半點猥褻的魏家主母,也許除了深諳人心叵測的魏公公,誰不清楚為什麼郭割虜肯死心塌地為魏家一次又一次賣命,也許郭割虜只是想偏執證明自己不是魏公公一次酒後所說他是一個有反骨的人,也許,他只是想用一種很鑽牛角尖的方式來表達他深沉的情感,郭割虜不懂那是不是愛,但他一步不敢越過雷池,安分守己替她地男人魏公公打拼江湖,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心上有她,值不值?郭割虜不想去思考這個無聊地問題,他已經還給十幾年前的那個救命恩人好幾條命,該還地早就還得一干二淨,但郭割虜依然沒有離開,或者圖謀篡位,直到她的男人他地主子死掉,看著她的淒涼容顏,當晚郭割虜便提刀潛入喬家,將喬八指玩死,他沒有一絲沖動,從頭到尾都極端平靜,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頹然地倒地,郭割虜倒在王解放房門口,二狗腳下。

    那個東北男人蹲下,卻不是扶他一把,只是靈巧如一條雞冠蛇毒辣地掏出一把匕首,就是那把未曾飲血的阿拉斯加捕鯨叉,然後他一只手捂住郭割虜的脖頸,另一只手手腕輕輕一抹。

    叱。

    鮮血噴湧。

    郭割虜眼中起先是震驚和不甘,然後是釋然和欣慰,最後只留下一抹誰都無法理解的蒼涼和遺憾。

    死亡以一種可以清晰感受的驚人速度籠罩昔日南京黑道頭一號猛將。

    王虎剩和王解放瞠目結舌,陳慶之也一臉不敢置信,唯有曹蒹葭神色平靜。

    二狗收起匕首,起身前抹上郭割虜的眼楮,讓他雙眼閉上,抬頭朝陳慶之道︰“如果還能打,就陪我再去殺個人。”   



第二卷 第56章 決斷。殺伐


    郭割虜身亡前一天。

    石青峰私人會所人前卑躬諂媚幕後精明算計的王儲離開住所,沒有動用車庫那輛心愛的大切諾基,而是坐進一輛出租車在南京城里轉了一圈後才跟司機講了個偏僻地點,如果不是司機師傅覺著別墅群出來穿著鮮亮的王儲不像個身無分文的劫匪,否則他還真不敢按照這個腦子貌似有點毛病的乘客的意思開車。

    晚上8點半左右王儲付費下車,連續抽煙步行半個鐘頭,恰好在9點準時到達目的地,一個年輕男人早早蹲在馬路欄桿上眺望南京夜景,王儲走過去,有些不自在,因為傳聞喬六就是在這里被陳浮生砍翻10幾票刀匪後一槍活活扎死,而那個夜晚發生的慘烈故事愈演愈烈,魏家陳浮生的聲望簡直有凌駕于郭割虜之上的趨勢,畢竟郭割虜一個晚上只殺了喬八指一人,外人聽起來遠沒有一挑十來得蕩氣回腸拍案叫絕。

    此刻,被妖魔化和神化雙重渲染的罪魁禍首就蹲在王儲身邊,不緊不慢抽著煙,吞雲吐霧,借著那一戰的東風使得他在王儲眼中有些高深莫測。

    加上這小子曾經在石青峰紅頂走廊讓他大吃一驚過,王儲更加提心吊膽,如果不是陳圓殊在電話里百般勸說,他如何都不會冒險來見這個漩渦中心的年輕男人,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就倉促站進隊伍,不符合王儲一貫的行為準則,站在陳二狗身邊,人到中年雄心不如當年太多的王儲輕輕嘆息,道︰“時勢造英雄也可以殺英雄,陳浮生,我勸你還是暫時離開南京。經得起胯下之辱忍得了奇恥大辱,我相信總會有一鳴驚人的一天。”

    其實心底,王儲沒要一心扶持或者協助陳二狗的意思,但也不希望陳二狗就這麼夭折,畢竟他看得出來陳二狗對人生發跡處的石青峰俱樂部頗有好感,這層關系無關大局痛癢,但王儲覺得斷了終究可惜,而且這個年輕人有幾分魏端公風範。結果不等上位就被過河拆橋背地里捅了一刀,多少有點兔死狐悲,大家都是魏家的走狗,像王儲這伙人大多都有滿腹地唏噓感傷。

    “王哥。魏爺手下那些比郭割虜還要資格更重的元老,像紅牙玉板會館的胡思憶,古蕩娛樂城的徐典,包括石青峰的宋代,這段時間能不給我使絆子穿小鞋,我都知道都是你的功勞,人欺我一分我就欺他三分,人敬我一分我自然就敬他三分,王哥你這份心意,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我之所以誰都沒找,唯獨找王哥,一是看王哥說話的分量,二就是念這份情。”

    陳二狗現在與人說話的神情彷佛永遠真誠,張弛有度,言語未必悅耳動聽,但總能夠把握一個不錯地度,進一分也許就是輕浮諂媚,讓人心生反感。退一分又顯得過于蒼白空洞,沒有實質意義。他拋棄煙頭,蹲在欄桿上仰起腦袋望向不動聲色的王儲,繼續言之以理動之以情︰“王哥,我今天找你不是想讓你在郭割虜和我之間做選擇。更不是讓你出賣魏家背叛方姨。那不現實,我目前也沒那個資本讓你如此興師動眾。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等王哥覺得是時候替我說一句話的時候。肯站出來,帶個頭,至于什麼時候說什麼話,我相信到時候王哥會清楚。”

    就這麼簡單?

    這也值得陳家大小姐出面欠下一個人情?

    王儲是個堅定地懷疑論者,所以沉默不語,依舊沒有答應,不肯作出任何承諾。

    陳二狗依舊保持不急不躁的姿態,扭頭不再注視王儲,似乎是不想讓這位魏公公的老智囊產生壓迫感,重新望向遠方,道︰“王哥,魏爺不輕信于人,尤其對用腦子捧飯碗的兄弟始終持懷疑態度,是對是錯,我不敢妄下斷言,但有一點我再確定不過,那就是我跟魏爺不一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是魏爺或者方姨,那麼石青峰就是你的,而不會交給郭割虜或者宋代管理。”

    王儲眼皮一跳。

    投機,冒險能帶來暴利,但也許會萬劫不復,這是一柄雙刃劍。王儲天人交戰,猶豫不定。

    陳二狗嘴角牽扯起一個類似陳慶之的涼薄陰沉弧度,語氣依然溫煦,“王哥,你不需要急著表態答應我什麼,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麼承諾,也沒有半點瓜葛,今晚就是老朋友敘敘舊談談心,過段時間,水落石出,王哥你再決定把籌碼放在哪一頭。”

    王儲離開的時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理解這個氣定神閑的年輕人憑什麼敢放眼和布局未來,是目中無人?不像,王儲看人認人識人素來眼楮很毒,這個好像跟陳圓殊有千絲萬縷關系的陳浮生不是眼高手低的主。

    那麼是胸有成竹?也不像,王儲一想到方婕、夏河和錢子項聯手坐在一張桌子上,他就毛骨悚然,沒一個是好惹地角色,方婕有郭割虜替她當刀子,夏河典型的陰險小人,再下三濫的手段也使得出來,錢老爺子就更棘手難纏,王儲實在想不通他拿什麼籌碼來賭這一次十有八九輸慘的賭局。

    王儲漸行漸遠,陳二狗卻沒有起身,斷斷續續8根煙,一個鐘頭後,10點半,周驚蟄按照約定來到他身後,她還是那個風韻猶存讓眾多牲口垂涎三尺的大美人,可蹲在她身旁的男人卻已經不是當初坐進一輛好車都忐忐忑忑的陳二狗。

    “需要我做什麼?”周驚蟄開門見山道,很難想象最不拖泥帶水的竟然不是陳二狗那位很早就名動南京的干姐姐,也不是在南京***頗負盛名地大老爺們王儲,而是柔柔弱弱楚楚動人的她。

    陳二狗笑道︰“你就不怕我有什麼非分之想?”

    周驚蟄拿過陳二狗即將要點燃的一根煙,接過陳二狗主動拋給她的打火機,啪,打火機的輕微火苗照映出一張被歲月格外眷顧地絕美臉龐,最厲害地尤物。永遠不會主動賣弄風騷,而是像周驚蟄,也許一個秋波,也許一個皺眉,就撩撥人心,把男人挑逗得從心口癢到褲襠,她自己卻心如止水,難怪從周家有女初長成時追求者就如同過江之鯽。輕輕揚揚吐出一個妖嬈煙圈,她似乎這段時間沒有少抽煙,否則不會如此嫻熟,一只手臂橫在豐滿誘人的美妙胸口。托著那只抽煙地手,道︰“你要是那種現在還想扒光我衣服的男人,遲早死在郭割虜或者錢子項手里。”

    “那你是想我死還是不死?”陳二狗問道。

    “你死了,喬家地余孽,浦東會的夏河,還有一大幫想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渣,你讓我一個無依無靠地女人怎麼應付?拿刀去同歸于盡?還是用身體取悅那幫畜生?”周驚蟄冷笑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陳二狗似乎很滿意周驚蟄的答案,愜意地眯起眼楮。

    “你說呢?”周驚蟄嘆息道。

    “你放心,我那晚答應你地條件一個不少,唯一需要改變的就是我恐怕沒機會包養你這只南京最精貴的金絲雀。你是高興,還是惋惜,周姨?”陳二狗微笑道。

    周驚蟄並沒有惱羞成怒,出奇地神色安靜恬淡,道︰“這次你能熬過去,爬上位,真能南京地下世界都由你說了算,我無法拒絕。”

    “拭目以待?”陳二狗揉了揉臉,跳下欄桿。伸了個懶腰。

    “好。”周驚蟄也開始期待,至于是期待一介刁民陳二狗狼狽逃竄夾著尾巴逃出南京,還是期待東北青年嚇掉眾人下巴地悍然爬升,或者是期待她被包養的那一天,女人心海底針。外人不得而知。

    11點10分。兩人分別散去。

    隨後不到24個小時,第二天晚上7點多。郭割虜便死于陳二狗刀下,不明不白。甚至極其窩囊。

    當時浦東會的頭子夏河正在一棟瑪斯蘭德別墅內糟蹋兩只南京里鼎鼎有名的揚州瘦馬,其中一只瘦馬據說剛滿18周歲,皮膚粉嫩,臉蛋精致,身材凹凸有致,除了胸部發育不太豐滿,女孩各方面都符合上等貨色標準,事實上她有沒有到16歲都是個問題,但夏河要的就是她的那份稚嫩。

    另一位則是30來歲的熟女,熟透滴水,這個類型的女人是夏河地最愛,何況她側面看上去跟周驚蟄有六分相似,無疑能夠極大助長夏河在床上原本並不雄壯的威風,兩只南京一品雞很賣力地迎合夏河,對她們來說,這個男人不僅出手闊綽,關鍵是皮囊優秀,相比以往那些個大腹便便滿嘴異味或者肥頭大耳身體枯老的顧客,天壤之別,所以她們覺得這是一個挺美妙的晚上,能賺足夠買一只LV新款的大錢,還能享受欲仙欲死的滋味,何樂不為。

    一個電話打斷了夏河的享樂,本來不想理睬,結果對方誓不罷休的意思,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赫然是周驚蟄地號碼。

    夏河頓時欲火暴漲,將那位熟女死死壓在身下大力鞭撻,盡量聲調平穩道︰“驚蟄,找我有事?”

    “我在中海塞納麗舍小區門口,找你有點事情,你在哪里,如果不在就算了。”

    夏河一驚,道︰“我在瑪斯蘭德,我馬上就來,你等我。”

    “明天再說,不打擾你雅興。”對方似乎聽到夏河身下兩個女人的嬌喘呻吟,啪一下掛掉電話。

    “操。”

    夏河惱火地丟掉手機,一巴掌拍在一只小揚州瘦馬的白嫩屁股上,道︰“遲早是我的胯下玩物,清高個屁。”

    夏河褲襠里的禍根規模不大,那玩意再囂張也嚇不到女人,但持久作戰能力很強,曾經有過一夜六次地記錄,他對此很滿意,起碼每次花錢都不虧,能玩夠本。他今晚準備重點照顧成熟地揚州瘦馬,因為腦海中始終浮現周驚蟄那張冷媚的漂亮臉龐,不光對夏河來說,對南京大多數熟悉周驚蟄地男人,晚上大展雄風的時候都會不約而同性幻想著她這位昔日地南京第一美人。

    43分鐘後,就在夏河剛要攀上情欲巔峰的關鍵時刻,房門輕輕打開。

    出現兩個讓夏河胯下禍根瞬間萎掉的角色。

    陳二狗,陳慶之。

    前者手里玩弄著一把匕首,臉上笑容促狹而陰冷。後者萬年不變的清雅溫涼入骨風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37 PM

第二卷 第57章 大惡人。第二刀


    夏河胯下年長的揚州瘦馬多少聽說過這位上海浦東大財主的勢力,初看到兩位橫空出世的不速之客,還以為是要玩新花樣,雖然不情不願,但也不敢拒絕,在她眼中男人大多變態,除了雙飛,她不是沒被皮鞭滴蠟過,也不是沒有被五花八門的手法蹂躪過,男人沒一個好人,只分有錢有能力去使壞的富變態和沒錢把畸形心理發酵出來的窮變態,等看清了楚狗和陳慶之的

    她輕輕拉起被單遮掩住鼓蕩豐腴的胸口,水蛇般扭了扭嬌軀,示意身旁出道不久的年輕後輩別緊張,媚眼如絲,嬌膩道︰“爺,要是加他們,可得加錢。”

    “掉錢眼里的賤貨,就怕你們有錢沒命花。”

    夏河冷笑著起身,出長久健身塑造出來的結實光 和壯碩身材,套上褲衩,腦筋急轉,卻如何都想不到他們能找到瑪斯蘭德別墅,出來混造孽多作惡多,就得小心翼翼狡兔三窟,夏河光在南京就有四套相距甚遠的住所,每天都要換地點,就是怕出現被仇家陰死的局面。

    他實在琢磨不出僅憑陳浮生那丁點兒人手怎麼可能查到這里,何況不出意外郭割虜還在暗中眈眈,至于別墅內兩名保鏢怎麼會被悄無聲息放倒,夏河懶得多想,見識過陳慶之的恐怖手段,聽聞過陳浮生那位東北當代響馬的玩刀水平,夏河小心肝忍不住撲通撲通,心中悔恨,痛罵自己為什麼在地藏菩薩的佛誕辰日做男女苟且之事,果真報應不爽,夏河狠狠瞥了一眼身後兩個察覺情形不妙花容失色的揚州瘦馬,一拳砸在床單上。他坐在床頭,眼楮下意識瞄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手機,心頭一震,周驚蟄。

    真相浮出水面。

    該死的女人。難道這個魏家女人已經胳膊肘往外拐?

    夏河心如死灰,這個時候陳慶之按照楚狗的意思將那只手機收起來,甚至連兩只揚州瘦馬的手機也沒有放過,徹底斷絕了夏河向外界求救的最後機會,二狗搬了一張極富巴洛克風格的奢華椅子坐下,沒有得意洋洋地翹起二郎腿,而是將那柄阿拉斯加捕鯨叉插入椅子邊緣,掏出一包南京,點燃一根。用他招牌式地三根手指蹩腳夾煙手法。眯起眼楮抽煙,先是朝那兩只不知所措的一品雞笑了笑,用一口前不久從王虎剩那里學來的陝西話口音。道︰“別緊張,我跟他談點事情,你們兩個穿上衣服去樓下大廳喝喝酒看看電視。別做讓我難堪的事情,我也不會傷害你們,中不中?”

    兩個娘們小雞搗蒜般使勁點頭,那速度比她們櫻桃小嘴含男人陽根嫻熟套弄都來得快,生怕這兩個看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凶神惡煞會辣手摧花,黑道上的事情她們了解得必然比普通老百姓多一點。

    最近南京高一點的***都在談論喬家父子的慘劇,一品雞,既然敢叫一品雞。敢收尋常小姐好幾倍甚至十倍的價錢。當然不是普通人玩得起地貨色,聽到地有趣事情自然也多。所以她們火急火燎胡亂穿上衣服,速度依舊快得驚人。一點都不講究前輩們傳授得12字真訣,脫衣要慢**要久穿衣要緩,也不管不顧是否春光乍洩,拎著包鞋子都沒穿就跑出去,在一樓客廳里依偎一起戰戰兢兢。

    “姐,怎麼辦?”年齡興許只有另一位揚州瘦馬一半的女孩忐忑問道,幾乎要哭出來,她剛入行,只是簡單被虛榮心沖昏了頭腦,一心想要穿名牌吃大餐最好能降伏一個公子哥或者款爺,誰知出來做活沒幾次就踫到這種事情,在她們這個***不是沒有被殃及池魚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遭遇,一想到這個,挺精致地小臉蛋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什麼都不要做。”

    成熟女人雖然臉色蒼白。但鎮定許多。做她這一行除了臉蛋身材。沒有一點定力是不行地。踫上狐臭地金主得忍。甚至需要付出雙倍地努力。才可以賺到回頭客。偶爾運氣不佳被正房捉奸在床。還不能自亂陣腳。得巴掌讓她甩。腹部讓她踹。讓對方出夠氣才成。否則鬧大後這飯碗就沒地端。穿著正規白領制服地熟女顫顫巍巍從包里拿出一包登喜路香煙。白色。修長。味道不重。抽了一口後拍拍身旁小女孩地肩膀。道︰“剩下地就只能聽天由命。”

    “電話就在那里。要不我們報警?”年輕女孩怯生生道。對于涉世不深地她來說。法律。正義。道德。還是挺崇高地一些東西。事實上它們地確崇高。但被踐踏多了。在社會大染缸里浸染過久地家伙都難以心存敬畏。她還小。所以一下子就想到報警。而身邊地成熟女人則根本想不到。

    成熟女人猶豫不決。小聲問道︰“你知道這準確地址?”

    “坐車子進來地時候連門牌號我都偷偷記下了。”女孩悄悄道。她貌似是個有心地角色。

    成熟女人內心地恐懼依然壓過微薄地正義感。自己身體一旦骯髒到被社會唾罵。往往就容不下太多高尚情操。這是一種潛在地報復。她看著小女孩躡手躡腳走向一架放有電話地長腳紫檀木茶幾。就在這個後輩伸手即將拿起電話地瞬間。閱盡***深諳世事地熟女本能地尖叫道︰“不要!”

    女孩嚇了一跳,原先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剎那間煙消雲散,竄回沙發,縮在成熟女人的懷里嗚咽哭泣。

    事實證明成熟女人的怯弱救了小女孩一條命。一個眼光狠毒神色冷酷的男人從拐角處現身,死死盯著不知死活想要報警的年輕瘦馬,緩緩坐在她們對面,沉聲道︰“出來賣,還想做善人?”

    然後她們就看到一個男人扛著被打暈的浦東大財主走下樓梯,身後跟著依然臉色和煦的持刀青年,成熟瘦馬再看這位敢明目張膽進瑪斯蘭德劫持巨賈的陌生男人,眼楮里多了幾分好奇和敬畏,而不僅是純粹的恐懼。二狗沒時間體會這只一品雞的心理路程,依舊謹慎地用陝西口音做掩飾,朝一直戴著一雙手套的王解放道︰“這家伙有個裝攝像頭拍攝動作片地癖好,樓上那個我已經拆掉,聽他說二樓轉角處把那只北宋定窯的花鳥紋盤中央被挖空裝了一只攝像頭,你去砸爛後順便去書房把電腦上的東西刪除,然後看有沒有留下腳印煙頭。”

    王解放上樓辦事,口袋里已經裝有夏河車鑰匙的陳慶之放下這位接下來注定命途多舛的上海財主,半扶半拖走出門。打開車庫。然後將他手腳捆綁起來像個粽子丟進後備箱,坐在副駕駛席安靜等待二狗,與郭割虜一戰耗費他不少精力心神。所幸夏河是只軟腳蝦,稍微一捏就半死不活,根本沒費他多少力氣。倒是別墅里最早踫到的兩個保鏢讓他跟王解放操心不小,陳慶之閉目養神,如果說楚狗那卑鄙卻犀利的一刀讓他熱血***,接下來這一連串手腕就讓他看到了奸雄的潛質,殺個人不難,但難的是處理後續狀況,在二狗殺死郭割虜,陳圓殊就派人送來兩輛很“干淨”地車。一輛接走陳象爻、曹蒹葭和王虎剩。一輛送給二狗,他們三個也幾乎是同時就直奔瑪斯蘭德別墅。干脆利落地拿下夏河,一切不需要陳慶之操心費神。只管出十分力本分做事,讓陳慶之感到酣暢淋灕,就一個字,爽。

    楚狗坐進車,手里多了兩張名片,嘀咕道︰“連小姐地名片都這麼精致,這世道。”

    陳慶之微笑不語。

    王解放隨後上車,坐在後排,輕聲道︰“二狗哥,那兩個女人怎麼收拾?她們雖然被你的安排嚇了一跳,但我怕就這麼放在別墅會節外生枝,畢竟夜長夢多,女人要是頭腦犯渾就容易不可理喻。”

    二狗戴上曹蒹葭交給他的鴨舌帽,壓低帽檐,啟動車子,冷笑道︰“我要了她們地名片後,只是問了她們一個問題,你們有父母親人吧?”

    第一次由衷喊二狗一聲狗哥的王解放聽到這話後不禁愕然,陳慶之則哈哈大笑。

    王解放如王唬所說成大事不足做小事有余,當得滴水不漏四個字,陳慶之更是心思縝密殺人放火慣了,是道行高深的老手,再加上處處留有後手恨不得狡兔四窟五窟地二狗,真有點“三人成虎”的字面意思。

    夏河被帶到一處偏僻郊區的荒廢工廠,癱軟靠著一根水泥柱子,王解放一桶水澆醒,夏河睜開迷糊眼楮,二狗叼著一根煙,陳慶之站在遠處雙手環胸閉目養神,剩下的王解放在工廠門口望風,並沒有覺得局勢非到魚死網破僵局的夏河甩了甩頭上的水滴,道︰“陳浮生,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你真正的敵人不是我,是你口口聲聲喊方姨的女人,是跟錢子項許下軍令狀要把你趕出南京地郭割虜。”

    “方姨?她沒對我斬草除根,我也不至于跟她跟方家斗得你死我活。至于郭割虜。”二狗咧開嘴,出個神似魏公公地陰沉笑容,做一個刀抹脖子的手勢。

    “你說笑話吧,陳浮生,牛皮不帶你這麼吹地。”感到天大荒唐的夏河不敢置信道,一臉嘲諷,夏河前些年第一眼見到魏端公和郭割虜這對搭檔,就覺著哪怕魏端公死翹起,郭割虜也能活下去,他雖然憋著一股對方婕這類自負女人地怨氣才在石青峰大放厥詞,但只要郭割虜活蹦亂跳一天,他就不敢跟方婕撕破臉玩玉石俱焚的勾當。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

    二狗撇了撇嘴,吸入一口煙,坐在一塊水泥桶上,道︰“今天把你拉到這里而不是直接在別墅里做掉,就是想從你嘴里知道一點新鮮事,你做惡人這麼多年,手里頭肯定有不少大人物的把柄,你就當幫我一回,我等下也給你一個爽快的死法,省得我動刀子,把對付 子山跳那一套用在你身上,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郭割虜真死了?”夏河顫聲道。

    “死了,也就兩個鐘頭前的事情。你們路上也有個伴。”楚狗平靜道。

    夏河仰起頭,神情淒然,這個姿勢保持了五六分鐘,二狗安靜等待,也不催促,隨後夏河環視一周,空蕩蕩的廢舊廠房,只有四五根蠟燭,燈光飄忽昏暗。他似乎也不知道是該大聲咒罵還是鬼哭狼嚎。只是重重嘆息,終于望向眼前這個一次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年輕人,苦笑道︰“我非得死?”

    “你不死。我的計劃就付之東流,你說我像心慈手軟的好人嗎?”二狗笑道。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可我怎麼都沒想到會栽在你小子手上。”夏河臉色猙獰,咬牙切齒。剛取代喬家成功滲透南京,不等他大展身手,也沒來得及嘗一嘗夢寐以求的周驚蟄是啥味道,就大起大落跌到谷底,夏河不甘心,那雙眼楮凶狠盯住對面地二狗,如果能用嘴巴咬下這個東北青年兩口肉。夏河絕對不會只一口。

    “知道怎麼解剖 子那些畜生嗎?”

    楚狗揮了揮手中那柄阿拉斯加捕鯨叉。隨後也不說話,只是拿著刀子在空中做了一系列挑勾撩刺的手法演示。嫻熟靈巧,極具觀賞性。但相信對于即將以身試法的夏河來說,沒有半點美妙可言,他不是沒挨過刀子,但絕對沒被人當作畜生開膛破肚,一身雞皮疙瘩,一陣毛骨悚然,楚狗走到想逃卻無處可逃的夏河跟前蹲下來,匕首抵住他的脖子,道︰“干脆點,要不然我一心急,就把你跟郭割虜一樣收拾。反正你死就完成任務,套出東西是額外驚喜,你別拿這個跟我玩交易,我不吃那套,要想少受罪,就少繞彎子,要哭就哭要罵就罵,發洩完了趕緊說,我聽周驚蟄說你私下是個很虔誠的佛教徒,就當死前最後做回善事,跟你做狐朋狗友做生意發財的沒一個好人,我拾掇他們,等于間接幫你積德。”

    “你狠!”

    夏河猖狂放肆笑道,幾乎笑出眼淚,笑著笑著就哽咽起來。

    二狗不動聲色。

    臉色蒼白嘴皮泛青的夏河慘淡道︰“陳浮生,能不能幫我弄點好酒好茶,想最後吃一頓好的,最好是河南菜,我這個人一生出來就窮,是餓大地,這些年忙著賺錢玩女人,沒來得及顧上吃。”

    二狗搖搖頭。

    最後他想了想,掏出一根煙放到夏河嘴上,並且幫他點燃,道︰“酒菜沒有,煙還是可以地,20塊錢一包,一塊錢一根,不差了。”

    夏河大口大口抽著煙,像一條被拋上岸的將死之魚。

    一根煙差不多抽盡,夏河問道︰“陳浮生,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跟資料上所說沒有一點後台?”

    楚狗略微自嘲笑道︰“我能有啥背景,一家四口兩個躺在墳里,還有一個入伍不到一年的哥哥。至于陳圓殊,那只是偶然,沒外界傳地那麼玄乎,我當然不是什麼昆山**,不妨跟你說個事,我來南京,就是給人從上海趕出來的,你說我還願意再當一次喪家之犬嗎?”

    夏河破天荒出一個無關城府也無關陰險的笑容,奇怪地楚狗還是幫他點著第二根煙。

    “我死後,你去浦東找一個叫何瓊的女人,你要的東西都在她那里,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傻女人,很久以前我難得發了一次善心,她就非要報答我一生一世,我替她不值,唉,不說這個。浮生,我只希望你拿到東西後讓她繼續過平靜安穩的日子。”

    夏河眯起眼楮,像是交代完了後事說光了遺言,如釋重負,邊抽煙邊回憶,輕聲道︰“送我一程之前,肯不肯先聽我講一段有點無聊的故事?這些東西壓在胸口30多年,不吐不快,也一直沒找到說出口的機會,再不說就得帶進土。”

    “你說,我聽著。”二狗也點燃一根煙,兩個男人之間氣氛吊詭,誰能想象他們一個即將親手拿去另一個的命。

    夏河抽煙不再如起初那般凶狠,小口抽著,眼神恍惚,也許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神情豁達,聲調輕緩道︰“我是地道地河南農村人,爹媽窮歸窮,但都是好人,就是沒好報,我爹得了肺病躺在床上等死,身體同樣不好地娘不肯花錢醫治,因為得給我上大學,我拿到通知書的那天,我爹就合眼了,我知道他死得瞑目,一點不怪我娘不救他,第二年娘在一次拾破爛地時候給不小心摔斷了腿,親戚加上熟人,我一共跪了46個人,結果沒一個人肯出錢幫我一把,我娘死的時候我只能跟一個人要了400塊錢下葬,也只有他肯出錢,那人是我大學里一個死皮賴臉追求我初戀地混子,那個女孩嫌我400塊錢就肯放棄她,甩了我一個耳光後就跟我絕交,其實當時400百塊真不是小數目,我聽說後來她做出台小姐一次才80塊,我當時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早點把她開苞。”

    夏河緩了一下,繼續道︰“既然好人沒好報,我為什麼要做好人?熬到大學畢業後,我什麼都肯干,什麼苦都肯吃,什麼齷齪事情都能做出來,坑蒙拐騙,栽贓嫁禍,落井下石,為了鈔票和女人插兄弟兩刀,要一件一件說,恐怕天亮了我還沒說完,後來終于賺到第一桶金,就跑到上海,創辦了浦東國際投資的前身,當時我有 4個合伙人,除了一個早早抽身而退的聰明人,其余3個一個被我塞進麻袋丟進黃浦江,一個被我弄了一場車禍半死不活現在還躺在床上,我高興了就去糟蹋他那個外表端莊內里風騷的老婆,還是在病房里當著他的面玩弄,真他媽刺激。剩下一個可憐蟲想跟我玩謀反,結果傾家蕩產,最後在我的那棟大廈頂樓跳下去,我當時正好在第27層原本屬于他的辦公室,就親眼看到他在窗外掉落。我這些年壞事做盡,好事屈指可數,雖然拜了很多菩薩捐了不少香錢,但真不奢望死後不會下地獄,只想著多活幾年,多享受陽福,甚至偶爾晚上做噩夢的時候醒來會想,誰要是殺我,真是一件勝造七級浮屠的大功德。”

    二狗默不作聲。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夏河笑道︰“陳浮生,我上沒父母,下沒子女,沒後顧之憂,就是有個心願未了,想讓你去做。我是窮苦出身,我一輩子改不掉仇富的根性,所以這輩子最憎惡的就是那些個披著光鮮皮囊喜歡擺出一副狗眼看人低嘴臉的家伙,就跟站在喜馬拉雅山頂俯瞰眾生一樣,最他媽令人作嘔,男人我就忍不住要踩,女人我就忍不住要拖上床,上海竹葉青,南京周驚蟄,陳浮生,這兩個女人你要有機會一定要抱上床玩個痛快,至于方婕,我估計不對你胃口,我就不勉強你。”

    二狗哭笑不得,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這家伙可好,還能有這荒唐想法。

    荒唐中,總帶著點淒涼。

    夏河猛然吐掉煙頭,呼出一口氣,閉上眼楮道︰“陳浮生,給我一個痛快。下輩子有機會再還你這3根煙。”

    第二刀。

    二狗蹲在地上,一手提著沾滿血跡的匕首,一手三根指頭夾著香煙,眯起眼楮,神色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堅忍不拔。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38 PM

第二卷 第58章 火中取栗


    王解放沒上過一天學捧過一本書,比陳二狗更沒有文化,他的世界中充斥純粹的野性血腥,是一抹凝重到化不開的黑色基調,胸中偶有不平之氣,也不知道如何化解,20多年下來,只覺著跟神仙人物一般的表哥殺人放火是頂大快人心的事情,除此之外,再就是把良家婦女拐帶上床,跟一頭雌牲口大汗淋灕完事後就提起褲襠走人,走南闖北,無牽無掛,不想要別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榮華富貴,甚至懶得要個媳婦傳宗接代,他只要小爺的娘們能生個娃喊他一聲叔,就足夠,他見過太多富商巨賈的一擲千金,早些年買賣墳里刨出來的寶貝,那些個人物都是直接從後備箱拎一大麻袋的現金跟他們進行交易,王解放卻從沒有見過一個出身低微的窮苦人最終能熬出頭,也許是他見識短圈子小,但真沒看到一個有好下場,一個都沒。

    直到遇上王虎剩大將軍格外器重的陳二狗,一開始王解放應付著敷衍著,冷眼旁觀,到這個不起眼的青年一刀捅進死人妖趙鯤鵬肚子,王解放開始刮目相看,等陳二狗一槍扎下把喬六大腿扎出一個窟窿,王解放當晚拉著小爺喝了兩瓶白燒,到今天,一刀抹在郭割虜脖子上,王解放只覺著比在最精致的娘們白嫩肚皮上翻滾肆虐還要來得暢快,所以他才肯心甘情願喊這個比他還小幾歲的男人“狗哥”。

    當最後看到咽氣的夏河,王解放已經手心微涼。

    “解放,你處理一下屍體,我跟慶之還要去一趟鐘山高爾夫,一時半會也不一定回得來,委屈你一下。”

    陳二狗平靜道。“你先跟我出去把後備箱里的幾瓶酒和一條煙拿出來,如果不出意外,最晚清晨就能過來接你,如果到時候還沒有消息,你就去找虎剩,帶著曹蒹葭和陳象爻離開南京,越遠越好。”

    王解放點點頭。少說話多做事,這是小爺給他的大忠告,他一直銘記于心。

    一只手夾著四瓶白酒,另一只手拿著一條花大價錢買來的九五至尊南京,王解放露出個笑容,酒是好酒,煙也是好煙,這個年輕的狗哥為人處事嘴上從沒有花言巧語。但做出來地事情都很將心比心,王解放甚至可以肯定陳二狗自己都沒抽過一口至尊南京。他回到廠子里頭,蹲在夏河屍體身旁。撕開煙盒,點燃一根,卻不是自己抽,而是放到夏河嘴巴上。做他們這一行的,不怕棺材屍骨,但最敬重死人,然後將四瓶白酒瓶蓋都用牙齒咬開,其中三瓶澆在夏河身上,一瓶放在身邊,啪。打火機湊近。熊熊燃燒,王解放拿起煙酒退了幾步。也給自己點著一根煙,輕聲道︰“人在世間走一遭。不容易,但該走當走,早點投胎也不是壞事。我會把你骨灰收起來,讓小爺在你老家找個好風水,好歹落葉歸根,所以你也別恨狗哥,他也不容易,我跟他認識將近一年,他就沒有一天是無所事事游手好閑,你沒做成的事情,就讓狗哥替你完成,你這個死法淒涼歸淒涼,但總留了全屍,要是在別人手里遭了殃,指不定投胎都成問題。”

    王解放就這樣神經兮兮陪著一個屍體燃燒著的家伙嘮叨,恐怕就算心智堅毅的曹蒹葭看到這一幕也會心驚肉跳。

    王解放抽一口煙,喝一口酒,愜意。

    陳二狗只是讓他上樓把電腦里的東西刪除,他就會悄悄把整台電腦銷毀,還替陳二狗順手牽羊了幾樣分量不大卻頗值錢的古董,跟著王虎剩偷雞摸狗那麼多年,不眼拙,分得清真品贗品。陳二狗只是讓他處理屍體,王解放就會知道把骨灰收好,讓這位從河南走出來地梟雄葉落歸根,這就是王解放,他懶得去做大事謀大業,但王虎剩或者陳二狗吩咐交代的事情,總會做到極致。

    鐘山高爾夫別墅。

    方婕泡了一壺茶,苦等消息,她剛得知郭割虜據說是單槍匹馬去了陳二狗的住處,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關機,情急之下她打電話告訴王儲胡思憶那一幫子元老人物,結果一個個敷衍了事,個個擺出一副興致不高的姿態,不是勸她放一百個心就是稱贊郭割虜如何驍勇彪悍,方婕喝了一口剛從自家老爺子那里拿來的碧螺春,眉頭緊皺。

    門鈴響起。

    吳媽歡天喜地地領著兩個差點讓方婕摔掉茶杯的男人,其中一個忙著陪吳媽寒暄嘮嗑,另一個則沉默安靜地尾隨其後,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把虎狼引入也就罷了,還相談甚歡,這才讓人氣惱,若非吳媽是從小把她抱大的自己人,方婕都有拍桌子開口痛罵的沖動,30多年家族燻陶地修養立即體現出來,方婕穩了穩心神,不再遷怒吳媽,輕輕倒了兩杯茶,八分滿,還剩兩分留白盈余,等待陳二狗和陳慶之的落座。

    “方姨,在等郭割虜電話吧?”陳二狗坐下後,也不客氣,一口喝光杯中價格不菲的碧螺春。

    被戳中痛處地方婕臉色微變,注視著這個被踩下後非但沒有消沉反而斗志旺盛的年輕男人,忍不住回想起他住在鐘山高爾夫的日子,那個時候雖然外憂糾纏,但起碼魏家內部尚且能夠擰成一股繩,沒想到雙方再次面對面坐下,竟然是殺機重重的境地,倔強到固執地方婕不想在面子上落了下風,道︰“浮生,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就說,沒必要藏著掖著。”“方姨不僅做事痛快,說話也干脆。”

    陳二狗也不知道是贊揚還是挖苦,起碼臉色真誠,把陳慶之那杯茶也喝光,舒坦地靠著椅子緩緩道︰“郭割虜死了。”

    方婕愣了一下。

    陳二狗繼續道︰“兩個鐘頭後,夏河也死了。”

    方婕手中昂貴青瓷茶杯墜地,一地粉碎。茶水四濺。

    “方姨,我沒跟你開玩笑。你最不想死的心腹,和你最想他被人千刀萬剮的渣滓都死在我手里,你有什麼感想?”

    從上海一直傴僂弓著身子到南京、在魏家一直謹慎盡心做事虛心做人的狗腿子陳二狗那一刻,身子脊梁猛然挺直,直直盯住臉色劇變的方家大小姐,陳二狗這個被生活死死壓抑住恨不得壓垮肩膀的男人終于表現出爺們地一面。即使面對有資格跟魏公公平起平坐地女人,也不落半點下風,那柄粗獷地阿拉斯加捕鯨叉橫放在他膝蓋上,拿起一盞茶杯,倒了滿滿一杯茶,遞給臉色陰晴不定的方婕,沉聲道︰“方姨,我曾讓郭割虜幫我敬你一杯酒。不過他沒機會帶到,我在這里敬你一杯茶,算是將功補過。你做地事情。對不起我,但沒有對不起魏爺,這個仇我放在心里,不至于讓我跟你較勁。但你要郭割虜逼我離開南京,我就只能做對不住魏爺的事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殺夏河,為我自己,也算給方姨一個補償一個交代,如果方姨仍然覺得不舒坦。大可以繼續逼我。往死里逼,到時候我再做出什麼氣急敗壞地事情。恐怕誰都預料不到。”

    “恐嚇?”方婕冷笑道。

    尉遲老人站在樓梯口,不冷不熱望著坐著地陳二狗和站著的陳慶之。

    “姜大叔曾經說南京有個叫尉遲功德的老人家。一輩子不曾殺人,但號稱江浙傷人第一,就是尉遲爺爺吧?”陳二狗抬頭望向尉遲老人,眼楮里少了針對方婕的鋒芒銳氣,重新恢復平時的內斂姿態,他跟這位整天喂魚養狗的老人也只是泛泛之交,但姜子房敬重的角色,陳二狗有那個自知之明,不會目中無人,哪怕自己身後也站著一位單挑勝過郭割虜的白馬探花,也不肯輕易踩地雷。

    “不敢當。”沉默寡言地尉遲老人輕聲道,聲音沙啞,卻異常渾厚。

    “我來不是要跟方姨討公道,相反,我只是來跟方姨討個承諾。否則,我也不會只帶一個陳慶之。”陳二狗眯起眼楮笑道,重新微弓著身子喝茶,其實這話說的言不由衷了,他身邊也就三條可以使喚的槍,最猛地是陳慶之,接下來就是王解放,這家伙忙著收拾殘局,剩下的王虎剩貌似只是個狗頭軍師,負責殿後,陳二狗就是想跟方姨討公道,也抽不出人手,一個不知深淺的尉遲功德,足夠讓陳二狗心生忌憚。

    “承諾?”方婕暗自松口氣,她不是陳二狗這種光腳不穿鞋的角色,不管郭割虜死沒死,她都有一個大爛攤子要收拾,陳二狗真要玉石俱焚,尉遲功德也不是無敵地存在,沒法子既拿下兩個姓陳的男人又保她毫發無損。所以一聽陳二狗話里頭有轉機,她也不再僵持。

    “你把石青峰在內的8家場子交給我管理,五年,給我五年時間,五年後我全部奉還。”陳二狗身體微微前傾,只要幅度適中,掌握足夠的籌碼,談判學上說這能給對手產生一種潛移默化的被動妥協,陳二狗也不管是否有用,先拿來用一用再說。

    “你想讓我給你做跳板?”方婕冷笑道。

    “雙贏,比你死我亡或者兩敗俱傷總來得實惠。”

    陳二狗搖頭道,死死盯住方婕,不給她一絲喘氣的機會,“死一個郭割虜,總得頂上一個,否則魏家肯定亂套,今天的情形跟郭割虜逃亡雲南地時候又大不一樣,我不說,方姨你自己也清楚。再者,最重要地是方姨你比誰都明白,我欠魏爺一份大恩情,我對付誰都不會對你下狠心下死手,我到今天為止,都恭恭敬敬喊你一聲方姨,我希望今天走出別墅後,還能如此。”

    “現在說這個,早了點。”

    也許是尉遲老人的出現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也許是陳二狗地“示弱”讓她內心極大,方婕端起那杯陳二狗給她倒的茶,喝了一口後不溫不火道︰“郭割虜一死,殺喬八指得讓你扛,加上喬六和剛剛坐上位置沒幾天地夏河,等于是扇了一個耳光後再扇兩個,前仇疊新恨,錢子項還不紅了眼要把你碎屍萬段,浮生,你不是殺幾個人那麼簡單,而是斷了錢老爺子的財源,斷了錢老財迷的命根子,被你一鬧騰,錢子項每天都等于大虧錢,你覺得今天走出魏家別墅你還能活多久?”

    “這個不需要方姨操心"

    陳二狗笑道,因為給方婕倒茶是十分滿,所以不習慣的方婕拿起茶杯的時候灑了一些,陳二狗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擦拭,也許陳二狗自己都沒有察覺什麼,方婕卻是心一顫,眼神一柔,悄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不知情的陳二狗深呼吸一口,準備起身,“錢老爺子我來伺候,要是我過不去這關,今天這番話就當我沒說。”

    暗藏殺機而來,輕描淡寫而去。

    方婕望著不知輕重的吳媽拉著那個年輕男人的手走向大門,大致猜出他是要去赴一場九死一生的鴻門宴。

    這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在火中取栗?

    一不小心是會玩火的啊。

    尉遲老人推開玻璃門出去喂魚,方婕放下茶杯,靠著椅子,閉上眼楮,輕揉太陽**。

    是大風起,還是大風落?  




第二卷 第59章 大風落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是四個,陳圓殊的月牙湖公寓今天格外熱鬧,站在落地窗前不停打電話的陳圓殊,在古色古香書房捧一本《左傳》的曹蒹葭,在大廳里聽太原蓮花落的陳象爻,加上陪著陳象爻聽戲的周驚蟄,四個女人,都與陳二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雖然相互間未曾對話,但看在王虎剩眼中,總有點玄機重重的意味,稍不留神,就會濺射出火花,把最無辜的他打入18層地獄。

    所以這位小爺很識趣地躲在角落欣賞陳圓殊搜羅來的一架子古玩,架子分四層,分別擺放瓷器、宣爐、玉觀音和殷墟甲骨,王虎剩的榜眼某種程度上來說要比王玄策的狀元和陳慶之的探花要來得純粹,尋墓探穴,辨土認物,眼楮最毒,一架子古董收藏驚鴻一瞥,就找出了幾樣贗品,再拿近了把玩,就將20多樣物件看透個八**九,如果都是陳圓殊親手挑選,那他斷定這個屁股跟臉蛋一樣吸引男人的女人眼光稱得上半個行家,在他們這個***用幾十年時間收藏一大屋子贗品的井底之蛙不少見,加上造假技術層出不窮,販賣贗品的家伙越來越精于表演善于下套,王虎剩敢說沒一個牛人可以不繳點學費就在這一行混出門道,最後身材矮小的王虎剩踮起腳跟拿起一塊甲骨,一敲,就知道是牛骨,看字體,起筆圓,收筆尖,肥瘦遒勁,應該是太甲盤庚那個年代。

    陳慶之最喜歡研究甲骨,手頭也有幾片龜板。閑暇時也曾說過他太原老陳家巔峰時間曾經收藏400多塊甲骨,後來十有五六歸公被故宮在內的博物館陳列收藏,十有二三流入民間或者讓李家連帶著字畫玉石一並擄走,就在王虎剩思量著是不是悄無聲息摸走幾塊給陳慶之換兩手祖傳的拳法手藝。在他看來陳圓殊這類打從娘胎里出來都沒缺過錢地娘們也不會在乎少幾塊幾千年歷史的老骨頭。

    就在王虎剩準備放口袋里塞的緊要關頭,突然陳圓殊在他背後輕笑道︰“小爺。對甲骨文感興趣?”

    做賊心虛的王虎剩臉色僵硬,將東西放回原處,轉身諂笑道︰“哪里哪里,就是太久沒摸好東西。手癢。”

    “如果小爺喜歡,盡管拿去,這架子東西都是我托朋友胡亂收藏,也不顧真假,只要我覺得好看漂亮,有古樸韻味。就買下來,反正我對這個也不講究投資潛力和升值保值,就是給自己看,真假可以其次。”

    “有境界。千金難買心頭好,說地就是陳家大小姐您啊。”王虎剩溜須拍馬道,興許是因為他見著了屁股豐腴到某個驚艷地步的妞都會局促不安,也有可能是尷尬于順手牽羊被抓住,王虎剩地爪子猛梳頭發。殊不知那個中分漢奸頭怎麼打理也就是那般耀眼璀璨。實在很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小爺,我雖然是個生意人。但在家里一向是實誠做派,你要不想要。我也懶得硬塞給你。你要想要,就盡管拿走。”陳圓殊微笑道,不會熱情到矯情,也不會冷淡到冷漠,看著舒服甚至還有嫵媚天成的誘惑,但也至于讓人心生輕薄,這就是陳圓殊在商場打磨十幾年修煉出來的道行。

    “那我真不客氣了?”王虎剩學著陳富貴和陳二狗兩兄弟一脈相傳的憨笑,但因為那張臉那個發型怎麼都無法讓人瞧出憨厚,只有一股撲面而來地猥瑣奸詐。他自己彷佛渾然不知,一對小眼楮眯起來幾乎就沒有縫,強忍住跑到陳圓殊後頭去欣賞她背部曲線的沖動,心中感慨這女人真是尤物,30來歲的樣子,就這身材這韻味,在床上幾番風雨後還不得把爺們搾得皮包骨頭。

    猛咽口水的王虎剩當真不客氣,踮起腳跟就拎了兩片甲骨,一塊就是早就垂涎的牛骨,還有一塊是鹿頭骨,就在陳圓殊以為他就此結束的時候撓了撓令她忍俊不禁地發型,一點沒心眼的意思笑道︰“要不再給我個袋子?那麼多,我口袋放不下去。”

    陳圓殊呆立當場,似乎不太適應王虎剩的過于實誠,但她既然肯二話不說送陳二狗一輛悍馬,真不是小氣的女人,沒給王虎剩任何臉色看地就拿來幾只環保袋和十幾條綢緞絲巾,裹上後幫忙小心翼翼裝進去,王虎剩雖然笑得沒心沒肺像個白癡,但心里卻是唏噓,這娘們能勾上二狗,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陳圓殊隨後跟大廳里地陳象爻和周驚蟄聊了會。最後才去書房。“拜會”曹蒹葭。

    曹蒹葭站在書架前翻閱左丘明地《春秋傳》。陳圓殊也沒有出聲打擾。只是站在一個不具備攻擊性但也不疏遠地距離。隨手抽出一本《八寶山紀實》。安靜打量這個陳二狗從未提起卻誰都知道她在他心中地位非同尋常地女人。漂亮?陳圓殊輕輕搖頭。有些女人可以強大到讓人忽略其容貌。這就像她爺爺那一輩人中地上位者。久居上位。浸淫官場。宦海沉浮四十年以上。就會有一股不怒而威地氣勢。那跟身材高矮胖瘦都無關。陳圓殊好奇地是這種女人怎麼會比她之前就跟陳浮生有不淺地交集。按照陳圓殊地思維方式。她如果青睞倚重陳浮生。那一定不會吝嗇制造機遇和給予協助。但這場南京地下世界大洗牌中陳圓殊卻沒有看到這個女人地身影。她好像就一直如同現在這個姿勢。局中地局外人。陳圓殊想不通其中地玄機。是家族勢力根基不在南京。天高皇帝遠礙于鞭長莫及幫不上陳浮生?還是靜觀其變磨練一窮二白三多災多難地陳浮生?

    “陳姐。你清不清楚南京二手房地行情?”曹蒹葭把《春秋左氏》放下後詢問了一個陳圓殊打死都預料不到地問題。

    陳圓殊有點措手不及。這問題挺庸俗。她怎麼都無法跟曹蒹葭聯系在一起。不過看曹蒹葭不像開玩笑。陳圓殊也沒敢放松警惕。對于曹蒹葭。她在沒有摸清底細之前決定還是敬而遠之。回答道︰“我對這個不太熟悉。不過我有朋友做這一行。我幫你問問。”

    “最好在玄武湖那一塊。房子老一點小一點都沒關系。但價格最好在70萬以內。”曹蒹葭微笑道。

    陳圓殊越來越搞不清楚這個女人葫蘆里賣什麼藥。不過也不好追究細問。便應承下來。起初她以為這個姓曹地女人想要趁魏公公喬八指空缺後在南京大規模炒房。沒料到卻只是想要一套普普通通地二手房。在陳圓殊地世界中。未必個個男女都是一擲千金揮霍無度。也有不少家產上億卻一點不講究吃穿地商場精英。但似乎還真沒誰對70萬以下地二手房感興趣。難道說這個姓曹地女人只是氣質超然。並沒有雄厚地家底?

    陳圓殊是商人,自然而然就會用商人的方式考慮問題。

    “陳姐,夏河和錢子項是怎麼樣的兩個人,我是指性格。”曹蒹葭輕聲問道。

    “夏河是上海浦東會的核心,白手起家。是浦東國際投資地創建者。能算大人物中的小人,投機鑽營。攀附勾結,走的是路子純粹的邪門歪道。這些年做了太多天怒人怨的齷齪勾當,吃十顆槍子都不夠。錢子項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胸襟大氣,大局觀很好,江甦跟上海近,太近,政壇也不算穩當,這20多年錢子項雖然政績平平,但能一次都不站錯隊伍,不簡單,跟夏河是截然不同地兩個角色,根基也遠不是夏河所能媲美。”陳圓殊詳細解釋。

    曹蒹葭釋然地點點頭。

    “郭割虜就那麼死了?”陳圓殊帶著幾分惆悵感慨疑惑道,差不多她在商界風生水起的時候,郭割虜也已經雞犬升天地陪著魏公公在南京如日中天,結果這兩個男人說死就死,還真干脆,今天她只是按照陳二狗的要求送牌照做了手腳的兩輛車,再就是把王虎剩和幾個女人接過來,這種事情沒有超出陳圓殊的能力範圍和準則底線,所以陳圓殊沒有絲毫猶豫,方才一聽到郭割虜已經身亡的消息,嚇了一大跳,殺人,不是打人一拳扇人一耳光的小事情,尤其是對象還是郭割虜,陳圓殊在苦苦思考怎樣才能解開這個死局。

    “郭割虜,夏河,方婕,錢子項。過四關,不知道要斬幾將。”

    曹蒹葭輕聲嘆息,瞥了眼皺眉沉思的陳圓殊,道︰“不過明天就可以知道答案。”

    “你不擔心浮生?”陳圓殊忍不住問道。

    曹蒹葭沒有回答。

    錢子項沒有想到陳浮生一個人就敢進他地大房子。

    陳二狗也沒想到錢老爺子一個人就敢在書房接見了敢跟喬六一伙人玩刀地自己。

    錢子項的書房恢宏磅礡,巨幅潑墨畫,與人一般高地青花瓷瓶,清一色的一等沉香木桌椅書櫃,湖筆徽墨歙硯,陳二狗再不懂高雅品位,也瞧得出那些東西地值錢,身在其中,望著站在書桌後面執筆作畫的錢子項,陳二狗穩了穩心神,剛想開口,錢子項已經輕描淡寫拋出一句,“給你5分鐘,把要講的都講完,講完了就可以離開,我12點睡覺,這個習慣鐵打不動保持了幾十年,沒理由因為你破戒。你離開後也別怕我對你使陰招下黑刀子,那些殺人放火的事情,也只有魏端公郭割虜一類的貨色肯干,一群鑽體制漏洞撿剩飯混吃等死的人。”

    陳二狗愣了愣,顯然沒想到是這麼個突兀的開場白,似乎聽話里意思,這個錢老爺子對魏端公也不感冒,口氣賊大,不過繼而一想綜合陳圓殊和周驚蟄對他的高度評價,陳二狗也沒不服氣,畢竟人家老頭子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有資本說狂話,對此微微弓著身子時不時偷偷打量四周的陳二狗談不上反感,一聽只有5分鐘。也不迂回廢話,清了清嗓子,道︰“錢老爺子,我從陳圓殊和方姨那里都知道您要我離開南京。因為我不知天高地厚折了您的面子,您要趕我走。我沒有怨言,但郭割虜欺人太甚,說要我一只手一條腿,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他。夏河要動我地女人周驚蟄,我干脆破罐子破摔,進瑪斯蘭德把他拖到一處地方一抹脖子解決,今天來這里,就是跟您告個罪。”

    這話七分真三分假,陳二狗在路上琢磨了半天遣詞造句。才搗鼓出這番東西,郭割虜當然沒欺人太甚地要砍他一手一腳,周驚蟄暫時也絕對不是他的女人,這一切無非都是在造勢,這些天跟曹蒹葭下象棋,她深入淺出解釋了造勢乘勢蓄勢,沒少引經據典,讓陳二狗受益匪淺。陳二狗見錢子項竟然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執筆有力。落筆安穩,似乎在得知郭割虜和夏河死訊後依舊心如止水。不論是真是假,表面功夫就已經超出方婕一截。果然不愧是甦南出了名的老狐狸。

    不死心地陳二狗繼續道︰“錢老爺子,我雖然目前還沒有掌握郭割虜所有資源,但已經跟方姨談妥,魏爺的場子由我接手,我雖然以前沒有接觸過夏河地浦東國際,但陳圓殊會用上手頭的一切關系替我掌控夏河死後的浦東國際,如果錢老爺子您信不過陳圓殊,沒有問題,我保證她不會接觸夏河單獨交給我的核心機密,只要您給我一席之地,我就能把您地損失加倍補償回來。”

    這也許是陳二狗第一次與人談話說那麼多個“您”字。

    也是第一次傴僂躬身如此虔誠。

    “完了?”

    錢子項甚至沒有抬頭,始終都沒有正眼瞧一夜間就把南京掀得天翻地覆陳二狗哪怕一眼,漫不經心道︰“五分鐘差不多也到時間,說完了就滾蛋。”

    陳二狗那張面對喬六十來號刀匪還能從容的臉龐霎時間漲得通紅,這種屈辱,比趙鯤鵬的死死相逼都要來得深刻,就像一把匕首,輕輕割破肌膚,然後刺溜一下挑起一整塊肉,連帶著筋血。

    咬牙握緊拳頭,陳二狗死死壓抑心中的怒火,似乎下一秒鐘就會一個沖動,拔出已經收割飲血兩條人命的阿拉斯加捕鯨叉,抹下第三刀,然後大江南北地跨省逃竄。這個年輕男人沉默了漫長的兩分鐘,終于沒有再說一句話一個字,猛然轉身離開書房。

    錢子項抬起頭,面無表情望著那個蕭索黯然飽含不甘地年輕背影,嘴角似笑非笑。

    陳慶之在錢家別墅外靠著車抽煙,陳二狗要單獨進去赴一場鴻門宴,他雖然心中憂慮,但最終還是沒有阻攔,有些門檻,有些難關,說到底還得一個人去面對。但陳慶之打定主意要是陳二狗在房子里出了狀況,那他就是死也要做郭割虜當初做過的事情,出乎意料,陳二狗很快就走出來,臉色卻很不好看,這是陳慶之第一次見到陳二狗如此不掩飾內心的憤恨和落魄,在白馬探花印象中,這個東北男人除了一臉微笑地為人處事就是一本正經地埋頭學習,沒有大憤怒,沒有大得意。

    陳慶之狠狠踩滅才抽了一半的煙,走向陳二狗,輕聲問道︰“那老頭子沒答應?”

    陳二狗蹲在車子旁邊,掏出打火機想要抽一根煙,因為力道過大,打火機竟然被一下子按壞,陳慶之幫他點燃香煙,自己也抽起一根,吐出一個煙圈,望著天空輕聲道︰“浮生,,把匕首給我,你開車走。以後幫我照顧象爻,別讓她熱著凍著。”

    陳慶之聰明,很聰明,甚至有大智慧。

    他當然看得懂陳二狗想要什麼,殺郭割虜把魏家釜底抽薪,殺夏河想讓錢子項沒得選擇,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今晚的陳浮生按照常理來說已經是錢老爺子和方婕的唯一選擇,利益最大化,風險最小化,但世事無常這個詞匯陳慶之比誰都來得理解深刻,錢子項老奸巨猾,天曉得有沒有留有後手殺手,既然沒得談,徹底談崩,在他看來陳浮生接下來就斷然沒有好果子吃。拿人錢財受人恩惠,當然不是圖佔人便宜,得替人消災,雖然說搭上性命有些不值,是虧本買賣,但陳慶之不猶豫,也不後悔。

    “浮生,替象爻找個好男人,我先謝謝你。”陳慶之一根煙即將抽盡,臉色越來越決絕冷冽,像一把出鞘的景頗刀。

    陳二狗沒有把那柄阿拉斯加捕鯨叉交給陳慶之,也沒有讓陳慶之站起身,而是笑了笑道︰“你這條命沒理由這麼快死在這里。我也不想就這麼逃回去看她,我只想將來帶著她去上墳的時候風風光光地。”

    陳二狗第二次踏入錢家。

    已經夠謙恭地身子這一刻在陳慶之眼中愈發傴僂。

    陳慶之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這個東北爺們苦苦前行,眼楮微微酸澀,緩緩站起身,驍勇無匹的白馬探花使勁抹了一把臉,喃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真不知道哪個男人能做你地父親。”

    那一晚,除了錢子項和陳二狗兩個當事人,誰都不知道談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但局勢激突跌宕的南京地下世界,以陳二狗成為錢方兩家新代言人地結果落下帷幕。

    而且白馬探花陳慶之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一點,陳二狗做這些,只是為了有臉回去見一個女人。

    南京,無關淒涼,無關悲壯,在一個年輕男人的隱忍和崛起中,大風落。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38 PM

第二卷 第60章 誰人不識?


    凌晨2點,陳圓殊公寓門鈴響起,當時只有陳象爻早早熟睡,周驚蟄在心不在焉地看電視節目,陳圓殊一直在自己房間電話不斷,曹蒹葭則呆在書房繼續閱讀書籍,王虎剩躲在角落很不客氣地開了一瓶葡萄酒,還特地跟陳圓殊要了雪茄,享受不需要他花一分錢的富人生活,關鍵是他邊喝紅酒抽雪茄還罵這些玩意不靠譜。

    門鈴響起後,率先出門的是仿佛心有靈犀的曹蒹葭,撓頭微笑的陳二狗,一臉輕松的王解放跟成天掛著一張刻板臉譜的陳慶之,大勢已定,曹蒹葭沒有雀躍神色,也沒有噓寒問暖,只是輕輕幫陳二狗挑了雙合腳的拖鞋,然後柔聲問道︰“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通知一下?想給我一個驚喜?”

    “急著開車,想早點過來看你,沒來得及打電話,也沒想到。”陳二狗略微尷尬地赧顏道,他的確是個跟大時代有些脫節的男人,現代化的東西遠沒有牛角弓扎槍來得嫻熟,不過上手想必也是很簡單的事情,對于一個同時接管郭割虜和夏河雙方勢力的家伙來說,不再缺女人,更不缺鈔票。

    “去給你陳姐報個平安。”曹蒹葭點頭道,蹲下來很自然而然地幫陳二狗換上鞋子,別說陳二狗瞠目結舌,曹蒹葭身後聞訊趕來的周驚蟄和王虎剩也被這個動作震懾到,陳慶之和王解放似乎也有些吃不消,一個個臉色古怪,唯獨當事人曹蒹葭風淡雲輕理所當然的姿態模樣。

    陳二狗小跑上樓去找陳圓殊,親眼見到這廝活著回來的周驚蟄終于能睡個安穩覺,禮節性告別後便獨自平靜離開公寓,她的人生遠沒有陳圓殊和陳象爻那般與陳二狗盤根交錯,雖說是一條船上的人。但比起所有人,她跟陳二狗的關系非但不值一提,反而羞于啟齒,今天是,以後也許更是。

    陳圓殊與她點到即止,曹蒹葭跟她更是距離適中,不是每兩個優秀的女人坐在一起就能成為死黨閨蜜,相反。因為同一個男人而站在同一個陣營,更多地只會是適宜的勾心斗角和相互戒備。

    人過三十,不管男女,誰胸中不積郁或多或少不平之氣,誰沒體會過世上叵測之機,20歲之前單純憨厚一些可以被視作可愛,到了而立之年,未免滑稽。尤其像周驚蟄這類劍走偏鋒的女人,比起工薪階層的家庭主婦又多幾分坎坷榮辱,坐進Q7,周驚蟄習慣性想要抽煙,腦海中卻想起陳二狗那句“抽煙會有風塵味” 的評語而打消念頭,啟動車子,周驚蟄開始想象接下來南京不可避免的軒然大波。

    陳圓殊聽陳二狗語氣平靜講述晚上的經歷,就跟聽演義小說一般跌宕起伏。本以為殺郭割虜已經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高峰,卻更上一層樓。聽到夏河地死訊,陳圓殊已經輕微面紅耳赤,陳圓殊自認不敢說閱盡滄桑,但好歹也見過不少風雨極多猛人,陳二狗說話不多,加上跟錢子項談妥整個描述過程加起來也就寥寥數百字,她相信要是讓王虎剩來說,肯定能天花亂墜,卻注定遠沒有他描述來得蕩氣回腸。同時陳圓殊好奇他怎麼說服方婕和錢子項。但陳二狗不說,她也不便刨根問底。光是聽到一晚殺兩人就足以讓她一宿失眠。

    江湖是什麼?陳圓殊一直看不懂,以前迷迷糊糊看魏端公喬八指一伙人上串下跳。覺得那就是南京這種一線城市內的江湖,至于偶爾傳聞浙江澹台老佛爺是如何不可一世,內蒙古孫老虎怎樣以一敵百,她一直當作茶余飯後的談資,當不得真。這一刻,陳圓殊仔細審視著陳二狗那張平靜安詳的臉龐,陳圓殊突然有點悲哀,這個孩子終于不再是那個在廿一會所忐忑苦等的簡單孩子,恐怕鑽進她那輛瑪莎拉蒂東摸西瞧的稚嫩時光也不復重現,她寧肯這個干弟弟殺人後忐忑一些,迷茫一點,惶恐幾分,也不願意是現在的鎮靜和沉穩,哪怕所有平靜都是掩飾。當一個孩子學會戴著面具與你相處,除了說明他已經長大,再就是說明他開始把你不再視作可以袒露心扉的對象,陳圓殊身邊有太多表面相敬如賓卻其實同床異夢地夫妻,也有太多每天吵吵鬧鬧卻可以白頭偕老的夫妻。

    陳二狗不明白陳圓殊所思所想,陳圓殊也沒有跟陳二狗交心交肺到可以道出心中感慨,兩個人面對短暫的沉默局面,陳二狗見怔怔發呆的陳圓殊一時半會似乎沒有回神的跡象,忍不住開口輕聲笑道︰“姐,怎麼,琢磨著舉報我,然後拿一面南京榮譽市民錦旗?”

    陳圓殊作勢要打,不過介于房間只有孤男寡女兩個人氣氛本就有些旖旎,終于還是沒有下手,忍俊不禁道︰“要把你賣掉,也要等你再值錢一些,你是我現在手上最大的潛力股,不舍得拋。”

    陳二狗笑道︰“那啥時候升級為非賣品?”

    笑得燦爛。像棵大風吹暴雨淋搖搖曳曳卻始終不肯倒下折斷地狗尾巴草。誰說狗尾巴草不能用燦爛來形容?

    陳圓殊那顆堅硬地心被這句沒心機地話和這個沒有城府笑臉不輕不重撩了一下。欠他地愧疚他地一股腦湧上心頭。伸出手摸了摸陳二狗地平頭。輕聲道︰“ 讓姐再考驗考驗你。要是今天就說你是非賣品。姐就太矯情了。浮生。姐其實能理解方婕。就像她會卸磨殺驢把你踢出魏家。我也不可能挺身而出。幫你對付錢子項。因為我除了是你干姐姐陳圓殊。還是陳家地女人。我只要一天不出嫁。就代表陳家。但姐今晚打了多少個電話請了多少尊菩薩。你知道嗎?”

    陳二狗搖搖頭。

    陳圓殊卻也沒說。反正陳二狗敲門地時候她還在忙著幫他擦屁股。不管陳二狗處理得如何細心謹慎。但兩個分量極大地大活人一夜之間人間蒸發。必然傷筋動骨到許多潛伏在水面下地勢力。陳圓殊不選擇從政地原因除了自身是女人外。更重要地是政界處處制衡時時禁錮。極少有能真正天馬行空無拘無束地猛人。再大地官。再具備紅色血統地**。每一步都會有不同程度地負作用。紅三紅四代大多棄政從商並非偶然。陳二狗那一手玩得酣暢霸道。但苦地是幕後地陳圓殊。既要把意思傳到能夠迅速照應。又不能好心辦壞事尤其忌諱把局勢擴大化。如果陳二狗再鬧騰一點。陳圓殊估計要欲哭無淚。不過這些付出。陳圓殊也不急著讓陳二狗知道。不是不想。而是知道很多東西等他真正上位出頭。自己懂得後才會更惦念她地好。

    “你去好好睡一覺吧。”陳圓殊笑道。變相下了逐客令。她熬到現在。已經困得不行。雖然滿腹興奮。但身體其實已經疲憊不堪。

    “我得先跟王虎剩他們吃點喝點。”陳二狗咧開嘴笑道,大步離開陳圓殊的房間。陳圓殊來到窗口,強忍住泡杯咖啡的**。推開窗,並沒有涼爽。相反因為室內常年空調地緣故迎面而來一股清新熱浪,沒來由想起一句話,人相忘于道術,魚相忘于江湖,陳圓殊自嘲一笑,她不喜佛道,所以自認流露不出曹家女人“蓮花不著水”的氣質,她看這一對般配又極其不般配的男女抱有善意的玩味態度,一個苦心積慮往上掙扎。不惜一手鮮血。一個超拔流俗,一副渾然天成“山河大地我獨居清淨道場”的風範。不搭調,卻矛盾地形成一種默契。陳圓殊自言自語道︰“曹蒹葭,難道你真打算跟浮生在南京過一輩子?”

    在陳圓殊眼中,神秘的曹蒹葭是她見過寥寥幾個自認遜色一籌的女人,驚鴻一瞥的上海竹葉青是一個,10年前被稱作南京第一美人地周驚蟄能算半個,其她幾個都是溫雅如玉的大家閨秀,曹蒹葭,讓陳圓殊想到書上所說吸風飲露的姑射神人,雖然誇張了一點,但能讓自視甚高的陳家大小姐近乎自慚形穢的甘拜下風,足見曹蒹葭和陳二狗在外人眼中是如何的“般配”。

    抽雪茄差點嗆死、喝紅酒就跟灌水一樣的王虎剩一聽說要出去喝酒,立刻生龍活虎,加上王解放和陳慶之,四個大老爺們就要殺出去找個地方,曹蒹葭輕輕拉住陳二狗到角落,問道︰“身上帶錢了?”

    “不說還真忘了,前面路上買煙買酒都花的差不多,還真怕等下得吃霸王餐。”陳二狗尷尬道,四瓶酒,一條至尊南京,地確把他零錢全部掏空。

    “這錢你拿著。”

    曹蒹葭悄悄塞給陳二狗一疊錢,大概兩千多的模樣,讓曹家大小姐做事情破天荒地像偷雞摸狗,那是相當的有趣,連陳二狗都覺著哭笑不得,不過等曹蒹葭手輕輕伸入他褲子口袋又輕輕縮回的一瞬間,陳二狗差點就繳械投降,褲襠里的老二恨不得立即昂首立正,暗罵自己丟人現眼的陳二狗定了定心神,笑道︰“你又不是做壞事,怎麼藏著掖著干什麼?”

    曹蒹葭瞪了他一眼,好心當成驢肝肺的家伙。

    陳二狗再不解風情這個時候也了解曹蒹葭的用心,興許是被曹蒹葭那個無心之舉給刺激到頭腦發熱,不知死活地就握住了曹蒹葭還來不及縮回身邊的手,她顯然被陳二狗這個膽大包天的越軌動作嚇了一跳,就想抽手躲避,奈何陳二狗那布滿老繭地手賊不老實,抓住她連異性都極少踫地手不說,還不忘摸啊蹭啊揉啊捏啊,曹蒹葭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出滿臉通紅的窘態,因為角度關系,王虎剩那三頭牲口只能看到陳二狗和背影和曹蒹葭百年難得一遇地羞澀容顏,連從不多管閑事的陳慶之都眼神玩味地伸長脖子張望,讓曹蒹葭哭笑不得地是偏偏陳二狗還一臉道貌岸然地像是上級領導在慰問老百姓,道︰“反正你都說要跟我過日子,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人就是你的人,盡管用。”

    “盡管用?”曹蒹葭突然由羞赧轉變為嫵媚,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王虎剩和王解放一陣眼花。乖乖,心想這女人要是一天能有一兩次玩挑逗,哪個男人吃得消,再萎的孬種也能雄風大振一日堅挺兩三次,大男子主義到了極端的王虎剩那一刻也尋思著跪倒在曹蒹葭石榴裙下真不丟臉,不過二狗地女人,他素來敬而遠之,謙恭有加。完完全全達到目不斜視的境界。

    王解放對曹蒹葭敬畏遠勝心動,所以驚艷歸驚艷,沒一點歪念頭。

    忘乎所以的陳二狗剛點頭,就心知不妙,果然,曹蒹葭再次以一記比在上海梧桐樹下更加漂亮犀利的過肩摔,將給點顏色就想開染坊的某人重重甩出去,不過因為有地毯。加上也有被摔的經驗,這一次陳二狗爬起來的速度很快,沒事人兒一般拉著瞠目結舌的三人就出去喝酒。

    臉皮發燙地曹蒹葭扭頭進入書房,卻怎麼都看不下書,眼神老是情不自禁往那只手瞟,等無意間拿起書櫃角落一本《中國新智囊》,發現其中夾著的一張皺痕很明顯的紙條,才慢慢恢復古井不波的心境。神采奕奕。

    曹蒹葭終于有點明白為什麼陳圓殊肯認陳二狗做干弟弟,並且在這一場動蕩變局中極為出力。

    紙條只有十個字。筆跡潦草,曹蒹葭一眼就能斷定是出自某人之手。

    “我心中有猛虎,細嗅薔薇。”

    即使到今天,陳二狗依舊不習慣穿昂貴皮鞋戴名貴手表一身正兒八經西裝,不習慣喬六那樣抽雪茄,不習慣方婕的喝茶之道,更不習慣錢家老爺子那種高高在上的舞文弄墨,他相信自己一輩子都只能習慣拉拉二胡抽抽旱煙,吃喝大排檔。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不管穿上什麼頂上什麼光環,這些根骨子里的脾性。不會變。

    陳慶之雖然是根正苗紅的世家落魄子弟,但長久地江湖生涯也染上一股匪氣。所以跟陳二狗王虎剩他們拼酒也是相當的豪邁,太久沒見過白刀子捅進紅刀子抽出的王解放格外高興,幾近癲狂,一聲狗哥,就跟陳二狗干了三瓶啤酒,差點沒把陳二狗直接逼到廁所里去,就是三瓶水一瓶接一瓶灌進肚子也能憋出尿急,王虎剩也跟著起哄,唯恐天下不亂,不是借著酒瘋慫恿陳二狗回去就把曹家女人就地正法,就是讓陳二狗有空有機會就把干姐姐陳圓殊變成“干”姐姐陳圓殊,陳二狗一想到那次被王虎剩在曹蒹葭面前“出賣”就火大,二話不說灌了他幾瓶,陳慶之看著一桌人言談無忌,也跟著瞎樂。

    這一頓飯吃得比任何時候都香,尤其是一開始就跟著陳二狗的王虎剩王解放兄弟,他們看到陳二狗攀爬的每一步,每一分努力,喝高了的王虎剩就肆無忌憚吼道︰“以後亂七八糟的小弟嘍三教九流得喊二狗狗爺,俺不,俺王虎剩大將軍一輩子都喊他二狗,俺就是有這個資格。”

    “吼個屁,也不嫌丟人。”陳二狗笑著一巴掌拍在王虎剩腦殼上,慌得王虎剩趕緊放下酒瓶,小心翼翼梳理發型。

    王解放每當這個時候就必須眼觀鼻鼻觀心或者仰起頭沒月亮也得裝作看月亮,否則王虎剩很習慣性地就會拿他出氣,今天興許喝多了沒那麼多忌諱,偷著樂的王解放就被王虎剩一腳踹翻,出了一記刁鑽撩菊腿還不忘留意發型地王虎剩紅著臉罵道︰“爺讓你笑!”

    四個人已經解決掉三箱啤酒,面紅耳赤的陳二狗不理會這對活寶,拿起一瓶酒咬開,站起來,對陳慶之道︰“慶之,這酒敬你,你地命我現在還不敢接,我也不想有那一天,只希望你能跟虎剩和解放一樣陪著我吃一天苦享兩天福。我一直不是可以把話說得很漂亮的人,但我能拍著胸脯向你保證,我陳二狗,絕對不出賣兄弟,你們既然敢跟我有難同當,我就能跟你們有福同享。我要是做了白眼狼,這輩子都沒臉去上墳。”

    “浮生,再漂亮的話我都聽過,不信,即便有些人跟我說真話,我都不會相信,但我信你,假的都信。”

    陳慶之溫和道,提起酒瓶,一飲而盡,抹嘴後極為難得地開起了玩笑,道︰“要不是你有媳婦,我非把象爻嫁給你,做一做小舅子,也好讓虎剩跟解放喊我一聲陳哥。”

    “**你大爺,真他娘卑鄙,果然是斯文多敗類。”王虎剩笑哈哈道。

    陳二狗喝完酒坐下後,刨了半碗米飯,然後拋給三人一人一根煙,點燃後狠狠吸入肺中,吐出去後沉聲道︰“其實郭割虜找上我,也許一開始就沒打算出那個門。如果陳慶之輸了,他可能真會要我一條胳膊,但陳慶之贏了,他知道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賭這麼大,搭上一條命,值嗎?”

    王虎剩半知半解,王解放一頭霧水,只有陳慶之了然于心。

    陳二狗沉默著抽完煙,咬開一瓶酒,倒在腳下,然後自己又喝了一瓶,道︰“郭割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但我一定不會讓你白挨那一刀子。有你這一步,我才能在南京踏出第一步,以後每年的今天都會敬你最好的酒。”

    事情的答案和真相,已經隨著郭割虜的死去徹底湮滅,就像魏端公為何會被喬八指在青島發現行蹤一樣,像郭割虜一直守望嫂子方婕一樣,都不可告人,只能深埋于心。

    這場慶功宴簡單到近似寒磣,加在一起的開銷也就300多塊錢,卻是四人吃得最香地一頓伙食。

    陳慶之舉著瓶子跟每個人都踫了一下,對陳二狗道︰“浮生,有第一步,就會有第二第三步,總有一天你可以莫道前路無知己。”

    “啥意思?”陳二狗愣了一下。

    陳慶之沒說,王虎剩也沒解釋,兩人相視一笑,豪爽喝酒。

    因為“莫道前路無知己”後面一句便是,天下誰人不識君!

    明天地南京,將是誰人不識陳浮生?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39 PM

第二卷 第61章 陪我看星空燦爛,心中江山如畫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如今在污染嚴重的大城市是很難看到月亮了,加上物價房價一股腦飛漲到了逼良為娼的地步,兄弟哥們之間要盡歡也不容易,畢竟口袋里錢包不樂意,說不定家里的紅旗也不答應,但對于陳二狗四個大老爺們來說,300多塊錢就足夠讓他們盡興。

    先把醉醺醺的王家兄弟和陳慶之送回郊區小窩,本打算就此睡下的陳二狗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給曹蒹葭打了個電話,結果對方嗓音清冷語調清醒,竟然也沒有睡覺的姿態,灌了一箱多啤酒後差不多就等于吃了**個雄心豹子膽,陳二狗于是試探著詢問是不是能開車帶她兜兜風,曹蒹葭在電話那頭猶豫了片刻就答應下來,因為是酒後駕車,陳二狗耐著性子穩妥駕駛,去陳圓殊公寓接到曹蒹葭後更是龜速爬往目的地,其實以他的駕駛技術車速翻倍也出不了事故,最終來到陳二狗越來越鐘情的山頂,因為鴨舌帽前一天已經交給陳二狗,現在的她只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一頭青絲簡單扎成馬尾輕巧甩在後頭,穿著依舊隨性卻不隨便,沒有明顯的牌子,卻自有一股不媚俗的大家風範,接曹蒹葭的車是陳圓殊送的悍馬,頗有氣勢,到了山頂下車後曹蒹葭笑道︰“二狗,悍馬H3這車當下都是富二代或者年輕暴發戶開的,你去唐山和大連看一下就知道,差不多只有他們中意這頭吃油如鯨吞的油老虎,我聽說山西一個煤老板就一口氣買了兩輛,在家門口左右各方一輛,當石獅子用了,你也想學?”

    “這樣啊?”陳二狗錯愕道,一臉難為情。他想法簡單,就是尋思著這大家伙人高馬大。拉出去溜溜倍兒有氣勢,他哪里懂得悍馬H3和H2的區別,又哪里知道什麼樣職業適合什麼車型,等他琢磨出適合他氣勢家底的車子,估摸著怎麼說也得一年半載以後。

    不過曹蒹葭倒是很期待這家伙跟中國一線富人在觀瀾湖打高爾夫的有趣情景,也很好奇這男人第一次踏上豪華游艇或者私人飛機的心態。她望著陳二狗吃癟的模樣,忍住笑意,畢竟心底知道他多少有點證明什麼的意味,她不打擊也不挖苦。只是靠著這輛悍馬H3輕聲道︰“二狗,以後別開這輛車,養起來太費錢,把它賣了弄輛實惠一點地車開,行嗎?”

    “聽你的。”陳二狗點頭道,曹蒹葭的語氣就像媳婦在跟自家男人談柴米油鹽。溫馨而暖心。

    “別總是聽我的,你就不怕被王虎剩陳慶之說成那個啥?”曹蒹葭好氣又好笑道。

    “那個啥是啥?”陳二狗疑惑不解。

    “你就給我裝,演癡裝癲。對我也玩扮豬吃老虎那一套?”曹蒹葭哼哼道。

    “是妻管嚴嗎?”陳二狗微笑道,一臉促狹。

    曹蒹葭神情自若,置若罔聞。她對付陳二狗厚臉皮的殺手 就是對某些東西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要不然就極有可能落了下乘,掉進陳二狗的圈套,她再講理也說不過根本不講理的蠻子,何況這個蠻子對她來說能打能罵就是不能放下。

    “蒹葭。”

    陳二狗說了兩個意義非凡地字。就開始凝視曹蒹葭。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近在咫尺地曹蒹葭定力再好。也經不住月黑風高孤男寡女眼對眼地“深情對望”。到第八分鐘地時候曹蒹葭甚至想要繳械投降。心說只要不得寸進尺你要抱就抱吧。可陳二狗這一次卻一反常態不揩油不佔便宜。大有一鼓作氣憋死曹蒹葭地陰險意圖。終于在曹蒹葭崩潰前地一秒。他移開視線。抽起一根煙。靠在曹蒹葭身邊。輕聲道︰“第一次走出張家寨。在省城哈爾濱跟張勝利匯合坐火車。當時我看著火車站人山人海。就怕把自己給走丟。那是我第一次進大城市。雖然只是急急忙忙驚鴻一瞥。但終于知道井底之蛙是什麼個意思。到了上海在阿梅飯館落腳。只想埋頭攢錢。一分錢都不舍得花。存了錢想給娘買好衣服穿買新鮮東西吃。再給富貴討個張家寨最標致最水靈地媳婦。沒野心。如果有。也只有一個。就是自學考上一所大學把娘地最大遺憾填上。一進城。說不想女人那肯定是騙你。事實是我都想瘋了。起初看到李唯那小妮子。我想過幾年能有這麼個秀氣地城里媳婦就挺美。後來經歷一些事情。就知道我再普通再窮酸。也不是看得上每一個城里女人。能進sd吧。得先謝你。然後遇見了小夭。王虎剩大將軍說得沒錯。我這種窮鄉僻壤苦日子熬出來地犢子。愛情觀是很晦澀地詞匯。即使有。也一點都不崇高。有一個漂亮女人讓我推倒翻滾。我一定不清高。也不道貌岸然。脫衣服脫褲子上啊。不上白不上。要是能娶回家做媳婦那是最好。我一定做夢都笑。事實上小夭是個好女孩。好到出乎意料。如果我沒有踫到趙鯤鵬。沒有被趕出上海。我一定娶她。然後跌跌撞撞到了南京。在山水華門做保安。挺滋潤。看書玩扎槍。有空就教三千練字拉二胡。沒事還能跟虎剩解放一起打打籃球。一個月還能拿一千多塊錢。這錢賺得舒服。魏端公。魏爺。扶了我一把。因為他。我才認識陳圓殊。才認識諸葛老神仙。才睜開眼楮按照你說地說法嘗試著登高了看南京。第一次去一個叫廿一會所地地方。那小曲兒唱得那叫一個纏綿水媚。第一次住希爾頓大酒店。那大堂富麗堂皇得讓我只覺得鞋子太髒不好意思踩進去。那服務員給我開地車門。估計看我在酒店門口抬頭看了半天。他也納悶能坐瑪莎拉蒂牌子跑車地我在看什麼。其實我就是在看那酒店。高。真高。可能張家寨十幾幢房子加起來都沒那麼高。在一間套房地大床上翻來覆去一個晚上。愣是沒睡好。果然是賤命。只能一輩子睡硬板床。進魏家別墅。當時聽周驚蟄說方姨地一餅普洱茶能值一輛車。我就真他娘沒話說。貧富懸殊以前在高中政治課本里也天天念叨。可真進了鐘山高爾夫那別墅區。才真了解懸殊到什麼地步。給方姨做事。我就想出十二分力辦好每一件十分事情。也許我太幼稚。以為付出十分就算沒有十分回報也有個三四分報酬。更沒有想到會被自己在意地人背後捅上一刀子。人心叵測。那是方姨給我地最大一筆財富。比那張卡還要重要。這一路走來。被人揍會疼被人砍會痛。被人嘲諷輕視會憋屈。但每次一想到你。想到你說地那些話。我就咬咬牙告訴自己。這狗娘養地生活就算把我踩成一坨爛泥。我也能給你捏出一朵狗尾巴草來。”

    陳二狗慢慢講。曹蒹葭仔細聽。

    聽到最後一句。曹蒹葭莞爾一笑。這一次是她主動凝視陳二狗。柔聲道︰“上次在燕子磯你問我為什麼喜歡你。我當時跟你說地其實很空泛。男人喜歡女人。第一眼無非是容顏氣質。然後再論內涵底蘊。無可厚非。我不計較你是看中我地臉蛋還是我地家世。但我喜歡你什麼。今天有必要跟你說清楚。我喜歡地陳二狗。陳浮生。是那個獨自哼**紫禁城。永樂大鐘。千古鳴地弟弟。是那個對爺爺心懷愧疚卻沒有把一個字放在嘴上地孫子。是那個為了娘敢豁出命地兒子。一個男人拋開光鮮地外衣。顯赫地身世。不錯地相貌。剩下什麼?是滿腹髒水猥褻?是一腔無病呻吟地怨天尤人?還是一胸襟地山河錦繡?我沒吃過苦頭。沒過窮苦日子。也許是這樣。我對富家公子紅色子弟並沒有額外地憧憬好感。他們有地。我都有。他們能做到地成績。我也可以。我有精神潔癖。薄情寡義沾花惹草地男人不要。精于權謀不留底線地男人不要。刻意標榜離經叛道地男人不要。恃才傲物目中無人地男人不要。同情泛濫好好先生地男人不要。二狗。你再幫我看一看數一數。我地圈子再大。能找到幾個順眼地男人?本來以為我可以對待婚姻對待愛情跟處事一樣。閑看窗外庭前花開花落。漫隨海角天邊雲卷雲舒。一切隨緣。可當一樁善緣和一樁孽緣擺在我眼前地時候。我不猶豫不掙扎地選擇了你。這不是你地榮幸。只是我曹蒹葭自己選擇地幸福。”陳二狗不糾纏自己是曹蒹葭地那樁善緣還是那份孽緣。也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無傷大雅地答案。

    過程如何都不重要。結果才是唯一。

    結果就是他敬畏她感激她仰視她。卻最終擁有了她。

    這個年輕男人丟掉早已經熄滅地煙頭。伸出雙手。學著曹蒹葭教他地在空中構架出一個較大地長方形。呢喃道︰“蒹葭。你看我現在不僅敢喊你地名字。也能看到更多地天空。這麼大。以後還會更大。而你。會一直陪我看下去嗎?陪我抬頭看星空燦爛。心中江山如畫嗎?”

    “你想知道?”曹蒹葭輕輕歪著腦袋問道。

    陳二狗使勁點頭。

    曹蒹葭然後做了一件讓陳二狗刻骨銘心一輩子的事情,她跑到山頂邊緣,望著南京市區萬家燈火,雙手放在嘴邊,喊道︰“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叫曹蒹葭,我是陳二狗的媳婦!我要陪他抬頭看星空燦爛,心中如畫江山!一輩子!”



正文 第三卷 其兄如鷹其父如虎 第1章 北方龍蛇要過江


    吳煌坐在祿口機場候機大廳椅子上,膝蓋上放著一款老舊的IBM商務筆記本,盯著屏幕上的曲線指數,他有不少同學都在基金和股市領域廝混,一個個慫恿吳煌下水投資,其中一個猛人靠著家族關系一畢業就進入工商銀行從事固定收益研究工作,前年進入一家公募基金,擔任基金經理助理一職,有望今年篡位,成為那家國內排行前五的大型基金公司一支貨幣基金一把手,到時候他就將掌控60億資金的動向,吳煌很佩服這些在公募基金淘金或者在私募玩火的哥們,一天上下手也許就破億,心理神經一定得非常堅韌。

    他玩股票投資基金只是熬不住,投入不大,盈虧都不可能讓他傷筋動骨,所以心態輕松,抬起頭看看手表,因為天氣關系飛機延誤,連帶他也得多等半個小時,吳煌望了望大廳門口方向,琢磨著談心和小逗號也差不多趕到祿口機場。

    今天這場開在南京的同學會比以往似乎熱鬧了許多,一些個差不多能稱作遁入空門或者遠走他鄉的怪胎妙人都現身,難得地浮出水面透口氣,要不是如此,吳煌也不會推掉去摩根士丹利在加拿大舉辦的一場投資會議,特地從連雲港跑來南京,今天是來祿口機場接一個從祖籍河南如今在天津大展拳腳的大學死黨。

    他們是睡在上下鋪的兄弟,交情格外不俗,最滑稽的是同窗四年。畢業後吳煌才知道那小子比他還深藏不露。爺爺是中石化地高干,外公是中石油地大佬,一正一副部級待遇,國家取消行國企政級別的正式文件一天沒下來,就都是當之無愧的紅頂商人,這孩子如今在天津和山西據說風生水起,一手在跟國家生物醫藥國際創新園搗鼓什麼現代中藥研發,一手在山西跟煤老板談笑風生,兩手抓,兩手貌似都抓得盆滿缽盈。要知道在大學那家伙學得是行政事業管理。兩者八竿子打不著,以前在大學誰都不看好吳煌跟他,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他們兩個最靠譜。

    就在吳煌腦子里回憶大學時代跟那鳥人一起悶騷看a片一起膽怯**的情景,一個熟悉的溫婉清涼嗓音在旁邊響起。“吳煌你在想什麼齷齪的事情,笑得這麼隱晦**,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別人不知道你跟徐北禪是敗絮其外加敗絮其中,沒徐北禪給你出餿主意也好,他一在你身邊,挺好一社會主義好青年就被教唆成為外表憨厚內里奸詐的刁民。”

    說話的是談心,這一次她沒有穿旗袍來禍國殃民。這位談家女人跟吳煌也是大學同學。少數幾個一開始就對吳煌和徐北禪青眼相加的“伯樂”,也只有她一開始就善于良性投資。才跟兩位低調內斂到令人發指地步地公子哥大學時代便結下深厚友誼,一直延續到今天。殊為不易,談心身邊站著剛剛偷溜回國放松地小逗號,竇顥,因為小女孩在場,有些話少兒不宜,談心也就沒把吳煌和徐北禪聯手在大學里做的流氓勾當抖摟出來,她當初是學生會干部,加上學校里幾個領導都跟她家關系不錯,所以吳煌跟徐北禪類似比賽勾引學校外語學院美女老師的壯舉都沒能逃過她法眼。

    “吳煌哥,你的同學還沒到?”小逗號瞪大眼楮張望,在她心目中談心差不多是最優秀地女人,吳煌哥雖然沒趙鯤鵬那麼符合90後美眉口味,但在她看來極有男人味道,不說一句大話,卻總能讓人大吃一驚,能讓他們同時時常掛在嘴邊念叨的徐北禪又該怎樣?

    “還差20分鐘左右,你們剛從上海趕過來,餓了沒,我帶你們先吃點東西?”吳煌關掉電腦笑道。

    “不吃,看這機場破的,能做出什麼好吃的東西,我還是把胃口留到晚飯,吳煌哥,你得請我吃最好的最貴的。”小逗號瞥了眼相比上海浦東國際機場來說太過狹小寒磣的祿口機場,滿是鄙夷。

    “最貴地不請,但我會請你吃最好地。”吳煌微笑道,騰出位置給談心坐下,反正竇顥是個閑不住的主,有沒有位置都無所謂,吳煌把用了將近四年地筆記本放進土氣老舊電腦包後,眨了眨眼楮道︰“可不許瞧不起祿口機場,雖然這里航班的空姐不夠水靈,服務態度也不夠親和,硬件設施也不夠完善,但我即將是祿口機場地合作伙伴,小逗號,你這一巴掌下去,有小半個可是拍在我臉上。”

    小逗號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吳煌,我前些日子聽說祿口機場負債率一直有問題,對外是稱已經降到行業正常水平的30%,這個30%有多少水分,但5千萬的政策性擔保真能一步到位?你這麼急著投資祿口機場二期工程,是不是里頭有貓膩?”談心不是不諳世事的小逗號,吳煌稍微透露一點信息就能被她揪出來擴大化。

    “沒有骯髒內幕,沒有灰色地帶,我這次投資很干淨,新航站樓國際征集方案有五個,除了我,其余四家都是歐美著名航站樓設計機構,我這邊是本土作戰,有主場優勢,再打一打民族主義這張牌,況且我的設計規劃又不比那些老外差,我身為江甦人,總得給江甦人民做點實事吧?”吳煌笑道,估計是最後一句話把自己都給逗樂,也不理睬小逗號的翻白眼。

    談心沒有深究,吳煌這家伙投資領域很廣,基本上是能賺錢的都做,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這條經濟學戒律被他發揚到極致,雖說項目太散太多,無法形成群聚效應,但談心深入考察過吳煌的項目體系,6成是國家即將重點支持地朝陽產業。長線投資。剩下4成都擁有政府背景,風險低收益穩,在吳煌身上斷然不會出現某條資金鏈斷裂導致整座商業大廈崩塌地情況,吳煌家在甦北根基深厚,進入部隊後也結交一群一起扛過槍的哥們,那些人不管留在部隊還是走出軍隊,能量都不小,以吳煌不急不躁的個性,也許不能夠一鳴驚人,但只會越走越遠。越爬越高。談心如果不是在學生時代見識過太多吳煌被徐北禪殃及池魚的糗事,還真有跟他交往的可能性。

    “熊子現在怎麼樣?”吳煌現階段不僅忙祿口機場招標這一筆生意,他以設備供應商的身份緊鑼密鼓地跟中移動洽談采購單,忙得焦頭爛額。吃飯睡覺都毫無規律,幸好身體在部隊鍛煉得扎實,要不然根本經不起折騰,因為忙碌,一直沒有跟趙鯤鵬聯系,也不知道他的傷勢痊愈如何,去北京38軍的事情也不曉得有沒有被耽擱。

    “病一好就去北京軍區。身體沒有大礙。精神狀況也不錯。”談心輕聲道。

    “不知道那個二狗躲在哪里,應該揪出來丟進監獄判他個無期徒刑。”竇顥插嘴道。一臉憤恨,對她來說世界上沒有好人。只有認識的朋友和不認識的陌生人,熊子哥對陳二狗做什麼她不在意,但陳二狗捅熊子哥一刀,讓她刻骨銘心。

    吳煌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談心也懶得說什麼,護短是人地天性,她雖然不像竇顥那樣天真以為應該把陳二狗繩之以法,但心底多少希望能給他吃點苦頭,殺一殺銳氣,至于誰才是真正地罪魁禍首,有誰在意?吳煌突然起身道︰“來了。”

    竇顥很失望。

    因為出來的家伙一點都沒有熊子哥的帥氣,甚至沒有吳煌哥的沉穩男人氣息,一米七多一點,挺殘廢地海拔,長相普通,氣質一般,穿著毫無品味可言,頭發沒有發型可言,最讓竇顥幾乎驚聲尖叫的是這個看上去也就30來歲的男人手上戴著一塊金燦燦的勞力士手表,俗,俗不可耐,簡直讓她慘不忍睹,那男人手里拖著一只估計收破爛都不肯要的行李箱,竇顥心中的幻想一一破滅,興致遭到毀滅性打擊,竇顥干脆躲在談心身後低頭玩她的psp3000,她實在無法忍受一個外表邋遢平庸到無法讓她產生興趣去了解內在地男人,竇顥一想到吳煌哥就是跟這個家伙睡上下鋪4年,真替吳煌哥悲哀。

    “psp3000?要不要我幫你弄個還沒發售地限量版pspGO?”男人眼楮尖,一眼就看到玩psp3000的竇顥。

    竇顥眼楮唰一下璀璨璀璨,猛然抬頭,死死盯著這個長得希拉平常說話卻很可愛地男人,內心在糾結猶豫,苦苦掙扎。被冷落的吳煌和談心相視一笑,不以為怪,這就是徐北禪地優點,以前在學校玩紅警也好,追校花也罷,都擅長不聲不響後出其不意地一擊斃命,當時徐北禪在畢業散伙飯的時候帶著小鳥依人的頭號校花聯袂出席,差點沒讓一伙同學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踩幾腳,竇顥最終**戰勝了理智,徐北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直線上升。

    吳煌瞥了眼徐北禪那只學生時代就沒變換過的行李箱,差不多10年,真虧得這個家伙戀舊,笑道︰“北禪,這箱子還不肯換啊,大學足球校隊那會兒紅黑色回力鞋能被你穿成白色也不肯丟,一本從圖書館偷來的《白鹿原》能讓你捧好幾年,可怎麼就沒見你身邊哪個女人能堅持1年。”

    徐北禪小聲道︰“其實當年我背著你買通一個圖書館mm私人收藏了賈平凹的《廢都》,一直沒舍得跟你分享。”

    吳煌笑罵道︰“你個沒胎氣的小炮子,虧得當年我替你背那麼多黑鍋,結果好的片子都被你藏起來,還跟我謊稱被竊,《白鹿原》到後來有精彩片段的書頁也都給你撕下,你是不折不扣的畜生啊。“小逗號在這里,你們兩個18禁的東西少說。”談心無可奈何道。

    “晚上同學會在哪里辦,要是太鬧的地方我就不去了。還有點事情。等同學會結束我辦完事情就第一時間去找你喝酒,你要願意,可以再拉幾個大學里談得來地家伙,一般人實在懶得客套寒暄。”徐北禪跟吳煌勾肩搭背,雖然兩人已經將近3年時間沒有見面,但沒有一點生分。

    “今晚你別想溜,當年被你暗中禍害地女人一聽說你要參加,其中一個特地從澳洲拋下老公兒子不管千里迢迢跑回國,一個如今在摩根士丹利做亞太區總裁助理的跟我一樣推掉會議趕過來,就是想要把你千刀萬剮。你一走。她們還不把怒氣遷移到我身上,你給我老老實實跟我走。”吳煌笑道。

    “是哪個王八蛋透露我要參加這屆同學會的消息?”徐北禪笑罵道。

    “我反正就跟談心說過。”吳煌幸災樂禍道,拉著他一起走出機場大廳,這是兩個怎麼看都沒有上位者風範的男人。生活大抵如此,公子哥未必個個跋扈,富二代也未必個個驕縱,開著一輛新君威來接徐北禪的吳煌現在還沒有被南京圈子以外的同學知根知底。

    談心無辜地望了望徐北禪,道︰“我只是跟幾個死黨隨口說了說,誰料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得人心。再說你在大學犯下罄竹難書的罪孽。本來就人人得而誅之,我也是間接替那些被你糟蹋還名不正言不順的女孩討一個公道。”

    “談心。我詛咒你繼續單身起碼3年。”徐北禪苦笑道,幾年不見。談家大小姐是越發韻味,當年跟吳煌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徐北禪打賭誰率先拿下談心誰就做大哥,結果到大學畢業誰都沒能降伏談心,這是他們悶騷卻精彩的大學生涯繼沒機會痛毆該死地系主任之外最大遺憾。

    “求之不得。”談心笑道,坐進剛換地一輛白色奧迪TT,兩人座。

    “你這兩年賺不少錢,怎麼還開君威?”徐北禪坐進吳煌的車子後笑問道。

    “不開君威開什麼,你難道讓我去開法拉利還是蘭博基尼?我有一輛從陳鑫俊那里接手的凱迪拉克,一年到頭也開不上幾回,在江甦從來不敢開出去,最後干脆留在上海,偶爾跟年輕人逛逛夜店的時候才拖出來丟人現眼,你要就拿去,不收你一分錢,我光養它每個月還要花幾百塊錢呢。”吳煌啟動車子地間隙丟給徐北禪一根南京煙。

    “盡給老吳家丟人,我這種紈褲子弟在天子腳下京城不吃香,你不一樣,在江甦,不是甲字號,也能算乙或者丙字號紈褲吧,不開輛豪華跑車在大馬路上橫沖直撞強搶民女簡直就是辱沒你吳家大少身份。”徐北禪打趣道。

    “抱歉,我不是紈褲,是守法公民,是黨性堅定的**員,還是一位榮立1次二等功2次三等功的光榮退伍軍人。”吳煌輕笑道。

    徐北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煙還給吳煌,靠著座椅,懶洋洋道︰“前兩個月開始戒煙,好歹堅持個一年半載。”

    “北禪,來南京除了同學會,還為了什麼?你這種一畢業就無利不起早鑽進孔方兄懷里的墮落分子,斷然不可能因為那點微薄同學友誼跑來南京喝東南風。”吳煌挖苦道。

    “聽說南京甦州的女人品次很高,就來禍害禍害。”徐北禪也只有吳煌這種極少數死黨面前才言談無忌。

    “少打馬虎眼,坦白從寬。”吳煌清楚徐北禪的性格,如果說恰好在江甦有生意順道來看他有可能,但要說平白無故參加一場同學會,跟最出名的揚州瘦馬是處女地幾率一樣大。徐北禪從來不做無意義地事情,他看不順眼的東西或者人,會一直別扭下去,在大學時代,徐北禪就一直瞧不慣大多數同學給輔導員或者系領導做狗腿子,加上說話陰陽怪氣總喜歡含沙射影,人緣很差,當年徐北禪地低調內斂跟吳煌比起來截然不同。

    “我來找個人。”徐北禪閉目養神道。

    “誰這麼大面子,讓我們徐大紈褲不賺錢跑來人生地不熟的南京遭罪?”吳煌好奇道。

    “跟你說你也不知道,現在有好幾個圈子地人都跟想來江甦會一會他。如果不是有人攔著。早殺下來。據我所知,這幾天除了我借口同學會殺到南京,還有幾個撒潑鬧事一等一地混世魔王也溜出來,我估計殺人放火地事情肯定做不出來,畢竟南京是你這種地頭蛇土皇帝的地盤,但小摩擦肯定會有,我就想近距離看個熱鬧,省得在天津聽他們以訛傳訛地瞎掰。”徐北禪笑道,一臉期待。

    “那人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吳煌也被挑起濃重好奇心,雖然他幾乎從不涉足這種紈褲之間無聊的爭執。但如徐北禪所說身為甦北前幾號的紈褲。終歸會身不由己地有所見有所聞。

    “幾個圈子大大小小混世魔王紈褲子弟都崇拜的一個猛人,在他們眼中近乎天下無敵大智近妖的彪悍人物,結果被一個跟他差不多數量級的娘們極其牛叉地甩了,關鍵是這個娘們的理由是要跟一個無名小卒過日子。于是徹底炸鍋。”

    徐北禪伸了個懶腰道,“我沒做出頭鳥的習慣,雖然跟同一個圈子里地他交情不淺,多少心底也有一些不得不承認地佩服,但真過了那個一聽說你被娘們甩就沖去圖書館砸她新歡的年齡,這次來一半是為那個指不定還蒙在鼓里的可憐家伙,四分之一是看你是胖了還是瘦了。剩下四分之一就是試探試探談心。看我這張舊船票能否登上她那條依舊嶄新的大船。她沒嫁我沒娶,以前就談得來。就算沒感情沒火花,兩個在一起最不濟也不會鬧到相敬如兵地尷尬地步。我算準了,我跟她真結婚,對兩個家族都有利,我一旦有外遇她一定是一個不動聲色也外遇一回的女人,這樣也好,沒負擔,不需要愛得死去活來,累不累。”徐北禪嘆了口氣道,“我家兩個老頭子時運不濟,一個在副部級位置蹲了將近十年都沒能上升一步,另一個好不容易能光榮退休,卻遇人不淑,跟陳同海過近,差點也被拖下水晚節不保,我這個做孫子外孫的,拉他們的虎皮做大旗才有今天地位,總得替他們幫徐家韓家做點什麼。”

    “真孝順。”吳煌撇了撇嘴道,徐北禪素來實際,說出這番話他並驚訝,只不過要把談家小姐騙進徐家談何容易。

    “對我沒信心?”徐北禪大笑道。

    “不是我打擊你積極性,我是真對你沒信心。”吳煌落井下石道。

    “看把你酸的。”徐北禪眼花繚亂地把玩手中zippo打火機,因為太久沒抽煙就沒有添油,這只zippo早就不能點火。

    “你這個時候來南京算你來巧了,我剛聽說一樁事,一個年輕東北男人靠肩膀上扛著的聰明腦子和手里兩把刀崛起上位,據說速度之快,讓人乍舌,我不了解內幕詳情,不過最近南京圈子都在傳這個,我是江甦人,這里也是南京的地盤,現在最大地願望就是你那些個京津圈子地無良紈褲最好能對上他,然後來個兩虎相斗,我們然後就可以端板凳嗑瓜子隔岸觀火,最後讓地道的江甦人漁翁得利。”吳煌微笑著玩笑道。

    “你這是應當被大力抨擊地狹隘地域意識。”徐北禪打趣道。

    吳煌置若罔聞,一笑置之,別說不同省份之間,光是甦南甦北之爭,不好講愈演愈烈,但絕對在各個層面都未曾平息過。

    “談姐,那個男人就是你們嘴里最擅長扮豬吃老虎的賺錢機器?”坐在奧迪TT副駕駛席上地竇顥玩著psp一臉不服氣問道。

    “沒錯呀,你別看他穿戴不堪入目,這就是他要的效果,大學里被他假象蒙蔽,最終遭殃在他手里的黃花閨女一雙手都數不過來,不過那都是事後才被我們知道,他做的都是極其保密的地下工作,至于賺錢機器這個說話,沒貶義,只有褒義,別看他自己用的東西破破爛爛,但對朋友,不管是兄弟死黨還是生意上的伙伴都很舍得花錢,有一句話不是說會花錢的人才會賺錢,他就是,徐北禪可是我們學校不折不扣的傳說人物,現在不少牆壁上都還保存著他信手塗鴉的打油詩和18禁圖畫,這些壯舉都是等他畢業後一件一件揭發出來的,逗號,你沒經歷過我們那個時代,不會懂徐北禪的另類。”談心微笑道,說起徐北禪,絲毫不吝贊美。

    “那你干嘛不嫁給他?”竇顥一語命中談心死穴。

    “男人太聰明也不好,等你再大些,就知道找老公得找笨一點,或者智慧到可以讓你覺得他不聰明的男人,不沾花不惹草,本本分分過日子,才是我想要的。”談心感慨道,徐北禪何等聰明,卻獨缺一抹出淤泥而不染的靈氣,跟大智慧只差一線。其實,強勢的談心只是想找一個肯站在她身後甘于寂寞的男人,顯然徐北禪和吳煌都不合適,他們征服不了驕傲的談心,談心也掩蓋不了他們的光芒萬丈,所以不來電。

    這也許是各種公主屢屢吃飽了撐著就喜歡跟馬夫私奔的一個原因。

    “談姐,到了南京我右眼皮就老跳,準沒好事情。”竇顥突然抬起頭哭喪著臉道。

    “瞎說。”談心笑道,她是堅定的唯物論者。

    “上次遇到那個啥二狗和大個子之前,我就一直右眼皮跳。”竇顥一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苦悶表情。

    “放心,中國那麼大,再踫上他們的概率比你在南京找到老公還要小。”談心會心微笑道。

    “真想以後再看到那個二狗是他在路邊斷胳膊斷腿地乞討,然後本小姐就打賞他一張小小的10圓人民幣,最後再拿回來放回口袋。”竇顥咬牙切齒道。

    “希望吧。”談心沒放在心上隨口道。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40 PM

第2章 大登科後小登科


    陳圓殊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交給曹蒹葭一份關于玄武湖區域二手房圖表資料,價格都在60萬左右,性價比頗高,曹蒹葭雖然對這些優質房源的來歷有所猜測,但不好拒絕她的好意,曹家人除了一條路走到天黑的曹野狐,處事大多規矩卻不至于刻板僵硬,與人交道有些人情得收,交情就是在收和還的過程中培養起來,最後曹蒹葭選中一套標價是64萬的房子,將一張存折交給陳圓殊,道︰“陳姐,這里頭有67萬塊錢,密碼是123456,剩余的3萬塊就當是中介費,您也別跟我客氣,我知道這些房子肯定不值您給我的價格,說到底還是您吃虧,我佔便宜,不過既然您是二狗的干姐,我也就心安理得佔這個大便宜。

    “既然喊我一聲姐,你覺得我還會收這張存折嗎?”把曹蒹葭約到清濤茶館的陳圓殊沒有去接那張存折。

    “收,要收,應該收。”

    坐在陳圓殊對面的曹蒹葭輕輕將存折放下,笑容含蓄,道︰“陳姐,你總得讓我幫二狗做點什麼,這是我從小到大所有的積蓄,包括每年紅包,每次獎學金,加上假期打工,我也就只能在南京買一套不大的二手房安個小家,不管以後二狗是不是有錢有能力買精裝公寓或者排屋別墅,我想我跟他的第一個窩由我親手挑選布置。” 曹蒹葭如此說法。徹底斷了陳圓殊要送楚狗一些身外之物地念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收下那張存折。她決定將這樣極有紀念意義的東西跟楚狗那張紙放在一起,一直收藏保存,換個角度一想,陳圓殊心里也就沒有疙瘩,輕松地喝了一口茶,笑問道︰“蒹葭,什麼時候和浮生去領證?”

    曹蒹葭臉色微紅,雖然說早有心理準備。但從陳圓殊嘴里說出。還是有點措手不及,二狗如今除了遠在沈陽軍區的陳富貴,能算親戚的角色似乎也就只有陳圓殊這樣一個不沾親帶故卻意義非凡的干姐姐,陳圓殊開口問,便近似陳家人在催促曹蒹葭跟二狗婚事的味道,曹蒹葭紅著臉低頭喝茶。

    陳圓殊也察覺到自己有點操之過急,掩飾地端起茶杯,扭頭望向窗外,她一直認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是一些很摧殘女人的瑣事。談婚論嫁,更是愛情的墳墓,愛情和婚姻,愛和性,陳圓殊學生時代便一直認作是熊掌魚翅不可兼得。得之桑榆便要失之東隅,所以她的人生過客無數,卻極少有男人能走入心扉,更妄談托付終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八個字,對于從小就知曉父親在外頭有私生子的陳圓殊來說是最大地謊言。

    跟曹蒹葭在一起,陳圓殊並不覺得非要客套寒暄讓熱絡交談,那樣反而落了下乘。哪怕一壺茶只有寥寥數言。也抵得過凡夫俗子庸碌女人侃侃而談,拋開二狗。曹蒹葭與身在商場打拼地陳圓殊並沒有太多共同語言,兩個女人便默契地沉默品茶。氣氛融洽。

    第二天,方婕在鐘山高爾夫請二狗一伙人吃飯,加上季靜和她雙胞胎女兒,周驚蟄和魏冬蟲,魏家別墅興許是第一次如此熱鬧,方婕和周驚蟄曹蒹葭幾個女人在廚房忙碌,魏冬蟲則在客廳追殺一不小心把她寵物蜘蛛一巴掌拍死的王虎剩大將軍,陳慶之和王解放正襟危坐,一個喝茶一個喝酒,也不沉悶。

    被吳媽拉到角落嘮叨半天的二狗好不容易逃到側門外頭的魚池,老人尉遲功德坐在椅子上動作緩慢地拿餌料袋子喂魚,這個沉默的花甲老人似乎是與魏家繁華最為格格不入的一副老朽畫面,安詳到古板,即便魏端公在世,在南京如日中天橫行跋扈,也沒有人留意這個牽狗遛鳥的老頭子,即使魏公公身亡方婕焦頭爛額地主持大局,依然沒有人注意沉默寡言似乎人生最大興趣就是喂魚的老人,二狗拉過一條竹藤椅子坐在尉遲老人身邊,遞給他一根煙,老人斜瞥了一眼楚狗手中的香煙,轉頭不理不睬。

    尷尬地二狗只好縮回手,把煙重新放回去,對于這位早些年也是叱詫一方的尉遲老人,二狗心里有崇敬,畢竟怪大叔姜子房每次說起他的傳奇都能夠眉飛色舞,就跟吃了劣質****一樣無比激動,整個人出往往只有一種毛頭小子聽說某個傳說才會出現的神情,耳濡目染,二狗對老人尉遲功德也是倍加敬畏。

    “我只抽中南海。”尉遲老人拋出餌料,引來一池艷紅鯉魚爭相搶奪,煞是壯觀。

    楚狗一聽有戲。差點淚流滿面。在魏家別墅呆了將近大半年。這位真人不相地老人幾乎就沒有說過話。這不僅僅是針對他。對待方婕吳媽也是一樣。今天他既然肯解釋一句。就說明二狗在他心目中地地位有所改變。二狗陪著老人望著一池大紅妖艷地簇擁鯉魚。怔怔出神。

    “尉遲老爺。聽姜子房說您是八極拳宗師。要不我斗膽給你介紹一個弟子。天賦我不敢說。但肯定能吃苦。”楚狗小心翼翼道。

    “宗師兩個字愧不敢當。差了十萬八千里。”尉遲老人面無表情道。

    尉遲功翟于徒弟一事。沒有明確表態。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跟著魏端公曹蒹葭久了拿捏人心也愈發嫻熟機巧。楚狗立即起身去客廳把王解放喊出來。語氣恭敬道︰“尉遲老爺。他叫王解放。干了很多年掘墓摸金地勾當。一身拳法套路都雜野無章。您要是有空就點撥點撥。我怕他沒高人指點會誤入歧途。畢竟外家拳路子不對太傷身體。”

    “能吃苦?”尉遲老人不冷不熱道。甚至沒有轉頭看王解放。

    “能。”王解放沉聲道,他當然不會拒絕這個千載難逢地機會,在中國極少不講究門第之見,而且如今所謂武術大師多半濫竽充數,是只懂些花拳繡腿就出來吆喝的繡花枕頭,尉遲功德這個老人牛叉到啥程度,王解放看不透,但絕對是個高人,起碼比郭割虜要超出一個境界。跟他學真本事。身手一日千里不敢說,穩扎穩練後肯定大有裨益,遠比他自己閉門造車瞎打瞎撞來得強。

    尉遲老人點點頭,然後揮揮手,二狗很識趣地拉著王解放離開,沒想到老人說道︰“浮生,你留一下。”

    楚狗一頭霧水地坐回去,尉遲老人說道︰“那小子跟我學八極拳的時候,你有時間就跟我練練形意。對你身體有好處。”

    “謝尉遲老爺,改天給你送一箱中南海。”二狗咧開嘴笑道,絲毫不覺得自己這番話如何不入流。

    不過也算他瞎貓撞到死耗子,尉遲老人生平最看不慣偽善之輩,楚狗這聽起來很沒氣勢沒風度的一箱中南海頗合尉遲敬德胃口。手腕一抖,丟出一把魚餌,出個估摸能讓方婕大為羨慕二狗的和藹笑臉,道︰“你把黑豺領回來,那畜生有靈氣,一天不見著我就不舒坦,它要是能跟魏端公最鐘愛的山東滑條產崽,肯定又是一窩血統純正地守山犬。”

    然後尉遲老人揮揮手,望著魚池。仿佛又陷入回憶。

    二狗輕輕退回客廳。王唬終于擺脫魏冬蟲地圍剿追殺,跟王解放在角落嘀嘀咕咕。見到二狗就招了招手,等他走近後。王虎剩一臉興奮道︰“你怎麼辦成的這事情,我怎麼看叫尉遲功德地老頭子油鹽不進滴水不漏,再說解放這廢物根骨希拉平常,又不是褲襠里地鳥壯觀一點就可以練拳,我實在想不通老家伙為啥肯傾囊傳授,不過解放這一次真是踩到大狗屎,讓人眼紅哇。”

    “也許是老爺子不希望把自己一身本領帶進棺材。”二狗笑道。

    王虎剩點點頭,扭頭轉向廚房方向,突然感慨道︰“這一屋子天仙般女人,雖然叫季靜地相對來說臉蛋氣質最不起眼,但屁股最大,我最喜歡。其實,還是陳圓殊最對我口味,熟女,臀部那叫一個渾圓豐腴,被她兩條美腿夾一晚上還不把我雙修成人干,二狗,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你道德高尚,不要干姐姐,就發發善心賞給我吧,這樣來我們也好親上加親。”

    “我什麼時候攔過你。”

    楚狗沒好氣笑道︰“不過你別想我給她下什麼蒙汗藥就是,你要能憑本事收服陳圓殊,我一定給你一個大紅包。”

    “憑本事?”

    王虎剩一甩頭,中分發型瀟灑地甩出一道弧線,自我陶醉道︰“難道憑我的相貌還不夠嗎?”

    王解放一臉理所當然假到不能再假的表情。

    “冬蟲,王虎剩說你屁股小胸部平,沒發育完全。”實在忍受不了王虎剩的二狗一腳踹中小爺屁股,一聲怒吼。然後王虎剩便又被魏冬蟲拿著水果刀從樓下追殺到樓上再追殺到樓外,直到大伙坐下吃飯才得以喘口氣,那個漢奸頭因為汗水直流顯得凌亂不堪,更加滑稽,把一桌子人逗樂,魏冬蟲還不忘一手一根筷子朝王虎剩耀武揚威。

    方婕肯定這一桌人當中最唏噓慨然的角色,早就領教過生活的柳暗花明,沒想到這一次這般迅速,陳浮生這年輕人又坐在熟悉的餐桌位置上,只不過這一次不僅吳媽替他勤快夾菜,還多了個不知底細的大美人曹蒹葭。方婕望著一臉燦爛笑容毫無城府的二狗,雖然不確定將石青峰在內場子交付他打理五年是明智還是糊塗,但目前已經騎虎難下,方婕準備開始真心提攜這位半個心腹,她不想落後陳圓殊,夏河死後地浦東國際投資,是塊大蛋糕,加上喬家的物業,初涉商場的二狗興許想吃都有心無力,方婕也沒辦法悉數吞下。干脆就順水人情地幫他一把。

    再看陳慶之,方婕心存忌憚,這個人雖然不是陳浮生地智囊,但完全可以獨當一面。王虎剩和王解放兄弟,方婕同樣不敢小覷,都是亡命之徒,若非陳浮生的橋梁關系,方婕一輩子都不希望跟這種敢殺人甘于當流匪地家伙打交道,他們跟宋代王儲不一樣,後者在南京都有家室。注定不會做出過火超出底線太多的舉動。

    幸好是朋友。不是敵人。

    方婕笑了笑,站起來提議所有干一杯,孩子就用果汁代替。

    有看似口無遮攔其實妙語連珠的王虎剩在場,而且這家伙還不介意被眾人損,加上曹蒹葭等人有意無意地穿針引線,一頓飯其樂融融,周驚蟄現在跟二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二狗選擇和方家妥協,她也樂得與方婕打破僵局。至于季靜,也許是方婕這段時間經歷太多事情,對于財產分割這件事情上采取退讓姿態,季靜得到想要的承諾,自然也不會板著臉擺出臭臉色。即使當她聽到方婕說要把位于紫金山脈一棟鐘山美廬別墅送給二狗做婚房,也只是淺淡會心一笑,沒有絲毫不悅。

    方婕拋出這一棵巨大橄欖枝,二狗本能地想要轉頭詢問曹蒹葭意願,但曹蒹葭幾乎第一時間握住他桌子底下的左手,在他手心畫了一個叉。于是二狗心領神會地搖了搖頭,拒絕了方婕的大禮,一棟鐘山美廬,怎麼說也是千萬級別。雖然二狗無比垂涎。但還是死死按耐內心的慾望,神色平靜。桌子底下卻沒有松開曹蒹葭的縴手,這一次沒有不講含蓄地使勁揉捏。而是力道恰到好處地握住,曹蒹葭既掙脫不開,也不至于過于**揩油,這一次小手摸得讓他丟掉一千多萬,二狗怎麼都想多摸一會兒,無師自通地摩挲曹蒹葭手心,動作輕柔,像是在撫摸一塊羊脂白玉,極盡挑逗之能,把處子之身地曹蒹葭折騰得臉頰緋紅,人面桃花,第一個瞧出旖旎地竟然是魏冬蟲,這妮子也不管不顧,嚷道︰“二狗,你地手在桌子底下做什麼壞事?欺負曹姐姐?”

    平時女菩薩一般性格清冷的曹蒹葭一張臉蛋徹底羞紅,不敢見人。

    幾乎捧腹地周驚蟄輕輕拉過女兒魏冬蟲,不得不替二狗解圍,忍俊不禁道︰“浮生,你還是收下那棟房子,就算不住,也能當作一筆投資。方姨的一番好心,怎麼可以拒絕。鐘山美廬都不肯收,那我跟你季姨地禮物跟紅包豈不是更不入你法眼?蒹葭,你說是不是?”

    周驚蟄很巧妙地把包袱直接丟給曹蒹葭。

    這樣一來,曹蒹葭只能點頭,二狗也徹底成為有房有車一族,車子是把悍馬賣出來換來的奧迪A4,房子則是那即將劃到他名下的棟鐘山美廬,雖然收入依舊不穩定,但好歹已經脫離溫飽與小康,直達富裕階層。

    傍晚離開鐘山高爾夫,曹蒹葭領著二狗去看了她挑選的房子,小區有些年月,但設施完善,80多平米,東西已經搬空,二狗得知這是她花光積蓄買下地房子後沒有說話,蹲在陽台上抽煙,一根接著一根,同樣是拿到鑰匙後第一次看房的曹蒹葭先自顧自研究一遍,最後來到陽台,笑道︰“怎麼,覺著吃軟飯,心里不舒服,還是嫌棄這房子太小,要搬去鐘山美廬?”

    二狗撓撓頭,道︰“別瞎想,我就是對不住你,到現在都沒能過上好日子。”

    “好日子?要多好才是好?”

    曹蒹葭輕輕搖頭,趴在陽台上望著對面的一棟7層居民屋,笑道︰“二狗,一年多就有現在的資本,很快很快了。古語金榜題名是大登科,我看你也差不遠,估摸著南京以外的***都在談論你地事跡,指不定就有哪個大戶人家的黃花閨女想要對你以身相許。你再不知足,小心遭天譴。再說房子是我買的沒錯,接下來裝修什麼都得你出錢出力,體力會我不擅長,最多就是挑東西,你負責掏腰包和做搬運工。你要還是大男子主義泛濫,過意不去,就給我勤勤懇懇打拼。老老實實賺錢,爭取早日讓我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地富太太生活。”

    “好 。”楚狗站起來豪氣干雲道。

    曹蒹葭的確是一個能將腐朽化為神奇的妙人。

    “咱們啥時候能領個證?”楚狗嘿嘿笑道。

    曹蒹葭故意裝作沒聽見,繼續眺望遠方,她現在已經總結出對付楚狗的大致方針政策,那就是他底氣不足的時候輕輕迂回鼓勵,猶豫不決的時候幫忙一錘定音,他臉皮厚耍無恥地時候就立即做啞巴做聾子做瞎子,否則曹蒹葭滿腹錦繡一肚子玲瓏心思也抵擋不住這個男人撒潑耍賴,說得好聽二狗是重劍無鋒,說得損點那就是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曹蒹葭深受其害。所以只能采取守勢。

    “先上車再補票也成。”二狗一本正經道。

    曹蒹葭再忍。

    “生男孩還是女孩?還是干脆多生幾個?”二狗仿佛很為難。

    曹蒹葭還是忍。

    “生男孩像我,生女孩最好像你,不過取什麼名字又是個難題。”二狗似乎很糾結,緊皺眉頭,沒發現身旁地女人已經瀕臨崩潰邊緣。

    曹蒹葭終于忍無可忍,轉身擰住二狗的耳朵,道︰“要生你自己一個人給我生去。”

    “小時候俺們張家寨地張寡婦就對我說,一個女人是造不出娃地。”二狗笑得無比奸詐,一臉少兒不宜模仿地神情。猛地一把拉過猝不及防的曹蒹葭,將她拉入懷中,死死抱住,微微低頭,在她耳畔輕聲道︰“你不給我生給誰生?”

    曹蒹葭剛想說什麼。下巴被楚狗一根手指趁勢勾起來,心知不妙,趕緊撇過頭,果然躲過這個狡猾家伙的偷襲,被環住小蠻腰的曹蒹葭根本來不及腹誹他色膽包天,便再次被勾起水嫩水嫩的精致下巴,只不過這一次她沒有看到一張充斥**的臉龐,而是一種第一眼看到有種病態蒼白的消瘦臉孔,眼楮里有出于敬畏和忐忑而苦苦壓抑的復雜情愫。這次抬頭一瞥。除了發現這股子隨時可能激揚迸發的壓抑,還有一抹讓曹蒹葭聯想到東北大冬天風雪飄搖地原始狂野。曹蒹葭慧心如蘭,知道是她在這個男人心中種下第一顆野心的種子。在張家寨扎根,在上海發芽,在南京茁壯成長,雖然遠沒有長成參天大樹,但她看得出他的盎然,陳富貴如海東青,雖然令人驚艷,但曹蒹葭獨愛這一條執拗的守山犬,它要想要的東西就算掘地三尺刨出血也要挖到手,每一次地上山和出山,都會讓它不斷崛起,最終甚至可能咬死東北虎。

    曹蒹葭認命地閉上眼楮,臉如一瓣桃花。就如同一株南國桃花樹,立于北方雪地,楚楚動人,搖曳風情。

    心不為利衰毀譽稱譏苦樂所摧破,是為八風不動,那一刻,再心如磐石的八風不動也被男女之事一兩撥千斤地輕松撼動,曹蒹葭只是個緊張到身體微顫的女人,本就白皙的雙手因為過于用力僵硬而越發慘白,無處安放,不知所措。

    當二狗循序漸進,先是輕輕沾上曹蒹葭的薄嫩嘴唇,如同一直徽筆在輕柔親昵一張未曾被人褻瀆的宣紙,繼而磕開她的咬緊牙關,一點一滴水****融,每進一步,他的雙手便摟緊一分,兩個人的身體天衣無縫地契合在一起。

    二狗甚至能清晰感受曹蒹葭舌尖地青澀和嬌柔,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女人地身體遠比她們的內心來得容易琢磨,再高不可攀地女神,再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射仙人,當她們猶抱琵琶半遮面地緩緩敞開心扉,如同展開一幅潑墨空靈地山水畫卷,其中的美妙不足為外人道。

    楚狗由溫柔到粗獷地不停索取,曹蒹葭開始只是半推半就,如同一場實力懸殊的攻防戰,矜持內斂的曹蒹葭苦苦支撐最後底線,隨著時間的推移,二狗的堅持不懈終于收到回報,曹蒹葭的身體不再僵硬,雙手也輕輕抵在胸口,微微隔開兩人幾乎黏在一起的身體,到這個地步還談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曹蒹葭今天算是徹底栽在這只犢子手里。

    興許是二狗的侵犯實在來得太迅速一系列動作唐突得太出人意料,曹蒹葭忘記自己是一個有潔癖的女人,在家**里忍受一個人幾米外抽煙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不曾想今天卻被一個剛抽過好幾根煙的男人嘴對嘴。

    就在楚狗一只手得寸進尺地悄悄覆上曹蒹葭弧形完美的臀部,心神搖曳幾乎已經不由自主同二狗展開口舌交融的曹蒹葭,終于能夠一鼓作氣狠下心推開二狗,有氣無力地惱羞罵道︰“流氓。”

    二狗依然沒有松開曹蒹葭,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香,真香,一臉陶地壞笑道︰“白白嫩嫩胸部鼓鼓的張寡婦在俺9歲的時候,就誇俺長大後肯定是張家寨頭號流氓。再說了,誰要能抱著你還不耍流氓,一定不是男人。”

    曹蒹葭撇過頭恨恨道︰“油嘴滑舌!”

    二狗壓低聲音道︰“要不俺們再油嘴滑舌一次?”

    發現這個詞匯雙關含義的曹蒹葭再度羞澀難堪,氣勢一降再降,幾乎跌落谷底,拿什麼去跟厚臉皮的二狗在這種敏感曖昧時刻斗智斗勇。這種時候如果二狗還不懂得把握時機,事後一定會悔青腸子,事實上是二狗以一種霸道的姿態第三次勾起曹蒹葭下巴,眯起眼楮道︰“媳婦,咱們再來一次?”

    “你抽煙。”曹蒹葭的理由蒼白無力。

    “那我不親,只摸?”二狗很好說話。

    曹蒹葭面對這個越來越無恥的男人,只能咬嘴唇,輕輕踮起腳跟,閉上眼楮,一副任由二狗采擷肆虐的誘人嫵媚姿態。

    估計誰都想不到曹家女人會最終被二狗這頭牲口調戲挑逗、一拱再拱。

    二狗沒有絲毫含蓄,低頭繼續佔有只屬于他的那一份禍國殃民。

    大登科後即將小登科,人生至此,臻于小圓滿。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41 PM

第3章 風馬牛,相及。

    得意忘形的二狗精蟲上腦,下本身褲襠里老二也不停慫恿蠱惑他將雙手靜悄悄爬向曹蒹葭未曾被玷污的雙女峰,結果就被臉紅得幾乎像要滴出桃紅色染料的曹蒹葭一記肘擊敲在肋部,再往下一點,可就是二狗昂首勃挺的老二,二狗趕緊安分守己地停止身體磨蹭,不敢再風騷亂拱。

    就在曹蒹葭跟楚狗關系跨出這實質性一步的時候,吳煌帶著南下江甦的死黨徐北禪也來到一處花園洋房式高檔住宅,談心的那輛奧迪TT在眾多豪華車輛中並不起眼,其中不乏牌照大有講究來歷的轎車,至于吳煌的別克君威就更加顯得寒磣幾分,竇顥蹦蹦跳跳下車,望著獨具風情的私人噴泉和宮徒**院,嘖嘖稱奇,這棟建築主體材質是德國萊姆石,粗柱廊,厚山花,高台階,竇顥站在噴泉旁誇贊道︰“挺漂亮,不像暴發戶。”

    “人家出身書香門第,自己頭頂也有兩個博士頭餃,想要裝暴發徊不像。”吳煌輕笑道。

    “就知道掉書袋裝博學,一堂課發個言他能洋洋灑灑廢話30分鐘,只留10分鐘給老師,這種純技術理論流騷包沒還把那支基金搞垮,真是個奇跡。怪不得我問半天都不肯說來誰家開同學會,原來是這只小鳥。”徐北禪撇撇嘴不屑道。

    談心瞪了一眼徐北禪,吳煌摟著一臉鄙棄的徐北禪進入房子,之所以說小鳥,是因為當年一次吳煌談心他們班級去秦皇島北戴河秋游,全班男人酒喝多了說就集體脫褲子朝大海撒尿,結果那人死活不肯脫,最後被十幾頭獸性大發的牲口無比放蕩地強行扒下,結果發現那娃胯下的命根子格外渺小,于是大學生涯一直不對眼的徐北禪就特意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叫“小鳥”。然後在全系流傳開來。估計構成那人一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竇顥思想純潔,也不了解這一茬,當然領會不到其中讓人噴飯的妙處。

    當年一個班41個人今天來了36個,因為一個在非洲做淘金的買賣,兩個據說沒錢買飛機票來南京,另一個在省委黨校進修,還有一個傳聞做傳銷做到傾家蕩產不得已四處流亡,除此之外連一個在五台山清涼地避世修禪地牛人都趕來南京。可見這一屆同學會號召力不弱,見到吳煌、談心和徐北禪一起到來,男主人第一時間匆匆忙忙從書房出來迎接,畢竟他也算南京地地頭蛇,比誰都清楚吳煌這位甦北太子式紈褲的巨大能量,加上家世同樣不俗的談大美女跟至今摸不清底細的徐北禪,他哪里敢怠慢,不過他見到臉色陰沉的徐北禪,原本如沐春風的臉色顯然僵硬許多。吳煌看在眼里,手臂輕輕捅了捅半點不買賬的徐北禪,望著身材魁梧與胯下老二恰好成鮮明反比的“小鳥”兄,笑道︰“董超,恭喜恭喜,剛討了個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高干老婆。又聽說剛大賺一筆,光分紅就夠買棟房子,情場得意商場得意,你小子行啊。明年要是坐上經理地位置,那就是國內第4個80後基金經理。”

    “公募比不得私募,哪來那麼多分紅,都是不靠譜的傳聞,也就僥幸,趕上了大勢才賺點小錢。”

    董超一臉謙虛道。眼神示意一名專門從香樟華萍酒店聘請來的管家給這一伙人端酒。“我在助理位置上熬了這麼多年,媳婦都熬成婆。也該往上爬一格。這叫笨鳥先飛,不算本事。要說賺錢,還是你跟徐大公子在行,日進斗金。”

    吳煌陪笑著,談心對這類互相歌功頌德的沒營養言談素來不感冒,不過起碼臉色平靜,稱不上厭惡,只有徐北禪掛著我就是不鳥你的直白神情,以前在學校沒人知道徐北禪的生猛背景,所以像董超這類導師院長之流身邊的大紅人還會冷嘲熱諷,挖苦他是酸葡萄心理,現在當然不敢丟這個人,只能牢騷腹誹,董超跟他們幾個招呼幾分鐘便暫且告辭,吳煌苦笑道︰“北禪,你還是這個死 脾氣,你就不能給個好臉色,人家也不容易,沒家世沒背景自己修成正果,不諂媚一些,攀附一點,怎麼能有今天的地位,做農村出身娶城里孔雀女的鳳凰男,不輕松,終于成功了上位了,你還不許他稍微得意洋洋一下?你啊你,我真不知道怎麼說你。”

    “不順眼有什麼辦法。”

    徐北禪努了努嘴道,“再者就算我瞧不起他小人得志就猖狂地狗德性,他也不少一塊肉,不少一分錢。”

    吳煌欲言又止。談心出來做和事老。笑道︰“好了。吳煌你也知道北禪就這直腸子個性。喜歡地恨不得把老婆都送給你。不喜歡地就是打死不待見。沒必要為了一個董超搞分歧浪費精力。吳煌我也要趁這個機會教育教育你。別總是拿你那一套處世哲學強加給身邊地人。你是隱蔽地犬儒主義者。我不提倡。”

    “好好。我犬儒。推崇存在即合理。你們盡情鞭笞盡管批評。我最喜歡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這是我家跟部隊里地優良傳統。”吳煌也不氣惱。反而爽朗大笑。徐北禪跟談心也哭笑不得。這恐怕就是吳煌人緣好地最大原因。從不會抬高自己去貶低別人。他習慣把別人拔高了自己還能心平氣和地與人平等交談。落在趙鯤鵬或者更年輕一些紈褲子弟地眼中。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地異類。

    同學相互串。最後還是極有默契地形成一個個***。有按相關聯職業領域劃分。例如董超所處地***就大多都是金融業地資本操作高手。幾乎個個身纏萬貫。談錢談女人談合作投資。不亦樂乎;也有按興趣志向分。像那位遁入空門地牛人就和一些畢業後教書育人地同學談經論道。一些個剛結婚生子地女人則大吐苦水。徐北禪躲著地兩個前女友雖然時不時拋能殺人地嫵媚眼神刀子給他。但好歹沒有當場發飆。畢竟都是有家室地成熟女人。頂多就是晚上在類似香樟青萍大酒店大床上地地方想用兩條彈性不減當年地美腿夾死徐北禪這混蛋。不會真在這種地方撒潑或者**。

    不知如何。話題怎麼就集體轉移到基金行業。這其中也許有董超這個東道主地推波助瀾地作用。但更多應該是幾番大牛熊市跌宕交替引發地資本變動。幾乎每個在場地人都牽涉其中。不能獨善其身。哪怕那位在清涼地靜修地佛家弟子出家之後也沒真放下股市地起伏。偶爾還是忍不住打開筆記本瞟幾眼。畢竟出家前一不小心誤上賊船砸了180萬真金白銀在里頭。

    談到基金。董超自然最有發言權。不過有徐北禪和吳煌這些隱性富豪在場。他不至于太誇誇其談。言談不由自主嚴謹許多。“去年為止被人當作神追捧地還只有李石柄。他做基金經理地時候才28歲。04年接手廈華大盤。06年便以231%地收益一舉奪魁偏股基金。08年熊市。依舊傲視群雄。是當之無愧地牛熊通吃。不過去年從國泰君安跳槽到鵬嘉地一個鬼才齊東吳勢頭很猛。大有超越李石柄之勢。相信你們大多都聽說過這個齊東吳。也只有31歲。可能真是橘生淮南淮北地緣故。在國泰君安無名小卒地他一進入鵬嘉就大放異彩。在熊市逆市而動。相對于李石柄許多被老江湖詬病地隱蔽操作。這個齊東吳顯然要透明許多。如果以後真要說公募第一人或者中國地彼得林奇。可能齊東吳會名至實歸一點。”

    “扯蛋。”徐北禪不輕不重道。恰好能讓不少人聽到。

    吳煌聳聳肩。懶得再管。

    談心也是聽天由命。只有最局外人的竇顥偷偷朝徐北禪伸了伸大拇指,顯然這個小逗號對春風滿面的董超也沒好感。

    剛喝了口香檳潤嗓子的董超差點沒嗆到。臉一陣紅一陣白,徐北禪拋出一顆重磅****。道︰“齊東吳身邊有個不小地資金圈,我還可以直接告訴你他背後就是江浙和京津財團,幾家私募跟他也有不清爽的關系,他跟李石柄相提並論還早了點,當年廈華跟中信證券聯姻,因為不符合一控一參,中信大佬就想安插親信主持廈華,知道為什麼最終沒有成功嗎?因為有一個瘋子敲開中信董事長辦公室,撂下一句話就摔門而出,你懂得個屁基金,這個人,就是李石柄。”

    眾人嘩然。

    徐北禪接著不冷不熱道︰“說這句話誰都有本事,董超你可以,我也可以,但只有李石柄一個人能把廈華帶出今天的成績,如果不是被內部的高層玩了一手篡位,捅到證監會,加上這兩年太扎眼刺激到一群犯紅眼病的人,處處受到各方面重點照顧,今年廈華要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思,肯定沒齊東吳什麼事,公募就是這德性,忒沒勁,李石柄早該出來另立門戶。”

    董超張嘴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尷尬至極,按理說基金這行業他作為半個基金領域明星人物最有發言權,卻被徐北禪嗆聲奪取風頭,實在顏面盡失,原本他還想讓幾個當年沒瞧上眼他地富太太後悔,結果那點小心機全部泡湯,只能硬撐著臉皮心虛道︰“你確定都是真的?”

    徐北禪朝幾個一直就對他念念不忘的熟女貴婦極其風騷地眨了眨眼,牛逼烘烘地眉目傳情,道︰“我跟李石柄是表兄弟,雖然不太親,但好歹每年過年都串個門,你說我確不確定?”

    竇顥看到董超吃到一個大癟的窘態,笑得無比燦爛,大快人心

    吳煌嘆了口氣,輕輕搖頭,這個睡在下鋪的兄弟就這點最讓他無可奈何,喜歡死磕到底,不順眼的人耍酷裝逼,他就一定要更加牛叉地踩上一腳,要知道以前在大學董超敢用30分鐘來炫耀博學,徐北禪就能用30秒來命中要害地反駁擊倒他。

    就在徐北禪無意間大出風頭的時候,某位哼著小調的牲口則忙著清理80的房間,他離吳煌這個世界太遙遠,別談什麼掌控幾十億上百億資金地公募基金,也別說什麼李石柄齊東吳這類商界風雲人物,他目前也就是個開過幾輛好車剛討上媳婦地老百姓,靠著5分運氣5分血汗上了位,卻還沒能在南京這座二線城市真正發光發熱,即便他身在宴會聚餐當場,他也說不出驚世駭俗的東西,只能一如既往地仔細聽,用心看,掰命吸納一切好地壞的新鮮營養,只是徐北禪齊東吳這些高不可攀地人物,未必果真跟他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存在。

    生活精心策劃的一個個驚喜,總能令人發笑,笑中也許帶血,或者帶澀,董超踫上徐北禪是其中一個例子。

    “二狗,你的初戀是哪個女孩?”曹蒹葭跟在二狗身後吩咐他干這干那,十足小媳婦的作態。

    “問這個干啥?”東搬西挪了將近一個半鐘頭的二狗擦了把汗道。

    “說說看。”曹蒹葭好奇道。

    “算不上初戀,是單相思,準確說是暗戀。”

    二狗到今天終于可以說得雲淡風輕,“當時在學校算很動人的女生,說話柔柔弱弱,長得也精致,像個甦州女人,不過身材很像東北女孩,高挑,加上成績好,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反正一直拿第一,就高考的時候沒發揮好,只有年級第4,挺可惜的,本來她完全可以上北大清華,據說最後去了武漢大學,她男朋友也牛,都拿到手清華計算機系通知書還是跟她一起去武漢。我這種人能做什麼,遠遠看著唄,那個時候也傻,沒勇氣告白,更不會寫情書,足球踢不來,籃球個子不夠,估摸著同窗三年,她連我的名字都沒記住。所以以後同學會的時候,你放心,絕對沒有舊情復燃的那種事情,我現在就等著他們邀請我參加同學會,然後我一定要把你帶去,悍馬沒了,不是還有奧迪嘛,關鍵是有你,我也好狠狠揚眉吐氣一下。”

    二狗咧開嘴,笑得跟拉皮條的好漢成功拐賣了一位如花似玉的黃花閨女。

    “那個男人也挺不錯,肯陪著她去武漢,怪不得她能看上。你就不怕我到時候跟人家跑了?”曹蒹葭微笑道。

    “怕個,到時候生米都被我煮成熟飯了。”二狗嘀咕道。

    “我讓你生米煮成熟飯!”曹蒹葭狠狠擰著二狗的耳朵。

    “媳婦,俺不敢了。”

    二狗喊著饒命,卻說著最欠抽的話,“俺不就是一不小心摸了你一下屁股和胸部嘛,也許還沒張寡婦大呢,你就俺干一個鐘頭苦活不說,還要謀殺親夫,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了?”



第二卷 第4章 斗狗


    魏端公養狗一半是癖好,剩下一半則是掙錢,別看他只養了十來條狗,加在一起足夠買一幢紫金山脈的鐘山美廬別墅,最主要的是他在南京江寧辦了一個斗狗場,不同于前些年在河南開封等地如火如荼的賭狗比賽場所,魏公公一手經營的斗狗競技場隱蔽而高級,都是甦浙滬***里的熟悉人物,安全性高,不存在龍蛇混雜的弊端,當然每一次最低籌碼也不是數百幾千的小彩頭,身上沒有五位數字就別想進那個門,但魏端公有兩個不成文的規矩,一是必須是帶現金,必須到現場下注,二是定了最高限額,用九千歲的話說是大賭傷身小賭怡情,別玩太大,玩傷了感情對誰都不好,可事實是,他嘴中的小賭,單筆動輒幾十萬。

    魏公公被牽連下水最終淹死在政治漩渦,斗狗場也隨之停辦,等塵埃落定,南京風波平息,這個斗狗場也開始正常準備運營,今天王儲就特地打電話給陳二狗,說斗狗場恢復賭博今晚有精彩節目,如果有興趣還可以捎上陳家大小姐和她的幾條狗,陳二狗一點不奇怪為什麼掌管斗狗場的俞含亮不通知他,除了王儲這個元老,其余如胡思憶徐典等人都對他不冷不熱疏而遠之,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態,陳二狗也不以為然,南京這鍋肉一通猛火讓他撿了最大便宜,接下來就該文火慢炖,穩固根基按照魏家老規矩尉遲功德這種時候都會過去轉轉。俞含亮再不給陳二狗面子,也不敢怠慢了他出道時候就已經名動甦浙地老人,再者這位尉遲老爺子對狗也是老行家,有他坐鎮不怕出亂子,雖然說有一個最高限額,但曾經爆出過一場籌碼疊加達到1348萬這一天文數字的斗狗場,沒魏公公親自罩著,俞含亮心里不踏實。因為尉遲功德一輩子不會開車,方婕就打電話給陳二狗,最後讓陳慶之開那輛奧迪A送尉遲老人和幾條狗。因為王虎剩和王解放最近都在暗中摸底魏端公遺留下來的場子,陳二狗就沒有帶他們,最後一輛車瑪莎拉蒂一輛奧迪A4和奧迪A6三輛車開往江寧。

    斗狗場開在南京江寧一處省道岔口進入的偏僻地方,岔口到目的地行駛大致20分鐘。光明哨就有兩處,一處檢查車牌,第二處還要大致檢查後備箱,這也是魏端公時代便訂下來的條例,畢竟這一處斗狗場已經花費魏端公7年時間陸續投入將近9位數字的巨額資金。再者鬧出動靜也不僅僅是錢的事情,來這里砸錢的都是社會上層***的精英,誰都不想丟那個面子,所以如果有引薦新人加入都必須登記。像陳二狗陳慶之和陳圓殊便都不能例外,斗狗場類似一處避暑度假區,綠蔭蔥蔥,幾棟別墅圍繞一幢大面積圓頂建築,周圍不下40輛車,陳二狗終于明白為什麼宋代俞含亮那些人為什麼不願意俯首稱臣,因為他們割據一方勢力。沒有魏端公和郭割虜。儼然就已經是一個個閉關守國自力更生地土皇帝,誰想仰人鼻息?更何況陳二狗還是個對誰來說都是陌生的外人。

    老人尉遲功德牽著兩條狗下車。一條是俄羅斯北高加索犬,一條是陳二狗替陳圓殊訓練的比特犬。在門口談笑風生的王儲和俞含亮極有默契地分開,王儲來接待陳二狗和陳圓殊,俞含亮則畢恭畢敬領著尉遲老人進場,沒有要跟陳二狗打招呼地意思。

    “這里每個星期開張一次,基本上每次都有新鮮花樣,就是一個噱頭,像有一次的壓軸戲就是什麼純種藏獒單挑野狼,或者俄羅斯比特王阿曼達大戰阿根廷杜高皇帝,要是噱頭夠大,吸引的籌碼就越大,但在魏爺手上不搞幕後手段,所以也未必場場都賺,輸贏基本是六四開,這些年贏的基本上都投入斗狗場再建工程,沒外面說那麼誇張玄乎,什麼贏了好幾個億。”說到這里,帶著陳二狗三人進場的王儲有意無意瞥了眼俞含亮地背影,玩味道︰“現在就不知道了,反正今年有些變味,不管如何,賺的錢倒是多了不少,可也沒見分紅。”

    “今天重頭戲是什麼?”陳二狗神色平靜道,似乎言者有意聽者無心。

    “聽說一個上海年輕人弄了條超大型日本土佐,揚言要挑戰今天斗狗場內的所有斗勝的斗犬,我只看過那條土佐地照片,塊頭不小,50公斤的樣子,因為和訓犬師在一起,倒沒瞧出多驍勇,下嘴狠不狠得看比賽,因為那個年輕人不是***里的人,今天也是第一次露面,所以不清楚底細。王儲一興奮躍道。

    “50公斤,不小,什麼等級,好歹有小結或者關脅吧?”陳二狗饒有興致道,見一旁的陳圓殊一臉霧水,輕聲解釋道︰“日本土佐級別跟相撲級別一樣,小結關脅是第七和第八,大關跟橫綱是最後兩個級數,斗犬中誰最猛,一直在爭,但土佐排前三沒有爭議,一條大關拉出來就很能震懾人心,畢竟橫綱算是國寶級,很難見到。”

    “那藏獒呢?貴的一條可要幾百萬,能排第幾?”陳圓殊好奇道。

    “炒出來的。”

    陳二狗笑道︰“藏獒只有純種,野外生存下來的才是王者,飼養出來地東西,血統再純正,你拉上去看一看,別說橫綱級土佐或者德國SV地VA斗犬,就是訓練有素的30多磅比特,也能給咬趴下,姐,你知道我幫你馴養地那幾條狗怎麼練出來的嗎?早上6點鐘帶它們跑兩個鐘頭熱熱身,8點鐘放專門跑步機上,前面栓一只活雞,就這樣狂奔兩個鐘頭,這兩個都是山水華門那兩個養狗哥們交給我地洋法子,我還有土辦法,就是特地讓魏爺找了農村里的磨盤,綁在扶手上讓它們拉磨,拉到筋疲力盡為止,還有鉤一塊牛皮掛在樹上,就把它們咬住牛皮吊著,我家黑豺能吊整整27分鐘,你那兩條差不多有14分鐘,也不算差了。養一條斗狗不容易,關鍵還得保持斗志,跟其它的狗斗,藏獒又不是正統斗犬,沒哪個傻子會用幾十萬上百萬的它們去斗犬,要賣高價就得有個好品相,姐,你想想看,要是一條被咬得毛皮凌亂的藏獒,怎麼賣?所以別信炒作藏獒的那些個奸商瞎扯蛋,要說西藏大高原上野生藏獒敢攆狼我信,但隨便養殖場拉一條血統再好價格再高的藏獒說有多強,我真不信。”

    “浮生你也是行家?”王儲詫異道。

    “行家不算,馬虎玩過。”

    陳二狗笑道,輕描淡寫一句帶過。在王儲的帶領下坐在一個前排角落位置,斗狗場中央是一個半人高的水泥擂台,四周架有半人高的鐵籠,如同羅馬競技場,座位漸次橢圓型升高,其實進入這座圓頂建築,陳二狗跟陳圓殊就嚇了一跳,因為等于挖了一個巨大地下室,但為了私密性,座位不多,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每一個方向只有四排,每一排只有兩個類似電影院vip包廂的座椅,配有長條茶幾,茶水煙酒果盤應有盡有,坐在其中,除了對面方向的包廂,其余兩邊哪怕就是殺人放火也看不到。本來以陳二狗對于這座斗狗場的特殊地位怎麼都應該拿到一個最前排的黃金位置,但顯然俞含亮沒有理會他這個魏家最新代言人的身份,只是隨便安排了一個中等地段,王儲客套幾句後就跟他***里的老熟人坐一塊去。

    “這座斗狗場押注真他娘大,一張票一注單,一張票就是1萬塊,還真像外界所說沒有一個散客,本來以為像姐你這樣一次帶十幾萬已經夠可怕,沒想到那群牲口是一皮箱一皮箱帶錢,姐,我們剛才下注買票的時候那家伙你注意沒,操湖南口音的,那一麻袋我估計最少有四十多萬,光斗狗場抽頭就拿去他四萬多,也不心疼,眼皮都沒眨一下,真不把錢當錢。”陳二狗感慨道,狠狠咬了一口從果盤里拿出來的隻果。

    “錢多了,也就是個符號。”陳圓殊不動聲色笑道,她喜歡這個模樣的陳二狗,略微憤世嫉俗,還帶著一點不想被人發現的不甘和壓抑。

    “慶之,開快點,去鐘山高爾夫把黑豺帶過來。”陳二狗咬牙切齒道。

    陳慶之也不廢話,立刻動身。“怎麼,也學會馬無夜草不肥的道理,想賺點外快?”陳圓殊打趣道。

    “賺錢是一點,那個房子花的是她的私房錢,我想裝修弄好一點,也算一點心意。再說既然那個上海人敢放出狂話,我還真怕尉遲老爺子手上那條北高加索犬咬不死它,黑豺來大城市這麼久,除了訓練時候的小打小鬧,就沒開過一次葷,估計再憋下去要悶壞,我想拉出來磨一磨牙齒,你別看它塊頭不大,那下嘴,嘖嘖,就跟慶之的刀子富貴的弓一樣。”陳二狗笑容陰森,只顧著琢磨怎麼讓黑豺松一松筋骨熱一熱牙齒,沒注意到對面方向一個七人座包廂已經炸開,對著他指指點點。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42 PM

第5章 狹路相逢


    陳二狗不喜歡杜高,也不鐘情近代美國人培養出來的殺戮機器比特,更赤裸裸憎惡土佐,他只喜歡黑豺和白熊這兩條守山犬,再稍微能接受的就是類似山東滑條陝西細犬的土狗,就外國品種來說最大限度就是像狼的犬類,例如阿拉斯加雪橇犬,德國牧羊犬也不錯,比特和土佐實在不討陳二狗的喜歡,在認死理的他看來一條狗沒些毛,不長得像老祖宗野狼一點,還能叫狗嗎?

    第一場比賽就是兩條公比特,也算給陳二狗長了見識,魏公公斗狗場的競技質量幾乎場場可以媲美國際職業比賽,這里有個規矩就是斗狗的主人可以進入鐵籠子,並不會安排裁判在場內指手畫腳,尋常斗狗每隔幾分鐘就會分開兩條狗作為“中場休息”,但這里不會,為了增加斗狗緊湊度和刺激性,斗狗一旦廝殺就不能中斷,而斗狗本身就具備無外力干預絕不罷咬的特點,所以在這座斗狗場絕對不會出現一場比賽熬到一兩個鐘頭的情況,一條狗被咬到徹底不能動彈或者死亡就算分出勝負。

    陳圓殊是第一次親眼見識斗狗,起初是興奮,隨著鐵籠子里兩條比特在各自主子的吶喊中激發野性不停搏殺,陳圓殊觸目驚心,斗狗遠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充滿力量美,而是純粹的瘋狂撕咬,暴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兩條比特甚至硬生生沖撞,互相啃住脖子扭轉,才過2分鐘便各自鮮血淋灕,在鐵籠角落為各自斗犬鼓勁的男人粗脖子紅著眼,陪著斗犬一起嘶吼咆哮,陳二狗扭頭在臉色蒼白的陳圓殊耳畔輕聲道︰“那是叫狗,斗狗有些時候不只是兩條狗的戰爭。別的地方還得有人拿撬板,有些時候兩條狗咬住對方後就不會松開。得用撬板掀掉,那就叫拆狗,都是技術活。”

    陳圓殊幾乎不敢再看,忐忑問道︰“那等下我那條比特上場,難道也要我上去叫狗?我不會啊,再說我連籠子都不敢進去。”

    此刻的陳圓殊終于不再是那個商場縱橫捭闔的女強人,權勢地外衣一旦剝去,財富的光環一旦褪下。女性根骨里對比男性地劣勢柔弱便凸顯出來,男人跟女人的戰爭說到底還是要在床上打,床上一天吃不了勝仗,就注定女權主義只是繡花枕頭,一捅就破。

    陳二狗笑道︰“姐,當然是我幫你上去喊,我怎麼都應該幫你拿下一場。你上去像什麼話,一個大美女能出現在斗狗場就算另類。再上台還不非把看台上的男人嚇死。除了魏爺,來這里的其實沒幾個人敢自己上場叫狗,比賽中斗犬傷人也不稀奇,沒兩把刷子。還是別上場為妙。現在台上兩個肯定就是專門的訓狗師傅,這些人工資都不低,贏一場比賽就能拿不少錢。”

    陳圓殊如釋重負,大大松了一口氣。

    短短12分鐘就分出輸贏,雖然短暫,過程卻異常血腥,一條黃比特脖子被咬出一個窟窿。躺在角落奄奄一息。獲勝的黑比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頭鮮血。血肉模糊,比賽結束。兩條狗被各自帶離出場。

    因為這里可以一次性對所有比賽買單下注,所以不需要離場重新拎麻袋掏錢,省去很多麻煩,第二場比賽是兩條杜高,陳圓殊看來不適合斗狗赤裸裸的血腥殘忍,一場比賽下來非但沒有適應,反而臉色越來越難看,陳二狗詢問她是不是離場透透氣,不認輸的倔強支撐陳圓殊搖頭,因為下一場就輪到她地比特登台比賽,陳二狗見她不忍心看場上的兩狗角斗,就順便說些斗狗的相關知識,“花重金飼養斗狗,就跟開設沒有牌九的賭場賺錢一樣,都是風險大卻來錢快的歪門邪道,也只有魏爺這種人能在斗狗基礎不好的南京辦得風生水起,最出名的職業斗狗玩家是河南杜孺拳,人稱杜大老板,據說跟魏爺交情素來不錯,他在河南鄭州有個中國最有名的大狗場,魏爺地比特和北高加索犬就是從那里買來,其實斗狗斗狗,就是一個斗,我一直沒告訴你要讓一條狗變凶變狠,法子很野,先把它系在木樁子上,然後雇人拿棍子皮鞭抽打,激發它的戾氣,斗狗就是一條不歸路,沒幾條狗有好下場。我的黑豺今天也就是放出來松一松筋骨,沒打算讓它做斗狗,它畢竟是一條母狗,如果是公狗白熊,另當別論,那家伙天生就是頭斗狗,我們不上山,它自己都會進山攆攆野豬順帶叼些山跳回來,我們東北黑龍江的野豬可不是一般地畜生,皮厚肉糙體壯獠牙大,敢凶它的狗才稱得上是好狗。”

    就在陳二狗舒解陳圓殊胸中悶氣的時候,殊不知對面看台五六個人物談話的焦點已經全部從斗狗轉移到他,人群中赫然有吳煌,徐北禪,談心和竇顥,還有兩個與吳煌差不多年紀的男人,竇顥使勁張大眼楮盯著臉龐不是特別能看清楚的陳二狗,道︰“談姐,我越看越像那混蛋,別以為穿得人模狗樣我就認不出,化成灰我也能斷定是他。”

    “真有那麼巧?”談心輕笑道,還是不敢置信,如果不是小逗號使勁吆喝蹦跳,她跟吳煌也不會往那方面想,印象中綽號“二狗”的男人不過是一個東北外來務工人員,灰溜溜逃出上海即便來到南京,也絕對沒多大可能在一年後就坐在這座斗狗場談笑風生,何況吳煌說他身旁地女人有可能是陳家大小姐陳圓殊。

    在談心看來生活確實某種時候可以視作一本小說,但也是一本寫實類小說,容不得太泛濫地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種庸俗滑稽橋段,她當年在大學里投資的同窗當然不止吳煌和徐北禪兩個男人,還有不少起初被她不同程度看好地異性,但十年後,做朝九晚五白領階層的人有,做司機師傅地也有,甚至做下崗職工的也都有。最後出位的,似乎也只有家境不俗地吳煌和徐北禪。

    “竇顥你眼楮有那麼好?”吳煌也是將信將疑。

    被懷疑的竇顥牙癢癢地張牙舞爪。最後只能賭氣地啃水果。

    “陳圓殊,我在一個京津瑪莎拉蒂汽車俱樂部似乎聽說過這名字。”徐北禪地興趣顯然不在那個捅了趙鯤鵬一刀的“二狗”身上,反而對那個遙遙望去就能感受到一種強勢美女氣場的陳家大小姐頗有興致。

    “對,她確實有一輛瑪莎拉蒂。”吳煌點頭道。

    “這個女人很有意思。”談心笑道,“北禪你要是在南京能呆幾天,我勸你去認識認識她,是個外圓內方的女人,東南沿海幾座城市都有她的鐵桿鑽石王老五 fan。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勢,一個可靠的傳聞就是你們京津***里的大公子哥好些年前來江甦鍍金,看上了她,結果兩個人從南京飆到上海,竟然是那位公子哥輸,他也願賭服輸,果真不理會錦繡前程當天就返回北方,也是一段佳話。”

    “這個我知道。那家伙叫葉燕趙,如今咱京津不流行過街老鼠一樣地太子這個鳥稱呼,可以稱作是比我這類人高出一截的一線紈褲,我太爺爺怎麼說也算是翻過雪山爬過草地的老八路。爺爺外公這一輩也都是過鴨綠江見過炮彈在不遠處砸下的老革命,紅色子弟紅色子弟,紅色是濃是淡很講究,我身上的紅色放在紈褲遍地賤如狗的北京也不算淡,但比起葉燕趙,那就自慚形穢啦。”徐北禪自嘲道,“這麼說來陳圓殊真不簡單。多少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做夢都想給葉大紈褲暖床生孩子。她好大的面子。”

    “你們北方花癡那麼多?”談心笑道。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咱北方爺們的好。”徐北禪眨眨眼笑道,“吳煌這種典型江甦男人。細膩有余大氣不足,再健壯也顯得小胳膊細腿。沒安全感吶。哪像咱,你說是不是,多寬闊地胸膛。談心,我勸你別做井底之蛙,對著吳煌這些南方男人就以為看到了全中國的所有好漢,有機會去北方看看,我領著你瞧一瞧咱北方爺們,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我遠房親戚李石柄,跟中信董事長說懂個屁的那家伙,北方可不缺這種好漢大俠,我還怕你到時候挑花了眼,不舍得回浙江。“真的假地?”談心掩嘴笑道。

    “北禪,就算你要吹捧你們北方男人,也別貶低無辜的我好不好。再說也不知道大學1萬米誰哪一次不是在我屁股後面只能拿第二。”吳煌笑罵道。

    “你也就持久力比我強一點,哪一次出去開房間漂亮mm不是先向我舉白旗投降,你還跟你那mm上摸下撫忙著醞釀調情呢,咱那叫爆發力,懂不懂?”徐北禪得意洋洋道,“你要不服氣,今晚再找兩個?”

    “你們兩個再敢當著竇顥的面再說18禁東西,小心我翻臉。”談心怒道。

    吳煌跟徐北禪噤若寒蟬,兩個在大學里真能穿一條褲子的死黨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心有靈犀的暗號。

    “兩場比賽,我們贏了差不多5萬,果然聽我的沒錯。”一行人十幾萬籌碼全由竇顥下注,所以贏錢後數竇顥最為興奮,這妮子雖然家里不缺錢,但出國留學後每月的生活費很死,已經很久沒有大手大腳花過錢,誰不知道竇顥是出了名地小葛朗台,她正盤算著是否能夠說服談心和吳煌打賞她一點分紅,多少無所謂,哪怕只有 100塊錢,竇顥也能高興好幾天,畢竟這是她自己賺地錢。

    “你們看!”竇顥突然喊道。

    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噙著談不上虛偽也說不上憨厚地笑意,牽著條比特走入鐵籠,他的穿著顯然不太與牽著另一條比特地對手搭調,談心等人這下子終于看清楚他的臉孔,的的確確是那個上海M2酒吧外的男人,招牌式地傴僂身子,該死的笑臉,偽善的嘴臉,竇顥恨不得一下子沖進場子扇他幾耳光,談心和吳煌面面相覷,神色復雜。

    吳煌第一時間想到這個男人身後的另一個家伙,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那個一記貼山靠就讓自己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個月的大個子,心中百感交集,仇恨只是很小部分的情緒,還有相當成分的敬畏和佩服,他跟進部隊只是當做跳板的趙鯤鵬不一樣,他即使在社會歷練許多年,但本質上依舊是比較純粹傳統的軍人。

    談心瞪大眼楮,這是這個男人第三次帶給她無法預料的沖擊,第一次是M2酒吧外的意外獲勝,第二次是捅傷熊子,這一次望著他不僅堂而皇之出現在陳家大小姐身邊,還熬鷹斗狗如同大家族出來的世家子弟,談心哭笑不得地發現如果一旦拋去起初的負面成見和第一印象,這個一身正裝牽著狗入場的男人,並不惹人厭,他的那條比特也著實驍悍。

    “怎麼還不死。”竇顥鼓著腮幫惡狠狠道。

    她很湊巧地買了陳二狗對手贏,所以巴不得陳二狗的比特被對手咬死,最好順便連人也被咬殘。

    也許,等她看到一個人被狗撕咬的慘況,會于心不忍,會良心發現,會潸然淚下,但那只是也許,紈褲們大少們千金們小姐們除了極少數罪大惡極死有余辜的極端特例,大多數未必真的惡貫滿盈到死有余辜的地步,但他們極少能有機會明白某些窮人尋常老百姓看來再淺顯不過的道理,例如酒後飆車會死人,打架斗毆是違法,嗑藥買春是惡事。趙鯤鵬的跋扈是特例,吳煌的低調也同樣不多,他們這個階層,注定承載太多浮躁和虛華,普通人跌跌撞撞會成長,他們不一定,因為他們不僅懂得錢能通神,也有錢如讓鬼推磨。

    陳圓殊緊張地望著場內兩狗搏殺,手心滲出汗水,但她最後不知不覺地將所有視線都集中在那個男人身上,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她更不知道那個喊她姐的男人已經與起碼兩方勢力踫面。

    狹路相逢。  



第6章 賭博


    二狗很憤怒,像一頭大山里被豺狼偷走獵物的黑瞎子。

    基本上每一條能拿到這種級別斗狗場重金賭博的斗犬都有不俗耐力,如果雙方實力相當,極少出現持久戰才拉開序幕就因體力不支而被咬殘,二狗對那條親手飼養的比特尤其自信,他交給陳圓殊的幾條狗未必在撕咬技巧方面佔優,但看完兩場比賽,自認絕對不會在持久戰中落敗。

    可事實是這條初期一直佔優的比特在將戰局拖入持久戰後,非但沒有將耐力優勢擴大,反而凸顯疲態,一旁觀戰指揮的二狗對此無可奈何,對方那條比特反而愈戰愈勇,一反常態地生龍活虎,將陳圓殊名義下的比特壓制得近乎毫無還手之力。

    二狗站在角落,急躁地扯了扯領帶,眼角余光瞥到安靜坐在看台上的陳家大小姐,心中有輸狗輸錢的愧疚,更多的是一股無名惱火,沒有哀其不幸,卻十足的怒其不爭。

    那條落敗的比特被對手撕咬致死,從頭到尾,二狗都沒有制止對方比特追殺的意圖,他實在想不出這條狗有什麼不死的理由,陳圓殊的十幾萬不到20分鐘就打了水漂,因為下注的玩家大多押注對手比特贏,所以也讓斗狗場起碼輸了半百萬。

    “萬歲。”場外的竇顥歡呼道,恨不得立即買幾萬響的鞭炮掛出去舉國歡慶。

    “難道說這家伙逃南京來就是做起了養狗斗犬的勾當?”吳煌笑道。

    “也太張揚,南京跟上海也就幾步路,他不知道甦滬***也就那麼些個人?要說在南京廝混讓我們或者熊子找著也不容易。但要是在這里討生計,就算不被我們撞上,也遲早會被揪出來。”談心皺眉道。

    “談姐,他這種人能懂這個?他這叫小人得志便猖狂,你看他現在穿的,哪像上次在m2酒吧外面地寒酸樣,肯定是吃了軟飯或者踩到了狗屎。真本事沒有,就知道走歪門邪道,你看結果還不是慘敗,我等著看他什麼時候被打回原形。”竇顥不屑道。

    “小逗號。你跟那家伙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徐北禪玩味笑道。

    “差不多。”竇顥一本正經點頭道。

    “但要我說,肯定是你護著的趙鯤鵬逼人太甚,那家伙只是正當防衛,要不然一個小老百姓怎麼敢持刀傷人。那你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幫親不幫理,就不怕冤枉好人?”旁觀者清的徐北禪一語中的。

    思維方式很直線很單純的竇顥想要反駁,絞盡腦汁卻發現自己那一套理論似乎不太能站住腳,干脆不理睬還不能算是自己人的徐北禪。在這個小妮子看來,幫親不幫理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小人物的生死存亡奮斗攀爬。她不懂也不想去了解,她可不是那種會視深度為標桿的女人,她只是個家世很不錯、對生活品質要求很高、***不大卻很鐵、不想刻意傷害別人更不希望別人傷害自己地簡單女孩。

    “小逗號,我賭你最後會喜歡上這個綽號二狗的爺們。”徐北禪笑容奸詐。

    此話一出,談心和吳煌哭笑不得。

    “再胡說八道,我讓談心姐跟你斷絕關系。”

    竇顥翻了個白眼,朝徐北禪砸過去一個隻果,罵道︰“腦子有毛病。”

    二狗下意識瞥了眼跟幾位南京商圈一線人物坐在一起的俞含亮,也許是一場半百萬未曾入他法眼,也許是看到二狗栽了跟頭大快人心。這位魏公公的心腹大將一臉古怪笑意。似乎一直在審視二狗地他與二狗視線剛一接觸便彈開,與身邊的大人物相談甚歡。一身談笑間五十萬鈔票灰飛煙滅卻神情自若的氣度,讓二狗極度反感。工作人員在征得他的同意後將比特拖走,二狗回到看台位置,陳圓殊似乎對此番失利並不上心,打趣道︰“等你結婚,我給你跟曹蒹葭地紅包看樣子要薄一點。”

    “奇了怪了。”二狗郁悶道,大口狠狠抽煙,如果贏下這場比賽按照賠率那就是18萬的入賬,輸掉是1萬,結果一正一負,那就是30來萬上下浮動,人生第一次親手主宰一筆如此巨額資金流向的楚狗從天堂墜入地獄,雙手到此刻還在顫抖,夾雜著不可抑止地興奮和煩躁焦慮,論殺人放血的心性定力,楚狗甚至不比榜眼小爺和白馬探花這兩位遜色,但涉及到錢,尤其是六七位數字的巨款,二狗城府當然遠比不上身價起碼數千萬的俞含亮之流。

    陳圓殊饒有興趣地欣賞那張側臉,談不上氣急敗壞像熱鍋上的螞蟻,但一臉無法掩飾的濃重失望和不甘心的掙扎,陳圓殊這輩子就沒有差錢的時候,做投資也不是沒有虧空的階段,她年輕的時候心野,跟著一個現在已經進秦城監獄地前輩在股市玩莊家,那個打水漂地數字恐怕說出來會嚇到今天的二狗,即便如此,那個時候地她依舊神經堅韌,spa照樣做,溫泉照樣泡,相親照樣相,睡覺吃飯毫無異常,這份閱歷,也許二狗一輩子都沒法經歷和體驗,這就是紅色世家子弟的特殊資本。

    陳圓殊深諳男人心理,熟悉男人世界里地游戲規則,所以沒有傻乎乎說著安慰的言語,因為那無異于傷口撒鹽,她只是微笑道︰“二狗,親姐弟明算賬,這筆錢我可記在你頭上。”

    “姐,就這麼定,這錢我今晚非贏回來。”二狗咬牙道。

    陳圓殊剛想說什麼,突然把話咽回肚子,急轉一個彎,平靜道︰“要不要我借你15萬。反正接下來還有兩場比賽,你押一場,押中就能還給我。”

    “姐你有現金?”二狗狐疑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跟俞含亮有些交情,一句話借15萬沒問題,斗狗場里誰都可能沒現金,唯獨俞含亮不可能。”陳圓殊笑道。

    陳圓殊起身去斗狗場門口,打了個電話,俞含亮果真第一時間便趕過去,兩三分鐘的時間便談妥。兩人分別返回,坐下後陳圓殊朝二狗道︰“你可以去下注了,15萬。這一場已經快開始,只能押注倒數第二場。”

    二狗跑出去。等他回到斗狗場內,俞含亮打了個電話。

    楚狗下注的那一場斗狗賠率是1比1,這意味著這是一場勝敗幾率平分地比賽,當結果最終揭曉。楚狗一臉苦笑,9分鐘,他就輸掉15萬。陳圓殊沒有給他懊惱的時間。只是微笑道︰“要不要我再借你40萬,因為最後一場比賽的賠率問題,投入40萬而不是30萬才有可能一口氣把輸掉的錢賺回來。 ”

    “40萬?”二狗倒抽一口冷氣。

    “40萬,對我來說也是一句話。賭還是不堵,也是你一句話。”陳圓殊平靜道,端起一杯酒,淺淺淡淡喝了一口,看似隨意道︰“再輸,你還有黑豺,我再借你100萬賭一把。也就是說你今晚起碼還有兩次機會來翻盤。你總不可能一晚上連輸四把吧?”

    二狗猶豫不決。

    他的人生第一次發現世界上有一樣東西比女人更像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那就是錢。一口氣支配六七位數字的賭博,那是一種酣暢淋灕的危險游戲。很刺激,也很具備誘惑性。像一具白嫩柔滑的美女**。

    “賭。”二狗低頭道。

    陳圓殊眼神復雜,輕輕嘆息,像是看到最不願意見到的場景。她一口喝盡杯中葡萄酒,緩緩起身,她知道今晚輸掉地不止是這70幾萬,而是一筆她近幾年來的最大隱性投資,心中一陣無法對誰言語的絞痛,黃,賭,毒,陳圓殊知道這三個字是***內外男人一輩子或多或少都要遭遇的關卡,陳圓殊從不與沾上其中一點地男人打交道,這是***里人所皆知的規矩,在她看來,沾黃的男人往往薄情,薄情的人幾乎等于寡義,做生意或者做朋友,都是犯忌,極有可能被拖下水。而毒,自不用說,除非有大毅力,誰能戒掉?但陳圓殊最痛恨地是賭,黃毒兩點,一個男人真有錢,還不至于拖垮事業,惟獨賭,再家產萬貫日進斗金,也經不起賭桌上的一擲千金,她見過太多在國內風生水起的政商精英在澳門、在拉斯維加斯、在中朝邊境、在越南各個賭場身敗名裂甚至人間蒸發地慘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她的親舅舅就是死于舟山一個島嶼上的秘密賭桌,而非向外界公布的死于車禍,而死之前他曾砍下自己的手指頭向家族紡不再賭博,而陳圓殊那個這輩子唯一進展到談婚論嫁地步的男友也潰敗于賭場,原本一個注定飛黃騰達的男人在另一個比他更有心機更有背景的男人連環計中,將人性的陰暗面無限擴大化在陳圓殊面前,陳圓殊不恨那個甩手腕的卑鄙角色,一個男人沒有心如磐石地定力,有錢有權後地腐蝕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深知賭這個字的巨大魔力,她希望男人生性好斗,在人生事業場中搏殺,卻絕不希望一個男人親臨賭場地賭桌哪怕花掉一塊錢。

    陳圓殊再次打電話給俞含亮。

    “140萬,兩次下注,給我一個帳號,晚上我就劃進去。”陳圓殊面對綽號“狗王”的俞含亮,雖然對這位惡名昭彰地男人沒太多好感,但還是沒有吝嗇交際場合的禮節性笑臉,她當然是因為借錢才擠出笑臉,如今在南京能有機會借陳圓殊錢的男人還真死絕了,熟悉陳家大小姐脾性和傳奇人生的俞含亮不是傻子,所以沒敢以為這是落井下石漫天要價的時候,只是試探性笑問道︰“真不好意思,讓您輸了兩把,不介意吧,要不干脆別談什麼借不借,今天就當我請您來捧個場。”

    “不需要。輸了最好。”

    陳圓殊冷笑道,看到愕然的俞含亮,猶豫了一下,心中嘆息,“告訴陳浮生,我身體不太舒服,先回去。”

    兩人短暫交談後便分別。

    不可思議的俞含亮納悶地轉身,而陳圓殊則徑直走向那輛標志性的瑪莎拉蒂,站在車旁,卻沒有拉開車門,因為在她看來不管陳浮生是輸是贏,對她來說都已經沒有意義,陳浮生在她心目中地位是非同尋常,但還不至于讓她改變將近二十年的人生信條,她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覺得有點冷,雙手交叉護住手臂,雖然失望,但她最後還是希望那個曾經寄托她太多期待的年輕男人不至于輸得一敗塗地。

    一件外套毫無預兆地披在她身上。

    溫暖得無以復加。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43 PM

第7章 野心


    陳圓殊既然可以靠自己賺錢車庫里放一部保時捷Cayman之外開一輛瑪莎拉蒂,能讓葉燕趙那樣的大紈褲吃一次大癟,當年還敢不顧家族激烈反對單獨帶兩麻袋現金去崇明島地下賭場贖人,她當然不是一個普通女人。

    可她聽到被親生父親更像父親的舅舅被江浙老佛爺在舟山沉屍,她一樣會哭得撕心裂肺,當她看到那個在崇明島跪著求她拿贖金做賭注、徹底走火入魔的男友,扇他耳光的時候依然會手疼,疼入骨髓,陳圓殊比誰都知道陳家大小姐不是百毒不侵的女人,事業上扛重擔肩膀也會痛,想躲在誰的身後,廚房里做菜切到手也會想小鳥依人,卻不知道楚楚可憐給誰看。

    陳圓殊沒有轉身,因為怕看到那張蒼白慣了的臉龐,那是一張至今都沒有被她看清楚研究透徹的消瘦笑臉。她心里有愧疚,今天是她故意要考驗他,設了這一個套,他跳下去出不來,她似乎有一本的責任。她不轉身,身後的人也不說話,這讓陳圓殊很尷尬,就像在浴室被一個男人透過脆弱的玻璃偷窺後背,她猛然轉身,盯著那張干淨的臉孔,慍怒道︰“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賭?你知不知道我有可能像方婕一樣再陰險捅你一刀?就算我沒有跟俞含亮聯手陷害你,他一個人就能讓你血本無歸,一百幾十萬,你真以為是個小數字?如果有心人抓住這個把柄不放,捅給方婕、陳浮生,一個男人輸一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道收手,我人生中兩個重要的男人都死在賭上,你想做第三個?我不給你這個機會,那些錢,就當我包小白臉的花費,你愛什麼花就怎麼花。一刀兩斷,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陳二狗仿佛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張著笑臉沒心沒肺道︰“這麼生氣?”

    “你的意思是說等我哪一天念著以前那一點情誼去賭場給你收屍才值得生氣?”本來只是氣頭上語氣微微犯沖的陳圓殊一看到他輕描淡寫地姿態,火上澆油,誰心中沒有積郁不可告人的怨氣,這直接導致被戳中心中最隱晦傷口地陳圓殊一改平常沉穩風範,一張瞧不出真實年紀的漂亮臉蛋怒氣大盛。

    陳圓殊出身官場家庭加上商場高層浸染出一種在女人身上格外扎眼刺人的氣度,尋常男人也許光是看到她這番作態就要噤若寒蟬,而她面前的家伙雖然手心已經滲出汗水,但難能可貴地保持一張笑臉。不僵硬不勉強,可見沒有白跟著魏公公耳濡目染一段時間,再經歷過近期被方婕、夏河和錢老爺子一伙人聯手逼出來的城府,他鎮定道︰“姐。判我死刑啦?”

    “別叫我姐。”陳圓殊伸手就要丟掉那件西裝外套。

    “我的黑豺不會輸,所以姐你的錢一分都不會落進俞含亮的口袋。”

    陳二狗說完這句話陳圓殊就已經把他地外套砸在地上,陳二狗心一緊。緩緩蹲下去撿起來,拍了拍灰塵,道︰“我知道第三把我還會輸,第一把我親手調教深知底細的那條比特輸掉後我就肯定這一點,我只是想知道俞含亮這狗雜種會把我逼到什麼地步,這座斗狗場之所以在魏爺手上大致盈虧持平略有利潤,是因為魏爺從不下髒注打黑賽,這也是為什麼這場子能屹立六七年不倒,但俞含亮顯然沒那麼干淨,他開始做莊家。所以斗狗場開始暴利。肥了誰,顯而易見。姐你別管我從哪里得知這一點,那條比特輸得蹊蹺。證實了說法,只不過手段拙劣了些,往狗身上塗藥,外人看不出,我還不熟悉自己養出來的狗是個什麼耐力?姐,我沒錢,就只能先借你的手把俞含亮地狐狸尾巴勾引出來。”

    不知情的陳圓殊聽到這番話,內心翻江倒海,臉色劇變,低頭望著那個男人不停拍打早已撢去灰塵的干淨外套,他依然蹲在地上,不緊不慢道︰“姐,我跟你處了這麼久,你難道還不清楚我?別說十幾萬上百萬,就是幾塊錢我也省不得亂花在自己身上,就像這件外套,雖然是方家人買地,但你肯定能在好幾年後看到我還在穿。”

    如果去上海替陳二狗辦事的王虎剩在場一定會說,這家伙除了買煙買書根本就不花錢,王解放也一定會對陳圓殊說狗哥不是不肯花錢,狗哥給三千花大錢從來不心疼,給兄弟買煙買酒也從不皺一下眉頭,陳慶之更會告訴她沒有那張卡的陳浮生今天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

    陳二狗抬頭道︰“賭,我經常干,在張家寨我就喜歡靠這個坑蒙拐騙那群光想著佔我家便宜的大犢子小崽子,說句不怕被雷劈的話,我在村里在學校被人打過罵過,還真沒輸過一分錢。以後也許我會輸,也許會像你說的那樣死在賭桌旁,但肯定不是今天,也絕對不會花你的錢,更不會讓你去贖人。”

    陳二狗把外套重新披在陳圓殊身上,握住她那雙冰涼的手,輕輕摩挲捂熱,柔聲道︰“姐,要是還生氣,就摔我幾耳光,我保證不還手。”

    被抓住柔弱雙手的陳圓殊輕輕搖頭,由手到心窩一陣暖洋洋,心境安詳,笑道︰“我要是摔了,你這種睚眥必報地男人,肯定會加倍還回來,我怕到時候我更吃虧,方婕和夏河就是前車之鑒。”

    “姐,你地手真漂亮。”陳二狗突然驚艷道,嘖嘖稱奇,陳圓殊的手縴細修長,在豐腴和骨感之間仿佛找到一個完美契合,手感恰到好處,久經床第戰場地老男人心底都有個信條,就是某些女人光是兩條美腿就能讓牲口折騰一晚上,陳二狗還沒風騷到那個境界,但發自肺腑驚嘆陳圓殊這雙手的美妙,尤其縴細十指肌膚溫熱後,就像手握一塊比肥皂更奢華地羊脂暖玉,令人通體舒泰。

    陳圓殊怎麼都沒預料到他會冒出這麼一句,惱羞參半,陳二狗起初沒什麼歪念頭。就跟陳慶之觀摩甲骨一樣的心態,只不過陳圓殊再心胸坦蕩。也抵擋不住他肆意撫摸揉捏,吝嗇地抽回手,笑罵道︰“還沒看夠,敢對姐耍流氓?”

    “姐,回頭再給我瞅瞅?我是真沒看過這麼漂亮的手。”陳二狗憨笑道,學足了陳富貴的憨傻神韻,差不多能夠以假亂真,心底卻琢磨以前沒注意女人的手。晚上先研究研究自家媳婦曹蒹葭的手,繼而陳二狗又情不自禁聯想到從口無遮攔的王虎剩以及跟經驗豐富地王解放那里得知的一些情趣知識,頓時欲火焚燒,再看關系穩定後一直視若神明地干姐姐陳圓殊。陳二狗心底那點雄性牲口都會偶爾冒頭的褻瀆想法悄悄浮起,連帶著瞥陳圓殊的眼神都略微不同,陳圓殊這個年紀再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身份五花八門模樣千奇百怪的公豬亂跑。極為敏銳地捕捉到陳二狗這一抹微妙神色,卻出于很多原因沒有當場道破,神色平靜地視而不見。

    這一點只可意會不需言傳的旖旎點到即止,便被雙方扼殺在搖籃。

    生活中傷害別人最多的人,肯定是那種對距離感很模糊的男女,十全十美,萬事如意,只是傻孩子的一廂情願罷了,尤其是在情感方面,陳二狗也許不懂這個道理。但陳圓殊也不懵懂地少女。懂得謹慎拿捏。

    其實陳圓殊內心溫暖而感動,差點就脫口而出說以後哪怕真的到要贖金換人的地步也要第一個打電話給她。但最終被她忍住。這就是成熟女人和稚嫩女孩的區別,後者也許把身體交給男人地時候在憧憬未來。而前者一時沖動後只會迅速盤算自己是不是在安全期,需不需要吃避孕藥。

    不出陳二狗所料,第三場他還是輸,不單是陳二狗覺得這個男人手法太過跋扈,就連陳圓殊都感慨這位魏公公死後就自動成為斗狗場頭號主子的男人猖狂到盲目地步,她冷笑道︰“魏公公苦心經營六七年的金字招牌說不定哪天就砸在他手里,信譽這種事情,建造和維持比登天難,但毀掉卻是輕而易舉,光憑這一點,俞含亮就差了魏公公一大截。”

    “要是一晚上能穩賺幾百萬,我說不定也會孤注一擲,姐,你也別跟俺一個鄉下農民談遠大發展啊持久經營啊,沒用,只有一麻袋一麻袋地鈔票實在。”陳二狗笑道,“給我一千萬,我還真有立馬扛著跑回張家寨過日子的沖動。”

    “你跟他不一樣,俞含亮跟著九千歲在南京也算見過世面的人物,坐在那個位置上還只有小肚雞腸的胸襟,就比如你站在泰山,卻只有雞鳴山的視野,是一種罪過,怪不得下人心不服口不服。”

    陳圓殊瞥了眼陳二狗,經歷過方才那一出近似生離死別的大悲大喜,陳圓殊以往對誰都保持相對距離的姿態有所松動,也不忌諱此刻陳二狗是否離她坐得過近,輕笑道︰“浮生,等你坐實了你現在的位置,徹底穩住了方家和錢老爺子,到時候你就不會再對幾麻袋的錢心動。一千萬?等你積累到人生第一個一千萬,別忘了再跟姐談談你的理想和野心。”

    名義上最後一場賭賽一方是尉遲功德老人從鐘山高爾夫帶來地北高加索犬,對手則是那條神神秘秘地日本土佐,尉遲老人在斗狗場不坐看台,只肯坐在東北方向的一條椅子上,這是魏端公建成斗狗場第一天就養成地習慣,眾人都習以為常,也沒啥想要上去套近乎吃閉門羹,敢不理會老佛爺澹台浮萍客套寒暄的家伙有幾個?外人不知道,但起碼只知道那個跟啞巴差不多地腐朽老家伙是一個。

    甦滬浙斗狗***都再清楚不過這個老不死養出來的畜生一等一彪勇,加上之前對土佐的宣傳一直欲語還休的意思,不肯透露十成底細,所以這次大多數玩家都死命押注北高加索犬獲勝。牽土佐的是一個模樣臉蛋身材都不輸王解放的青年,氣質陰柔,卻也不像人妖一般的趙鯤鵬,是個英俊卻不至于讓成熟女人心生忌諱的年輕男人,加上那條土佐一眼就能看出頂尖斗犬的驍悍,一人一狗頗有氣勢,如果這北高加索輸掉比賽,今晚所有獲勝斗犬可以繼續挑戰,足見其囂張程度。

    “那條土佐不簡單。”這是包括陳二狗在內所有行家的第一想法。

    陳圓殊是徹頭徹尾的外行,只圖一個熱鬧,再者回到斗狗場後就對輸贏沒有興趣,她反而希望北高加索犬會輸,那樣黑豺才有機會上場,反正最後一筆 100萬都押土佐輸,雖然同樣不清楚黑豺的戰斗力,但對于從不輕易口出狂言只埋頭做驚天動地舉止的干弟弟,她有一種類似女人直覺地盲目信任。

    俞含亮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瞥了眼與陳圓殊坐在一起的陳二狗,笑容陰冷,他起初還真怕那家伙死押北高加索犬輸,一想要那家伙被他連陰三次,俞含亮就痛快,斗狗場與幾乎不贏利的石青峰俱樂部不同,這是一個聚寶盆,就像今晚他光是最後一把,如果加上陳家大小姐那筆100萬就能贏定340萬,他比誰都了解那條橫綱級土佐的作戰能力,如果僅僅是橫綱級別,那還不足以讓俞含亮敢放手由玩家大肆下注北高加索,他特地親自欣賞了一場土佐對斗狗場內的一條種子斗犬,結果就是一面倒地屠殺,這條土佐根本就是寥寥橫綱級斗犬中的佼佼者,這種斗犬,除非在國際一線地下賭狗場,差不多都可以用無敵來形容,而且尉遲老人今天也沒有帶來那只最驍勇善斗的山東滑條,也讓俞含亮松口氣,一個晚上加起來就是600萬收入,斗狗場一年舉辦將近40次斗狗,俞含亮不敢說一年就能拿到手 2億多,但一個億不在話下,關鍵是這1億根本不需要交稅,幾乎就是實打實的純利潤,最主要的這麼一筆天文數字還是現金,俞含亮到時候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他當然不是一個只懂揮霍的蠢材,他要做魏端公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個男人也許沒有九千歲魏公公的本事,但野心,卻比誰都不小。




第8章 不戰而退


    斗狗極少有不同犬種之間的搏殺較量,魏端公花重金從河南開封杜老板買來的北高加索犬出自前甦聯紅星奧斯曼正統血系,杜大老板也是念在不俗交情才肯忍痛割愛,這條俄羅斯北高加索犬能站立承載一個騎跨上去的成年男人。尉遲功德只是把這頭龐然大物牽到鐵籠外圍,然後便坐回椅子,頗具靈氣的它獨自竄入籠子,徘徊在籠子角落,發出低吼,竟然有點龍驤虎步的意思。

    那個上海年輕人也收起輕視,緊緊拽住土佐脖子里的繩帶,他的愛犬已經開始陷入狂躁,這頭從日本特殊渠道購得的畜生天生就是廝殺同類的劊子手,被拖拽得幾乎站不住的青年深呼吸一口,放出如離弦弓箭般沖出的大型土佐後立即閃出籠子,如果畜生打架的時候被咬傷致殘那真是想哭博個同情都找不到人。

    這才是真正的頂級斗狗,充沛的力量,迅捷的速度,刁鑽的角度,土佐的每一次沖殺都有明確的目標區域,或者是北高加索犬的脖頸,或者是下頜,每一個動作都充斥極端的功利性,得手後也不與體型佔優的北高加索犬扭打糾纏,就像一個很講究策略的殺手,令人大開眼界,看台上的玩家不禁嘆為觀止,暴跳如雷的北高加索犬撲騰怒吼,巨大身軀想要靠一股蠻力和撕咬壓制對手,可惜土佐根本不給它這個機會,隨著戰局一點一點進展。土佐一口一口蠶食積攢下來地優勢逐漸明顯起來,鐵籠里一地北高加索犬的長毛和血跡。觀眾對土佐一嘴尖牙尤為感到觸目驚心

    18分鐘後,大局已定,不再觀戰地尉遲敬德干脆開始閉目養神。閉眼之前瞥了下看台上故意擺出一臉錯愕狀的俞含亮,老人冷哼一聲,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昏昏欲睡的模樣。

    光憑一張臉孔就吸引不少注意力地青年愜意靠著鐵籠抽煙,手中的精美zippo打火機嫻熟玩出眼花繚亂的花樣,搭配場中一口咬中北高加索犬脖子的凶悍土佐。整個人透著股很能吸引女性的邪乎勁兒。

    幾個高大魁梧的年輕男人也走下看台,在他身邊談笑風生。很是惹眼。

    “那頭土佐地主人應該叫商甲午。本來一直默默無聞,近些年不知道怎麼跟上海前幾名的大紈褲方一鳴稱兄道弟。不過你也不能說他狐假虎威,傳聞他是大美人竹葉青器重地小白臉。也不知道真假,不過能做竹葉青地裙下之臣也不容易。熊子在上海誰都看不順眼,不一樣對她又愛又恨。”談心語氣古怪道,提到“竹葉青”,似乎有些鬧別扭,小白臉這些往常不屑說出嘴的鄙俗詞匯也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屠狗輩大多惺惺相惜,讀書人則不遺余力地互相罵戰,自古而然。美女相妒就跟這文人相輕一樣,也是千古不變地大真理。

    “竹葉青是誰?”竇顥納悶道,她問了一個徐北禪同樣好奇的問題。

    “是個不簡單地女人,漂亮女人,有權有勢有錢的漂亮女人,還是一個征服過很多上海傳奇人物地有錢有權有錢的漂亮女人。”

    吳煌哈哈大笑,一點都不吝嗇附加給她一大串修飾語,難得有人有事能膈應到談家小姐,能好不容易把她逼出一點孩子氣原形,吳煌當然不肯浪費機會,神秘兮兮道︰“愛之者視為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恨之者罵作最毒竹葉青或者專吃男人的黑寡婦,這種妲己式的尤物,最要徐北禪這種老男人的老命。在你談姐這種**眼中,自然瞧不起所謂黑道江湖的打打鬧鬧,不過咱也不能苛求,畢竟不是杜月笙那個年代,沒那樣的土壤,能做到竹葉青那樣,殊為不易,總之,用某位老男人的話說,她是一朵花,一半是白蓮花,一半是黑罌粟。”

    談心不以為然道︰“真冷地比喻。俗不可耐。”

    “她殺過人嗎?”竇顥睜大眼楮道。

    “小道消息是黃浦江底有很多死在她手上地屍骨。對此我不混江湖。沒有發言權。而事實上是很多男人地確巴不得被她殺。當然前提是牡丹花下死做個風流鬼。”吳煌微笑道。

    “這女人真牛叉。我崇拜她。”竇顥立即很沒有骨氣地“棄暗投明”。

    “竹葉青能不能勾引我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個商甲午身邊地幾個家伙。就是我跟你們說過京津***地幾個混世魔王。他們一到南京就跟這個青年接觸。我估計八成這個姓商地小子家庭有政府背景。不管有沒有省部級。就是個副部級。只要不在北京。換哪里都算吃香地。真羨慕這群還有大把年輕時光去橫行霸道為非作歹地小兔崽子。”徐北禪感慨道。一個副部級再沒有實權在地方上都不缺話語權。其實徐北禪還算幸運。爺爺外公起碼在沒退下來之前都是流油地大肥缺。並非傳統意義上在京城里地清水衙門做官做學問。

    “徐北禪。你才30周歲不到。連老婆都沒著落。少給我在這里裝深沉扮成熟。你不比那些混子大幾歲。”談心不客氣道。

    “我一直以為在你心目中我是一個很有滄桑氣息的成熟老男人。”徐北禪自嘲大笑。

    竇顥朝他豎了豎中指,談心瞪了這小妮子一眼,她趕緊縮回去。

    “如今是越來越沒熱鬧看了,前個十幾年我讀書那時候,不是北京天上人間武警對上軍隊,就是哪個國副的孫子啥的跟某個大紅色子弟犯沖,或者哪位領導人在會議上拍桌子罵人。要不就是長安俱樂部里哪個漂亮妞成了哪個人地禁臠。今天大少砸車子,明天公子哥掄椅子修理誰。結果後天兩家長輩就坐在一排還得擠出笑臉,咬來咬去,一地狗毛。我這種上不了台面的邊緣小蝦米最喜歡看熱鬧,只不過現在地年輕一代越來越懂得收斂,稍老一輩也**殆盡,真沒勁,連響當當的太子黨都成了落伍詞匯,京津***那幫年輕混世魔王一去地方省市聽到說他們太子黨就跟人急。唉,我真是跟不上時代了。”徐北禪舒服靠在椅子上。手里拋著一個柚子。滿是感慨,從這個角度看那張雖然不英俊卻有那麼點小味道的胡渣臉龐。竇顥覺得這家伙身邊應該不缺女人,難道真是在等談心姐?

    竇顥突發奇想。問道︰“既然那個商甲午來南京,徐大叔。談心姐,你們說竹葉青會不會也來斗狗場?她來我非去要個簽名,難得崇拜一次。”

    “難說,希望你這張小烏鴉嘴能再次說中。”徐北禪摸了摸下巴,也是一臉期待。

    陳慶之駕駛地奧迪A6一口氣超越三輛相距不遠的清一色寶馬7,超越它們的時候陳慶之忍不住朝中間一輛寶馬多瞟了兩眼,後排坐著一位低頭翻閱資料的女性,雖然只是驚鴻一瞥,甚至沒有看清臉龐,卻留給陳慶之不膚淺的深刻印象,她身上幾乎同時具備方婕大家閨秀的雍容、陳圓殊地優雅以及周驚蟄的秀媚,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她身處三輛寶馬中央而且單獨坐于後排地基礎上,還有她地曼妙身段,在財富金字塔頂端的女性總能夠相對輕松地吸引異性眼光,尤其是尤物。

    前後兩輛寶馬7都坐著三個人,中間一輛除了女人之外就只有一名司機,她放下手中文件夾,揉了揉眼楮,道︰“甲午要是敢輸,我就跟他瘸子爺爺要一個人情去,這也不能算是我趁火打劫,一條土佐加上120萬賭注,加起來都能在湯臣一品買3幾個平米,他要還是跑浙西農村做非法傳銷,到牛年馬月才能在湯臣一品買幾個平米。”

    “甲午那龜兒子比誰都精,我估摸著這個人情您拿不到手。”司機是個雄魁壯漢,光頭,偏偏刺有一頭大紅色蓮花,絢爛妖艷,說話也軟糯陰綿,搭配他地體魄要多詭異就有多鬼魅。

    “也是。”女人輕笑道,緊抿起的兩瓣嘴唇鮮紅如同抹了上品胭脂,那是一抹比男人頭上紅蓮花更妖冶地顏色。

    她瞥了眼文件夾,閉上眼楮,伸出系有紅繩的右手,一顆一顆摩挲左手腕上地沉香佛珠手鐲,道︰“魏端公我早些年也打過一兩次交道,是個明明一身銅臭還讓你不覺得面目可憎的有趣人物,就這麼死在青島真的確實有點可惜。這個叫俞含亮的家伙,你有什麼看法,值不值得結交?”

    光頭男人搖頭道︰“不好說,人心隔肚皮,要不怎麼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人遠不如您,我就不在您面前不獻丑了。我怕誤導您,哪天出了事情就拿我扒皮抽筋。”

    女人莞爾一笑,望向窗外,喃喃道︰“才一年時間。”

    俞含亮,31歲,出道13年,94年被一所野雞學校勒令退學後,便伙同一群差不多年紀的狐朋狗友在南京棲霞做欺男霸女的土皇帝,96年一次魏端公去太瓷村附近談一筆生意,跟地頭蛇俞含亮發生摩擦,遠非一見面就納頭便拜的橋段,據說他曾經還試圖用土銃偷襲過魏公公,過程一波三折,不過結果只有一個,就是俞含亮給魏公公賣命11年,替主子頂過缸蹲過4年局子享受過牢獄之災,那個年代蹲局子才真叫**,恰巧有人要整魏公公,斗不過大的,只好拿小的出氣,所以俞含亮在局子里被放過血,塞進過新鮮大糞的馬桶,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爺們變著法蹂躪過細皮嫩肉,出來後這家伙就成了九千歲麾下最癲狂的狗腿子,見誰咬誰,一口咬下去非要出血見骨帶下一層皮,狗王也就是那時候贏來的稱呼,落在他手里的可憐家伙,死無全屍還是幸福的,他畸形地強大在于能讓人生不如死。被他整成瘋子的不在少數,魏端公身邊郭割虜好斗。俞含亮陰險,是出名地搭檔,相互憎惡鄙棄的兩者私下沒有半點交集。但魏公公一旦有活吩咐下去,只要是他們兩個一起出馬,沒有一次失手,只不過隨著魏公公和郭割虜相繼人間蒸發,整個南京沒有誰能鎮住他的俞含亮終于可以放開手腳開始他地爬升,斗狗場是他的搖錢樹。所以他比誰都更加憎恨橫插一腳的“陳浮生”,對于注定要踩踏的墊腳石。俞含亮從不浪費口水和精力去卑躬屈膝。他不是王儲那類牆頭草,他也不屑見風使舵的伎倆。俞含亮這輩子不相信爹娘和女人,也不相信兄弟。只相信拳頭,相信他抓在手里的東西。比如錢和槍。

    當上海叫商甲午地那年輕人找上他,俞含亮就知道這是互贏的大好機會,這之前他故意整了整眼下在方姐和錢老爺子跟前大紅大紫地姓陳年輕人,陳圓殊地比特之所以輸,是因為他讓人在對手的比特身上塗有藥物,不是毒藥,不至于致死,但能衰弱對方斗犬神經,這種藥百試不爽,關鍵是不易察覺,比賽前洗干淨斗狗這個步驟掌握在斗狗場手中,這也是出于對魏公公地信任,所以俞含亮要動手腳並不困難,他就是要給年輕人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這座斗狗場是誰的地盤。

    俞含亮望著場中被拖走地北高加索屍體,心中狂笑不止,雖然被那個看似油腔滑調其實精明算計的上海青年從一九開開磨到三七開,但俞含亮完全可以在賭注籌碼上動手腳,所以在他看來一九還是三七其實結果都一樣,在聰明人身上佔便宜,這一向是俞含亮引以為傲地地方,北高加索犬一死,再沒有誰敢拉出自己的斗犬去以卵擊石,就在俞含亮準備去密室痛快撒錢的時候,卻看到陳二狗拉著一條陌生的土狗上場,這讓俞含亮很想捧腹大笑,只是當他看到尉遲功德老爺子睜開眼楮死死盯著那條外表看來並不出彩的黑狗,俞含亮才發覺不妙,只不過這一次來不及在土佐身上塗藥,俞含亮雖然心中忐忑,卻真不看好那條不起眼的土狗。

    “那家伙輸錢輸傻了?”竇顥指著陳二狗冷嘲熱諷。

    “我要是口袋里有閑錢,如果現在還能下注,我一定押他贏。”徐北禪似乎喜歡跟竇顥唱反調。

    事出無常必有妖,這句話對徐北禪、吳煌和談心來說都挺能引發共鳴,一則年長將近竇顥一輪的他們比小妮子更多接觸人情世故,二則他們那一代跟溫室里長大的竇顥有所不同,肩負著的擔子也遠比無憂無慮的小逗號要重,所以看人看事不容許簡單。

    怎麼養狗養出靈性,怎麼帶狗進山狩獵,都是曾經養過上一代守山犬的老頭子手把手交給陳二狗,白熊和黑豺咬死過不計其數的山跳 子,趕東北大野豬攆黑瞎子,甚至還跟長白山之王的東北虎搏命過,如果一個人有一身匪氣會與眾不同,那麼一條渾身沾染長白山之王氣息的守山犬也注定出類拔萃,當黑豺悄無聲息竄進鐵籠,那條原本不可一世的土佐竟然就像被閹割的孬貨開始退縮,嗚嗚咽咽退到角落,外人覺得不可思議,在陳二狗看來卻不足為奇,以前村子里有人撿到才兩個月大的虎崽子,結果抱回張家寨後,除了熊子和黑豺,所有獵狗都不敢接近,只敢站在遠處低聲咆哮,陳二狗沒有像那個上海青年在鐵籠旁邊吞雲吐霧,擺出一副讓所有人瞻仰的高深莫測姿態,只是蹲在尉遲功德老人身旁,遞給老爺子一根中南海,最近他也開始抽這種煙,老爺子接過煙後沙啞道︰“浮生,之前有人動手腳,看出來沒?”

    陳二狗點點頭。

    尉遲功德也不再多說一句,即便跟魏端公相處,老爺子也是偶爾提點,不會廢話。當初魏端公如果不是怕有人要痛下殺手對魏家斬草除根而留下尉遲老人,他也不至于被人輕松禍害,老人對此也有一些愧疚,這才是他對魏家新代言人陳二狗格外青眼相加的一個重要原因,老爺子認為得做點什麼良心上才過得去,否則也不會破格收資質並不太出眾的王解放做閉門徒弟,還讓陳二狗每天跟著他打形意拳。

    黑豺緩緩來到鐵籠中央,一直安靜的它如同一只母狼王立于場中,仰起脖子,長嘯不止。

    這只在大城市沉寂許久的守山犬仿佛在悲吼,祭奠那只為了救富貴性命而死在長白山之王爪下的白熊。

    土佐夾著尾巴倉皇逃出籠子。不戰而敗。

    尉遲功德頗有感觸地眯起眼楮看了看蹲在身旁的年輕男人,突然想多活幾年,不是為了喂那一池鯉魚,而是想看看腳邊上這個姓陳的孩子能走多遠,是否也能像黑豺那般,讓看似跋扈滔天的對手聞名便不戰而退,那可是魏端公也不曾到達的高度,偌大一個富饒的長江三角洲,近二十年也唯有江浙老佛爺澹台浮萍一人而已。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44 PM

第9章 死敵


    三輛掛上海牌照的寶馬7停于斗狗場外。男女清一色黑色西裝。男人身材都在一米八左右。魁梧身板對任何人都極有壓迫性。關鍵是這些家伙動作干淨利落。不拖泥帶水。雖然只差沒在背後貼一張我們是保鏢或者黑社會。但給人的感覺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尤其是充當第二核心角色的光頭男人。長相風範都當的霸道兩個字。7個雄偉男人1前6後步伐一致的尾隨一個胭脂殷紅的尤物女人。她一身干練端莊的黑色正裝。唯有腳底一雙精致高跟鞋表現女性柔媚特質。風華超俗。她被眾星拱月。格外凸顯其鶴立雞群。緩緩走向斗狗場大門。儼然是一股摧枯拉朽的彪炳氣焰。

    她走入斗狗場。恰巧看到黑豺在鐵籠中仰首嚎叫的悲愴一幕。停下腳步。怔怔出神。等那條橫綱級土佐逃竄出籠子。斗狗場的玩家賭客終于從震撼中拔出來。都感受到這一伙不速之客的龐大氣場。女人的容顏。光頭男人一頭比佛家九品蓮花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絢麗圖案。構成一個字。妖。

    能來這座斗狗場揮金如土找樂子的角色。未必個個如甦北吳煌東南談心家底厚實。但好歹都見過些大排場大世面。但連徐北禪都一臉驚為天人的驚艷神色。目不轉楮的盯著女人身段不肯錯過任何細節。這批人引起的巨大轟動可見一斑。官場大佬身後帶著一批大員視察工作不稀奇。混黑的權柄滔天如西北孫滿弓江浙老佛爺帶一群爺們。那也算不的有趣。撐死就是讓人心生畏懼。可一個動人到男女通殺境界的娘們。能不做花瓶。反而像一個慈禧或者武則天。的確是件值的玩味的新鮮事。

    場中偶爾熟悉這位女人的家伙都開始竊竊私語。唾沫四濺。也許有憎恨也許有垂涎。評價都很極端。唯獨沒有誰能心平氣和。看到她。談心。吳煌。甚至場中的商甲午和陳二狗都不約而同露出訝異神情。尤其是陳二狗。辛酸苦辣一股腦湧上心頭。他從不避諱自己忌憚這個曾經在孫大爺房間出現過一次的妖詭女人。也不把畏懼一個女性視作奇恥大辱。就在陳二狗百感交集揣測她為何出現斗狗場的時候。輸了斗狗折了面子的商甲午撓撓頭。丟掉煙頭。徑直跑向她。像個生性頑劣考試不及格見到家長的孩子。略微局促。更多的是一臉倔強的桀驁。陳圓殊也來到陳二狗身邊。先是恭敬跟尉遲功德問候一聲。然後小聲道︰“黑豺贏了比賽。你不妨試探試探俞含亮。如果他肯埋單。有那個度量拿出七八百萬來圓場子。那說明這個人值的你拉攏做大事。如果耍賴。到時候再安排。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在斗狗場跟他鬧起來。這是他的的盤。一個陳慶之再悍勇也解決不掉他一窩。他這種人要是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那我們先撤。把爛攤子交給他去頭痛。”陳二狗點頭道。如果不是陳圓殊提醒。他還真心癢癢那筆巨額賭資。最後一筆押注100萬。按賠率就能賺18萬。他這輩子別說上百萬的現金。就是幾萬塊的鈔票都沒見識過。今天的陳二狗絕對有可能為了180萬不惜與俞含亮當場撕破臉。連郭割虜夏河的腦袋都敢割。陳二狗的膽量不可謂小。所幸有陳圓殊一旁做智囊。才讓他知道隔岸觀火的妙處。

    “你認識那女人?”陳圓殊直覺敏銳。

    “在上海見過一面。差點死在她手里。是個不可捉摸心狠手辣的娘們。”陳二狗心有余悸道。

    陳圓殊似乎沒有預料到陳二狗落魄的時候還能有機會跟那種女人發生糾葛。一語不發。就如徐北禪所說談心陳圓殊這類在的方上家族顯赫的紅色子弟。尤其是東南沿海。對所謂黑道江湖這一塊大多不感冒。她這一代對于花錢買凶、洗錢漂白的感觸也遠比不上錢老爺子這一輩的政客或者巨賈。例如陳圓殊從商十來年。領域是金融投資。怎麼可能想象雇黑社會團伙要賬的場景。

    陳二狗吹了一聲口哨。黑豺從籠子里竄出跑到他身邊。喊上陳慶之。與陳圓殊和尉遲功德一起從側門避開那伙人離開斗狗場。

    “那就是竹葉青。怎麼樣。的的道道的大美女吧?北禪。你要是能拿下她。你以後在上海還不是要風的風要雨的雨。別我都能沾光。那種女人。你只要能娶回家。那就是挖到一座金山。別擔心亂七八糟的婆媳關系。你那個老媽再難纏也只有被她降伏的份。更不用擔心她融入不了你的朋友***。這樣的老婆帶哪里都有面子。” 吳煌打趣道。

    “就是不知道戴了幾頂綠帽子。”談心不屑道。只不過雖然嘴上刻薄。心底談心還是對那個上海如日中天的女人存有幾分敬佩。一個沒有深厚背景的女人想要在上海這座共和國驕子城市呼風喚雨。要多少幸運和多少血淚?上海從不缺漂亮女人。不缺金絲雀。但竹葉青。只有一位。

    “誰有筆紙?”竇顥雀躍道。

    “你真跟她要簽名?”吳煌驚訝道。

    “廢話。”竇顥急不可耐道。

    徐北禪掏出一支破剛筆。再拿出一張簡單至極的名片。一起遞給竇顥。這個小妮子便興匆匆跑向身後一群魁梧保鏢的竹葉青。

    “吳煌你也不攔住她?”談心埋怨道。

    “又不是壞事。說不定還能讓小逗號誤打誤撞交上朋友。這條竹葉青再毒。也不會胡亂咬人。再者。這里是江甦。不是上海。誰敢欺負小逗號。就是葉燕趙。我也敢跟他玩一玩。”吳煌微笑道。

    最後一句話。似乎才讓人記起這個看似敦厚的男人也是未來的甦北土皇帝。徐北禪捶了吳煌胸膛一拳。笑道︰“這才像我哥們。你這家伙如果再血性一點。我肯定識趣的不跟你搶談心。主動退出。”

    “皇甫姑姑。今天輸掉的錢就從我前些年在炒小紫檀木和普洱賺到的錢里扣。還有你別我玩斗狗的事情跟我爺爺說。我不想每次回浙江就挨雞毛撢子抽。” 上海青年來到女人跟前。這家伙似乎對于錢並不看重。在她面前也嬉皮笑臉。不過雖然稱呼親昵。但眼神中沒有半點褻瀆。兩者顯然不像外界所傳的包養關系。

    “小紫檀和普洱的錢我已經幫你投資在湯臣一品。準備讓你以後做娶哪個大家閨秀的聘禮。跟今晚輸掉的錢是兩碼事。再者我還想讓你爺爺幫我辦事。不說怎麼行。別求我。沒用。你下次回杭州挨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女人雖然笑容清冷。一副不近人情的姿態。但在身邊的光頭男人看來已經是破天荒。這個主子雖然在*** 里出了名的綿里藏針。但自家人面前卻從不笑里藏刀。只要笑。不管是冷是熱。就說明事情肯定有回旋的余的。

    “皇甫姑姑。對我這種身世坎坷的可憐蟲你也忍心做落井下石的事情?”英俊青年可憐兮兮道。配合那張邪乎勁兒極有味道的臉龐。的確對10歲以上50歲以下的女人都很有殺傷力。他對輸錢是真不在乎。就算輸一千萬在他看來也無關痛癢。因為輸錢贏錢他都是一個身上錢包永遠不超過一千塊的窮光蛋。因為賺錢的上繳。他也一直沒把那些錢當回事。視金錢如糞土說的就是他這號人。一腳狠狠將那只不爭氣的土佐踢開。依舊眼神溫柔的凝視女人。這一招在別的女人身上屢試不爽。雖然知道對她肯定意義不大。但死纏爛打向來是他的殺手 。人不要臉則無敵也是他的座右銘。

    “就你這皮囊。也想對姑姑用美男計。一邊涼快去。”女人輕描淡寫道。注意力根本就沒有放在他身上。瞥到陳二狗從側門走出斗狗場。眼神玩味。

    “你就是竹葉青?”竇顥就那麼不知天高的厚的跑到竹葉青面前。第一句話就沒輕沒重。語不驚人死不休。

    竹葉青輕輕攔住想要出面的光頭心腹。打定主意靜觀其變。饒有興致的欣賞這個兩眼放光的小女孩。那個正拿土佐出氣的青年也注意到這個橫空出世的妮子。輕佻眼神由臉蛋到胸部再到**和大腿的瞥了竇顥一眼。很快就失去興趣。他對空姐、OL這類熟女興趣遠遠大過青澀蘿莉。最擅長跟經驗老道的女人打閃電戰。最好連**都省略。他覺的那樣才不浪費生命。對于竇顥這種沒發育完全的女孩。他沒半點性趣和耐心去床上慢慢調教。

    “幫我簽個名?”大大咧咧慣了的竇顥也不客氣。開門見山。

    竹葉青接過那張只有一個頭餃的名片。徐北禪。她默默記下這個名字。接過鋼筆寫下兩個字。皇甫。

    正宗的瘦金體。

    “人漂亮。連字也這麼好看。”竇顥拿著名片嘖嘖稱贊道。也只有她這種沒心沒肺沒城府的孩子才能做出這類事。嘴上誇贊著竹葉青的字。卻不忘時不時眼角余光欣賞竹葉青的絕美容顏以及**光頭男人那一頭絢爛華美圖案。看的不停踹狗的青年哭笑不的。大為佩服。冷嘲熱諷道︰“小姑娘。那個光頭是上海灘第一**犯。最喜歡侵犯偷偷瞄他紋身的未成年少女。你就不怕被他扛上肩膀逮到陰暗角落去?你這麼身嬌體柔易推倒。經的起這位大漢幾下伺候?”

    竇顥往後退了兩步。支支吾吾道︰“我有很多朋友。不比你們人少。”

    被誣陷詆毀敗壞了名譽一回的光頭繡紅蓮花魁梧大漢哭笑不的。也順勢做一回惡人。陰陽怪氣道︰“甲午。別以為我打不過你爺爺就不敢收拾你。就你三腳貓功夫。我也就三回合把你拿下的輕松事情。我最近換口味。你細皮嫩肉的挺符合我口味。”

    “真變態。”看了看蒙沖。再撇了撇商甲午。小聲嘀咕咒罵的竇顥趕緊腳底抹油屁顛屁顛跑掉。

    “蒙蟲。去喊住陳二狗。我有話跟他說。”竹葉青吩咐道。

    光頭蒙沖立即出去辦事。

    “陳二狗是誰?”商甲午好奇道。

    “就是用土狗贏了你那條垃圾畜生的人。”竹葉青轉身走向斗狗場外。冷笑道︰“也正是你結拜兄弟方一鳴那幫子北方狐朋狗友恨不的扒皮抽筋的陳浮生。你要是吃不掉他。別說做啥子江甦的老佛爺。就光是一個南京你都吞不下。”

    商甲午也許是覺的褲襠里的玩意太礙人。一只手繼續把玩zipp打火機。另一只手伸進褲袋撥了撥那糟蹋過不少主動爬上他大床良家閨女的老二。懶洋洋道︰“看那家伙穿戴挺人模狗樣。我最不怕世家子弟。”

    竹葉青搖搖頭道︰“他跟你一樣。都是野路子出道。沒背景。你做過傳銷拉過皮條做濫了雞鳴狗盜的沆瀣事情。人家也做過小飯館雜工酒吧罩場子一樣捅過人殺過猛人。浦東的夏河就是死在他手上。你今天已經輸了一次。還想接著輸。把你爺爺的老臉都輸光?”

    商甲午第一回收斂玩世不恭的神態。沉聲道︰“我可是想要做皇甫姑姑男人的爺們。比殺人放火背後陰人暗的里下黑刀子。我怎麼會輸。”   




第10章 搶錢搶糧搶地盤


    商甲午剛太陽打西邊出來地正經了片刻,又恢復游戲人生吊兒郎當的姿態,諂笑道:“就算我陰溝裡翻船輸給那家伙,老佛爺不總說不以成敗論英雄,想必皇甫姑姑不會因此就改變我在你心目中的偉岸形像吧?”

    這就是商甲午一貫的卑劣作風,能罵死對手絕不赤膊上陣,能躺著干活絕不坐著做事,崇尚狡兔三窟,絕不輕易把自己架到騎虎難下的高度,寧肯不要臉皮也不願意遭罪,說他小人,卻總能夠造大孽,說他奸雄,卻沒有大梟的胸襟和忍辱。

    “不以成敗而論的是英雄,你打小哪天想做過英雄,估計都在琢磨怎麼做欺男霸女的惡棍吧?”竹葉青不為所動,古井不波,安靜走出鬥狗場。

    出去喊陳二狗的光頭蒙衝說實話如果不是自肺腑忌憚老狐狸澹台浮萍身後的瘸子姚尾巴,諱懼長辮子老瘸子那一手生平僅見的快刀,蒙衝早就把商甲午這個對主子竹葉青心懷不軌的年輕人丟進黃浦江或沉屍錢塘江。

    陳二狗,尉遲功德,陳慶之,陳圓殊,對上竹葉青、商甲午,蒙衝以及6名身經百戰的保鏢,如果拋開柔媚尤物的大美人竹葉青,雙方真要打上一場,還是陳二狗這一方占據微弱優勢,畢竟白馬探花如果身上帶把刀子,那一晚根本就輪不到陳二狗抹脖子一刀,有刀和沒刀的陳慶之截然不同,陳慶之自認兩個他才能與黑道巨擘孫老虎玩赤手肉搏到兩敗俱傷,但手裡如果有條槍或有把順手的刀。一個半就差不多。何況老爺子尉遲功德這20年沒有一天落下功夫。內家拳爐火純青以後,即使身架難免老朽孱弱,也可以輕松斃敵,輕而易舉置人於死地,有人馬再加上現在陳圓殊、方家和錢老爺子三方勢力撐腰,陳二狗底氣也足,第二次面對竹葉青。沒有起初地惶恐不安,卻不敢掉以輕心,瞥了眼肆無忌憚打量陳圓殊地商甲午,注視竹葉青,微笑道:“找我有事?”

    “這麼看來魏公公不死不足以讓你上位。只是目前還不知道魏家算不算前門拒虎後門迎狼,南京果然是你的福地,這麼快就完成原始積累。”竹葉青笑道,帶著兩分玩味和八分冷眼旁觀。

    “我不做白眼狼。”陳二狗笑得坦然而真誠,眼神清澈,這似乎不像一個年輕陰謀家能熏陶出的演技,誰能料到他有一個裝瘋賣傻扮憨一扮就是20多年的大妖人哥哥,耳濡目染下。陳二狗扮豬吃老虎的本事即使沒臻於巔峰。起碼也不能算作稚嫩,比閉門造車一味自己摸索的商甲午當然要生動許多。也更有說服力。

    “現在說什麼都早了點,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從來不會太早露出尾巴。”竹葉青微笑道:“我叫住你是想跟你說。這場子你如果吃不下,我代勞。事先提醒。吃不下別硬撐,消化不良是會死人地。”

    “農村長大的孩子,吃東西填肚子從來不講究,不像你們城裡人吃個番薯或水果什麼的都要洗一遍不夠再洗一遍,我都是拿到手就直接塞嘴裡啃,髒東西吃多了腸胃就不嬌氣,所以不怕消化不良。”

    陳二狗針鋒相對,話的意思已經很清楚,鬥狗場這塊肉再髒再難啃,他也要吞下去,望著一臉不以為然神色的桀驁女人,陳二狗知道對於這種執掌殺伐地強勢女性,光憑言語已經很能撼動她們幾乎堅不可摧的心境,陳二狗也懶得班門弄斧以免弄巧成拙在她心目中落得誇誇其談的印像,直截了當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這次來南京就是來搶錢搶糧搶地盤?”

    竹葉青似乎被這個形容逗樂,莞爾一笑,道:“差不多,不過我不搶女人,這點你放心

    “還有沒有余地?”陳二狗試探性問道,也許是做習慣了升鬥小民,再心狠手辣也不至於做到動輒斬草除根不留余地的境地,連殺郭割虜和夏河兩人已經差不多是陳二狗理智和感情的底線,而且他感覺竹葉青遠比他們兩個難纏,不去揣測這個女人身後的背景,光是她站在眼前,陳二狗就幾乎喘不過氣,論城府心機,這個似乎有點神經質的美女不比錢老爺子遜色,怎麼鬥?陳二狗再刁民,也沒要在根基不穩的時候鬥敗竹葉青地巨大野心,所以最好地法子就是緩兵之計。

    但是竹葉青輕輕搖搖頭。

    陳二狗心中嘆息,坐回嶄新的奧迪A4,緊皺眉頭。

    “看起來沒什麼過人之處。”商甲午依舊把玩那只有些歲月地zippo打火機。

    “氣勢這東西,也要看人而定,李嘉誠這種老人如果單獨站在你面前,也就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頭子,還能讓你瞧出縱橫捭闔地氣度來?黃光裕,加上早幾年的楊國強周正毅,你也都在觀瀾湖或愛蘭歌娜游輪上見過,撇開華而不實地富頭銜,咋一看,恐怕還不如蒙蟲來得讓人印像深刻。”

    竹葉青望著揚塵而去的幾輛車,輕聲感慨,道:“你爺爺伺候的老不死澹台浮萍是個異類,那是因為人家14歲出道,在江湖叱吒風雲40多年,那一身屍骨堆裡爬出來的匪氣和博覽佛典熏陶出來的佛氣,幾個人能有他那份閱歷和心性,野狐禪參到他那個境界也是宗師,跟那只算算是得道成仙的老狐狸談話做事,不費神才怪,加上有你扎辮子爺爺那位大滿清遺老站在他身後,氣勢自然就流露出來。”“皇甫姑姑,你不就挺有氣場,走哪裡都是焦點。”商甲午忙不迭拍馬屁。

    “你如果肯把小聰明用在正事大事上,將來成就說不定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你這油腔滑調的脾性我看是一輩子改不掉。鄭燮說世間鼠輩安能裝得老虎。你倒好,有老虎的骨架,卻偏偏裝老鼠,扮豬吃老虎這種無聊地事情就那麼有趣?小心裝久了真淪為鼠輩。\”竹葉青冷冷清清道,顯然她一直看不順眼商甲午地玩世不恭。

    “再沒出息也有碗飯吃,不怕,萬不得已我就靠吃軟飯混日子。老佛爺有意讓我去做浙商富太太俱樂部的管家,肯定是看出了我這方面的潛力。皇甫姑姑你放心,我一天對你沒死心,就一天不娶老婆。”商甲午笑道。

    竹葉青無可奈何,果然也只有這種光走旁門左道的家伙才能跟上海個性大少方一鳴稱兄道弟。

    陳二狗開著奧迪直奔曹蒹葭買下的小窩。這段時間她都忙碌房子整修和裝潢,大到房間格局調整小到煙灰缸架挑選定制,都由她把關,最後大致框架是兩室一廳一廚一衛一陽台,客廳尤為寬敞,因為誰心裡都知道這將是陳二狗的婚房,別說陳圓殊買通裝修房子的公司暗度陳倉變相送來巨大黃花梨木架,古樸溫厚。搭配上曹蒹葭挑選來地400多本籍。以及特意從山水華門拿來的孤本古籍,一起將近700本。占據客廳一整面牆壁,氣勢恢宏。王虎剩也不知道從哪裡倒騰出《洛神賦圖》《長江積雪圖》在內的4幅贗品畫作,雖說是贗品。\卻惟妙惟肖,幾可亂真,儼然大家風範,而且方婕也送來一套紫檀木茶幾和一套龍泉青瓷以及一套景德鎮白瓷茶具,干淨,一點都不落入花哨華麗的下乘,與架字畫相得益彰,甚至周驚蟄都將珍藏許久的青瓷魚缸送來,只是小青魚換做兩尾紅鯉魚,魚缸中填滿南京最出彩地雨花石,偌大一個客廳,只有一架子,四幅字畫,一茶幾一套茶具兩條紫檀木椅,再無多余的東西,起初陳二狗會覺得空曠,可身臨其境,卻感受到一種《寒江獨釣圖》中“留白”的意境,那些裝修人員雖然文化程度大多如陳二狗,但最後也一個個嘖嘖稱奇,對本就視若神仙豐姿人物的曹蒹葭愈驚艷。

    廚房用具並沒有讓曹蒹葭勞神,如今這方面物品著實談不上昂貴,陳二狗身上僅剩的幾萬塊積蓄足夠對付過去,雖然廚衛用品因為房子問題都不用花大錢,但每一樣東西都是曹蒹葭比較高中低三檔商場後靜心挑選,期間曹蒹葭近乎苛刻潔癖的完美主義得到充分體現,一樣窗簾和一件用於房的櫃也能讓她興師動眾用一個下午逛遍 5 層的家居市場每處角落,等到曹蒹葭覺得可以初步大功告成,她差不多已經把南京各色市場都踩點完畢,以她地記憶力足夠替適用於所有階層地新婚夫妻完整描繪出一幅家居地圖。\

    誰能想像蔚為壯觀的曹韓兩大家族30多年來只有她一人拿到過韓老太爺壓歲錢地優秀接班人,會為了一個男人去第一次運用高深經濟學原理和晦澀心理學與人討價還價,還為了節省幾十塊錢小小雀躍一把,誰能想像這樣一個清高了26年的驕傲女人會在菜市場向家庭主婦們學習如何挑選新鮮蔬菜。

    上帝要讓一男人死亡,必須讓他瘋狂。如果要讓一個理性到大智慧地女人瘋狂,也許只有讓她喜歡上一個男人。

    當陳二狗把車停在這棟樓房下邊,前半個鐘頭剛送走裝修人員的曹蒹葭正忙著仔細打量主臥地地板,床是一個德國設計的品牌,曹蒹葭看中它的簡潔風格,關鍵是床板較硬,她估計睡慣了硬板床的陳二狗不會感到突兀不適,除了房還沒有達到她心目中的效果,這已經具備一個家的雛形,勞碌一天的曹蒹葭呼出一口氣,坐在地上靠著牆壁,心滿意足。\

    臉頰感到一陣涼爽,曹蒹葭知道那是陳二狗在拿著一本給她扇風,她睜開眼睛,伸出手揉了揉陳二狗的印堂眉頭,笑道:“有心事?”

    “我能解決。”陳二狗也沒否認,安靜坐在曹蒹葭身邊,仰頭望著那盞她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致吊燈,內心溫暖,仿佛回到了以前在張家寨的時光。不管做什麼。背後都有陳富貴和娘支持,如今娘已經不在,富貴也參軍開始屬於他自己地人生,但上天送來一個原本輾轉反側求之不得地女人,他知道不管白天在外邊做什麼,回到那個窩,都有個人在等候。一座城市有一盞燈為他而亮,這是他來到大城市後視作最奢侈的事情。

    “我上次從南京回到沈陽後有點後悔讓你走這條路。”

    曹蒹葭雙手抱住膝蓋,柔聲道:“不過現在看來你跟我都沒有走錯,如果你一開始就走純粹商場的路子,別說一年。就是三年都未必有今天的成績,最重要的是你在一年中已經遇到魏端公,陳圓殊,方婕,郭割虜,夏河,錢子項,等等。不管是教訓還是機遇。是跌倒還是爬升,你還年輕。都是一筆很可貴的財富,以後你還會走出南京。走出長三角,走出東南沿海。會見到更多的比電影小說或道聽途說更加豐滿生動地活生生角色,他們的一言一行遠比我對你的生硬引導來得深刻。”

    “我不年輕了,很多家伙在我這個年紀都早早功成名就,不過成家立業這個說法不錯,先成家再立業,有你在我不急。”陳二狗笑道,腦海中是商甲午的影子,同樣是差不多年紀,陳二狗有些遺憾地現自己學不到那人身上仿佛與生俱來的自負,跋扈地魏端公也好,城府的錢老爺子也罷,那都是比他大上一輪甚至三輪的人物,陳二狗傴僂著身子也不覺得過於慚愧,但商甲午不一樣,這個年輕男人給他的危險氣息讓陳二狗很不舒服。

    “為什麼不急,現在的你就得趁熱打鐵,一鼓作氣拿下南京,等王解放去上海拿回夏河的浦東國際投資核心資料,趕緊搶過來,能吃多少吃多少,嘴裡塞不下,就用筷子去夾。千萬別讓錢子項和方婕占大頭。”

    曹蒹葭感慨道:“心不能浮躁,但手法必須雷霆。\”

    “我聽媳婦的。”陳二狗嬉皮笑臉道。

    曹蒹葭沒理會陳二狗的調戲,一本正經道:“一個17歲汕頭青年揣4000塊錢,20年時間,三度成為中國首富,其中05年胡潤榜140億,08年飆升到 430 億?聽起來是不是很天方夜譚?一個男人,綁架一人後單槍匹馬闖進那戶人家,撩開上衣,露出全身炸藥雷管,張口就勒索20億,最終他帶走10幾麻袋港幣,足足1億。第一個北上闖蕩地年輕人叫黃光裕,第二人叫張子強,那個兒子被綁架地人就是李嘉誠,聽起來像天大的笑話嗎?像比小說還小說嗎?但這就是人生,只不過是別人地人生,二狗,這個世界對出身貧寒的男人來說,無非就是有野心地和沒有野心的兩種人,有野心終於出人頭地地不少,有野心死無葬身之地的也不少,但沒野心的窮人,注定只能坐井觀天,紅著眼仇富,因為錢永遠是別人的,車是別人的,房是別人的,漂亮女人還永遠是別人的。這些人聽我說的故事就只是故事,一輩子遙不可及,我沒有瞧不起他們,但只是希望他們至少要教會後代修養和野心這兩樣東西。”

    修養和野心。

    陳二狗到大城市後一直想要給後代打拼下不比城裡人遜色的事業,但從未想過到底要教給他們什麼。

    “不過也許窮人能過得自己認為舒服,也是一種不容別人指指點點的圓滿和幸福。”曹蒹葭自嘲道。

    “媳婦,你還是像在張家寨給我的第一印像一樣,說話一套一套大道理,但聽著就是順耳,深入淺出,這是不是就叫返璞歸真?以後咱有孩子了,教育歸你抓,要是孩子犯錯了你不忍心揍,只要給我使個眼色,我就負責唱白臉。”陳二狗咧開嘴笑道。

    “說話算數?”曹蒹葭眼神恍惚柔和,輕輕把頭枕在陳二狗肩膀上,嘴角的笑意動人如一壇埋藏了20幾年的女兒紅。

    “當然。”陳二狗點頭道。

    氣氛融洽溫暖,一早就包藏色心的陳二狗抓住時機,就捧起曹蒹葭絲毫不輸竹葉青的清美臉龐,一點一點極富技巧地輕吻起來,從眉心到鼻梁,再到那芬芳如沾露玫瑰花瓣的嘴唇,雖然曹蒹葭有所矜持,但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後就再難抗拒,紅著臉稍微作出嬌羞姿態之後就由著陳二狗肆意妄為,這是曹蒹葭26年外人看來無比榮耀但其實就男女關系來說無比單純的人生中第二次接吻,動作依然青澀稚嫩,這恐怕也是陳二狗唯一能在他們之間占據絕對主動的事情,自然雄心蓬勃,先是成功摘去曹蒹葭黑框眼鏡,兩人臉龐之間再便一馬平川再無阻攔,陳二狗在這方面的天賦似乎跟他玩刀耍扎槍有得一拼,生性清淡的曹蒹葭也逐漸卸下所有心防,略微主動地迎合這個某些關鍵時刻總能大巧若拙讓她無法心生反感的狡猾刁民。

    也不知怎麼,陳二狗竟然將曹蒹葭抱到床上,就在心裡樂開花准備更進一步的陳二狗把爪子自認悄無聲息無比巧妙地伸向曹蒹葭胸部,只覺得身體猛地在空中騰雲駕霧,最終跌落在地板上。

    臉頰緋紅曹蒹葭衣衫凌亂地躺在床上,雖然對得寸進尺的某頭牲口咬牙切齒恨得牙癢癢,但一雙秋水眸子春意盎然,那種嫵媚入骨的風情,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拼掉老命也要來個餓虎撲羊。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45 PM

第11章 槍癡


    竹葉青來南京當然不是為了看一場鬥狗,這個一直刻意模糊自己性別的上海黑寡婦登上過運載私油的軍艦,進過澳門、拉斯維加斯、中緬邊境在內的大小4 處賭場,從在97年郵票到煤礦、一線城市房地產再到紅木家具、中國藝術品和普洱茶,每一次炒作都有她的身影,每一次擊鼓傳花的瘋狂游戲裡她都扮演最後一批倒霉蛋的上家,誰也不知道她到底賺了多少黑金,恐怕等陳二狗爬到魏端公那個位置,才能體會這條色彩斑斕的竹葉青能量是何等巨大,魏端公在錢老爺子那種影響力超出一市半省的真正上位者眼中只能算作涉黑,竹葉青遠比魏公公更純粹,嘗過竹葉青毒牙滋味的家伙都已經不能再說話,所以哪怕是上海圈子內也極少有人了解她的手腕和心機,即使心腹如商甲午甚至光頭蒙衝,也不敢說看清了她厚重花旦臉譜後的真面目,她誰都不相信,誰都不依靠,老佛爺澹台浮萍曾經說過一句話,這個女人已經走火入魔,就是佛陀再世也無法度她,但她如果手刃我執,便可立地成佛。

    商甲午對佛門機鋒那一套不感冒,也不管一見鐘情的皇甫姑姑是不是走火入魔,當年在浙西淳安縣一個叫獅古山村的地方搞傳銷,偶然撞到她後便死心塌地替她賣命,他是真小人,一開始就不掩飾要她這個人的目的。原本應該被稱為愛新覺羅雲鼎或者金雲鼎的他也是從那個時候放棄小打小鬧,真正走爺爺想要他走的道路,因為竹葉青這種女人不會給一個只會偷雞摸狗的小痞子傳宗接代。商甲午從小就不屑瘸子爺爺那一套滿清遺老的做派和姿態,也從不認可愛新覺羅這個跟裹腳布一樣早該扔進歷史垃圾堆的所謂黃金姓氏,他經常掛在嘴邊地一句話就是“努爾哈赤的後代沒有2萬也有10萬,這八旗子弟是不是太廉價了?”

    每當這個時候留著長辮子地瘸子老人就會一臉悲慟。嘴唇顫抖,不說話。也注定說不出話,因為他是啞巴,那是一張滄桑到像是清晰記載偌大一個清朝帝國末日余暉的枯瘦臉龐。這個只讓人知道一個姓氏的瘸子給他祖孫三代人做奴才已經足足61年。

    其實商甲午也知道自己的確與那些八旗旁枝子弟不太一樣,因為他曾祖父赫然是末代皇帝溥儀地胞弟。再之上就是清末攝政王載灃,延續到他親爺爺這一代,雖然已經強干弱枝,風光不再,但他的奶奶也還是被視作血統純正的鑲白旗格格,隨後一場一場的災難接踵而至。讓這個放在今天會讓不少被清宮戲迷昏頭腦少女一臉憧憬犯花癡的大家族完全措手不及,最後一次變故只讓忠心不二的姚瘸子抱出一個尚在襁褓中地孩子,姚瘸子無法張嘴訴說那些殺機四伏的陳年往事,商甲午也根本不想了解那些歷史塵埃,他不想在家族血脈這件事情上追本溯源,認死了姚瘸子就是他親爺爺,其它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事情他一概不管。

    這些內幕竹葉青依稀知道一點,對於商甲午是不是滿清遺老的子孫是不是血統純正的八旗子弟,她不屑一顧。人又不是種馬。要血統做什麼?她只是單純欣賞這個年輕人成大事不拘小節沒有半點婦人之仁的殺伐決斷,他如果今後哪一天能做到讓她刮目相看的事業。竹葉青不介意做他的女人。

    俞含亮不想把已經到他嘴裡的400多萬吐出來,所以他用黑豺不是指定鬥犬地蹩腳理由判定土佐獲勝。這自然遭來大批玩家咒罵抗議,鬥狗場沸騰喧鬧亂哄哄一片。置身事外地徐北禪這群人早早離場,生怕殃及池魚,鬥狗場大有失控的局勢,俞含亮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硬撐著頭皮搬出鬥狗場保安隊伍,強行壓下,那些輸錢小事更多是憋一口怒氣地大賭客紛紛揚言以後不再踏入鬥狗場半步。

    俞含亮回到鬥狗場旁邊一棟專門被他用來避暑的歐洲洋房別墅,坐在客廳摔了一整套茶杯才稍稍解氣降火,他不是不知道這種賴皮行徑無異於殺雞取卵,但他實在沒有辦法在短時期湊足1100萬,因為他前段時間在公海上地瑪麗皇後號豪華游輪狂賭了兩天三夜,不僅輸掉帶去的200萬,還欠下1100萬地巨額債款,雖然最終輸紅了眼癱軟在賭桌旁後猛然醒悟是別人合伙給他下套子,但他還沒聽說誰敢在瑪麗皇後號賭船上欠錢不還有好下場,他銀行裡的存款加上低價轉讓一棟別墅才湊出750萬,那已經是這些年給魏端公做事的所有家當,所以今晚這筆賭資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再不妥當也得把400多萬拿到手,否則到時候俞含亮恐怕就得跟郭割虜一樣悄無聲息地人間蒸發。

    就在俞含亮抹一把汗的時候,一個心腹保安進來告訴他門外商甲午帶著一個女人有事要談,俞含亮以為商甲午是急著分贓,心中冷笑,問道:“一起多少人?”

    “除了叫商甲午的家伙,還有一個女人和7個保鏢。”俞含亮的心腹小心翼翼道,顯然被那一伙人的排場震懾住,竹葉青的排場不算大,但勝在統一,顯然不是散兵游勇所能媲美。

    “讓那小子跟女人兩個人進屋子,你去把所有人都喊過來,眼睛放亮一點,我這裡面如果有動靜你們爭取先動手,只要別弄出人命隨你怎麼折騰,對了,喊幾個招子狠一點的進來。”已經被賭場風波刺激到風聲鶴唳的俞含亮謹慎吩咐,等心腹轉身又喊住他,補充道:“我房間裡安排四個,其余的都放在門外,給對方再加一個人進來。”

    最終進入這棟別墅客廳的除了俞含亮手下4個鬥狗場相對比較壯實的保安,就是商甲午竹葉青和光頭蒙衝三個人。

    進入客廳,很扎眼的蒙衝就站在門口附近,像一尊門神。只有商甲午和竹葉青坐在俞含亮對面,這讓原先還有些忌憚蒙衝體型的東道主俞含亮有些費解。一個小白臉加一個漂亮女人,俞含亮徹底松口氣,翹起二郎腿,抽出一根COHIBA小雪茄。附庸風雅地用雪茄剪夾掉雪茄帽頂,劃燃特制火柴,點著那根其實並非在古巴生產地雪茄,斜眼肆無忌憚打量比周驚蟄還要嫵媚精致的竹葉青,俞含亮是風月場合老手,稱得上閱女無數。但這麼有味道地女人還真是頭一回碰上,就在俞含亮一肚子猥褻肮髒心思作祟的時候,商甲午左手把玩zippo打火機,右手看似漫不經心伸向西裝領口內,就在俞含亮瞳孔猛然收縮,暗暗示意幾名保安見機行事,結果商甲午掏出一包煙,俞含亮悄悄松口氣,笑道:“商公子。錢我已經幫你准備好。晚上需不需要一起找點樂子?南京我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多少錢?我這個人數學不太好。”商甲午微笑道。人畜無害,像是一只剛出道很沒心眼的雛鳥。

    “50萬。”本來想說40萬的俞含亮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地竹葉青。不由自主加了10萬,一臉財大氣粗的模樣。

    “沒想到還有比我數學更差的人。”商甲午唉聲嘆氣道。

    “50萬不少了。年輕人。”俞含亮陰沉沉道,對面這個上海年輕人的偽善和嘲諷一定程度激怒這位南京地頭蛇,眾所皆知俞含亮在女人尤其是美女面前格外死要面子,在漂亮女人面前讓他丟人那簡直比甩他一耳光還要嚴重,顯然商甲午的作態已經觸犯俞含亮的逆鱗。

    “50萬就50萬。”竹葉青笑道,她柔柔弱弱靠著椅子,兩根纖美手指緩緩摩挲手腕上地沉香佛珠。

    商甲午不再說話。

    俞含亮心中一震,他顯然沒料到這個女人才是一錘定音的正主,在她身上游蕩的放肆眼神略微收斂。

    “剩下的錢什麼時候還給我?”竹葉青懶洋洋道。

    俞含亮一頭霧水。

    “1100萬,你上個月還我750萬,加上利息,今天你需要還給我570萬,加上這50萬,一起620萬,湊個整數,600萬就夠了。”竹葉青依然語調平靜,輕描淡寫,20萬似乎就像一張兩元錢的人民幣,說不要就不要。

    “是你?!”

    俞含亮猛然起身,一頭汗水,也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憤怒,臉孔猙獰,一小截雪茄灰抖散一地,可見似乎那並不是一根多少值錢的優質雪茄。俞含亮站來身後居高臨下,又是在俯視竹葉青,加上四名保鏢就護在他身後,擁有主場優勢和性別優勢雙重保險的俞含亮就跟一頭發情的野獸,狠狠頂著依然沉靜如水的竹葉青,聲音扭曲道: “敢陰我地婊子,今天別說600萬,你這個人都別想走出鬥狗場,看我不玩死你。”

    就在俞含亮張牙舞爪地瞬間,他身後不太職業的保鏢都本能地把視線聚集在劇烈衝突地一男一女身上,商甲午不知什麼時候右手從領口伸出,那竟然是一只手槍,左手幾乎同時裝上消音器,如果行家就能一眼看出那是一把5點45口徑的AMThardballer,這款槍不算奢華,純粹就威力而言遠比不上中國9式,但近距離點殺5個人已經相當足夠,額頭,一槍干脆到近乎殘忍地爆頭,將俞含亮身後一名保鏢槍殺,經過消音器處理,槍聲沉悶而犀利,就在俞含亮瞠目結舌和另3名保鏢打算放抗的時候,第二顆子彈已經射出槍膛,又是爆頭,相信連俞含亮都沒有聽過子彈穿入頭顱地聲音,所以當第二名保鏢癱軟倒地的時候,俞含亮和剩下兩名保鏢已經嚇得臉色蒼白,身體劇烈顫抖,俞含亮手中的雪茄早就掉落在昂貴的純羊毛地毯上,就在商甲午近似連貫本能開第三槍的剎那,竹葉青輕聲道:“夠了。”

    而事實上是原本可以停手的商甲午還是一槍爆了第三個可憐蟲的腦袋,就在僅剩保鏢沒骨氣地想要嚎啕大哭的那一刻,商甲午豎起槍管做了個噤聲地姿勢,那保鏢也聽話。果真強忍住沒哭出聲,連續點殺三人這才滿足的商甲午隨後用槍抵住不敢動彈地俞含亮額頭。陰冷笑道:“有本事再說一遍。”

    欲哭無淚的俞含亮舉起雙手,面無血色道:“商公子,有話好說,一切好商量。千萬別開槍。”

    遠處靜觀其變的蒙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就是所謂的南京狗王?

    不能怪俞含亮怕死,要是早早有就義地心理准備,俞含亮也敢跟人火拼玩命,但前一秒還在想著怎麼在床上蹂躪一個大美女,後一秒就眨眼睛被一個看起來只會糟蹋女人的小白臉連續干掉3個人。換做誰都轉變不過來。

    “沒想到王符禹花兩個月時間就是讓你這種笨魚上鉤。魏端公挺雄才大略一個人物,怎麼就養了你們這群酒囊飯袋,難道是怕篡位?怪不得會被一個沒有根基的陳浮生左手漁翁之利。”竹葉青撇了撇嘴,雖然對商甲午最後一槍十分不滿,但她也懶得追究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620萬,我今天就是砸鍋賣鐵都一定給您湊齊,一分都不少您。”俞含亮不得不示弱,形勢所逼,就是讓他下跪磕頭他也願意。果然說漂亮女人都陰毒。俞含亮一肚子邪火和忌憚,只想花錢消災把這幾尊瘟神請走。

    “我姑姑已經這麼說。你還沒上道?”商甲午用槍管點了點俞含亮的額頭,扭頭望向竹葉青不耐煩道:“要不干脆做掉。和這種蠢人合作不靠譜。”

    竹葉青搖搖頭,不急不緩道:“620萬是不少。但還不至於讓我從上海特地趕來南京。我要的是鬥狗場,反正照這情勢,鬥狗場遲早會落到陳浮生地手裡,還不如交給我,我不妨給你一條活路,鬥狗場所有權歸我,經營權留在你手裡,收益一九分,我想誰一誰九不需要我解釋吧?”

    俞含亮張大嘴巴,不敢置信這個女人的獅子大開口。

    “不同意?”

    一臉不悅的商甲午將槍管塞進俞含亮嘴巴,道:“信不信我一槍打穿你喉管?”

    “陳浮生好歹上頭還有方家和錢子項撐腰,你有誰?魏公公?”竹葉青冷笑道,聲調揚起,“你要是覺得自己還有選擇權,不妨搖一搖頭,也嘗一嘗 AMThrdaller的味道,你要是不甘心,我可以先讓商甲午用格洛克18在你手上打一槍,再用M1911A1在你腿上打一槍,最後再送你一程,如何?”

    俞含亮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是祈求眼前這位年輕大爺手裡的槍別走火。

    “干你娘。”

    脾氣突然火爆起來的商甲午從俞含亮嘴裡掏出那柄裝有消音器的手槍,朝僅剩一名還站著的保鏢就是毫無征兆一槍,竹葉青對此沒有絲毫的詫異,因為這正是她要地效果,今天這場密談本來就不需要第四雙耳朵聽到,反正也不用她操心收屍地事情。

    這一下俞含亮徹底嚇破膽,有氣無力道:“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先把外面的人遣散,再喊一兩個你信得過地心腹收拾這幾具屍體,我想怎麼安頓後事不需要別人教你。今天的事情我不管陳浮生通過什麼渠道獲知,只要不是從你嘴裡洩露出去我都不管,接下來商甲午會坐鎮鬥狗場,你要是有那個腦子能把他擠掉,我歡迎,只要你別被弄死就成,暫時我還不希望你斷胳膊少腿。”竹葉青依然慈眉善目,眉宇間沒有一絲一毫地殺機,纖手紅繩佛珠美顏,嫵媚得端莊,頗像一尊修歡喜禪的觀音,俞含亮越看她是越心驚膽戰,色心銳減,到後來根本就跟看凶神惡煞一樣,能把一個狗王逼到這種絕路確實也就竹葉青這種女人辦得到。

    竹葉青大膽放俞含亮出去辦事,可越是這樣,俞含亮就越覺得她是一座翻不過地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相比處處險惡心機的魏公公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俞含亮就更不敢造次,安分守己地按照竹葉青要求辦事,商甲午已經收起槍,竹葉青不動如山,靜靜沉思,久久回神,瞥了眼百無聊賴的年輕男人,這個家伙一出道就不以城府見長,竹葉青也不奢望他年紀輕輕就跟澹台浮萍那種老妖怪一樣深不見底的喜怒不露於形,商甲午或者應該說愛新覺羅雲鼎最大的特長是術業專攻,例如他喜歡槍械,就沉迷其中深陷不可自拔,論搏鬥,也許十個商甲午都抗不住大蒙蟲的攻勢,但只要給他一把伯萊塔93R或者一把稍加改裝的雷明登700pss,只要不被蒙衝近距離貼身,那雙方勝利天平就完全倒向這名槍癡,竹葉青望著他無所事事地吞雲吐霧,再看了眼他仔細看就發現有點古怪的寬大西裝外套,輕笑著搖了搖頭,道:“甲午,你瘸子爺爺是老怪物,才能帶出你這麼個怪胎。”

    “皇甫姑姑,我爺爺可沒教我殺人,是你手把手教的。”商甲午一臉笑容陽光燦爛,哪裡像剛干掉四個人的殺人凶手,一點都沒有死後要入剝皮揎草小地獄或者阿鼻大地獄的覺悟。

    而這個看上去始終英俊到會被誤認為是小白臉的男人如果掀開西裝外套,就會發現在襯衫外夾有一件緊身牛皮背心,鑲嵌有琳琅滿目的手槍,一把SIGP226,還有BrownnHi-Power和PT145,可見這個變態對能裝備消音器的手槍格外青睞,甚至還有兩顆手榴彈,一枚是德國迪爾出產的M-DN21,還有一枚是相對體型龐大一些的RW709閃光彈,也難怪他的西裝會特意要大一號。這簡直就是小型軍火展覽,事實上如果加上他車裡的武器裝備箱,商甲午就等於一座不折不扣的移動軍火庫,這些貨當然不是尋常涉黑成員能弄到手,也不是一般玩槍的業余玩家能全部上手,由此可見商甲午的職業程度甚至足夠媲美國際一線殺手。

    “狙擊步槍是初學者入門,再是手槍,最後才是玩匕首,可惜你太晚入這一行,這輩子沒多少機會玩小刀。”竹葉青有些遺憾道。

    “皇甫姑姑,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敢問。”商甲午好奇道:“如果你手裡沒槍,能不能干掉有我爺爺保護的老佛爺?”

    竹葉青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商甲午,沒有理睬這個很大逆不道的突兀問題。“那如果你手裡有槍呢?”商甲午打定主意刨根問底。

    竹葉青干脆閉目養神,緩緩道:“我只知道如果我現在手上有把槍的話一定塞進你嘴巴,讓你閉嘴。”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46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10:50 PM 編輯

第12章 搓衣板


   
春風得意馬蹄疾,起碼在青禾實業上班的高級白領眼中陳二狗那輛奧迪4軌跡尤為生猛,因為企業內部以訛傳訛的瘋狂造勢,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陳二狗非但沒有鯉魚跳龍門的暴發戶氣質,反而一身集團太子式接班人的磅礡氣場,強大到讓幾位恰巧與方捷同時到達青禾大廈的集團大佬也放下身價一臉諂笑,愈發坐實了陳二狗是魏公公臨終前欽定女婿的傳言。

    和方捷以及幾個青禾領導走入一部專門提供給高層的電梯,站在逐步在青禾內部樹立起絕對威信的方捷身後,打量電梯里的一幅鄭板橋的畫菊圖《報青帝》,一首詞,《清平樂》,雖然陳二狗還體會不出個中滋味,但他對宇卻有發言權,那是鄭板橋的六分半書,隸梢參半,如一叢苦竹,歪斜癲倒,陳二狗爺爺生前說到這位揚州八怪之首的時候對板橋體並不青睞,只是簡略說一句“鄭叟書,桃花岸,三宇提頓勾勒之間尤為明媚動人,如二八佳人“,當時喝了半瓶燒刀子的老人醉眼朦朧依著板橋體寫了桃花岸三個宇,卻很快撕去,老人一輩子一點不教陳二狗和陳富貴板橋體,只是讓陳富貴臨顏真聊清那幅涼椎渾氣象森嚴的《八關齋報德記》,而讓陳二狗數年如一日摹柳公權(神策軍碑),小時候陳二狗不懂其中門道,如今偶然聽到曹蒹葭 “少不看紅樓老不壽三國“的解釋後大致領悟老頭子的良苦用心。

    青禾實業被魏端公打造成處處玄機,宇畫,瓷器,文化氣息濃郁,陳二狗肯定是這棟大廈最能算作外人的稀客角色,雖然只陪方捷來過數次,但卻是最能感受魏端公一畫一瓶一桌椅心機用意的人。張家寨那個處事的根基框架,到後來卻是上海孫老頭、曹蒹葭和魏端公這些要麼大智若愚要麼大智近妖地家伙來豐腴他的骨肉。

    陳二狗朝偷窺他的一名青禾大佬微微一笑,旭尬的中年男人難掩窘態,訕訕微笑,電梯門敞開,陳二狗尾隨方捷走出去,幾名大佬都主動讓這位敢在董事會議上亮刀子的年輕太子先行一步,顯然默認他晉升青禾繼承人的身份,最近南京總遮遮掩掩流傳方喬兩家的所謂內幕。還牽扯進一個浦東大流氓,據說都跟眼前這個身份神秘的家伙有千絲萬縷的晦暗關系,這些個只在商界叱吒地財富精英不比談心陳圓殊,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綁架撕票的事情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小說中的荒唐事情,前幾年蘇南便廣為流傳一連串手法凶悍的綁架案,因為那伙綁匪還有點道德底線手法乾淨,不撕票也不砍手指頭,所以只在圍內引發轟動,人人自危。那段時間有些個商人甚至都早早在家里放好現金當作贖金,黑幫,涉黑團體,這些東西。都是不沾上還好。一沾上想要甩掉就得連皮帶肉大出血一次。

    “韓坤,你帶浮生去人力資源部參觀一下。“方捷走出電梯後吩咐道。現在她已經掌控青禾實業,執掌小到渚潔人員大到高級副總裁的一切生殺大權。說話的份量遠大亍當初那個動輒便被逼到手足無措落魄境地的她。

    韓坤是青禾實業人力背源部的一把手,一個中年禿頂的男人。光第一印象就是走純技術流路線的金領大叔,陳二狗雖然判意跟青禾高層保持一段距離,但對青禾一些個主要大佬地底細並不陌生。這位坐鎮人力貨源部經常扮演惡人角色的韓坤長袖善舞,一般來說做m極少能讓被畿的員工感恩載德,但在員工流動串極高的青禾卻是韓坤奉受好評,在方北上台初期地例戈運動中韓坤也是極少數沒有鼓噪地高層領導之一,陳二狗本以為這是一個拮長對上阿諛奉承對下扮演好好先生的牆頭草,可事實上韓坤從陳二狗進入青禾第一天就保持不冷不熱地態度,即使到形勢明朗的今天,依然一如既往地跟,,未來接班人“維持一段距劣。韓坤禮節性地帶著陳二狗來到人力資源部,進入大廳,拍拍手掌,等所有人停下手頭工作,悄悄潤潤嗓子,禮節性微笑道:“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人力資源部地陳浮生經理。”

    陳二狗也象征性擠出一個自認和煦的笑臉,陳副經理,這地確是一個挺新鮮的稱呼,望著那一張張神態各異地陌生臉孔,陳二狗從他們的眼中看到豔羨,嫉妒,敬畏,還有極少數的麻木,但沒有一雙眼神像在阿梅飯館的食客那般輕視鄙夷,陳二狗把玩那枚一直小心翼翼貼身珍藏的一元硬幣,有些許揚眉吐氣的暢快。

    韓坤帶陳二狗參觀了一下他從未坐下的辦公室,是單獨房間,透過玻璃就能觀察人力資源部的一舉一動,陳二狗不知道自已的出現阻礙了誰的爬升,但今天的他已經可以對此忽略不升,擒賊先擒王,拿下方捷,就等于拿下青禾,韓坤先行告辭,陳二狗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工業園區景色,怔怔出神。

    離開人力資源部的時候聽到一路“陳總好“,陳二狗慌忙應承著,微笑點頭,有點後悔為什麼沒有按照曹蒹葭意思把這個部門所有員工資料背熟,這些天思想境界視野眼界都高出他一大耗的准媳婦都在講述駕人之術,陳二狗聽著迷迷糊糊,因為都是長篇大論還有陸續不斷的實例,根本來不及消化,只顧著先塞進腦袋,恨不得用上錄音機,陳二狗也不知道為什麼曹蒹葭為什麼像是急著把所有東西都教給他,好像一個要把一個小學生拔苗助長成大學生,陳二狗當然沒有怨言,只能拼命記,拼命學,導致都沒有時間和精力調戲智商跟容貌成正比的媳婦,這恐怕也是曹蒹葭避免被他揩油的唯一手段。

    傍晚回到小區,曹蒹葭給他頭一回做了豬肉燉粉條,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下廚。但還是第一次做葷菜,結果味道還不錯,曹蒹葭就是曹蒹葭,絕對不會狗血荒唐地把鹽當成糖,除了刀工稍稍稚嫩一些,每一道菜肴的色香味都不像初學者,這樣找不出瑕疵的女人,真不知道是該讓男人驚豔稱歎還是暗自遺憾。狼吞虎咽完景後一塊鮮嫩豬肉,陳二狗干脆將剩下的粉條倒進大碗。再搗鼓一些白米飯進去,一鼓作氣就干光,他吃飯的氣勢絲毫不遜色亍玩刀子抹脖子,風卷殘云般將兩碟子蔬菜小炒,已經三碗飯地陳二狗拍拍肚子,打個飽嗝,坐在狹小、卻溫馨的廚房餐桌旁,本能地想要抽根煙飯後活神仙一番,曹蒹葭瞪了他一眼,陳二狗沒理會。笑道: “你上次帶來的煙草抽完了,要不我也不會抽這煙。嘴巴被你養得太刁也不好,飯菜也是,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我怕以後小館子大排檔的東西都看不上眼。”

    曹蒹葭沒有阻攔陳二狗抽煙。她心情不錯,一個女人能碰上個每次吃光她親手做出來飯菜的男人。沒理由郁悶,忙著想明天怎麼動手桃戰幾樣新菜式的曹蒹葭似乎忘記她曾經是個極度被迫討厭抽二手煙的女人。陳二狗抽完一根煙也就作罷,幫著曹蒹葭洗碗刷筷。隨後曹蒹葭在客廳泡一壺普評茶的時候,門鈴響起。陳二狗小心lx開門,是一個提著一小籃石榴的年輕女人,不漂亮不動人,卻一身青春氣息,身材還算苗條,眼神也還在清澈范疇,穿壽簡單卻不呆板,手腕上地珊瑚手鏑以及脖子里紅繩琉璃吊墜都顯示出她的靈巧心機,給人的感覺就是清純卻不僵硬也不城府,陳二狗之前見過她一面,是鄰居一戶中年婦女的女兒,估摸也就二十五六歲,撐死剛畢業兩三年,差不多可以稱作小家碧玉,陳二狗如今對這一類女人已經徹底免發,她笑容真誠,遞過坐子,道:“這是鄉下親戚州送來石搖,很新樣,不值錢,但好吃o““進來坐坐?”陳二狗不客氣地接過籃子笑道。

    “不了,我還要幫我弟弟輔導英語,籃子就先放你這里。

    “年輕女人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婉約,放在一年半前,絕對是陳二狗心目中賢妻良母的首選。她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地告辭轉身,回去自已家。

    陳二狗關上門,把籃子放在客廳茶幾上,曹蒹葭有喝茶的習慣,忙著注意煮茶火候,看到陳二狗對著一籃子石榴怔怔出神,足足發呆將近半個鍾頭,坐在另一張紫檀椅上的曹蒹葭忍不住笑道:“怎麼,怕下毒?”

    “我沒吃過這玩意。”

    陳二狗笑道:“只是想讓富貴也嘗嘗。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獨樂樂眾樂樂什麼的,以前一有東西就習慣跟富貴分享,現在有點不習慣。

    說實話跟他睡了二十多年的炕,州來大城市那會兒,聽不到富貴打雷一樣地呼嚕還真沒辦法適應。““上次去部隊,富貴跟我說要不是有紀律,他非弄幾輛坦克給你做婚卒。”曹蒹葭忍俊不禁道。

    “這主意好。”陳二狗咧開嘴笑道,剝了一個石梗,一糙糙丟進嘴里。

    “富貴會有大出息的,我相信。”曹蒹葭由衷感慵道,倒了一杯茶,棒著龍泉青瓷茶杯,茶氣繚繞。

    “富貴如果沒辦法出人頭地,就是天理難容。他有多少斤兩我最清楚,我這一年多總是在想,如果富費換做我,他會怎麼做,奉後得出一個結論,就是趙琨鵬會毫無懸念地慘死,魏端公會一眼相中他的才華,陳圓殊說不定會一見鍾情,郭割虜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不說富費的腦子,但就武力而言,手上帶刀地陳慶之也未必是富費地對手。”陳二狗縮在椅子上啃石摜,聳聳肩一臉自嘲,“我現在只希塑自已別拖他的後腿,他跟我地道路畿然不同,如果有一天真出事情,我就算必須再次抗包袱狼狽逃竄,也不會讓他知道。我毀了他十幾年,不能把他以後的大好錦繡前程都搭上。所以到時候只能委屈你陪米我亡命天涯,當然如果你選擇抽身而退,我一點都不會怪你,一點都不會怨恨,達是我肺腑之言,不摻假。““一個悲觀主義者,必須偶爾進行良好地積極自我暗示,知不知道?”曹蒹葭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陳二狗額頭,“我像不能吃苦的人嗎?”

    “不像。“陳二狗凝視著曹蒹葭,道:“只不過你不是一個應該被我這種刀口舔血亡命之徒拖累地女人。““這話我不愛聽。也不像你的風格。“曹蒹葭擻粘嘴道,輕輕喝了一口茶。

    陳二狗突然哈哈大笑,不由分說跳下椅子,湊過腦袋啃了躲避不及地曹蒹葭臉頰一口,道:“那確實不是我的作風,媳婦你上了爺的賊船,大難臨頭你就是想逃也會被我扛著一起跑路,我就是一坨最牛叉烘烘的牛糞,要插就只插你這種漂亮到一塌糊塗聰明到昏天暗地的鮮花。

    一旦得手,我就打死不放手。”

    “那敢問你准備插幾朵鮮花啊?”曹蒹葭暗藏殺機道。

    “當然是多多益善。”陳二狗脫口而出道。

    “這麼彪悍,怎麼不去做張家寨村委會主任啊?”曹蒹葭眯起眼睛道。

    “口誤口誤,應該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陳二狗撓撓頭笑道。

    “是飲完一瓢又一瓢,喝光弱水三千吧?”曹蒹葭殺機愈盛。

    陳二狗無言以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周驚蟄之間那點小九九,聽王虎荊說你似乎連李唯那小妮子動過心思?州才送石榴來的女孩子水靈不水靈啊?電話號碼有沒有留一個啊?要不干脆我介紹幾個北方美女給你?”曹蒹葭笑得嫵媚。

    媳婦,冤枉啊。“陳二狗見機不妙,趕緊減冤,“俺可是張家寒公認的一等一良民啊,張寡婦誇我有色膽沒色心,瘸子村長也稱我有村莊榮譽感,村子里哪個小怠子不把我當做學習榜樣。一“沒槎衣板,明天我去趟電腦城,多買幾塊鍵盤吧。”曹蒹葭不x不火道。



第13章 殺人如麻胭脂紅

大叔姜子房受邀來到陳二狗新窩做客,依舊是一臉亂蓬蓬絡腮胡,抽像而野獸,像一頭神農架跑出來的牲口,也許是知道曹蒹葭的存在,素來不拘小節的姜大叔登門拜訪的時候終於脫下那雙破爛人字拖,穿上稀罕的干淨衣服,手裡還拎了一只果籃,這位大叔的那輛教學車一到樓下,陳二狗就下去迎接,曹蒹葭站在門口安靜等待,姜子房見到這棵被陳二狗拱翻的水靈白菜,嚇了一跳,他不奇怪陳二狗這種年輕男人能找到一個漂亮媳婦,但找到這麼個容貌氣質談吐毫無瑕疵的神仙人物,還是讓姜子房大開眼界。

在客廳坐下,因為只有兩條檀木椅,曹蒹葭就負責端茶送水,姜子房雖然相貌粗糙,但喝茶動作卻有條不紊,極有講究,不是那種不找調的附庸風雅,跟魏公公一樣,是正統的古典雅致入骨,曹蒹葭站在書架前翻閱一本從山水華門挑選而來的《燕子磯爻圖》,不想打擾兩個男人的談話,姜子房喝完茶,眼睛忍不住多瞥了幾眼茶幾下兩瓶方婕送來的茅台,陳二狗一拿起酒,曹蒹葭就說要去廚房炒兩個小酒菜,姜子房等她進入廚房,重重松了口氣,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環視一周,小聲道: “浮生,怎麼騙到手的?這女人就那麼在我眼前輕輕淡淡一站,我就渾身不自然,乖乖,除了十幾年前在山西清涼地五台山一個叫菩薩頂的地方,偶然碰到個穿布鞋扎馬尾辮的娘們,還沒誰能讓大叔我逼到快要現出原形的地步,你吃得消?”

“習慣就好。”陳二狗笑道,仰著脖子看一個人,未必都會感到酸疼,再說高不可攀的她似乎從不曾對他刻意擺譜端身架,自卑的泥潭往往能孕育出畸形的強大自尊。那也是一種機會寶貴的熏陶。

“什麼時候結婚?”姜子房好奇道。

“因為戶口本和身份證地問題,得過段時間。”陳二狗遺憾道,他顯然比誰都迫不及待,進入城市如果說郭割虜魏端公錢子項都是一座座高山,那曹蒹葭幾乎就是陳二狗精神世界裡的泰山,登泰山便可以一舉小天下,結婚談不上功利,陳二狗只是想要一個可以不被他拖累的女人,再就是征服一座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峰,至於夾雜多少感恩、欲望和愛慕。對性事都要比感情嫻熟的陳二狗當然分不清楚。

“她為什麼看上你?”旁觀者清的姜子房一針見血,之所以敢問得如此唐突冒昧,代表他並不把半個徒弟陳二狗當外人。

“可能是她被鬼迷心竅,除此之外。我實在找不出其它理由,她決定跟我處的時候我剛好被趕出鐘山高爾夫。要錢沒錢要權沒權。”陳二狗哈哈笑道,這個當然不是真實答案,但曹蒹葭跟他推心置腹的言語,他不想跟其他人分享,哪怕是做了二十多年兄弟的富貴。一個男人心裡總有些注定一輩子不會跟別人吐露的秘密。

姜子房一笑置之,也不打破沙鍋問到底。笑望著越來越胸有成竹、也越來越像15年前魏端公地年輕人,突然有些大江東去浪淘盡多少風流人物的感慨,想當年如果不是他放魏端公一馬,就沒有二十年後的九千歲魏公公,當然他也不會有15年放浪形骸的悠閑生活,再看今天,光是姜子房見過或者接觸過地年輕人就有狀元王玄策,小花張滑梟,還有蘇滬和江浙一帶幾個才華超群資質驚艷的後輩,這些年。姜子房也或多或少栽培過幾名一出道便一鳴驚人地青年。姜子房的精彩人生當然不會只是為了等待二狗的崛起,更不可能說為了這個年輕人鞍前馬後。二狗的媳婦肯定年輕一輩中最漂亮的,但未必是姜子房最看好地一位,對於一個沉沉浮浮20多年的****湖來說,這個有趣地世界並不缺類似二狗的瘋魔,二狗也許最為癲狂,但輸在先天不足,根基和底蘊都是制約他未來發展的大瓶頸,姜子房所知即將跟二狗碰撞的同類角色就有唐植德和商甲午,前者在江蘇根深蒂固,在家族庇護下近幾年黑白兩道左右逢源,後者據說是老佛爺澹台浮萍的干孫子外加上海竹葉青的小白臉。

郭割虜驍勇終究是一個人,夏河跋扈也只是一條冒失的過江蟲,但這兩個青年不一樣,到時候鹿死誰手,才是關鍵,蘇南這塊蛋糕本來就不大,心平氣和一起分享利益的概率太小,早已經痛下決心金盆洗手的姜子房不想身陷其中,一想到到時候難以避免的勾心鬥角血腥拼殺,姜子房不由自主地唏噓慨然,端起酒杯,借酒澆愁,雖然不欠二狗什麼,但姜子房好歹抽了他不少好煙,等曹蒹葭卻廚房端第三碟菜,大叔輕聲道:“浮生,你最近小心一個叫商甲午地年輕人,這家伙下手不比郭割虜輕,是出了名地槍癡。”

“槍癡?”陳二狗納悶道。

“他玩槍極其出色生猛,也許比不上特種部隊裡那些個神槍手,但他玩的槍五花八門,中長短距離都能信手拈來,也不知道哪個神經病教地。我聽說他會隨身攜帶家伙,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次他來南京說到底還是跟你搶地盤,所以你近期出門留幾個心眼。”姜子房擔憂道。

陳二狗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心上。

一瓶酒,姜子房一個人喝去五分之四,醉醺醺下樓,執意不要讓陳二狗送,結果曹蒹葭中規中矩微笑一句“酒後駕車是違法”就讓大叔乖乖坐在副駕駛席上,可見大叔也有軟肋,除去極少數的女神控猛人,換做誰在曹蒹葭這種女人面前都會繳械投降,而陳二狗已經逐漸誤入非女神不控的歧途,一路上大叔都在不停感慨在女神控面前蘿莉控熟女控御姐控制服控一切控都是浮雲,被陳二狗送到駕校後,姜大叔不忘從褲袋掏出幾張已經捂得很熱的精彩動作片d硬塞給陳二狗,語重心長道:“這幾張是精髓中的精髓,看了後會讓你升華到萬佛歸宗的境界。108式,你如果能掌握10式就受用一生,假如學會36式就足以縱橫床第,一不小心融會貫通 108 式,那麼恭喜,你已經天下無敵。”

如果有不了解情況的外人在場,聽到這番肺腑之言,還以為這位貌似會買大床養金魚拿棒棒糖勾引小蘿莉的怪叔叔是批發銷售《九陰真經》《葵花寶典》的世外高人,姜大叔沒容陳二狗拒絕,於是陳二狗便帶著5張仿佛藏有曠世絕學地碟片小心翼翼忐忐忑忑回到小窩。也許是做賊心虛露出破綻,或者是站在書架旁閱覽的曹蒹葭著實火眼金睛慧眼如炬,盯著陳二狗,道:“坦白從寬。”

毛骨悚然的陳二狗急中生智。道:“大叔說有機會要帶我去1912那邊狂野一把,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千真萬確。我經過反復思想鬥爭兩分鐘,決定不邁出墮落的第一步。”陳二狗大義凜然道,這就是陳二狗的小聰明,如果說毫不猶豫拒絕,那曹蒹葭肯定不會相信。這樣一來,曹蒹葭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沒有追究下來,繼續閱讀那本線裝《燕子磯爻圖》,度過大劫的陳二狗不動聲色來到書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贓物夾進一本曹蒹葭叮囑他有空常翻的老版紅寶書《**語錄》,陳二狗覺得不保險,最後夾進角落一本已經被翻爛的《微觀經濟學》,這才如釋重負。

現在曹蒹葭就住在這個小窩,而陳二狗經歷艱苦卓絕堅持不懈地反復鬥爭妥協後終於獲得同意,成功搬進書房睡一張鋼絲床,陳二狗每天晚上一想到隔壁就躺著一個只穿睡衣的女人就欲火焚身。苦中作樂地把這種煎熬視作最大鍛煉。除此之外,每天5點半起床。去鐘山高爾夫跟尉遲功德老爺子練拳,回來後曹蒹葭剛好做完早餐,然後陳二狗就開始按照曹蒹葭的計劃接觸國家各類政策條文,她總能變著法交給陳二狗一疊疊資料,下午方婕多半會讓陳二狗跟她一起去青禾實業或者參加各種聚會,晚上曹蒹葭會像一個家教老師指導他應對成人高考,雖然說陳二狗心目中地曹蒹葭形像已經足夠高大,但幾個晚上輔導下來,陳二狗終於見識到高考狀元兼在頭等學府拿全額獎學金的高材生應該是怎樣一個牛叉,就連陳二狗素來自傲的數學,也節節敗退,不由自慚形穢,而陳二狗在張家寨潛移默化而來的孽根秉性也愈發強韌,越是這樣,他就越不屈不撓,愈戰愈勇,像一只打不死踩不殘地蟑螂。

今天曹蒹葭先幫陳二狗批改完一份高考理綜試卷,將錯題一一講解,喝了一口水後,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半,道:“今天就到這裡。王虎剩還沒有從上海回來?”

“也就明後天的事情。”陳二狗撓撓頭道,發現頭發不短,似乎又到可以理發地時候。

“最後還有一點時間,你想知道點什麼?”曹蒹葭每天10點後都是她自己的時間,陳二狗雖然好奇,但尊重她僅剩的**。

“跟我說說公募私募吧,因為我剛從一分商界雜志上看到一個名字,齊東吳,嚇我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雜志上說他是去年的公募基金第一人,如果真是我認識的那個齊東吳,我下次參見同學會恐怕一輛奧迪A4就不算什麼,只能靠媳婦你幫我撐台面。”陳二狗感慨道。

“齊東吳確實是黑龍江人。”曹蒹葭玩味道,“該不會就是他搶走你地初戀情人吧?”

“她怎麼能算我的初戀情人,你別瞎說,人家齊東吳也不是搶,他們本來就是青梅竹馬,要般配有多般配。”陳二狗笑著搖頭道。

“去年股市行情是單邊下跌,只要遵循自上而下地原則大多基金都取得不錯的收益,不過今年宏觀經濟朦朧難以預測,基於流動性充裕展開的超跌反彈打亂了一大票基金經理的判斷,配置的思路沒能及時從防御性行業向周期性行業過渡,除非手段通天,極少有人能在今年點石成金,其中齊東吳恰好能算一個,如果他上頭沒有信息渠道或者身後沒有隱性財團。那我只能說他是個嗅覺敏銳、長短線兼顧的天才,你之前說他肯為了女人放棄清華,加上這點,他似乎一點都沒有給你可趁之機,人家牛熊通吃,所在基金是老六家之一,底蘊深厚,以後人脈足夠,翅膀一硬就出來單飛自己做私募,那還不是財源滾滾。一不小心沒幾年就能上福布斯胡潤兩榜。” 曹蒹葭不輕不重地落井下石。

“齊東吳那種人,的確走到哪裡都拉風。”陳二狗自嘲道。

“公募鐵定不適合你這種高中文憑的孩子,至於私募,浦東國際投資不就能算半個。你要是想壓那個齊東吳一頭,出一口惡氣。這倒是個不錯地平台和跳板,不過做私募,身邊團隊不行,沒有官場資源,做不大的。起碼現在地你還是沒資格。浦東國際經過錢子項和方家這兩方瓜分,再加上上海方面一些潛在競爭對手地挖牆腳。到你手裡恐怕也就一個空殼,沒什麼戰鬥力。”曹蒹葭繼續火上澆油。

“戰鬥力啊戰鬥力。”

陳二狗點燃一根煙,喃喃道:“不知道從小就不缺戰鬥力的富貴有沒有機會來參加我們地婚禮。”

南京金陵飯店35層某套豪華房內,一個身材曼妙玲瓏有致的女人赤著腳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掀開窗簾,望著僅有幾分神似上海的繁華夜景,她並不喜歡這座城市,但她喜歡這家算不得太出彩的飯店,喜歡到不惜砸下重金成為這家飯店大股東的地步,因為這是她顛沛童年唯一住過地星級飯店。

叮鈴。

小鈴鐺輕微響聲。女人雖然陷入沉思。卻近乎本能地轉身,做出一個讓人嘆為觀止、幾乎達到人類極限的彈射動作。雙手撐在床上,一個翻身落地到奢華大床另一側,緊貼牆壁,手中輕輕摸出一把鋒銳雪亮刀片,異常輕薄,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那張精致到如同一張尤物花旦臉譜的容顏,一抹胭脂紅,觸目驚心。

貼緊牆根,緩緩移向房門過道,率先闖入視線的是一只握槍地粗壯手臂,她彎腰弓身,猛然間出現在那個瞠目結舌的男人視野,左手彎曲成爪,拇指食指和中指勾住不速之客地喉管,一扭。

右手掌心刀片悄無聲息刺入左胸前壁第五肋間隙,那裡恰好是鎖骨中線內側1至2釐米處,大血管由此出入,朝向右後上方,可以摸到心尖搏動,她那一刀恰好刺入心髒並且陰狠一撩,挑斷血管,必死。

剎那間。

這具瀕臨死亡的軀干被她肩膀一撞,後傾向第二名男人,趁勢拔出狹長清涼刀片,措手不及間,手起刀落,看似殺傷力不強的刀片在對手脖子割出一道由細迅速變粗的血槽,鮮血湧出,而他手中那把不正當渠道獲得的9式手槍也被女人看似輕描淡寫地借走,最後一個神情駭然地男人被她手中刀鋒抵住心髒方位,另一只柔媚纖手中的92式手槍狠狠頂在喉管,這個在5秒鐘內輕而易舉捅死抹殺兩人地赤腳尤物眼神裡沒有一絲感情色彩,生硬道:“俞含亮,還是澹台浮萍?說。”

“狗王。”男人哭喪著臉戰戰兢兢道。

“知道上腔靜脈,肺動脈主干,三尖瓣分別在哪裡嗎?”女人嫵媚一笑,顛倒眾生。

越來越不安的男人望著過道裡近在咫尺的兩具癱軟屍體,臉色蒼白,搖搖頭,不明白這個觀音菩薩臉孔魔鬼心腸和手段的女人在想什麼。

心口突然一陣連續劇痛,那是一種切割滲入的刺疼,所謂撕心裂肺大抵如此,就在他呼喊出聲的前一秒,女人撤槍手臂猛然砸中他喉管,哢嚓,硬生生敲碎,望著死不瞑目的殺手,她緩緩收起刀片,媚笑道:“現在知道三尖瓣它們在哪裡了吧,知道為什麼刺你右心房嗎?因為它比較薄,刺入後有一種一刀通透的快感。”

踢開倒地的兩具屍體,她收起過道地上一根系有鈴鐺的鋼絲,鋼絲兩頭沾有口香糖。

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語氣平靜道:“甲午,去金陵飯店監控室讓柒號把錄像抹除,這裡有幾具屍體,你先拖出去處理,再把俞含亮抓過來,不管他藏在哪裡,天亮之前都給我找出來,這2逼八成就在金陵飯店看戲,你先從酒店查起。”

掛掉電話,依然赤著腳回到落地窗前發呆,28分鐘後從喜來登酒店趕來地商甲午跟兩個心腹開始處理後事。

10 分鐘後,果然就在金陵飯店34樓地俞含亮被商甲午像拽死狗一樣丟進女人房間,關上門退出房間,只留下一男一女,似乎絲毫不怕俞含亮對她產生威脅,俞含亮雖然對此費解,但再愚蠢也不至於認為現在還能夠成功事先的如意算盤,他得到消息這個女人單獨入住金陵飯店後,就立即雇傭南京口碑不錯地三名職業殺手,在肯定商甲午一行保鏢住在喜來登後,小心謹慎的俞含亮甚至還調查她隔壁以及對面3家房間的客人來歷,萬事俱備後,他才在34樓訂了一個房間,先讓3名據說從未失手的殺手來35樓這間套房把她搞定,得手之後再打他電話,誰曾想會毫無理由地敗露行蹤,就在俞含亮絞盡腦汁想要思考出一個所以然的時候,女人也就是竹葉青冷笑道:“想不明白就別浪費精力,有那心思還不如想想怎麼才給我一個不弄殘你的理由,你讓人生不如死那一套,商甲午也會。你也真不怕死,拖了這麼長時間也敢呆在金陵飯店等我們,下次雇人,記得找點專業的貨色,起碼要懂得給雇主保密,這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我這一次是心服,除了魏爺,你是第二個,信不信由你。”俞含亮耷拉著腦袋道。

“這個借口不錯,馬馬虎虎像個爺們。”竹葉青微笑道,“這是最後一次,今天我也不動你,不過下次如果再被我抓住,我不介意讓商甲午在你嘴裡塞一顆呂歇爾LU213手榴彈,你能不能想像一顆殺傷手榴彈在嘴巴裡爆炸的情景?”

俞含亮身體輕微顫抖。

竹葉青揮揮手,俞含亮如履薄冰離開房間。

半個鐘頭後商甲午敲門而入,恭敬道:“皇甫姑姑,已經清理完畢,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竹葉青點點頭,赤著那雙俞含亮不敢偷瞥一眼的精致絕倫腳丫,安靜站在窗口,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她有一雙纖媚如容顏卻可以殺人如拾草芥的手,還有一雙曲線完美的腿,更有一雙惹人遐想的美足,這種女人,男人不為其傾國傾城似乎不足以表達心中愛慕垂涎。

商甲午癡迷地凝望那個也許一輩子遙不可及的清瘦背影。

他不崇拜誰,哪怕是那個讓左手快刀南方第一的瘸子姚尾巴心甘情願賣命的老佛爺,他也不敬畏不恐懼,但商甲午願意仰視這個他苦苦追趕的女人,他要做那個幫她擦拭嘴唇那一抹胭脂紅的男人!

“你真幸運。”竹葉青柔聲道,夾雜著嘆息。

商甲午沉默不語。

“愛新覺羅這個稱號再沒給你帶來什麼,起碼讓你背後站立一個默默守護你27年的老太監姚尾巴,讓你有一個澹台浮萍做干爺爺,如果你不是他們的誰,你覺得我會教你玩槍嗎?”竹葉青若有所思,輕聲道:“你跪過低頭過嗎?怕過敬畏過嗎?”

商甲午很誠實地搖搖頭。

竹葉青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抹了抹猩紅嘴唇,呢喃道:“如果陳浮生輸給你,別弄死他。”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51 PM

第14章 何等威武


東北大興安嶺茂密原始森林,三道身影吊詭駭人,身著迷彩服,臉龐塗抹濃重顏料,只能依稀辨認大致輪廓,其中兩人各自扛有一挺03式12.7毫米大口徑狙擊步槍,這樣將近長達一米半重達12公斤的笨重大型武器扛在肩上狂奔已經足夠瘋狂,何況還是在樹木密集荊棘遍地的原始森林中快速推進,根本就是遭罪。

沒有扛槍的男人在三人中最為消瘦,但這種“嬌小”也是相對而言,誰身旁站兩個2米高的壯魁猛人都會顯得自身渺小,三人呈現三叉戟毫無凝滯地推進森林腹地,相對來說負重最輕的男人嘴裡叼著一把特征鮮明的紫色皮套匕首,望著作為矛頭的健偉漢子,喊道:“富貴哥,要不你把那挺破槍讓巨熊一並扛上,反正一開始就是他垂涎這兩件累贅。這玩意在原始森林有屁用,關鍵是最後還得老老實實上繳,如果物損還得把帳算在我們頭上,巨熊,這次我們如果輸給北京那幫人看小心眼的沈豹子怎麼收拾你。”

健步如飛的箭頭人物並沒有搭理,而體型最為野獸的漢子也對這個家伙不理不睬,這讓他很憋屈,像一位小怨婦嚷嚷道:“富貴哥,我是這次斬首行動的核心,你們好歹也聽聽我的意見,扮演恐怖分子首腦角色的我要是被咱們東北虎的兄弟逮到還好,如果是一不小心臭水溝裡翻船被北京方面抓住,那在演習中被巨熊陰掉的沈豹子就不僅要修理他,估摸我跟富貴哥都要被殃及池魚,那個老變態的手法你們又不是被嘗過,我可不想來第二遍。”

沈豹子,沈陽軍區特種大隊東北虎第一號 boss,原名沈九朝,14年前從空15軍特種大隊以頭號尖刀身份進入東北虎,就一直沒有挪窩。7年前開始統帥這支盤踞東北的猛虎,身份不詳。在空15軍的履歷也列為機密,實力深不可測,這次代號“牡丹”的斬首行動是和北京軍區特種大隊協同參加,沈豹子因為擔心好不容易前段時期39軍壓過38一頭這一次被扳回來。還把指揮權交給東北虎二號,親臨演習,卻不料被扮演恐怖分子的陳富貴、林巨熊和蔣青帝引誘圍殺,最終林巨熊用國產05式58mm新型衝鋒槍的一陣瘋狂掃射,將這位出師未捷身先死的超級大猛人送出演習活動,掀起這場注定成為各軍區特種大隊經典教材地演習第一個大冷門。

這次斬首行動也不知道哪個軍界大佬故意將這三頭桀驁不馴的刺頭新兵定為恐怖分子。其中蔣青帝更淪為恐怖分子頭腦人物,於是所有矛頭直指蔣青帝,也虧得跟他們三個一起扮演恐怖分子地都來自沈陽軍區軍級特種部隊,在陳富貴和蔣青帝的部署下占據防守優勢竟然絲毫不遜色東北虎和北京軍區神劍特種大隊的聯合衝殺,最後三人成功突圍,還搶走兩挺狙擊步槍,按照兩人撤退一人掩護點殺的方法,例如林巨熊狙擊得手後迅速撤退,率先撤退地陳富貴便會選好第二個狙擊點。林巨熊和蔣青帝彙合後撤一段距離便選定第三個狙擊點。再掩護陳富貴和蔣青帝彙合,他們就這樣將一個個特種精銳送出演習。這辦法不深奧復雜,但極其考驗陳富貴和林巨熊的單兵作戰能力。後撤路線和狙擊點選擇,狙殺效率。再到體力調整,任何細微環節都不能產生絲毫差池。

最後三人成功竄入這一片原始森林,他們三人的野外生存根本就是如魚得水,雖然蔣青帝很郁悶心目中天下無雙的富貴哥會跟著林巨熊一起扛槍狂奔,但看情形這兩位神農架野人對於12公斤的額外負重可以做到完全忽略不計,這也是蔣青帝尤其羨慕林巨熊的地方,天生身板壯碩結實,抗擊打能力出眾不說,爆發力也遠超蔣青帝,簡直就是一架最優秀地戰爭機器,至於與林巨熊一樣沉默寡言卻陳富貴,蔣青帝就不是嫉妒眼紅而是發自肺腑的純粹敬畏,如果陳富貴光是能打而沒有與體魄相符的腦子,不出意外將是由蔣青帝來領袖這個黃金組合,而如今蔣青帝卻是左一口富貴哥右一聲富貴哥,相當言聽計從,也沒有覺得不妥的蔣青帝小心翼翼問道: “富貴哥,要不要話幾分鐘做兩個簡易套子給那群龜兒子吃點苦頭?”

“敵人數量上占絕對優勢,就不要做小手腳,他們只要方向准確,配合空投,找到我們是遲早的事情,我估計接下來需要犧牲一個人來拖延時間。”陳富貴皺眉道,這挺最明顯缺點就是槍管過長的狙擊步槍重是不重,但的確不適應叢林間輾轉騰挪,不過林巨熊這大塊頭就好重型武器,以往練習狙擊都恨不得抱槍睡覺,這種能把 1800米外目標一槍攔腰打成兩截的12.7毫米大口徑狙擊步槍當然很對林巨熊胃口,陳富貴對待他遠比對軍痞蔣青帝好說話,這也是蔣青帝怨念最大的地方。

一聽要犧牲某個人,蔣青帝猶豫道: “富貴哥,大不了咱哥三個轟轟烈烈干一場,先把北京那伙家伙干翻,然後我向我們東北虎投降,反正演習到這個需要動用滑翔翼空投大興安嶺地誇張地步,肯定已經超出大佬預期,說不定不少將軍已經開始拍桌子罵人,痛斥我們東北虎不地道,派出這麼幾個胡亂攪局地王八羔子。”

陳富貴搖搖頭。

林巨熊搶過陳富貴肩膀上的長桿狙擊步槍,停下腳步,憨憨笑道:“我來。”

陳富貴蹲下去,折斷一根草葉,放在嘴裡慢慢咀嚼,再次搖頭道:“巨熊你掩護蔣青帝繼續滲透。”

蔣青帝破天荒怒道:“富貴哥,誰留下都可以,你不能。”

陳富貴揚起那張五顏六色地堅毅臉龐,平靜道:“這次演習結果直接決定我們三個能不能去新疆。青帝,你想在你家族成員心目中份量重一點,就要多熬一天,如果能堅持到讓兩支特種部隊放棄搜索,那也不枉費你家族動用能量把我們定為恐怖分子。”

蔣青帝愕然。

極少神情嚴肅的林巨熊冷冷道:“還不走?信不信我把你也扛起來?”

蹲在地上不緊不慢咬著草葉地陳富貴第一次在蔣青帝和林巨熊面前露出笑臉,道:“青帝你也別做野人十天半個月都不肯出來,我弟弟寫信來部隊跟我說他快要結婚了,我還想帶你們兩個去南京喝頓喜酒,先說好,我身上沒多少錢,到時候還要跟你們借點。”

蔣青帝伸出雙手狠狠揉了揉那張在90多歲老太爺面前才不會玩世不恭的臉龐,紅著眼睛沉聲道:“富貴哥,等我出來。”

陳富貴擺擺手,安靜等待暴風雨地來臨。

這一場北京神劍和沈陽東北虎兩支特種大隊聯手參與的斬首行動,在不下10位肩膀上扛有金星麥穗的將軍匪夷所思的面面相覷中,在蔣青帝成功隱藏於原始森林6 天後不得不宣告斬首失敗,行動中5名格外出彩的特種兵最終獲得嘉獎,北京神劍特種大隊有秦鐵騎和孟符,前者表現尤為搶眼,率領7人分隊以零損傷代價“擊斃” 恐怖分子11名,也就是他將林巨熊三人逼入原始森林,其中前期表現平平的孟符在追擊過程中一鳴驚人,截下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氣勢的林巨熊,雖說當時林巨熊已經強弩之末,但孟符的靈巧到幾近猥瑣的作風給所有指導員留下深刻印像,斬首行動以失敗告終,但不代表這場演習就是失敗,相反,所有將軍一致認同這場演習是極為精彩堪稱近5年來最經典的反恐教材,而林巨熊和蔣青帝以及陳富貴再一次成為兩大軍區高層焦點,特別是中尉銜的陳富貴,一把刀一根繩子就一人拖住整支追蹤隊伍,以一人之力在森林腹地展開一場被某位北京大佬拍案叫絕用驚世駭俗四個字來評價的游擊戰,潛伏,隱殺,逃匿,一環節一環,每一場一對一或者一對幾的小規模戰役中都用最小代價獲得最大效果,18個小時,這頭仿若長白山之王的猛虎持續不斷地攻擊騷擾,總是一擊得手便迅速遁走,神出鬼沒,也許一抬頭,就是一個倒掛在松樹上的一個殺手,東北虎成員被他“干掉”1名,而神劍方面則高達7人,陳富貴僅僅用一把刀就在兩支驕傲的特種大隊身上輕輕抹割了將近一天,這也是蔣青帝逃脫包圍圈的最關鍵因素。

“誰說特種部隊武器裝備先進以後,就可以小看老一輩一把刀一根繩打天下的傳統?”一位從特種大隊走出去的老將軍感慨道,感覺像是痛快淋漓出了一口惡氣。

“直接把這頭老虎換進我的中央辦公廳第9局,我給你兩個,不,三個相當於偵察營一把手的尖刀兵。”某個身居中央警衛部隊高位的老人對沈陽軍區負責人笑道,結果這位負責人請示上級後被肩膀上兩顆金星的司令員痛罵一頓,跟老人剛好有不俗交情的大軍區副司令員直接打電話過去吼道“別說三個,就是三十個都別想跟我換,格老子的敢挖我牆角。”

從39集團軍的老軍長護犢子,升級為沈陽軍區副司令員母雞護小雞一般當國寶藏著掖著,這是再一次震懾人心的鯉魚跳龍門。

陳富貴,何等威武?



第15章 功德圓滿


曹蒹葭將馬蹄蓮纖細花莖環繞於橢圓形紫檀淺盆的邊緣內,大小不一的濱菊漂浮其間,茶幾旁還有一支高腳玻璃杯插滿黑心菊和金雞菊,一高一低,一淡一艷,煞是好看,現在的她像一艘已經泊岸的小舟不再四處飄零闖蕩,安靜持家,就差沒有相夫教子,曹蒹葭剛大功告成擺弄完紫檀盆景,一頭汗水的陳二狗開門闖入,手裡緊攥陳圓殊特地幫他改為南京雨花台區的戶口簿和身份證,一臉激動地望著曹蒹葭,像一條跳上岸的草魚大口大口喘氣,曹蒹葭臉一紅,回房間從一本《精神分析引論》抽出戶口簿和身份證,醞釀許久才走出房間,結果被陳二狗一把抓住飛也似跑下樓給塞到副駕駛席上,手忙腳亂發動奧迪A4,就像被挾持私奔的曹蒹葭哭笑不得道:「我又逃不掉,你怕什麼。」

雖然心急如焚,但憋著性子以蝸牛速度小心謹慎開到婚姻登記處,領到一個號碼坐下,曹蒹葭一下子便鶴立雞群地脫穎而出,將所有來登記結婚的女人徹底比下去,許多雄性牲口也不忍不住在心底痛心疾首一番,男人心態便是如此,寧肯一個神仙般女子不食人間煙火,做尼姑遁入空門也好,高高在上對男人不屑一顧也罷,都要比嫁作他人婦來得順眼舒心,曹蒹葭那雙手已經被陳二狗握得生疼,卻忍住,這個越來越喜歡嘴上喊她媳婦一有機會就揩她油的男人額頭滲出一層濃密汗水。

登記處大媽一臉和藹望著這對新人,曹蒹葭臉蛋漂亮卻沒半點盛氣凌人,陳二狗緊張到本來就蒼白的臉孔更加貌似憨厚,大媽覺著挺般配。所以一路暢通無阻,當陳二狗和曹蒹葭領到蓋章的紅本本,陳二狗笑得合不攏嘴。走出婚姻登記處就一把抱起曹蒹葭轉了幾圈,兩年前那個還只能夠蹲在黑土地高粱地裡抽旱菸憑空想像女人身體地張家寨頭號刁民終於功德圓滿。

在回小窩的途中曹蒹葭接到一個電話,臉色微變,猶豫後朝估計還滿腦子騰雲駕霧神遊八荒的陳二狗說道:「我哥已經在家裡。等下你先別上去。」

陳二狗點點頭,沒有惱怒,沒有震驚,只是回到小區停下車後對率先走出奧迪A4地曹蒹葭咧開嘴傻笑道:「你哥要衝下來揍我,你別攔著,你哥再猛。我也能硬扛一時半會。」

「我不捨得。」曹蒹葭微笑道,眨了眨眼,走進樓道。

在張家寨同曹蒹葭一起出現叫做赤丙的魁梧男人站在門口,客廳椅子上坐著一個相貌只能算在中上水準徘徊的男人,約莫30歲,談不上氣焰彪炳,只是比較淡定,腰桿筆直,不看書不喝茶也不是發呆。望著那馬蹄蓮交纏其中的紫檀盆安靜思考。不知道這個姿勢保持多久,等曹蒹葭在他身邊坐下。他才轉過頭,凝視這張越來越陌生地動人臉龐。眼睛裡有掩飾很好的細碎哀傷,緩緩道:「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回家問一問爸媽?就算你氣他們。可打小就最疼你的太爺爺始終站在你這邊,你忍心讓他老人家惦念你冷暖?」

「媽太勢利,爸太軟弱,浮生一去我們家,那些眼巴巴等著跟李家聯姻等了二十多年卻大失所望的七大姑八大伯,難免不會有一兩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橫插一腳冷嘲熱諷,他這一兩年好不容易積累起來地信心和自尊就會被碾碎。」曹蒹葭搖頭道,所謂紅色家族,到底恢弘森嚴複雜曲折到什麼程度,遠不是尋常老百姓甚至那些二三線地方城市紈褲子弟所能想像,浮華背後,褪下偽善面具和暗中算計,便是被權力和金錢無限擴大化的人性醜陋,也許高幹家族有不少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長輩,有低調務實如吳煌這類世家子弟,但很不幸,起碼曹蒹葭母親和她周圍光環顯赫的男男女女都不是省油的燈。

「老太爺在,誰敢造次?」男人搖頭道。

「哥,你覺得一個跟一雙手也數不過的開國元勛們一起談笑風生過的老人會在意一個年輕男人是否被自家後輩欺負嗎?他那樣一個一輩子幫親不幫理護犢子出名的老爺子,會睜開眼睛瞧一瞧一個羽翼未豐的青澀角色?」曹蒹葭苦笑道。

「既然這樣,你選他做什麼?」男人費解道。

「老太爺不在意,我在意。」

曹蒹葭倔強道:「你們看不上他,我看得上。」

「你別跟我急,從小到大,我哪次不幫你。」男人嘆息道,雖然心裡也認可李家小子才最般配她地人選,但姓曹名野狐地他還是尊重她人生路程上的每一次選擇,哪怕是她堅決不入黨遭到一大家子激烈反對,曹野狐依然不為所動堅決站在曹蒹葭身後替她擋下不計其數地明槍暗箭,對待曹蒹葭,北京城裡新一代頑主標竿人物之一的曹野狐打心眼心疼,他18歲那年把一個同樣出身紅色家族地大家閨秀肚子搞大鬧得滿城風雨,曹家幾乎徹底拋棄這個桀驁難馴的愣頭青,放任自流,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地曹野狐口袋裡揣著十幾塊錢流落街頭,大雪天被仇家僱人堵在一條巷弄,幾乎亂刀砍死,是這個妹妹把他從亂戰中拖出去艱難背到醫院,送進急症室的時候他只能模糊看到她那張哭得痛徹心扉的稚嫩臉龐,那個時候曹野狐就想這輩子再不能讓她哭泣,誰都不可以。

曹蒹葭微微一笑,道:「要不要給你泡壺茶,上等普洱。」

曹野狐搖頭道:「茶就不喝了,我還要馬上趕回北京,有任務。小李子身邊幾個來南京瞎起鬨的人已經被我趕回京津,我現在也就只能做到這一步。我要提醒你一下,小李子也沒什麼菩薩心腸,這十多年跟著那個大智近似半佛半妖的男人耳濡目染。我瞧得出來,已經有六分神似,風範十足。手腕霸道,可胸襟還是小時候那個被我脫褲子一次就回去告我黑狀、非看到我被軍用皮帶狠狠抽才暗自破涕為笑的鼻涕蟲,你不回北方,家裡那群人鞭長莫及。估計不會太折騰那個綽號二狗地傢伙,但小李子就不好說,他這種人,你送他一串冰糖葫蘆我也就偷吃了一顆他就要跟我掰命,被我連摔十七八次都還敢爬起來當著我們老媽的面跳腳罵娘,現在姓陳的傢伙搶走你。你說他會做出什麼舉動?」

曹蒹葭憂心忡忡,伸出手指擺弄紫檀淺盆裡地纖細馬蹄蓮,彷彿一掐就斷。

「這一切我都不在乎。」

曹野狐突然神情肅穆起來,死死盯住曹蒹葭,一個字一個字像是從牙縫摳出來,「我只想確定你上次跟我們說的事情是真是假,我是你哥,你不要瞞我。」

「是。」

曹蒹葭笑容淒苦,「我騙誰也不會騙你。」

曹野狐頹然靠在椅子上。重重吐出一口氣。伸出手摸了摸曹蒹葭的腦袋,欲言又止。猛然起身,大步離開房間。

沒有送親哥哥一程的曹蒹葭眨巴眨巴著秋水眸子。凝望著紫檀盆子裡地清亮倒影,也不知道是淒涼還是狡黠。

沒多長時間陳二狗就摸進客廳。輕聲道:「你哥沒理我,就這麼走了?」

「那你還想他揍你一頓才舒坦?」曹蒹葭輕聲道。

「記得第一次張家寨跟人鬥毆打團戰,我躲在富貴身後陰人不成反而吃足了黑拳撩陰腿,那個時候我就深刻明白一個道理,揍人要從被揍做起。」陳二狗笑道,「真懷念跟富貴並肩作戰的時光,尤其是高考後,反正對著自家一畝三分地之外就整天游手好閒無所事事,一有架打就倍兒有精神,我幾手類似撩菊腿的壓軸絕學就在那個時候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不要臉。」曹蒹葭笑罵道。

「不要臉我能勾引到你?」陳二狗笑容奸詐。

「富貴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到南京?」曹蒹葭問道。

「他說不確定。」陳二狗撓撓頭道:「我現在愁怎麼辦喜酒,去哪裡,請哪些人都愁。」

「你讓王虎剩定一家中檔酒店,到時候請錢子項、魏家三個女人,再加上你身邊的幾個朋友就足夠,我這邊不需要請誰,富貴哪天到我們就哪天辦酒桌。」曹蒹葭乾脆利落道。

「不請你家長沒問題?」陳二狗試探性問道。

「這件事情聽我的,以後我都聽你地。」曹蒹葭微笑道。

陳二狗沒有再說什麼。

傍晚時分,南京火車站走出三個極其吸引眼球的傢伙,兩個大塊頭加上一個無比拉風耀眼的青年帥哥,一身撕去軍銜肩章的迷彩服,腳上是最普通廉價的軍靴,路邊那些個打著賣軍用物品幌子的小商舖就能隨便拎出一打,笑眯眯在南京火車站尋找水靈女人的英俊青年輕聲道:「富貴,要不我喊幾輛跑車過來先在南京兜兩圈?」

「主戰坦克我會開,四個輪子的車子不會。」健魁男人不冷不熱道。

「那我們怎麼去你老弟家?」沒找到一個能入法眼美女的青年唉聲嘆氣道。

「可以走去。」林巨熊不聲不響就冒出一句。

「坐公交車。」三人地核心發話,其餘兩個乖乖跟著他去擠公交車,恐怕也是他們生平第一次。

公交車啟動後,一車子人都在偷瞄三人便霸佔最後一整排地恐怖組合,不為所動的搶眼青年低聲問道:「富貴哥,我緊張。」

「你又唱又跳把沈豹子引誘進包圍圈地時候怎麼不緊張?現在緊張個球。」魁梧男人皺眉道。

「我怕一不小心多看你弟媳婦幾眼,你就讓林巨熊揍我。」青年怯生生道。

「不會。」

體型屬於三國虎癡許褚級猛漢的男人笑道:「我會親自動手。」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52 PM

本帖最後由 ronapla 於 2009-9-4 10:54 PM 編輯

第16章 兄弟


陳富貴三人按照信上地址一路摸索,三名東北虎尖刀兵很快來到目的地,蔣青帝似乎沒有預料到陳富貴弟弟會住在這種不上不下的住宅區,林巨熊魁梧沉重的身軀每一腳步都極具震懾性。

當時正在接受曹蒹葭輔導的陳二狗手裡還拿著資料,打開門,就是一張比在張家寨更加黝黑髮亮也更加沉穩如泰山的臉龐,那是一張終於不再憨笑的雄毅臉龐,輪廓巨大,陽剛至極。軍隊的艱苦磨礪非但沒有禁錮消磨他埋藏20多年的才華,反而讓他迅速崛起獨當一面。

就在陳二狗大為欣慰這猛犢子總算學會嚴肅的時候,陳富貴偏偏瞬間變花樣般擠出一個燦爛如太陽的標誌性傻笑,那一股子氣勢逼人的高手風範立即很不爭氣地消失殆盡。剛覺著富貴有那麼點彪悍角色意思的陳二狗本能一怒,在這大個子結實如鐵的胸膛狠狠捶了一拳,揪了揪陳富貴迷彩服,罵道:「也不知道穿件有肩章能看出軍銜的軍裝來南京。」

「才兩槓兩星,穿出來丟人現眼。而且進東北虎後,在外頭活動一切標誌都要撕掉,這是紀律。」陳富貴咧開嘴傻傻笑道。

「他娘的,帶出來讓我穿兩天也成啊,中尉,多大的官啊,那還不把我們張家寨狗腿子村委書記嚇趴下。」陳二狗頗有怨言道。蔣青帝挺堅強的心臟一陣抽搐,那張本來就英俊在家族歷史熏陶下愈發有味的臉龐也是略微不自然,在來南京之前他設想過富貴哥與弟弟見面的情形,也猜測過無數遍「二狗」的形像,沒有兩米的身材好歹有一米九吧?沒有兩百斤的身軀也得有一百八才過得去吧?怎麼可能想到他會是一個長得斯斯文文南方男子的模樣,也沒料到他有這麼猥瑣的念頭,因為陳富貴而在心目中無限拔高陳二狗的蔣青帝欲哭無淚,林巨熊倒是不以為意,似乎對陳二狗地小肚雞腸挺認同。

「不讓你哥和客人進門?」曹蒹葭微笑道。站在陳二狗身旁,儼然一拿到結婚證就迅速進入賢妻良母的狀態,微紅著臉望向笑容幾乎燦爛到耀眼的陳富貴。道:「吃飯了沒,沒吃我這就去下廚。」

「幫你挑地二胡,身上的錢湊起來也就夠買這個。」陳富貴走進門之前把一路小心翼翼護著的二胡交給陳二狗,之後說了一句讓蔣青帝和曹蒹葭忍不住心中哀嘆汗顏的話:「早知道你喜歡軍裝。我跟咱39集團軍老軍長借一套給你,星不多,就一顆,大軍區副司令員肩膀上倒是有兩顆,不過我跟他不熟,就在表彰會上見過面說了幾句話。估計借不來。出發之前,我跟老軍長提過能不能動用下關係,從南京軍區弄幾輛坦克出來給你做婚車,我地意思是沒有ZTZ-99主戰坦克也可以用裝甲車代替,可惜老軍長沒答應。」

「老軍長如果答應你就不是打仗瘋罵人瘋護犢子瘋綽號王三瘋,是真瘋了。」蔣青帝小聲嘀咕道,結果被林巨熊粗壯手臂勒住脖子半拉半拽進房間。

曹蒹葭進廚房打開冰箱,想到富貴和林巨熊的龐大體魄,擔心作出來的飯菜只夠他們塞牙縫。就跟陳二狗要了車鑰匙趕去超市。林巨熊鬆開蔣青帝后想要坐在檀木椅上。被陳富貴一腳踹中屁股踢了個狗吃屎,笑罵道:「坐塌椅子。小心我弟媳婦晚上拿我家二狗做出氣筒。」

林巨熊乾脆坐在地上,撓撓頭。也不生氣。蔣青帝雖然看似行事放浪個性不羈,但這不妨礙他曾是國防大學那一屆最為出類拔萃的全才之一。也就是說他不光一個人糟蹋了國防大學僅剩的幾顆水靈白菜,在技戰術理論研究等各項硬性指標都遠高於平均水準,蔣家老太爺是出了名的中國典型軍師,紅四軍出身地老人一直自傲給共和國數位元勛出謀劃策,誰都知道他對子孫兩代素來視作敗家子,唯有曾孫蔣青帝由他手把手親自教導,格外青睞,家族待遇可比曹家裡的曹蒹葭,也只有這樣蔣青帝才敢跑到跟家族八桿子打不著的39軍去入伍。蔣青帝翻書極快,事實上他雖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記憶力遠比尋常人出眾,蔣家年輕一代幾乎都在號稱只有讀書努力到不是人和聰明到不是人這兩種人的清華唸書,而年青一輩都由衷敬佩蔣青帝,視作榜樣楷模,足見這位公子哥的斤兩。

「大鱗片莽皮,音樂清淨,鳳眼竹弓桿,節少均勻,上品白馬尾,這傢伙肯定值不少錢。」坐在椅子上的陳二狗敲敲打打那把二胡一臉滿足,繼而臉色悄悄黯然,抹了把臉瞥了眼站在身旁的陳富貴道:「我離開張家寨這麼久,都弄到手一套別墅和這個小窩,還能開輛奧迪,就是沒能給你找到一樣合適的東西,到頭來還得在部隊領那麼點津貼地你給我送禮物。」

陳富貴伸出一隻異常寬厚地手掌,手心老繭甚至比陳二狗還要繁密,摸了摸這個在上海賺到第一筆錢就開始尋思著給他買樣玩意的弟弟腦袋,輕笑道:「我啥也不缺,等你跟弟媳婦生個大胖小子或者小閨女,能蹦蹦跳跳喊我一聲大伯,那比大雪天咱兩撲通扎進額古納河摸魚還要暢快。」

「這事情我一個人急不來。」陳二狗嘿嘿笑道,隨手拉了幾弦二胡。

「弟媳婦眼光好,能看上你,我想來想去,還是她最配你。」陳富貴蹲在陳二狗身邊,托著腮幫憨憨微笑。

嘴角忍不住抽搐地蔣青帝翻了個白眼,全世界都在說曹家女人為什麼鬼迷心竅給豬油蒙了心才誤上賊船,可富貴哥也不知道是執迷不悟還是對二狗過於自信,蔣青帝對此無可奈何,也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滿,否則林巨熊這頭估摸著能肉搏野豬的牲口就要那他開刀,蔣青帝那個恨啊,身板比不上林巨熊就是這麼吃虧,跟他鬥不管蔣青帝怎麼耍花樣,重劍無鋒地林巨熊反正就是將先天優勢發揮到極致。一力降十會。蔣青帝獨自唉聲嘆息,只能用書中顏如玉黃金屋聊以自慰。

而林巨熊似乎對青瓷魚缸裡的兩尾紅鯉魚頗感興趣,手指伸入魚缸不停攪動。也不知道是在摸索雨花石還是抓鯉魚。曹蒹葭買菜回來地時候一屋子人也就往常最不正常的蔣青帝最正常,陳二狗拉二胡吼了一曲民謠,曹蒹葭在一樓差不多就能聽到,富貴蹲在地上幫陳二狗塞一撮他特地從東北鄉下蒐羅來的青蛤蟆菸草。至於林巨熊就更不需要多言,一個神農架野人身架的漢子在不亦樂乎地忘我戲弄兩條小鯉魚,誰看到那一幕都會無法接受,所幸曹蒹葭神經堅韌,給他們四個大老爺們做了一頓像模像樣的豐盛晚飯,林巨熊是湖北人能吃辣。所以口味素來偏向清淡地曹蒹葭沒少放辣椒,她手下的東北菜也是越來越地道,滿滿一鍋飯被迅速解決,一桌子菜也掃蕩精光,所幸六分飽的陳富貴把同樣沒吃夠地林巨熊和蔣青帝打發掉,讓他們自己去找地方睡覺,不管曹蒹葭和陳二狗如何挽留安排都無濟於事,林蔣二人一離開,曹蒹葭臉紅道:「富貴。晚上你睡二狗書房裡的小床。有點窄,有沒有問題?」

這句話的潛台詞無疑是陳二狗今晚可以睡進她的房間。就在曹蒹葭羞惱地時候,腦子聰明但在某些事情上極其傳統的陳富貴瞧出了她的難處。他也比較推崇男女婚前不要太開放,至於等二狗跟她喝了喜酒後。那就是去荒郊野外打野戰陳富貴也管不著,所以笑道:「晚上我睡書房地上,二狗還睡小床。我這個人好打發,在軍隊站著都能睡覺。」

「這怎麼行。」曹蒹葭皺眉道。

「沒問題,我也想跟富貴說說話,一家人沒那麼多客套禮節,我們都是糙得不行的粗人,睡地上沒什麼大不了,打地鋪嘛很正常。」陳二狗一鎚定音,隱然有種當家作主的氣派。

晚上熄燈後,陳富貴躺在地上一張草蓆上,光著膀子就穿著條大褲衩,甚至都不需要枕頭,就把整整齊齊疊好的迷彩服墊在腦袋下面,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他遠比陳二狗健壯巨魁地身軀上,古銅色,沒有一絲贅肉,每一塊肌肉都比例勻稱,蘊含恐怖爆炸性威力,猶如神祇,那張擦乾淨顏料的陽剛臉龐在夜幕中尤為深刻,安靜望著夜色。

「什麼時候回瀋陽軍區?」也只套有一條褲衩的陳二狗問道。

「最遲後天得返回部隊,一到軍區,恐怕就要直奔新疆執行任務。」陳富貴嘴角弧度柔和,也只有跟這個朝夕相處20多年的兄弟呆在一起才不會只會一臉傻笑或者純粹一本正經。在這個冷兵器逐漸式微的現代化軍隊,他能夠一次次脫穎而出,在瀋陽軍區譽為將來板上釘釘的第一兵王,就不能不如狼似虎如魔似神,唯有強者才能服人,陳富貴進部隊的第一天就明白這個道理,也一直按照這個信念執著前行,像一頭不知疲倦的長白山之王,但回到陳二狗身邊,他似乎始終只是那個兩兄弟中吃小塊肉穿淡薄衣服的那個樸素哥哥,簡單到癡傻。

「去新疆?我知道,那是軍事機密,我就不問。」陳二狗笑道,望著天花板,嘖嘖稱嘆,「這才多長時間,就中尉了,等你40歲那還不得弄個將軍噹噹,到時候咱們拖家帶口一起上墳,老頭子和娘還不笑開花。」

「你比我出息,有車有房還討到漂亮媳婦。」陳富貴咧開嘴樂呵。

「我這算什麼出息,也就是運氣好點,撞到幾個貴人,小打小鬧小聰明,一狠心殺掉兩個人,就糊糊塗塗爬到這個位置,到今天連南京都沒走出去,接下來馬上就要應付一個我沒什麼信心打敗地女人竹葉青,頭疼。」陳二狗雙手交叉枕在頭下,笑道:「不過這事情你別管,你安心執行你地任務,要干得漂亮,咱們都是沒背景的普通老百姓,要出人頭地,就得多出力氣和多用心眼。等你啥時候做上將軍,我也好沾沾光,兩個字,威風。六個字,那是相當威風。」

陳富貴笑而不語。

「唉,明天辦酒桌,可惜三千那娃不能來,我信裡也跟你提起過三千跟我一起從上海跑到南京,那孩子能吃苦,也有天賦,也不知道諸葛老神仙以後能帶出一個怎麼樣地人物,看來我們張家寨風水不錯。」陳二狗不由得想起那個離別時一步一回頭的倔強孩子。

「那孩子跟你比跟我親多了。」陳富貴微笑道。

「誰讓我比你英俊瀟灑。」陳二狗大言不慚道,極其地厚顏無恥。

陳富貴哭笑不得,只能保持沉默。

「富貴,明天酒席上你代咱娘和老頭子說幾句吧。」陳二狗重重吐出一口氣緩緩道。

「好。」

陳富貴停頓片刻,道:「進軍隊我才知道槍桿子比拳頭硬,手裡有槍,就能腰桿硬說話大聲,二狗,再給我幾年時間,到時候我一調出東北虎就會向上級請求進入南京軍區,誰敢動你一根汗毛,我就拉軍隊滅了他。」

「你還有沒有紀律?」陳二狗笑罵道。

「紀律再大,能大過兄弟?」陳富貴沉聲道,「我就是一個沒上過學的農民,家裡就你一個弟弟,咱農民自家人被欺負了,誰不是有鋤頭拿鋤頭有土銃拿土銃出去幹架?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我憑什麼做陳富貴?」




第17章 大粗人陳富貴

王虎剩按照曹蒹葭的意思老老實實把酒桌訂在一家南京中檔酒店,結果方婕聽說過幾乎勃然大怒,硬生生將地點改在老字號金陵飯店,本來按照陳二狗和曹蒹葭商量後的結果就不需要司儀主持婚禮,也不搞繁瑣那一套,但在這件事情上似乎比自家女兒結婚還操心的方婕死活不答應,一句「你們一輩子能結幾次婚」把陳二狗所有反駁嚥回肚子,從聘請司儀到婚車接送、婚紗定製再到花童選擇,事無鉅細,方婕一一過問,而且她幾乎把南京上得了檯面的政界大佬和商界精英都發去請帖,其中不少人別說曹蒹葭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陳二狗這票人,婚禮當天,賓利,法拉利,加長林肯,邁巴赫,最不濟也是寶馬奔馳,這支像是在開展覽會的豪華車隊駛向金陵飯店,排場之大,把容光煥發的陳二狗和略施脂粉的曹蒹葭幾乎嚇到,原先甚至覺得連婚紗都可以省略的曹蒹葭,也不得不穿上那件方婕花盡心思從北京瑞蚨祥老一輩掌門人特別求來的手工旗袍,水滴領,鳳眼扣,魚尾裙襬,天衣無縫,一襲像牙白錦緞袍子,將摘去眼鏡的曹蒹葭襯托得國色無

一到金陵飯店,抬頭就是「熱烈慶祝陳浮生先生和曹蒹葭女士新婚之喜」,曹蒹葭本就羞赧的臉頰唰一下嬌媚緋紅,陳富貴看到也是會心一笑,因為那些字明顯出自陳二狗,而那個臉皮奇厚的傢伙則叉腰站在橫幅下足足欣賞了半分鐘。大廳將近20大桌已經坐滿九成都沒見過陳二狗一面的客人,王解放是司儀之一。本來自認為除了高度其餘都要超出王解放一大截地王虎剩有毛遂自薦,但被眾人集體駁回請求,陳圓殊是另一名婚禮司儀,但遲遲沒有到達酒店。讓陳二狗有些焦急。陳慶之陳像爻兄妹分別是伴郎和伴娘,沒辦法做司儀的王虎剩賊心不死地想要做伴郎,結果這位敢搶白馬探花飯碗的榜眼兄被陳慶之當場拖出去一頓痛打,連王解放都見死不救。可見在婚禮這件事情上王虎剩大將軍是何等不得人心。

整個大廳都在耐心等待兩位主角的出場,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他們地焦點最多是落在坐於中央大桌子上陪魏公公大老婆方婕言笑晏晏的錢老爺子,這位不肯離開江蘇去別省高昇一步的南京土皇帝死死紮根蘇南,一步不挪。俗話都說樹挪死人挪活,錢子項卻是安心在江蘇一省南京一市根深蒂固,這種苦心經營的回饋便是他在蘇南長達數十年地翻雲覆雨,對於這位不是省常委能量卻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副部級官員,南京黑白兩道都頗為忌憚,誰都沒有預料到這個曾經與喬家走得較近的老人會對魏家代言人陳浮生伸出橄欖枝,他這座大風向標一轉,所有人都嗅到不同尋常的氣味。

魏家一堆女人唧唧喳喳,也極為出彩。曾經俘虜不少南京公子紈褲心神的大美人周驚蟄不需說。風韻不減當年,就連她的女兒魏冬蟲也隱約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地驚艷趨勢。魏家有女初長成,雖說魏公公一死魏家這棵大樹已經是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但僅就容貌而言,魏冬蟲就已經足夠吸引人心。

這之外南京上層圈子裡摸爬滾打的人物才開始把視線投向清一色迷彩服的陳林蔣鐵三角組合。只不過對他們的好奇是出於對陳富貴和林巨熊雄偉體魄的震驚,與他們的身份無關,因為沒有發現新婚夫妻雙方家長的緣故,精於世故的眾人開始猜測這位原先謠傳是崑山**的陳浮生並非紅色血統,否則婚姻大事,哪有父母長輩不興師動眾盛裝出席地道理。南京再大,不過是江蘇省地省府城市,比不得中國最為藏龍臥虎的北京上海,在座這些層次地大富大貴們偶有驚心動魄的波瀾,也多半不至於殃及生死,生活大致以相對平靜安穩地姿態升降沉浮,怎麼有那個一照面就瞧出陳富貴三人氣吞遼北如虎的犀利眼光,畢竟諸葛老神仙這類人是鳳毛麟角地存在。

「富貴哥,等下咱哥倆乾幾杯?」對陳富貴格外拜服的王虎剩賊頭賊腦坐到大個子身邊笑道,怎麼看都笑容諂媚,非奸即盜的作態,有種人就是如此悲哀,不管如何真誠都不討人喜,小爺王虎剩無疑就是這種人中的佼佼者,而就在不遠處的蔣青帝則是另一個極端,他跟林巨熊都像看禽獸一樣看這個竟然能和富貴哥套近乎的猥瑣男。

陳富貴點點頭,道:「等下把解放也拉上,一起喝。」

王虎剩使勁點頭,鳥也不鳥蔣青帝和林巨熊。

陳二狗站在金陵飯店門口等待陳圓殊,終於讓他等到一輛瑪莎拉蒂映入眼簾,帶著一道優美弧線漂亮停下車身,除了如釋重負的陳圓殊,還有一個陳二狗如何都意料不到的人物,張三千!這個似乎略有長高的孩子依舊跟他的三叔如出一轍剃平頭,只不過跟諸葛老神仙相處一段時日,不知道是不是陳二狗錯覺,似乎這娃陰柔之餘靈氣四溢,較以前多了幾分仙風道骨的仙佛氣,估計這一切都拜諸葛老人所賜,張三千紅著眼睛撲到陳二狗懷裡,陳二狗跟陳圓殊打招呼後乾脆讓張三千騎在他脖子裡,笑道:「好傢伙,沉了不少,以後恐怕就沒機會讓你騎脖子嘍。」

陳圓殊趕到大廳,稱職地人生第一回充當起婚禮司儀,雖然時間匆忙,但準備充分,加上王解放也花費不少心血,兩人搭檔融洽,大廳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等陳圓殊宣佈新郎新娘出場,所有人下意識地停下言談,屏住呼吸,三千青絲用一根紫檀木簪子盤起,身穿一襲像牙白色旗袍的曹蒹葭讓哪怕陳圓殊陳富貴在內所有人都驚為天人,就連錢子項這種對女色早已經淡泊如水的古稀老人也暗嘆二狗這小子好福氣。

除此之外做臨時花童地小孩張三千也惹來不少驚嘆。如果說在上海阿梅飯館被老闆娘一夥中年婦女喜愛寵溺的張三千還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那麼這塊張家寨坑坑窪窪山溝裡刨出來的石頭一到諸葛老神仙之手,便開始大放異彩,這其中當然也有陳二狗不可抹滅地巨大功勞。王虎剩看到這一幕,有九分欣慰和一分遺憾,因為那個穿著大一號褲衩和背心每天跟陳二狗一起洗臉刷牙的孩子已經開始長大。

方婕望著燈光輝煌的婚禮大廳,觥籌交錯。曹蒹葭是最動人的新娘,穿著最出彩地旗袍,而她的男人也許今天還不是這座酒店內最有權勢的上位者,但未來如何,方婕拭目以待,沒有誰能明白為什麼她要越俎代庖一手操辦婚禮。她並沒有什麼**目的,她沒有存讓陳二狗欠她一個人情的心思,只是不希望極像自己的曹蒹葭和極像魏端公地陳二狗重蹈覆轍,那個時候方婕便是沒有婚紗沒有戒指甚至沒有辦酒席地嫁給魏端公,她不後悔嫁給那個有大毅力大野心的男人,也不後悔很功利性質的離婚,但難免會遺憾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過於淒涼,她也是女人,知道一個沒有穿上過婚紗的女人。再顯赫光鮮。再清高自負,也是大遺憾。

「富貴叔?」張三千等沒他事情的時候偷偷跑到陳富貴身邊驚喜道。

「女孩?」懶洋洋靠在椅背上觀眾生相的蔣青帝把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張三千身上。笑眯眯道,這孩子長得水靈神潤。偏生有一股強氣,就像看到一頭小豹子就忍不住要逗一逗它的尾

「富貴叔。他是三叔和你的朋友?」張三千小心問道。

「你儘管揍他,打不過富貴叔幫你。」陳富貴揉了揉張三千腦袋。

張三千朝蔣青帝揚了揚拳頭,不過沒有真動手,把蔣青帝逗樂,捧腹大笑,道:「富貴哥,這孩子我中意。」

「富貴叔,該你講話了。」張三千喊道,原來陳圓殊說輪到陳富貴代表陳家長輩說話。

絲毫不怯場地陳富貴大步登上台,兩米地個子站在台上,配合魁梧體型和陽剛輪廓,那雙對上一大批將軍注視尚且能夠毫不退縮的眼神,輕描淡寫環視一週便鴉雀無聲,這不是一個將跋扈寫在身上把驕傲刻在臉上地男人,卻可以讓身份神秘的蔣青帝和大巧若拙地林巨熊心悅誠服,靠得當然不是肩膀上那一槓兩星。

「我叫陳富貴,軍人,在東北黑龍江張家寨生活過27年,也已經做陳浮生27年的哥哥。」

異常簡潔地開場白,陳富貴根本就沒接過陳圓殊手中的話筒,側臉望了眼站在一起的陳二狗和曹蒹葭,道:「古語有長兄為父這麼一個說法,我擔當不起,但我們兄弟的爺爺已經入土為安將近20年,我們娘也在去年去世,家裡就我和陳浮生兩個人,今天這個大日子我不得不代咱爺和娘說幾句實誠話。二狗,也就是我們家浮生的綽號,跟著村裡人叫了十幾年,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陳富貴說到這裡,全場哄堂大笑,唯恐天下不亂的王虎剩更是拿筷子敲碗嚎叫「狗哥狗哥」,還拐帶著張三千一起造反。台下蔣青帝和林巨熊面面相覷,台上陳二狗撓撓頭,略微難為情,曹蒹葭莞爾一笑,顛倒眾生。

陳富貴依舊面無表情,彷彿一點都沒有覺得可笑,繼續道:「二狗是個好人,雖然小時候沒少偷棗子和柿子,上學那會兒也沒少站在我肩膀上偷看寡婦洗澡,後來也沒少跟著我和整個村子一起跟別的村寨打架鬥毆,但二狗是好人。」

笑聲更加不可抑止。

就像聽到一個很有趣的天大冷笑話。也是頭一回知曉陳二狗光榮史的曹蒹葭偷偷掐他腰上的肉,陳二狗強忍住。

陳富貴沉聲道:「三千那孩子他娘死在額古納河裡,沒有誰肯撈,是二狗二話不說跳下河。村裡一個只有一條腿的老八路得了肺癆,沒人肯伺候,注定只能爛死在床上,最後是二狗掰命兩手磨出血泡去大山裡下一個又一個套子,用掙來的錢養活他3年,也是他出錢請了兩個外村人來幫忙抬的棺,我們家窮,窮得兩年前誰都討不起媳婦,但人窮不意味著可以不做人,二狗他爺爺總說,彎著腰做人,也比直著身子做狗強。二狗二狗,他不是狗,是我們陳家的爺們。做人除了吃喝拉撒,其實最緊要的是呼吸,呼,是出一口氣。吸,是爭一口氣。你們笑什麼?你們誰有資格笑話二狗?我陳富貴大老粗一個,沒本事玩花樣,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裡,你們造孽還是作福我不管,別害二狗,否則一條命換十條,湊不齊十條,我就去刨你們祖墳。」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55 PM

第18章 30年眾生馬牛,60年諸佛龍像


一命換十命?刨祖墳?

眾多來賓瞠目結舌,其中以不清楚陳富貴底細的錢子項和方婕最為震動,且不說這是一場婚禮發言,就是尋常談話,試問誰敢對著幾乎半個南京顯貴們口出狂言?錢子項城府比較尋常人深厚許多,解釋為初生牛犢不怕虎,並沒有把陳富貴認作是粗鄙不堪的低俗人物,方婕和周驚蟄這批人因為愛屋及烏的關係對陳富貴並沒有惡感,對這個自稱大老粗的猛漢一番話談不上鄙棄,只是訝異內斂低調的陳浮生怎麼就有這麼個囂張跋扈的兄弟。

她們可以一笑置之,不代表跟這對兄弟無瓜無葛無親無故的南京上流圈子可以接受,好幾桌人都躍躍欲試想要拂袖而去,但因為有錢老爺子坐鎮,沒人敢做出頭鳥,否則不少一張臭臉的角色都要起身離場,所謂大人物,如曹蒹葭所說絕非個個城府深厚底蘊雄渾,十有三四都是僥倖使然,與實力無關。不過他們也不笨,沒有誰站起來扯開脖子罵人,但都在觀察各桌人馬錶情神色,十有**最不濟也都隱隱不悅,剩下幾個急躁性子也都開始互相打探這個軍人陳富貴是什麼來頭,可見台上那武魁漢子幾句糙話犯了眾怒,大廳裡暗流湧動。

與這群人截然相反的則是以王虎剩和蔣青帝為首的一小撮和諧社會反面典型,林巨熊既然敢在演習中陪著陳富貴不顧組織紀律滲透入萬歲軍指揮部,他就是一個只認人不認理的主,別跟他講大道理或者人情世故。都是廢話。魏冬草也跟著起鬨,被周驚蟄壓下去。

「富貴哥,威武。」蔣青帝吼道。

「富貴叔,牛逼。」張三千也扯開嗓子喊道。小臉漲得通紅,這一刻他跟前一刻還極端不對眼的蔣青帝走在同一戰線,兩人相視一笑,同仇敵愾。

「富貴哥。刨墳俺熟門熟路啊,一定要帶上俺。」早已經金盆洗手地王虎剩也使出吃奶的勁鼓噪,說完還不忘自認為瀟灑地甩頭,那個性鮮明落伍起碼幾十年的漢奸頭配合那張血盆大口,光造型就讓人感到慘絕人寰食慾大減。

這幾頭無法無天的牲口雖然數量相對劣勢,但勝在有一股摧枯拉朽地霸道氣勢。都是偏執的畜生,堅定不移地貫徹「三個凡是」,凡是只要是富貴哥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凡是富貴哥做出地決策都堅決維護,凡是富貴哥做出的指示都始終不渝地遵循,他們幾個哪裡管錢子項這類大佬是什麼蔥是什麼蒜,更懶得計較大廳裡所謂客人的臉色心情。

氣氛劍拔弩張。

陳富貴揚起天下無敵的招牌式笑臉,道:「在婚禮上說棺材祖墳這些東西,其實挺吉利。棺材棺材陞官發財。二狗是個好人。那是咱娘說的話,在她心目中。二狗就是天底下最孝順當然也是最優秀的兒子,所以娶到這麼個天仙一樣地弟媳。是很配對的。她閉眼前讓我從一隻珍藏了將近三十年的箱子裡拿出一隻鐲子,說等二狗娶媳婦的時候代她交給那閨女。讓那孩子一定要好好對待二狗,咱娘說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這份恩情,咱娘也沒讀過書上過學,但一輩子行善積德,我想她下輩子肯定不會做牛做馬,所以這份恩情由我這個做哥哥的來報,以後曹蒹葭就是我第二個親人。」

陳富貴在全場神情複雜的氛圍中走向不敢說傾國但足以傾城的曹蒹葭,掏出一隻成色十足的老坑翡翠手鐲,幫曹蒹葭戴上手腕,陳二狗紅著眼,望著那群多半在揣測翡翠鐲子值多少錢的來賓,怨氣更濃,拋開魏家和錢子項不說,來這裡地達官顯貴根本沒幾個肯把他這個全家死成只剩一對兄弟地農民當個角色看待,座位中不少貨色與喬家關係密切,說不定正在肚子裡詛咒他生個孩子沒屁眼。

回到台上中央位置,對陳富貴最陌生也最能感受這個男人雄偉氣焰的陳圓殊下意識後退一步,她已經站在王解放身後,他說他是一名軍人,陳圓殊因為家世關係也見過不少將軍,但大多都是走理論派技術流路線地少壯派,極少有老一輩革命家身上那一股死人堆裡熏出來的匪氣和霸氣,陳圓殊甚至懷疑陳浮生這個哥哥根本不是軍人,而是類似響馬大盜地亡命之徒,脫下迷彩服後也許就是陳慶之那一類不被人熟知卻不容小覷的大梟,否則斷然不會不動聲色站在她身邊,就有一股飛揚跋扈地氣場,在軍界不管在哪個大軍區裡,都講究紀律,條條框框那麼多,鍛鍊能力,但也容不得太多稜角。她哪裡能想像陳富貴帶著林蔣兩人在39軍在瀋陽軍區做出過怎樣驚天動地的壯舉。

陳圓殊想如果說陳浮生注定能被諸葛老神仙器重,那麼這個不知道軍銜的男人肯定不缺軍界最老一輩將領的青睞。

一陰一陽,一文一武?

看一眼典型北方猛漢體型的陳富貴,再看一眼更像南方男人的陳二狗,陳圓殊沒來由想到那對太極陰陽魚,心頭一震,這個笑起來極為玩味的大個子從頭到腳都沒有提起過他們兄弟的父親是生是死,如果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隱情,那麼都說虎父無犬子,難道說他們身後的男人還能立於他們之上?

最後陳富貴望向陳二狗,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道:「爺爺喝了一輩子酒,就沒有徹底醉過一次,再烈的燒刀子灌下去,他唱《擊鼓罵曹》和《霸王別姬》那一嗓子爐火純青的雲遮月何曾荒腔走調絲毫?二狗,他老人家替咱們兩個孫子跪過整個村子,求過勢利眼的老張家瘸子,哭過喊過。一個做了五十多年脊樑中正的老人到頭來卻活得像個醜角,卻沒有一句怨言。抽一口青蛤蟆癩,喝一口自制地大蛇眼高粱酒,他蹲在木墩上每天看著你就很滿足。反覆嘮叨著魑魅魍魎徒為耳。我想他如果能活到今天,站在我這裡,只會說一句話,生孫當如陳浮生。」

粗人不粗。

陳富貴武力值勝過白馬探花陳慶之。文豹韜略一樣不遜陳慶之。

他若站在那個位置對著20桌賓客鞠躬言笑,說著言不由衷的客套話,扯一大堆不痛不癢的溢美之詞,他就不是在張家寨傻笑20多年的陳富貴。

一陣唏噓。

錢老爺子端起那杯喝了半個多鐘頭才喝去小半杯地茅台,一飲而盡。季靜心驚膽顫地望瞭望體格估計有兩個她加起來那般龐大的陳富貴,小聲問方婕道:「方姐。以前怎麼沒聽說陳浮生有個在部隊的哥哥?」

方婕搖頭笑道:「我也不清楚,總之肯定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我參加過不說上百次也有七八十次婚禮,也就這傢伙敢撂狠話說要刨人墳,真大逆不道,不過我想一想陳浮生地個性,也就能理解,幸虧他們陳家就兩兄弟,再多一個。我心臟就吃不消了。」

「真無敵。」魏冬蟲情不自禁把陳富貴跟李誇父比對一番。最後的結果竟然是不分勝負。

「兄弟倆真不太像,你們說有沒有一點龍生九子的意思?」周驚蟄掩嘴笑道。

方婕和季靜不約而同地點頭贊同。

隨後輪到陳二狗和曹蒹葭分別說話。陳二狗走到陳富貴身邊,攤開手心。是那枚作用越來越不顯著的一塊錢硬幣,小心翼翼放回口袋後。從陳圓殊手中接過話筒,身子還是有些習慣使然的傴僂,緩緩道:「有句話說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一個好士兵。那依此推論,不想吃天鵝肉地癩蛤蟆也不是一隻好蛤蟆。我就是一隻來自張家寨沒見過天鵝前,就一心只要吃天鵝肉的好蛤蟆,要不然我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後就會稀里糊塗跟一隻張家寨母蛤蟆結婚了。」

曹蒹葭不禁莞爾。

也許是陳二狗不如陳富貴那般氣勢凌人,比較容易博得好感,台下掌聲不吝嗇地一陣陣響起,夾雜著會心微笑。

陳二狗笑得像棵狗尾巴草,轉頭望了眼動人到讓人不敢正視的曹蒹葭,道:「也許有人會說吃了天鵝肉的癩蛤蟆也還是癩蛤蟆,但我不能因為這樣就破罐子破摔啊,因為我畢竟為咱老陳家改良了品種,以後等有孩子了,他們總有一半的幾率是天鵝吧,不過等他們到結婚的年紀,我一定不同意他們找癩蛤蟆,要不咱老陳家的品種就又回到原地,黨說要與時俱進,咱老百姓也堅決不能開歷史倒車。」

不少人捧腹大笑,拍案叫絕。尤其是一些個因為地位而找到漂亮老婆的男人格外有共鳴,對陳二狗的好感也直線上升,起碼在沒有直接利益衝突地前提下,這個鄉下進城做了鳳凰男地傢伙還挺風趣,不惹人厭。

「卑鄙。」蔣青帝再度被陳二狗的風格打擊到。

「無恥。不過跟上了戰場地富貴哥一個德性。」林巨熊狂吃東西的時候不忘支支吾吾評價陳二狗。

「像俺三叔地風範。」張三千啃著雞爪一抹嘴上的油,一臉被陳二狗熏陶出來地奸笑。

在高中課堂上每次被點名發言都會手心滲汗的陳二狗今天有如神助,格外鎮定,也是完成從給牲口放血到給人放血的質變,今天陳二狗終於有底氣去堂堂正正做一回陳浮生,曹蒹葭輕輕柔柔走到他身邊,陳二狗握住她的手,沉聲道:「我是苦過來的鄉下人,在黑土地裡背朝太陽的日子不比在學校少,我也不確定自己以後是飛黃騰達還是窮困潦倒,富了,我想要她給我生一兩個孩子,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把他們教育成才,我想既然沒辦法讓她做偉大人物的妻子,最少也要讓她做優秀子女的母親,這也是我能給她的最大承諾。如果窮了,落魄到我手頭只剩下一個饅頭。會分給她一半,如果她還餓,就把剩下地半個也給她,這恐怕是我最小的承諾。」

曹蒹葭接過陳二狗手中的話筒。停頓許久,低頭凝視了手腕上的傳家寶翡翠鐲子,眼睛一紅,微微濕潤。記起那個住在泥土房子裡清秀婉約坐於炕上、絲毫不曾被生活逼瘋地瘦弱女人,抬起頭,一襲純澈像牙白,手腕那隻綠鐲子彷彿畫龍點睛,襯托得曹家女人空靈而肅穆,她字正腔圓不急不緩道:「其實我一出生就訂下娃娃親。青梅竹馬,身邊所有人都認為他最能帶給我幸福,一開始我也是那麼以為,覺得即使談不上美滿,也不至於遺憾。生活總是在替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打開另一扇,我來到張家寨,第一眼看到浮生,他在跟富貴打籃球,當然沒有一見鍾情。後來跟玩我身邊玩弓獵的夥伴談生意。帶我們進山,富貴背負一張巨大牛角弓。最終射死一頭野豬王,後來我登門去浮生家。就疑惑憑什麼他能讓富貴死心塌地處處護著他,處處讓著他。我知道你們所有人也都不明白,不懂這名將會是中國最優秀軍人的大個子為什麼會在婚禮上對你們說要一命換十命,更猜測我是圖什麼因為什麼才選中陳浮生放棄那門娃娃親,我不想解釋。」

「還是一如既往地驕傲啊。」金陵飯店這座大廳門口斜靠著一位男人聽到曹蒹葭發言後苦笑道,年輕,他個子不高,至多一米七出頭一點,卻極為耀眼,氣質溫潤如蜜蠟黃玉,卻輪廓分明,鋒芒如刀。身後站著一個一米八五上下的雄壯男人,西裝筆挺,渾身上下透著股驕橫跋扈,如果徐北禪在場,就一定會訝異公募之王李石柄怎麼會心甘情願站在別人身後。

「小舅舅,不進去?」以膽大包天著稱的李石柄苦悶壓抑道,按照他的脾氣早就喊上上百號人進去掀桌子砸場子。

並不大高大的年輕人搖搖頭。

恰好金陵飯店的幕後主人也破天荒湊這個大熱鬧,站在門口另一邊,瞥了眼身旁地兩個男人,不動聲色。

她是一條胭脂紅的竹葉青。

一個很小就認為她的丈夫要麼死了要麼還沒有生出來的怪胎。

曹蒹葭最後眼神複雜地說了一句話送給陳二狗,「做30年眾生馬牛,才能60年諸佛龍像。」

那一刻,門口右手摀住胸口的平靜男人悄悄轉身走出金陵飯店,身後跟著敢對中信董事長拍桌子同樣敢跟葉燕趙搶女人的大瘋人李石柄。

竹葉青也若有所思地離開。

這場盛大婚禮從頭到尾一路祥和,沒有誰翻臉,沒有人搗亂,更沒有出現不可挽救的突發狀況,出乎所有人意料。

沒有吃喝盡興的王虎剩大將軍拉著陳富貴陳二狗兄弟在婚宴散場後繼續找地方吃肉喝酒,所幸曹蒹葭有一大幫子女人伺候陪伴,陳二狗也可以放心地去陪這群兄弟死黨痛快一番,最後除了酒量驚人的陳富貴和不沾酒地蔣青帝跟林巨熊沒倒下,連陳慶之都幾乎喝倒,陳二狗還稍微好一點,畢竟晚上要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要是一覺蒙頭睡到天亮豈不是吃大虧,旁人也就沒有怎麼灌他,等幾乎全部喝趴下,已經將近晚上11點鐘,陳富貴拍拍醉眼朦朧地陳二狗肩膀道:「二狗,我們再過一個鐘頭就要去瀋陽軍區,你自己保重。我讓蔣青帝先把你們送回去。」

陳二狗頓時酒醒了一半,欲言又止。

12點鐘,陳林蔣三人彙合,蔣青帝疑惑道:「富貴哥,不按照原先計劃明天中午去南京軍區坐飛機回瀋陽?」

「我要先去一趟上海,你們明天在南京軍區等我。」陳富貴語氣平淡道。

「我在上海警備區有個在國防大學認識的少校銜漂亮情婦,要去發洩一下在瀋陽憋了一年地邪火。」蔣青帝是聰明人,立即找出一個很大義凜然的藉口。

「我沒錢去南京軍區。」林巨熊撓撓頭,他地理由更直接更蹩腳。

「搞不好會被摘掉肩章的。」陳富貴皺眉道,恐怕只有曹蒹葭能大致猜出他去上海地目的。

「富貴哥,這話說得真不上道。咱的確單挑不像你那麼猛,但我有個好祖宗啊,咱蔣家老太爺從小就喜歡眯著眼睛對我說,我蔣虎韜不管你那些個叔叔舅舅死活,但你小子要敗家儘管敗去,大膽拉屎,老太爺給你擦屁股。」蔣青帝一臉狐狸笑容。

「富貴哥這次是真不上道。」林巨熊附和道,破天荒和蔣青帝觀點一致,「我家管得是很嚴很死,但有個傳統,替兄弟兩肋插刀,就是捅破天也準沒錯。」

陳富貴一手勒住一個傢伙的脖子,在夜幕中大步前行。




第19章 陳家大菩薩如瘦虎,東臨碣石


當陳二狗在門口接到張三千的時候,浙江吳山之巔正值夕陽璀璨,霞光萬丈,一男一女拾階而上,最終來到一處僻靜寺廟前,這座不起眼的寺廟遠沒有「鬥拱雄大出簷深遠」的氣魄,彷彿一場黑雲壓山就會被風雨破敗枯朽。寺廟前有一小塊空地,一棵蒼老松樹,樹下有一張木桌和兩張椅子,材質普通,就算送人也沒誰願意花費精力搬下山。視野極好,足以眺望西湖全景,因為這座寺並不出名,所處位置也是吳山險峻幽深處,一天也見不到幾個遊客,偉岸男人站在松樹下,心曠神怡,道:「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金主完顏亮這句有李太白風采,當代也就毛太祖一人獨具雄魁而已。」

女人戴厚重眼鏡,遮去一半容顏,一頭青絲紮成及腰長馬尾辮,一身藏青色麻料衣衫,沒有花樣,簡樸至極,白襪黑布鞋,不染纖塵,安靜祥和站在男人身後,像一朵菩提蓮花,看似清秀婉約,與世無爭。男人似乎習慣她的沉默,轉身走向這座準備推開紅漆斑駁的寺廟大門,突然打開,一個晃眼,男人繼續前行,閒庭信步,而那個扎馬尾辮的女人卻已經搶在他身前,一個青年則被她不知怎麼出手便如一枚離弦箭矢倒飛出去,開個門就無緣無故挨一頓痛打的年輕人揉揉屁股站起來,沒有大礙的模樣,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容貌風範挺神仙但行事手法卻極其妖怪的詭譎女人,嘖嘖稱奇,把男人晾在一邊,扎馬尾女人任由這個青年守寺人肆無忌憚地觀察審視,她只是微微仰頭注視釋迦牟尼佛像右側的密宗麻曷葛剌像,這尊石像並不常見,一龕三尊,她在欣賞。身側的男人也心有靈犀地留意這尊石像,這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雖然身材異常健碩,但一身陰柔氣息較之南京魏端公還要勝出不止一籌,這個男人就像一枚日蝕。他緩緩道:「主尊麻曷葛剌。是大日如來降服魑魅時顯現的忿怒明王像,面呈凶相,袒胸鼓腹,足蹬魔女。雙手合持人顱,兩側是騎獅騎像的脅侍文殊和普賢,這麼看來的確跟我有緣。」

「有緣,孽緣?」

青年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突然臉色劇變,眯起眼睛死死盯著不速之客。小心翼翼道:「你是陳龍像?」

「上一代守寺人是你師傅還是你父親?」男人也沒有給出答案,顯然不是一個太把別人當回事情地自我中心主義者。

「頂多能算半個師傅,不明不白死的,也不知道是酒色過度還是羽化升仙,反正除了這一座破寺廟就沒給我留什麼值錢東西。」青年哀而不傷,他這麼一個人,既不能說吊兒郎當玩世不恭,也不是一本正經,身上沒從寺廟沾染熏陶出幾分仙風道骨。

「那他欠下的半壺虎跑龍井茶是喝不上了。這一欠。就是40多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男人感慨道。轉身便走。

「我那個半吊子師傅就算沒死,或者師傅的師傅沒死。有茶也不是給你喝地。」青年坐在寺廟門檻上,望著即將消失於視野的一男一女喊道。

男人停下腳步。回走幾步,笑道:「怎麼說?」

「我師傅迴光返照的時候提起過,他的師傅也就是我地半個師祖欠你們陳家半壺虎跑龍井是沒錯,但當時兩個老爺子就說好,如果那個牛逼烘烘到不行的陳半仙老神仙喝不上,就留著給他孫子喝,陳龍像,聽清楚沒,是給孫子,不是給兒子。」青年微笑道,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然姿態。

「哦?」男人輕輕皺眉,第一次真正拿正眼看那位青年。

「別這麼看我,嚇我沒用,要殺要剮隨你便,陳龍像你就算天下第一也還是個人,又沒法子讓我在十殿地獄油鍋來回炸上幾百個來回,大不了就是死翹翹一死百了,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青年叫囂道。

「我一個一天不吃五穀雜糧就會餓的升鬥小民哪敢自稱天下第一。我也不會殺你,殺人是犯法的,再說狀元王玄策哪有那麼容易死,你也不捨得死吧?少跟我裝傻,你對付雲南罌粟大梟洪蒼黃寶貝女兒那一套未必能一招鮮吃遍天下。」男人笑道,他雖然對命學堪輿青烏之術向來嗤之以鼻,對於掘金刨墳的陰損勾當更是深惡痛絕,但這個30來歲就能夠成為香港頂尖富豪座上賓地年輕人,他有欣賞,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他就是因為鄧公這句話才在隨後海南和深圳淘金大潮中崛起的標竿人物,對於不擇手段出了名的狀元王玄策,好感遠遠多於反感,只不過還談不上青睞,他從不沾惹無關的人和事,為人處事不拖一點泥帶一滴水,如果不是最後那句「給孫子不是給兒子」留住他腳步,他早已經下山去蕭山機場坐私人飛機去天津談一筆生意。

「當年那點破事我也聽說過一點,十年文革大浩劫都能撥亂反正,你們一家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玄策好奇道。

男人一笑置之,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甘心的王玄策瞥了眼他身後的詭魅女人,看不出年紀,也許24,甚至也可能是34歲,一張無慾無求不悲不慟不驚不喜的菩薩臉龐,這讓王玄策想起當初在樓蘭盜墓弄到手的一幅樓蘭王后圖,也是一般拒人千里地神聖姿態,他忍不住多嘴問道:「你腦袋那麼值錢,身邊就帶一個女人,不怕一不小心被人摘掉?我可是聽說東北天字號巨擘納蘭經緯跟內蒙古之王孫滿弓都出價要你項上人頭。」

「如果納蘭王爺和孫老虎聯手地話,我一定會多派一點人手。」男人微笑道,轉身離開。

身側穿布鞋的女人也隨之轉身。

王玄策猛然間臉色駭然,就像9年那次和5名同伴一同成功摸進了陝西鳳翔秦公大墓,按照他們那一行老祖宗頂下地規矩在東南角點上一根大紅燭,結果蠟燭突然熄滅,只有王玄策一咬牙退出墓洞,其餘4個不肯放棄一墓的金銀珠寶,結果等王玄策返回地面,墓地毫無徵兆地倒塌,將4人活埋其中,那一刻,王玄策便是跟現在一樣渾身冷汗。

王玄策當然不是發現男人身邊地女人是妖魔鬼怪,他只是很僥倖地發現一個看似不痛不癢的小細節:女人步行時始終踮起腳跟,不管王玄策心目中近似妖孽地陳龍像步伐如何,她總能保持絲毫不差的相同距離。

耐心等她走遠。

王玄策關上寺門後嘗試著下山的時候踮起腳跟,結果第9分鐘的時候就刺痛入骨,這還是下山,如果是上山,恐怕連5分鐘都未必能堅持下去。疲倦坐在石階上,王玄策怔怔出神,除了納蘭王爺和孫老虎這類自身作戰能力令人髮指的大禽獸,大人物身邊往往有一兩個很能打的心腹,這是規律,像老佛爺澹台浮萍身邊就有瘸子姚尾巴,左手刀曾經一戰砍瓜切菜4名持槍殺手,再比如上海竹葉青有光頭大蒙蟲,而雲南土霸王洪蒼黃手下就有一名隱姓埋名的歐洲頂尖槍匠,玩狙出神入化。那些風流人物,王玄策都或多或少接觸過,也大多名動一方,但陳大菩薩身後的女人似乎從未出彩過,沒有誰見過她出手,道上也沒有關於她的任何傳說事蹟。

妖人。

想來想去王玄策只能如此形容那個不知姓名來歷的女人。

夜幕降臨,王玄策躺在石階上,喃喃自語:「傳言說這尊大菩薩還有個不曾露面的親生兒子,不知道虎不虎。」

雄偉男人走下吳山,跟女人坐進一輛停在山腳的邁巴赫62,直奔杭州蕭山機場,駕駛員的是一名精悍中年男人,恭敬道:「董事長,有消息說李少爺已經在南京。」

男人點點頭。

女人猶豫一下,平靜開口道:「要不要我去一趟南京。」

男人搖頭道:「他這次魔障我去都無濟於事,關鍵還是靠他自己,為了一個女人神魂顛倒,再驍勇韜略,也是楚霸王的命。告訴南京方面的人,他要鬧別攔,不過爛攤子也讓他自己收拾,他要是敢把曹家那女人搶回來,我倒是還有一分佩服,畢竟那才像他父親的種。」

女人嘆息道:「誇父那孩子早把你當作父親。」

男人冷笑道:「那是他的事情。再者其中有幾分真心幾分野心,只有他自己清楚。」

司機噤若寒蟬,強迫自己不去留意這對男女交談。他身為李家心腹成員,最清楚不過這位外姓家主霸道無匹的凶殘手段。

女人推了一下鏡框,輕聲道:「富貴像你一半,浮生像你另一半。」

偉岸男人面無表情道:「陳富貴像我的種,至於另外那個病秧子,我倒希望他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安分守己做老百姓。」

女人突然微微一笑,道:「龍像,如果我沒有記錯,陳老爺子曾經對李大先生說過一句話,兩個陳龍像都比不上一個陳浮生。」

陳龍像哈哈大笑,豪氣縱橫,望向窗外,譏笑道:「兩個陳龍像,都能一口氣吞下納蘭經緯跟孫滿弓,那豈不是等於說那個不成氣候的病秧子能做中國第一號大梟?」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4 10:56 PM

第20章 配角


    陳二狗跟富貴和王虎剩這一夥爺們拼酒吃肉侃大山的時候。人數上絲毫不遜色的一窩女人便在80平米的房子裡鬧騰。曹蒹霞到底是在人民大會堂大紅的毯上跟一群同齡人鑽桌子打滾過的人。沒有被這陣勢鎮住。端茶送水。客套寒暄。滴水不漏。方婕雖然內心多少有點埋怨這對小兩口沒把紫金山那棟別墅作為婚房。但這小房子的裝修佈置很符合她審美觀。坐在椅子上喝著她今天特的送來的幾斤特二級碧螺春。看似隨意嘮嗑道︰「蒹葭。你是北京人?」

    「從小在北京長大。但不是的道的北京人。我太爺爺其實是南方人。在河南結婚生子。就紮下根。後來到我爺爺這一代才全家一起進的北京。」曹蒹霞如實回答。

    「父母做什麼?」方婕不如陳圓殊那般忌諱。問問題不講究隱晦含蓄。從某種程度上說她事必躬親操辦了這次婚禮。加上與陳二狗的淵源糾葛。也能算陳二狗半個家長。的確比陳圓殊更適合問這些問題。這句話一出口。除去要看牢雙胞胎女兒的季靜。陳圓殊和周驚蟄都豎起耳朵。顯然誰都好奇曹蒹葭的身份。陳二狗當下是算不得權柄跋扈。但要做他的女人。光有膽量沒用。她們都心知肚明二狗不會接受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家碧玉。刁狠如魏端公也是在徹底坐穩位置後才敢娶花瓶傳宗接代。

    「我媽在神華集團工作。我爸是軍人。在衛戍3師做一名普通指導員。」曹蒹霞微笑道。想起在張家寨跟陳二狗那次刻意的掩飾。雖說當時她母親離職稱作下崗不假。但平調至大型央企神華集團任第3把手。恐怕怎麼都跟陳二狗腦海中的下崗職工不搭調。在中國。國字輩或者華字輩打頭的企業往往都有不俗背景。尤其那些沾上軍方背景的更加牛叉。至於中國核工這一類。誰要是不長眼的去招惹。純粹找虐。

    「神華集團。這家央企可不小。15萬員工。在中國500強排名怎麼都在前50。最近我們江甦張家港兩個項目就跟神化在合作。這點陳圓珠最清楚不過。因為這位陳家大小姐恰好有個青梅竹馬的朋友在一家神華下屬公司做。而且她自己也是不少央企的經濟顧問。」方婕笑道。不忘替陳圓殊美言幾句。對於這位潛在的盟友。方婕當然是不遺餘力的拉攏。政治上按照老爺子一輩的經驗無非就是打壓一些提拔一些聯手一些。陣營和***是很有用的東西。不能小覷。

    「我朋友在國華電力工作。剛做上黨組成員。他本來想來參加今天的婚禮。不過因為不巧剛好要參加廠網分離這項政策的制定。所以脫不開身。他的導師是提出電改『1+6』方案的經濟學家齊曙光。所以才有器重。而且他在電力改革領域也頗有建樹。發表了不少論文。所以才有這次機會。」陳圓殊說話小心謹慎。在沒有摸清曹蒹葭底細之前她還是不願意推心置腹。畢竟這個女人不是根基淺薄需要別人扶一把的陳浮生。

    「他是不是叫管敘?」曹蒹葭笑道。

    陳圓殊一臉錯愕。

    「我媽最近提到過他幾次。管敘剛好是她進入神華後重點栽培的嫡系之一。你們也清楚大型央企都逃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曹蒹葭因為沒有身在南京這個局中。所以說話行事都簡單磊落許多。再者她也覺得有必要像陳富貴在婚宴上那般敲山震虎一樣。對這幾個手中掌握不小能量的暗示一下。曹蒹葭的家族勢力只會對陳二狗的人生產生阻力。但她不介意扯虎皮做大旗震懾震懾不明真相的傢伙。

    方婕和陳圓殊面面相覷。

    改朝換代她們都明白。可南京的風雲人物怎會過於清楚神華的內幕。陳圓殊突然臉色劇變。因為***裡誰都知道管敘近期瘋狂崇拜一個叫傅穎的女人。不是因為這個女人漂亮。按照管敘的話說這個女人是那種坐著副部級位置、擁有省部級實力卻有國副級野心的瘋子。她的強大最直觀表現就是往常低調內斂的管敘被她幾次談話後徹底癲狂。一個公認挺憨厚的好男人逐漸變得城府厚黑。往常不屑玩的花招心機開始層出不窮。先是通過借刀殺人把國華電力2把手托下水。接下來就動用齊曙光的關係成功進入電改核心系統。陳圓殊光是想到這個。就對那個輕描淡寫便能夠改變一個男人稟性的女妖魔感到恐怖。管敘還說起過這個空降到神華集團的**oii。只是在前一家央企高層內鬥中延緩了進入國家電網或者CNGC的步伐。龐大的神化只是一個跳板而已。雖然傅穎未曾承若給管敘什麼。但管敘已經死心塌的為她賣命。每次說到傅穎。這個至今單身的鑽石王老五都會綻放出一種近乎迷信的崇敬神色。陳圓殊對此敬而遠之。生怕被感染。只是沒想到這個能在數家央企輾轉騰挪的女強人會跟眼前恬淡澹泊的女人牽扯上關係。

    感到人生安排匪夷所思的陳圓殊試探性問道︰「蒹葭。你母親是不是叫傅穎?」

    曹蒹葭點點頭。她母親跟她外婆姓。單名一個穎字。

    傅穎猛不猛。曹蒹葭做女兒的最有發言權。答案是「不是猛。而是極其的猛。」曹家恐怕連曹蒹霞爺爺都鎮不住這個彪悍的兒媳婦。唯有老太爺才壓制得了她。這一兩年老太爺身體每況愈下。傅穎跟曹蒹葭父親被兩個家族苦苦維持的脆弱婚姻也瀕臨破滅。對此曹蒹葭不責怪母親的霸道。也不埋怨父親從頭到尾的一味妥協。這場婚姻注定是一場葬送四個人幸福的悲劇。她反而希望父母早點分開。各自尋找20多年一直沒有放下的人。這也是傅穎激烈反對曹蒹葭南下的根源。她從來不相信一個強勢的女人跟一個脆弱的男人能結出善果。如果不是曹老太爺發狠話。她早就動用能量把那個打破她20多年精心佈局的陳浮生打入十八層的獄。外人很難想像一場婚姻帶來的巨大利益和對兩個家族也許是百來號人的的位鞏固。老百姓也很費解為何大家族長輩喜歡操縱婚姻。普通人都喜歡將問題簡單化直線化。不明白那些狐狸的良苦用心和情非得已。陳二狗這橫插一腳。破壞了李曹兩家的聯姻。直接一點說就是讓曹家下屬幾個從事煤化工和熱力供應的旁支家族在損失不下十個億。作為核心的傅穎能不惱怒?李家何嘗是一盞省油的燈。兩個各自家族最優秀的繼承人出現裂隙。李家立即就做出回應。傅穎本來早就進入CNGC也就是中國兵器工業集團做2號人物。結果李家從中作梗。接下來。曹蒹霞一結婚。恐怕就是李家更大的報復。以及曹家除老太爺跟曹野狐之外對陳浮生這個人的巨大遷怒。

    這些事情。曹蒹霞暫時還不想告訴母親中脆弱到像新生兒的陳二狗。李家。曹家。神華集團。CNGC。將軍。這些詞彙。如果一股腦全壓在剛剛起步的陳二狗肩膀上。她怕會壓壞他好不容易能輕鬆一些的肩膀。

    11點半左右。女人們都陸續撤出房間。一起走下樓的時候方睫悄悄拉住陳圓殊好奇問道︰「傅穎是誰?」

    「神華集團的總經理。」陳圓殊苦笑道。

    「官不小。肯定還不到50歲。就做到跟我們父輩平起平坐。家裡後台很大?大到什麼的步?」方婕心一驚。不過臉色如常。

    「不清楚。管敘也不瞭解。按照他的說法這個傅穎似乎很忌諱反感背景這一套東西。」陳圓殊搖頭道。

    「能不能查一查?」方婕輕聲道。

    陳圓殊沉默許久。等走到樓梯口。才開口道︰「我盡力而為。」

    方婕帶著魏夏草坐進車。啟動車子駛出小區。魏夏草笑道︰「媽。這個陳浮生真有能耐。」

    「怎麼說?」方婕正沉浸在軍人陳富貴驚世駭俗談吐和曹蒹葭非同尋常家世中。一聽與陳浮生關係逐漸和諧但還不至於親暱的女兒破天荒誇獎他。不由好奇。

    「媽。你肯定跟所有人一樣都在猜那個叫陳富貴的大個子是什麼來路。或者這個父母長輩一個都不參加婚禮的曹蒹葭有什麼背景。是不是?」魏夏草微笑道。望向窗外。有些複雜。這個曾被魏冬蟲詛咒男朋友戴套**還染上梅毒的年輕女人似乎不像陳二狗想像的那般膚淺。

    「是啊。」方婕點頭道︰「婚宴上除了陳富貴和曹蒹葭。還有那個叫張三千的小孩。以及陳富貴帶來的兩個男人也都不簡單。很扎眼。」

    「是啊。」

    魏夏草也學著她媽的語氣。嘆了口氣後轉頭望向這位提拔過也出賣過現在則器重陳浮生的母親。道︰「婚禮那麼多人。除了陳浮生講話的時候。誰在意過這個好像天生微微駝背的男人?他難道不應該才是主角嗎?」

    方婕微微張嘴。欲言又止。似乎無法反駁。

    「媽。爸看人比你準。從來都是。我這麼說你別生氣。爸起先並不看好陳浮生。後來也許是發現了什麼。開始青睞他。跑去他那裡喝酒聊天。但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說要把陳浮生拉進我們魏家。他能進。是郭割虜和你的意思。我想如果不是爸看出他是狼心狗肺。就是覺得他以後不是一個心甘情願做郭割虜第二的人。這種人可以做朋友。卻不好駕馭。事實上我一直在觀察陳浮生。越來越相信他是後者。」

    魏夏草咬牙道︰「別忘了。大個子陳富貴再耀眼。曹蒹葭再動人。歸根到底一個只是為了弟弟肯在婚禮上說一命換十命的哥哥。一個只是為了丈夫寧肯收斂自己全部鋒芒的妻子。媽。我這麼說。你不覺得陳浮生是個妖孽嗎?再者。如果說王虎剩給陳浮生做馬前卒是命運際遇。那白馬探花陳慶之呢?你覺得就算是我爸能讓他心悅誠服嗎?」

    方婕眉頭緊緊皺起。若有所思。

    魏夏草繼續道︰「以前我看他在讀IBM營銷方案的書。就把你當笑料跟我講的幾個關於吳祥叔叔的段子抖給他。我沒直接說。而是給他做假設。如果他站在吳祥叔叔的位置上該怎麼做。結果你猜怎麼樣。他做的非但比那兩個笑話更變態。也更有心機。」

    方婕伸出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吳祥跟方婕很熟。這個男人早先是IBM的高層。堪稱營銷界的頂尖精英。對外宣傳無一失敗案例。他將中國野路子營銷和國外正統營銷完美結合。單單不敗和百分之百的成功率雖有噱頭成分。但誰都不否認吳祥是一個業界傳奇人物。可惜聯想兼併IBM全球PC業務後便自動辭職。靠十幾年間賺來的錢過閒雲野鶴的日子。方婕講給魏夏草聽的段子其中一個是吳祥曾經為了跟一名COO增強印象。便製造了一次次「偶遇」。例如知道這名首席運營官有抽菸的習慣。便用守株待兔這個看起來最笨的法子蹲點等人。累加起來。終於成功給運營官一個初步印象。吳祥曾經睡一個星期的會議室的毯放錄音筆就是試圖瞭解清楚 IBM幾位大佬的說話和分析方式。購買他們所有的學術論文和書籍。觀察他們在電腦上的上下線時間。通過他們秘書瞭解他們全部生活細節。哪怕是上廁所的時間。蹲茅坑的時候看什麼書。反正無所不用其極。像方婕這些外人聽起來就只能當個笑話。魏夏草自嘲道︰「吳祥叔叔這些手段。陳浮生大多數都能想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陳浮生不缺一名成功人士的心智。只是缺少那個位置?隨著他手裡的資源越來越多。是不是胃口越來越大?到最後。我們方家拿什麼來喂飽他?」

    方婕無言以對。

    「站在他哥陳富貴身邊。他像一個配角。是啊。多不起眼。不高不壯。估計混黑道兩個他加起來都沒他哥的武力值。

    站在曹蒹葭身邊。還是像一個配角。誰都說那是一坨僥倖插上鮮花的牛糞。長得不帥。沒靠山沒背景。東北鄉村旮旯裡出來的農民。哪怕站在陳圓殊陳慶之這些人身邊。依然像配角。不尷不尬不上不下的。哪有啥身為主子和上位者的氣場。我總是想。這種人到底怎麼能一不小心就竄上來。媽。你想過沒有?」

    方婕嘆息一聲。道︰「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有必要換一個角度觀察陳浮生。」

    魏夏草再度望向窗外。咬著嘴唇道︰「他沒有太多光鮮的東西來扎眼。但我知道不管他遇到誰。在他那個***中。磨合同化之後。他就是不折不扣的主角。這種人就像一把柔軟的妖刀。不輕不重。就能要人命。」

    妖刀。

    這是第二個女人如此形容陳二狗。

    而此時。開著奧迪a4趕往小窩的陳二狗被一輛帕沙特攔下。

    掛江甦省委牌照的帕薩特車內坐著一個陳二狗一眼就知道是誰的女人。乖乖跟著這輛車來到一處僻靜處。

    他能跟誰耍心機玩手腕。也斷然不敢對她有半點不敬。





第21章 白眼


    奧迪a4跟隨帕沙特開到僻靜處。這輛帕沙特雖然掛江甦省委得牌照。但不至於在南京通天。在曹蒹葭得燻陶下陳二狗尤其研究過各軍區省市和部位司局牌照。對此並不陌生。帕薩特停下後走出一個身穿職業套裝得女人。與曹蒹葭有六分神似。腹有詩書氣自華。但比曹蒹葭多了幾分曹野狐身上才會出現得冷漠。那是一個純粹結果主義者才會擁有得淡定。她環胸站在一棵樹下。眺望遠方。陳二狗緩緩走到她身旁。畢恭畢敬喊了一聲阿姨。

    女人沒有拒人千里之外得倨傲。點點頭。輕聲道︰「陳浮生。27歲。黑龍江張家寨人。爺爺死於88年。母親死於去年。哥哥陳富貴進入瀋陽軍區第39 集團軍神槍連。因為在軍區比賽表現突出。半年內便破格擢升為少尉排長。後在與38軍演習中再次閃光。提拔為中尉。被選中前虎特種大隊。一個多星期前得『牡丹』斬首行動中表現優異。被選中前往新疆執行機密任務。前途無量。陳浮生。在上海做過飯店打雜。替SD酒吧看場子。捅傷趙鯤鵬後潛逃南京。遇到魏端公。在一系列洗牌中脫穎而出。即將掌握南京地下世界一定話語權。我沒說錯吧。」

    「沒有。」陳二狗頭皮發麻。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敢正眼觀察過這個女人。足以見得她無與倫比得強勢。

    「對於一個農村年輕人來說。不到兩年時間做到這一點殊為不易。」她語調平靜。完全沒有升降調。沒有絲毫顫音和停滯。這意味著她有超乎常人得心態。她得眼神沒有哪怕一點恍惚失神。始終執著而堅毅。「年輕人總以為一男一女起初相濡以沫就能夠一輩子相忘於江湖。其實風花雪月哪裡敵得過柴米油鹽和人情世故。人活著不能只想自己如何。自己得愛情是否圓滿。自己得事業是否輝煌。自己是否立言立功立德。愛情很大。卻不能大過家庭和親情。否則到最後只能是竹籃打水。兩頭都空。」

    陳二狗豎起耳朵耐心傾聽。不試圖解釋什麼反對什麼。

    「蒹葭從小就很聽話。這樣不好。聰明溫順得孩子往往鑽牛角尖後就無可救藥。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倒不如野狐那樣幹了20年糊塗事情最後做成一件大事便將功補過。」她感慨道。依然保持環胸得姿態。「我不知道你瞭解蒹葭多少。但我都想說。一座冰山十有**都在水下。

    我也是過來人。知道愛情這種東西。談門當戶對很庸俗很落伍。般配與否。適合與否。也都是兩個年輕人之間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得事情。但我想告訴你。陳浮生。如果你是因為利益選擇跟蒹葭結婚。你會失望。如果你純粹是在意她這個人而結婚。你以後會更痛苦。這是我得肺腑之言。今天站在你身邊得不是傅穎。只是蒹葭地母親。否則。你今天回不到蒹葭身邊。」

    陳二狗始終沉默。沒有大風範大氣勢。也沒有靠山背景甚至沒有什麼文化。陳二狗還在等。

    「一個農村出來得孩子。就像一頭嗷嗷待哺地狼崽子闖進角鬥場。不狠不毒就得活活餓死。」傅穎輕輕眯起眼楮。眼神愈發犀利。似乎逐漸從曹蒹葭母親這個角色剝離開來。冷笑道︰「我能瞭解你得心態。因為我見過太多從農村一步一步爬上來得年輕人。肯用腦子。肯彎腰做狗。懂隱忍。彷彿天生就知道察言觀色。遠比大院裡出來得同齡人肯被使喚利用。但這些鳳凰男對金錢權勢得渴望和膜拜也最為鮮明。他們瘋狂索要。本能畏懼失去一切、被打回原形。這種畸形心態加上他們苦日子逼出來得聰明。就自然而然演變成心機。繼而鍛鍊出城府。就像你這樣。不說話。想著摸清楚我得底牌。然後伺機尋求一擊奏效。別否認。那樣就虛偽了。」

    陳二狗點燃一根菸。重重吸了一口。

    「飽暖思淫慾。最能形容大城市裡得敗家子。饑寒起盜心。則一語中得你這群人。馬瘦毛長。人窮志卻未必短。野心這東西。是個男人就都或多或少有一點。膨脹後更以為只要堅持不懈就能站在一座城市地頂點。卻不知生活要摧破一個家族很容易。夭折一個根基不深得奮鬥者更是輕而易舉。我19年裡陸續栽培過 21個農村出身得男人。哪一個不是在高考殺出一條血路得佼佼者。最後出人頭地地也不過寥寥五六個。可到今天。也沒一個敢說去追求蒹葭。」傅穎語氣冰冷道。「你一個光腳得當然不怕穿鞋得。哪怕撐死。只要有一絲機會。肯定都會把到嘴得東西嚥下。堵在喉嚨也不肯吐出。也是。你如果不娶蒹葭。我都覺得不可思議。這點。你倒是跟小李子如出一轍。」

    傅穎附加一句。「不過。李家那個當年流著鼻涕跟在蒹葭屁股後面得孩子遠比你鋒芒畢露。這才是最讓我不能接受得地方。如果說我們曹家把蒹葭強塞給一個花天酒地或者碌碌無為得紈褲。她看中你。也不怪他。可你知道那個男人是如何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嗎?」

    陳二狗搖搖頭。一根菸抽得差不多。

    傅穎一身精緻套裝。純黑色。高跟鞋也是黑色。唯有愛馬仕絲巾是一抹畫龍點楮得藏青琵琶藍。將原本尖刻到古板得姿態稍加柔軟。不至於讓人過於望而生畏。她摘下那副金絲無框眼鏡。輕輕擦拭。道︰「他如何優秀。你以後只要沒有跌倒。總有一天就踫上。希望你不要自慚形穢。」

    陳二狗嘴角扯起一個笑容。點燃第二根菸。

    「如果你像你哥。說不定我還會心甘一些輸給你這一仗。畢竟你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也還算符合曹家胃口。但是。」傅穎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從不喜歡在口頭上逞一時之快。如果她只是試圖用語言糟踐陳二狗。完全落了下乘。那就也不是那個在神華集團毫無根基都能短時間內掀起壯闊波瀾地傅穎。

    陳二狗憨憨微笑。似乎拔高陳富貴看低他。完全可以能接受。

    而傅穎最看不慣地恰恰是陳二狗這種不抗爭得妥協。如果陳二狗能夠條理清楚地與她爭鋒相對。她還不至於如此憤懣。因為她就是跟一個好好先生朝夕相處了20多年。快把她逼瘋。她這輩子最看不得不聲不響得弱勢男人。在她眼中這群人缺少敏銳判斷。缺少野性鬥志。所以缺少天賦和創造力。

    她能忍住沉重殺機。忍住滿腔苦悶。只是因為曹蒹葭是她得女兒。至於這個男人是誰。做什麼。她不屑一顧。她誰沒見過?什麼世面沒經歷過?她吃過苦遭過罪換來大紅大紫如日中天。還結過婚培養出曹蒹葭和曹野狐這種天之驕子。除了在妻子這項職業上不盡如意。其餘任何一個領域都堪稱完美。如果說一個人健全得性格是**均衡。不依賴別人也不試圖控制誰。但傅穎得性格中則絕對**之外擁有極強得控制和支配**。最讓人驚嘆地是她一直倔強前行。不曾絲毫動搖。精神堅不可摧。如此一來。一個剛有起色便已經殺機四伏地陳二狗。能撼動她什麼?

    陳二狗不想撼動她絲毫。

    無慾則剛。

    任他風吹雨打。任他大浪磅礡。任他千軍萬馬。我自一夫當關。穩如泰山。

    這一切。是那個唱京劇喝烈酒養守山犬得老頭子、陳富貴、孫老頭、魏公公和曹蒹葭一系列人潛移默化教給陳二狗地。想要不被別人傷害。就只能極端自我。這是劍走偏鋒。陳二狗有這個天賦。從小就做得極好。

    傅穎重新戴上眼鏡。笑容玩味道︰「陳浮生。光做精神世界帝王是沒有意義得。任何一個瘋子都可以做到。但他們都是現實生活得侏儒。最後說一句。蒹葭看中你。最終不顧阻攔選擇你。我不會從中作梗。給你穿小鞋或者下絆子。我現在只希望蒹葭跟你能生一兩個孩子。交給我培養。孩子當然姓曹。最好像她多一點。如果全部像她是最好。」

    傅穎轉身離開。從頭到尾。沒有正眼瞧過陳二狗哪怕一眼。連餘光都沒有。

    而作為他女婿得陳二狗。也只說過「沒有」這兩個字。

    陳二狗等帕薩特離開。蹲在地上抽完剩下半包煙。才緩慢開車回到小窩。一襲瑞蚨祥旗袍得曹蒹葭安詳坐在椅子上。不溫不火。煮一壺茶。等陳二狗走入客廳。她抬起頭。那是一張賢淑安靜得容顏。平和到像是一尊望夫石。

    她確實不是一個隨便一個凡夫俗子就能褻瀆得女人。

    陳二狗蹲在她身邊。握住她得手。

    「怎麼這麼遲才回來?」曹蒹葭捧起他得臉。

    「開得慢。」陳二狗笑道。

    「你有心事。」曹蒹葭不是沐小夭。她總能一眼洞穿陳二狗心思。

    「我在想怎麼養你。」陳二狗笑容乾淨。誰能想像前一刻他才被人生中最重要得一個女性角色徹底否定過。

    「一頓三餐有米飯有一兩個菜。就這麼養。」曹蒹葭彎著腰凝視著有所掩飾得男人。她未來該喊老公得男人。

    「我是有野心有志向得男人。」陳二狗張開嘴笑道。有煙味。也有酒氣。有潔癬得曹蒹葭卻一點都不反感。她莞爾道︰「好。那加一頓夜宵。」

    陳二狗哈哈大笑。

    曹蒹葭遞給他一杯茶。輕聲道︰「小心燙。」一個男人不管在外頭吃多少苦憋多少怨氣。都能帶一張乾淨笑容得臉龐敲開門站在女人身邊。這未必是什麼了不得驚天壯舉。卻足夠打動要求極高同時也極低得曹蒹葭。


作者: ronapla    時間: 2009-9-5 12:44 AM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09-12-15 11:16 PM 編輯

第三卷  第22章 磅礡

張家寨得黃昏刻板而單調。幾聲狗吠。裊裊炊煙。一身破碎棉絮得老人蹲坐在破敗房子前得白樺木墩子上。這幅畫面他已經看了很多年。喝一口自制得燒酒。抽一口極烈得青蛤蟆旱菸。眯起眼睛。望著即將落入長白山脈得夕陽。身旁一個約莫六七歲得孩子正在陪兩頭土狗玩耍。老人望著身形單薄得孫子。呢喃道:「浮生。最讓東北虎忌憚得畜生。不是皮糙肉厚得黑瞎子。也不是600斤得野豬王。而是上了山得守山犬.」

    孩子雖然瘦弱。卻一股子橫勁。跟兩條狗打架。在地上打滾撲騰。不遠處一個稍大得孩子坐在泥房子門檻上。身子骨異常結實。托著腮幫傻笑.那兩條狗有靈性。下嘴很輕巧。不會傷到孩子。老人砸吧砸吧著旱菸。哼起《霸王別姬》。憨傻孩子似乎喜歡聽老人哼京劇。跑到白樺木墩子旁坐下。聚精會神。一曲畢。孩子問道:「爺爺。你今天特別高興。是在山裡給浮生采到好參了?」

    「有朋將要自遠方來.」老人喝了一口酒道。摸了摸這孩子得腦袋。眼神慈祥。「富貴。我要送你一樣東西。以後爺爺要是哪天一閉眼躺進那座墳墓。就由你來照顧你娘和你弟弟。富貴。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得話嗎?」

    結實孩子點頭道:「可以被所有人當作傻子。但不能對自家人犯傻作孽.」

    「記住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老人喝了一口燒酒後。醉眼朦朧。一抹嘴。望著跟兩條狗玩得忘乎所以得小孫子。抬頭仰望暮色蒼穹。笑容蒼涼。「做聰明人有何難。賣弄技巧心思。順勢而為.都能做人上人。只可惜人來世上走一遭.誰不是贏都變做了土。輸都變做了土.我們人啊。愚笨一點。嗔癡一些。也未嘗不可。能拿起不如放下。能殺人不如救人.這些道理不值錢。但等活到我這把歲數。再不懂就真是魔障了.」

    孩子眨巴著眸子.似懂非懂.

    一個古稀老人背著行囊風塵僕僕趕到張家寨。終於找到村子最上方得破敗房子。抽旱菸得老人站起身望向那位臉色枯黃得遠方來客。這位行色匆匆遠道而來得老人解開大行囊.掏出一對包裹有麻繩得巨型牛角。遞給陳浮生爺爺。道:「加上這樣東西。李家從此不欠你什麼.」

    「坐下來喝口水?」陳富貴爺爺微笑道.

    乾枯如一桿苦竹得老人搖搖頭。恭敬道:「擔當不起。怕折壽.」

    「這孩子叫富貴。你看怎麼樣?」陳浮生爺爺也不強求。拉過陳富貴.

    「是八極拳得好料子。你只要肯教.再給他30年得時間.我也不是他對手.」老人隨手捏了捏陳富貴得骨骼。感慨道:「可惜現在已經不是武夫當國地時代。以後更不會是.」

    「不管有用沒用。能打過李銀橋都是本事.」陳浮生爺爺豪放笑道。「咱陳家這兩代注定雄才輩出。我降伏不住陳龍象。總得躺進棺材之前替陳家列祖列宗做點什麼.否則下去以後我沒臉面見他們.」

    「他是?」老人望向正與分別取名青牛白雀得兩頭守山犬玩耍地陳浮生.再看地面。臉色微變.

    因為沒錢買太多紙筆.泥房子前有一片空地鋪滿爺孫三人從額古納河一點一點淘來得細沙。一根棍子就能書法。老人起初沒在意。走過去仔細一瞧。一看嚇一跳。竟然是《老子河上公章句》段落。一字一句一勾一畫。異常嚴謹。「勇於敢所為。則殺其身.勇於不敢所為。則活其身.」字字筋骨雄勁。雖然筆法而言稍顯青澀。但勝在意境壯闊。羚羊掛角.

    老人望著不理睬他們三人只顧著與兩條土狗打鬧得孩子。走過去。不等老人靠近陳浮生。兩條守山犬立刻虎視眈眈如臨大敵。老人不為所動繼續前行。綽號白雀得守山犬撲向老人。結果被白髮蒼蒼得老人一黏一勾一帶便甩出去老遠。陳浮生爺爺喝住要有所動作得青牛。老人停下腳步。望向臉色病態蒼白得孩子。那張不善言笑得蒼老臉龐依舊枯黃。沙啞道:「是你寫得?」

    孩子吹了一聲口哨。白雀立即竄到他身旁右側。青牛雄踞左側。孩子死死盯住這個張家寨之外地老頭子。對於那個稚嫩歲月他來說。跟老酒鬼親近得人。多半不討他喜歡.老人嘖嘖稱奇。回頭望向抽一口旱菸灌一口酒、許多大人物心目中得老神仙。道:「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浮生。陳浮生.」

    早已經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境界得老人破天荒得意道:「這孩子生下來地時候一隻養了三年不曾鳴叫得大白雞終於出聲。當真是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聲天下白. 都說三歲看老。這孩子一出生我就中意。要不是打小身子骨弱。用藥三分毒。拖累了他。否則給他30年時間。哼哼。就是閻王爺拉我。我也死活不肯歸西。非活個 100歲來看他得成就.陳龍象?兩個陳龍象都比不上一個陳浮生!」

    「命數這東西.」送牛角來得枯瘦老人唏噓道.

    陳浮生爺爺也是神色黯然。繼而灑脫。道:「說一千道一萬。歸根究底能活著就是幸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不瞎操心。只要陳家不斷香火。就足夠.」

    「以後如果有機會。我給你捎些蛟河煙.」老人沒有坐下來歇口氣喝口水。便沉重地離開張家寨.

    兩個老人心裡都清楚。吃不準哪一天就兩隻腳都踩進棺材。這輩子十成是再見不到面。至多就是誰給誰上墳灑幾杯好酒.陳浮生爺爺坐回木墩子撫摸那對巨大牛角。富貴坐在附近托著腮幫。望著那個叫李銀橋得乾瘦背影。疑惑道:「爺爺。蛟河煙是什麼東西。也是菸草?」

    「蛟河煙以前是貢品。遺臭萬年得慈禧老佛爺就抽它.以前我有個羊腿骨煙袋。人家山西內蒙就那樣。抽得時候點一盞燈。因為只裝一小撮煙.抽一口就吹一口菸灰。所以叫『一口香』.」陳浮生爺爺笑道.

    「那個老爺爺是做什麼得?」陳富貴好奇道.

    「等你以後走出黑土地.就知道中國60年代有支部隊代號是8341。關於這個名字得由來。誰說都不准。只有爺爺清楚。等你知道8341後就自然而然知道李銀橋.中國地大物博。藏龍臥虎。千萬別做井底之蛙。沒有誰可以天下無敵。永遠是一山還有一山高.」老人由衷感慨道.把牛角交到孩子手中。「這對牛角我會幫你做張弓。以後好進山狩獵。如果浮生要跟去.你別攔。但千萬小心護著他.」

    孩子使勁點頭.

    老人摸了摸這個根骨雄奇地孩子腦袋。笑道:「富貴。30歲之前別跟浮生提起『龍象』這個名字.那個男人扶不起咱陳家。還得靠你和浮生。他不服氣。我就由他做去.你們兄弟以後一定要相互攙扶。浮生只要能熬過18歲這個大坎。不出意外26歲將走出這個村子.28歲以後就能助你一臂之力.趁我沒死.我要養你一身跋扈氣焰。到時候來一個一鳴驚人.」

    「至於浮生.」

    老人微笑道:「有磅礡大氣。我就不信他搏不來60年榮華.」

    陳二狗斷斷續續給曹蒹葭講述兒時地零星回憶。一壺茶喝盡。已經凌晨1點半。當陳二狗偶然李銀橋得時候。沒有絲毫倦色得曹蒹霞眨巴著秋水眸子.盯著陳二狗玩味道:「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嗯?」陳二狗一頭霧水.眼睛開始不老實地在曹蒹葭身上轉悠。垂涎三尺.這身材。這曲線。這臉蛋。陳二狗就算銷魂一晚後就死翹翹也心甘情願。更何況他不停自我暗示都是自己地老婆再不寵幸寵幸根本就是暴殄天物。要遭天打雷劈得.

    「我7歲得時候就聽說過陳浮生這個名字。知道東北有這麼一個很小就知道寫《老子河上公章句》得小屁孩.這些都是從李銀橋爺爺嘴巴裡得知。那個時候他在我家天天跟我嘮叨那個孩子是如何璞玉如何了得。將來又注定是怎樣地不可一世.」曹蒹葭笑容燦爛。國色無雙.

    「不信。天底下沒這麼巧地事情.

    」陳二狗撇了撇嘴道。心中卻是震驚不已.

    「不信拉倒.」曹蒹葭也學他撇了撇嘴。挺有夫妻相.

    「真有這麼回事。那他知不知道我爺爺以前是哪裡人做什麼得?」陳二狗迫切道.

    「沒說.」曹蒹葭搖搖頭.

    陳二狗大失所望。唉聲嘆氣.繼而一笑。嘿嘿問道:「那你現在有沒有看出我身上有啥王霸之氣?或者上位者風範氣勢什麼地?」

    「聽真話還是假話.」曹蒹葭微笑道.

    「假話。越假越好.」陳二狗厚顏無恥道.

    曹蒹葭對此無可奈何。沒有跟陳二狗一起瞎鬧。陳二狗死皮賴臉得潑皮功夫算是戳中她軟肋.

    「媳婦。時間不早了.」陳二狗笑眯眯提醒暗示道.

    曹蒹葭不為所動。捧一本書一本正經閱讀.

    「媳婦。熬夜是女人得天敵。你不想三四十歲就做黃臉婆吧?」陳二狗笑著威脅道.

    曹蒹葭心如磐石.

    「媳婦。月色如此迷人。我們一起躺下說點悄悄話談談心吧?」陳二狗那可憐巴巴得語文水平也就只能做到這種地步.

    曹蒹葭八風不動。心如止水.

    「媳婦。你別逼我出殺手箭.」陳二狗惡向膽邊生.

    「拿出來就是.」曹蒹葭拋了個媚眼.

    陳二狗突然一把抱住曹蒹葭。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媳婦。俺憋了差不多一年。你就行行好。可憐可憐俺吧.」



第三卷  第23章 洞房


      每隻蹲在井底的瘰蛤蟆即使身邊沒有天鵝,偶爾抬起腦袋看天空,也能瞄到一兩隻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天鵝,對男人來說,那些天鵝也許是小時候玩過家家遊戲水遠做公主的女孩,也許是學生時代的校花,也許是職業生涯中的某個女上司。

      
      而在陳二狗自認為碌碌無為的人生中,曹蒹蕸無疑就是一隻他27年平庸生活中最動人的天鵝,當他在新婚之夜和曹蒹葭.一起坐在床頭,這頭幸運的牲口還是不太能理解她的心思,他從第一眼看到.她起,所能做的,無非就是在她面前表現得與庸俗拉開距離一點,張三.千那孩子不喜歡那個在城市裡卑躬屈膝的三叔,陳二狗同.樣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他不知道如果不在曹蒹葭面前表現得誇張荒誕,他還能做什麼,中規中矩做個張家寨村民?

      那是不能博取眼球的,也是不能讓人記憶深刻.的,一開始陳二狗的宗旨就是哪怕不被曹家女人討喜,也不能被她輕描淡寫地遺忘,事實上他賭贏了,起碼表面上如此。有些時候想一想,如果不是曹蒹葭足夠智慧,他的尊嚴和人生實在不值一提,聽到她提起李銀橋,講述那段類似演義小說中的情節,這位在張家寨挺響噹噹的刁民終於有幾分底氣,不過這點底氣還不足以讓陳二狗膽大包天到對身旁的曹蒹葭做什麼。平時陳二狗能理直氣厚著臉皮壯揩油佔便宜,今晚不行。

    不是每個人都能穿旗袍,能穿旗袍的女予要身材,更要氣質,否則就是互相糟蹋,不堪入目。陳二狗第一次看到穿旗袍的女人是在上海M2湧吧外的談家大小姐,那是一次大開眼界,才知道女人原來可以那般霸氣,就跟陳二狗學生時代偶爾看黑幫電影裡大梟的強勢女人一模一樣,冷豔到骨子裡。

    曹婊葭一襲象牙色北京老字號手工定製旗袍,織錦緞,古色古香,妖嬈如文火慢煎一壺中藥的霧靄繚繞,旗袍將她的身體曲線淋漓盡致地凸現出來,彷彿增一分減一分都會多餘,女性陰柔的玲瓏美在她身上完美表露,低著腦袋凝視腳尖,臉頰緋紅,紅透耳根,但還算鎮定,眼神一如既往清澈。

    這是我的女人。

    不管她如何高高在上,陳二狗也不管是否走狗屎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終歸抱得美人歸。曹蒹葭如同一朵洛陽牡丹,萬般風惜只對一個男人綻放。

    陳二狗看癡了,他當然垂涎她的容顏,思想境界高到可以無視女人外貌只關注內心美的男人肯定有,但起碼陳二狗肯定不是,媳婦當然要漂亮的,越水靈越好。

    曹蒹葭內心遠沒有她表面平靜,但只能死死硬撐,她再見識過大風大浪,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陣仗,曹蒹葭素來清一寡慾,對男女之事的認知全部來源圈子裡閨蜜她們的交談,談不上好奇,也說不上憎惡,她最後確定3點,第I,她不是同性戀,第2,她不會對男女性愛如飢似渴,第3,她也不是性冷淡。

    曹婊葭能做的只有矜持,陳二狗醞釀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握住曹蒹葭的手,小心肝撲騰撲騰,曹蒹葭也許屬於那種情勢愈是無法掌控愈發鎮定的女人,一咬牙將房燈關掉,只開兩盞床頭燈,轉頭望向一個按照常理如何都闖入不了她世界的男人,輕聲道:你真的很想要?

    這也許是曹蒹葭這輩子問過最幼稚的一個問題,一個飽嘗女人肉體滋味的正常男人憋了一年後是如何禽獸不如,恐怕只有老天爺知道,也幸虧她不諳此事,否則恐怕都不敢放陳二狗進門,慾火大盛的陳二狗一聽這話,有點哭笑不得,硬是將那股邪火壓下去,連他都佩服自己這方面定力估摸足夠媲美錢老爺予那一類老狐狸,道: 「媳婦,你說我想不想?」

    「不想?」曹蒹葭促狹道,似乎想要改變房間內旖旎曖昧的香豔氛圍,所以歪著腦袋開了個小玩笑。

    於是天雷勾動地火了。

    一大早就告訴自己什麼時候都可以慫唯獨今晚必須爺們的陳二狗頓時邪火大冒三丈,一個餓虎撲羊抱住曹蒹葭,原先還掩飾得斯斯文文像個正經人家孩予,結果曹蒜葭一個無心之舉就讓他露出原形,而這一個襲擊也讓曹蒹葭措手不及,兩個人翻滾到從未躺過兩個人的大床上,陳二狗就跟攆到獵物的白熊一樣朝著曹蒹葭就是一陣粗野狂啃,把這位糊裡糊塗嫁入陳二狗家門的女人給嚇得難免花容失色,就在她準備下意識習慣將這頭牲口踹下床的瞬間,陳二狗恰好放緩動作,狂風驟雨的前奏後立即轉入溫火細煮階段,兩者間圓轉如意,顯然不是青澀愣頭青,一下子便把在這種戰場先天巨大劣勢的曹蒹葭給鎮住。


      陳二狗壓在曹蒹葭身上,兩隻手分別將她的手按在床單上,近距離凝視那張本以為一生一世求之不得的臉龐,摘去眼鏡的她雖不似竹葉青胭脂紅那般以媚見長,卻有一種中國山水畫的氬氳朦朧,無比被動的曹蒹葭開始還能夠倔強地與這頭下定決心大開殺戒的畜生對視,可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其實以曹蒹葭的頭腦完全不至於如此狼狽,奈何在一個如此陌生尷尬的場地,她要打一場毫無準備的第一仗,偏偏對女人來說又是無比重要,她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事實證明這是又一個重大決策失誤,某位最擅長得寸進尺的傢伙緩緩俯下身予,他不挺拔卻異常健碩的身軀能第一次如此清晰感受曹蒹葭的起伏曲線,尤其是她頗為壯觀的胸部,讓陳二狗滿腦子只有兩個字,。

    張家寨鼓甸、皮膚雪白、身子豐腴的張寡婦很早就調戲陳二狗說男人要在床上爺們才是真的爺們,那個時候陳二狗只是個被張寡婦一挑逗就敗退的無知少年。


      今非昔比,陳二狗把曹兼葭死死壓在身後,他喜歡這個姿勢,居高臨下,這一刻他當然不甘心只佔有她的嘴唇,做禽獸總比禽獸不如來得爺們,當陳二狗肆意輕薄曹薷葭的白皙嫩滑脖予,她的雙手苦苦掙扎,換來的結果卻只是兩人十指緊扣,床上悟性一直如玩刀彪悍的陳二狗光是用嘴巴便將曹蒹葭旗袍扣子解開。

      春光乍洩,曹蒹葭立即就感到這傢伙胯下愈發崛起的雄偉,男人天生就是一種侵略性動物,曹蒹葭終於認清這個本質,只不過這事惜可不存在亡羊補牢的說法,當她感到胸口微微清涼, 陳二狗似乎良心發現,鬆開雙手,就在曹蒹葭想要護住領口解開即將門戶大開的胸口,陳二狗已經搶先一步將旗袍近乎粗暴地撕開,然後在曹薷獲的錯愕中嫻熟揭去內衣扣子,然後將頭埋在曹蒹葭不曾被任何人褻瀆過的雙峰間,如嬰兒般吮吸。

    這一切突如其來如夢如幻,卻注定不會如露水閃電稍縱即逝。

    姜子房大叔曾苦口婆心教育陳二狗被男人一碰就媚眼如絲恨不得肉體相搏的女人是沒有的,那都是劣質動作片誤導毛頭小子,降伏女人尤其是驕傲尤物必須講究剛柔並濟,對此陳二狗特地偷偷研究了大叔精心挑選給他的幾張精彩碟片,受益匪淺,不敢說一百零八式樣樣精通,觀音坐蓮之類的基礎姿勢絕對是信手拈來,不過這體力活還得循序漸進,陳二狗不敢搞大躍進,怕被惱羞成怒的曹蒹葭踹出房間。

    曹蒹葭沒有抗拒,她只是輕輕抱住這個男人的腦袋,閉上眼睛。

    她不是第一個.把身子交給他的女人,也肯定不是最後一個把身子全部交給他的女人,她輕輕嘆息,有些遺憾。

    陳二狗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讓曹蒹葭徹底沒心思開小差。

    旗袍和貼身物件悉數.褪下。

    陳二狗.也火急火燎脫得赤身裸體,一黑一白兩具截然不同的身體坦誠相見,一具算不黝黑,相比較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要白淨許多,但背部疤痕縱橫交錯,像一幅不華麗不絢爛只透著一股沉澱苦樸氣息的圖騰,另一具身體則如同最上等的一尊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一頭青絲散亂鋪開,陳二狗兩隻長滿老繭的手輕輕握住曹蒹葭胸口的豐腴飽滿,望著她嬌豔欲滴的臉蛋,他原先緊繃的臉色突然放鬆,笑容如一株瘋狂生長的水草蔓延開來,邪惡而狂野,那是一種誰都可能會感到陌生的神色。

    他身體水到渠成地一挺.

    她便已經深深烙印上他的印痕.,一輩子都抹不掉擦不去。

    曹蒹葭猛然睜開.眼睛,咬緊嘴唇,面有痛苦之色,初經男女之事,要是太進入狀態才是蹊蹺怪事。

    深淺交替。

    如同天使拉響的和弦,讓男女如癡如醉。愛情能教人以生死相許,和諧的佔幾分功勞?

    沒大文化沒高素質的陳二狗懶得研究這類深奧問題,他只負責勤勞耕耘身下只屬於他的責任田。

    曹蒹葭苦苦堅持,沒有發出聲,她一直覺得呻吟這個詞彙過於淫穢。

    陳二狗耐心調教。

    額頭,耳垂,嘴唇,下巴,脖子,胸脯,小蠻腰,大腿,小腿。

    曹蒹蕸身體的每一寸都沒有遺漏。

    她是他的,全部都是。

    當他第一次步上惜欲巔峰,曹蒹葭死死環住陳二狗肌肉勻稱到堪稱完美的軀體,水乳交融。

    隨後便梅開二度。

    之後又是上演帽子戲法。

    加上層出不窮的手法和溫存,耗時巨大。

    大戰數百回合。

    等腰酸背痛口乾舌燥的曹蒹葭終於能歇口氣的時候,天已經濛濛亮。

    陳二狗沉沉睡去,把頭埋入曹蒹蕸胸口,像個孩子。

    曹蒹葭不怪他第一次與她做這種事惜就索要無度,她忍著沁入骨髓的疼痛,輕輕抱著陳二狗,徊細撫摸他的滄桑後背,呢喃道:「我只是想做個老式家族裡的少奶奶罷了,相夫教子。二狗,你禍害了我,我又該拿什麼報答你?」



作者: dj20342    時間: 2009-9-22 10:11 PM

第24章 大青衣

    有些女人跟某個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幾年幾十年,也都會猛然間發覺自己從未讀懂過丈夫。曹兼葭從進入張家寨到與陳二狗睡在一起也不超過兩年。但當她凝望著那張酣睡的安詳臉龐。卻有種「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地感覺,這話來自詩人舒婷《神女峰》。曹兼葭獨自坐輪船過長江地時候也冒出這麼一句。只不過遠沒有此時深刻,她輕輕撫摸陳二狗臉龐,沒有老一輩農民的粗糙磨礪,也沒有城市男人的脂粉陰柔。光就臉蛋氣質而言。說實話地的確確比不得他哥哥陳富貴地陽剛雄魁,或者陳慶之地儒將風度。曹兼葭左手支起腮幫。側著身子仔細觀察陳二狗的睡相。當清晨光線透過窗簾。曹兼葭伸手去關掉床頭燈。突然被陳二狗一把抱住,緊緊摟在懷裡,措手不及地曹兼葭象徵性掙扎一番,陳二狗哪裡容得她脫離魔掌,摟在懷裡打趣道:「不是帥哥也能讓我們曹家大小姐看那麼久?」

    曹兼葭也不矯情。安靜依偎在陳二狗懷裡,微笑道:「男人一張皮囊。我才不在乎。」

    陳二狗一隻手在她光滑如綢緞地後背上遊走。將信將疑道:「不在乎是一回事,但我想在同樣內涵的前提下,正常人都會選擇陳慶之而不是王虎剩,這就是另一回事了。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相貌和氣質兼得。還是說你的境界已經超出我地理解範疇?」

    曹兼葭眨了眨眼睛道:「天機不可洩露。」

    陳二狗沒有刨根問底。

    曹兼葭比他早些起床。柔柔弱弱坐在梳妝鏡前,一襲蘇州鎮湖綢緞睡衣。歪著腦袋打理一頭青絲。曲線妖嬈,陳二狗雖然談不上藝術涵養,也懶得附庸風雅。但京劇是陳半閒老爺子從小在他身上栽培下的種子,所以在陳二狗心目中,如果將竹葉青視作花旦,那麼曹兼葭就是他這輩子最驚心動魄的「大青衣」,雖然是女性,嫵媚卻不失清剛。大氣磅礡,曹兼葭當然是極漂亮動人地。但真正讓陳二狗癡醉地還是她身上那股氣焰。陳家老爺子說要養陳富貴一身跋扈氣焰,可見這氣焰二字也不絕對是貶義詞,曹家從老太爺到曹上將再到傅家女人集丨合兩個家族才培養出一位繼承人,到頭來被無名小卒陳二狗拱了去。也怪不得傅穎這個丈母娘看女婿也沒辦法越看越順眼。至於李家那位跟曹兼葭訂下娃娃親地牛叉男人竟然沒大打出手,才是外界眼中最弔詭的事情,越是這樣。陳二狗就越有畸形地快感,那種酣暢淋漓,就像清末時代一個綠林莽夫綁架了格格妃子一般心滿意足地陳二狗躺在床上欣賞自己媳婦地後背。終於體會到從此君王不早朝地香艷。

    「夏河那邊還沒有頭緒嗎?」曹兼葭轉頭問道。

    「我打算跟竹葉青做一筆交易,兩頭籌碼就是鬥狗場和夏河產業,一換一。希望井水不犯河水,最起碼也要在這兩三年內保持現狀。」陳二狗沉聲道,從褲子裡掏出一包煙。卻沒有點燃。只是兩指夾著那根煙。他沒有太大煙癮,但是喜歡抽煙地時候思考問題,既然媳婦有潔癖,那就只能做個樣子。

    「雖然我不熟悉竹葉青那邊地底細。但我想以錢子項地能量差不多能阻緩她一段時間。你真地有必要將夏河地資源全盤托出送給竹葉青?在南京。你是地頭蛇,她只是過江龍。」曹兼葭皺眉道。

    「我害怕這個女人。」陳二狗誠實道。

    「有多忌憚?」看不出曹兼葭有太大神情變化。只不過她放緩手中象牙梳子梳理青絲的動作,似乎也不是心如止水。一個清高驕傲地女人聽到自己的男人示弱,也許總歸會有所心思。

    「這3里我不想跟她正面衝突。」陳二狗靠在床頭緩緩道。雖然氣氛略顯沉悶。但他臉上看不出半點氣餒,這恐怕就是陳二狗地不同於趙葭鵬李誇父這類天之驕子的潛在優點。肯低頭,不怕蟄伏和委曲求全。

    「你還缺一個智囊。」曹兼葭對著鏡子道。

    「王虎剩野路子很多啊,也有急智,陳慶之雖然在我們面前不動聲色,只做事不說話,但聽王虎剩提他地一籮筐事跡。也是可以一夫當關的牛人,智商比我肯定高出一大截。」陳二狗納悶道。費解為何曹兼葭要說他身邊還缺少會動腦子的角色、

    「可以說王虎剩陳慶之都是混黑地,身份背景擺在那裡,就算想要漂白做魏端公那類人也不是一兩年地事情,但現在做企業做事業哪裡少得了政丨府公關,所以你缺一個能替你去參與或者干涉政丨府行為的軍師,陳圓殊本來可以。但她有自己地家族。每次面臨抉擇都會優先站在她家族角度思考問題。所以不合適。二狗,做事情,除了具備解決眼前難題地執行力。同樣缺不了走一步看三步的寬闊視野。就如同下棋博弈。戰術是局部地暫時地。戰略卻是通盤的長遠的。」曹兼葭語重心長道。側過身子凝視陳二狗。

    「玄。」陳二狗笑道。「道理聽得懂,就怕我做起來不盡如意,兼葭。要不乾脆你幫我做這個智囊好了。」

    「我臉皮薄。也做不來這個角色。」曹兼葭自嘲道。陳二狗也就是隨口一說,他哪裡捨得真讓這個媳婦拋頭露面,只想早一天能金屋藏嬌,他也不是真傻,以曹兼葭地家世背景,光是一個從頭到尾沒正眼瞧他一眼地丈母娘身上就能窺得端倪,一葉落而知秋,曹家肯定不比錢子項這些角色級數低,至於高多少。陳二狗無法想像,也沒辦法揣測,也不想去動這個腦筋。他已經讓()曹兼葭付過一次東方明珠塔的錢,不想有第二次。

    陳二狗喜歡掌握主動,那是在大山裡跟畜生數百次作戰養出來的習慣,所以他率先找到竹葉青方面,地點在雞鳴寺,是陳二狗選地,竹葉青也沒有耍大牌,答應當天就談事情,竹葉青答應談判並不出人意料。不過如此迅速讓陳二狗反而覺得充滿玄機。不得不小心翼翼。

    黃昏時刻的雞鳴寺安靜而祥和。陳二狗坐在靠窗的位置眺望玄武湖。陳慶之和王虎剩都留在山下。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誠意和示好,竹葉青獨自走進豁蒙樓,身後沒有那個極富侵略性地光頭漢子蒙沖,她地嫵媚愈發摧枯拉朽,略顯空蕩蕩地豁蒙樓僅剩遊客幾乎全部抬頭,窒息,驚艷,垂涎,除了陳二狗……陳二狗很喜歡這裡地素面,點了兩碗。竹葉青輕輕坐下。漂亮女人就是有特別地優勢。哪怕是輕描淡寫一個細微動作都能被瞧出婉約或者典雅這類氣質,遲到了將近半個小時的她沒多少負罪感。道:「看了幾處景點,耽擱了。」

    陳二狗搖了搖頭,低頭吃麵。當初跟陳圓殊苦等諸葛老神仙一個下午。區區30分鐘實在算不得什麼事情,陳二狗不會有點小權小錢就翹尾巴。他地參照物魏端公用血淋淋地結局敲響jing鐘。所以陳二狗很有自知之明,恐怕除了曹兼葭,誰都沒有見過這個東北男人豪氣縱橫地一面,陳二狗見竹葉青並沒有動筷子,笑道:「怕我下藥?」

    繡葉青拇指和手指摩挲著手腕上的佛珠鐲子,面無表情道:「不是怕,只不過我沒有吃別人東西的習慣。」

    陳二狗也不客氣。端過她面前地素面就吃。很快桌上就剩下兩隻空碗。結果他竟然又叫了兩碗,讓竹葉青哭笑不得的是這個死皮賴臉地傢伙竟然還說:「我幫你也叫了一碗。就當你請我的。」竹葉青雖然覺得荒唐。卻沒有拒絕。然後一男一女吃素面,吃完麵。陳二狗便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要鬥狗場。但那一塊我不能放。現在想瓜分魏爺……產業的人不在少數,要是你開一個頭,我接下來很難做事,你看這樣行不行。夏河手裡頭的秘密資源,我交給你處置,你在上丨海。我在南京。做盟友。」

    「是想攘外先安內?還是昏了頭要與虎謀皮?」竹葉青笑道,言笑晏晏,鄰家女人地姿態,誰能想像她有資格與老佛爺坐在一張桌子上談笑風生,若非她有一身外人不得而知孤僻氣度,估計誰都會將她視作有錢便可以褻瀆的金絲雀。

    「我這是忍辱負重。」陳二狗玩笑道。神態半真半假。

    繡葉青點點頭。瞥了眼陳二狗,「根基不穩的時候委曲求全是常有的。我當年也做過。不過理解歸理解,我答應與否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陳二狗心一緊。

    繡葉青望向窗外,道:「想用一個夏河爛攤子地浦東投資來賺取我這個盟友,想法不錯。但我們中國人做生意談買賣。最忌諱利益不均,不過這件事情上眼前利益大小還不是關鍵,不管怎麼說,我地答案就是不接受,我就是要把你逼上絕路,讓你跟商甲午鬥個魚死網破。這個世界上有野心的年輕人又不止你一個。」

    陳二狗苦澀道:「只有一條路?」

    繡……葉青笑得玩味,道:「怎麼。又想玩擒賊先擒王的把戲?」

    陳二狗搖頭道:「我不動你。」

    繡葉青一挑眉道:「為什麼?我一個女人難道不比狡兔三窟地夏河更加容易降伏?」

    陳二狗點燃一根煙,飯後一根煙當真是快活似神仙,舒舒服服靠著椅子嘿嘿笑道:「我總不能把你一抹脖子燒成灰了事吧?而且關鍵是我家還有個敢有外遇就要把我閹割成太監地媳婦。我怕你沒什麼狀況。我就已經賠了夫人又折兵。」

    繡葉青不置可否。笑而不言,那一抹胭脂紅觸目驚心。

    陳二狗被她盯著渾身不自在,道:「我承認,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比商甲午危險,所以我不敢動你。我不是那些有家世有背景地公子哥。怕一旦折在你手裡就萬劫不復,因為女人地報復遠比男人來的凶狠。」

    「哪來的理論。」繡葉青笑道。

    「初中看武俠書上說地。挺有道理。」陳二狗咧開嘴道。

    「虧得你還能笑得出來。」

    繡葉青感慨道。伸出一根手指在茶杯沾了沾,在桌上寫了兩個字。制怒。大氣捭闔。不像一個女性手筆。似……乎不管在哪個領域。她都要做得比男人出彩才會善罷甘休。繡葉青凝視著陳二狗。望著那張勉強能稱作鎮定恬淡地臉孔。指了指地面。笑道:「我們都是從底層爬上來的,但你運氣比我好,你一走到大城市,就撞到了孫老爺子,雖然只教你像棋,但好歹不聲不響給你留了一條大後路。再走投無路,哪怕天大的禍,只要走到大西北。就沒誰能動你一根毫毛。我沒那麼幸運。沒有父母,沒有同學,沒有朋友。沒有伯樂。就只能靠自己這雙手這顆腦袋自力更生。一開始覺得太苦。現在回頭一看。其實誰都不曾虧待過我。」

    繡葉青言語清淡。沒有半點煙火氣。那神情。讓陳二狗不由自主想起老酒鬼在夕陽下木墩子上拉二胡地場景。

    她語調輕輕柔柔。像是小女孩在對情人撒嬌,但讓陳二狗嚇出了一身汗,「所以當年我吃過地苦頭,你一件都不能少。我拿到手的東西。也許你一樣都不能多。」
作者: dj20342    時間: 2009-9-22 10:11 PM

第25章 黑寡婦

    神經病。

    陳二狗腦海中冒出這麼個念頭,記得姜子房大叔說過一個人不瘋魔不成活,他覺得這個蛇蠍心腸的竹葉青比他還要變態,不僅有受虐傾向,還心理畸形,偏生還長著一張漂亮到完美的臉蛋,陳二狗愈發敬而遠之,竹葉青走得平平淡淡,留下一個心神不寧的對手,她當然不怕陳二狗痛下殺手,商甲午都是她一手培養出來的狠人,雖然她算不上正統意義上的槍匠和刀匠,但論玩槍或者耍刀,陳二狗注定只有悲劇,不過所幸這種女人龐大的上海也只出了一個,被陳二狗碰上孫眠藥老爺子是幸運,撞到走火入魔的竹葉青也就只能自認倒霉了。

    陳二狗長吁短歎回到山下,坐進奧迪A4,後排等候許久的王虎剩嘖嘖稱奇道:「那娘們敢一個人上山,你也沒動手?我看她的那名光頭司機身手不俗,指不定郭割虜都拿不下,你這是放虎歸山,我的意思是讓陳慶之拖住光頭,接下來還不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二狗,那娘們多水靈,不比你媳婦遜色,這種尤物有機會不揩油天誅地滅啊。」

    陳二狗搖頭笑道:「高中那會兒死命看盜版小說,武俠小說裡總說混江湖的忌諱老人孩子和女人這三種角色,這條竹葉青既然敢在我們的地盤跟我攤牌,我就不信她沒有防備和後手,她可不是夏河那種貨色,我剛討上媳婦,不希望第二天就陰溝裡翻船。」

    「也對,小心駛得萬年船。」王虎剩點頭道,隨意猥褻一笑,「那女人真是個極品,二狗你說實話,有沒有動心?」

    陳二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陳慶之沉聲道:「竹葉青也是練家子,走路就看得出來,以後對上她必須小心點。」

    「說到這個,我當年在五台山清涼地遇到一個娘們那才叫神仙,我特地跟著她爬了一段石階,結果發現她從頭到尾都踮著腳跟,我真想不通她怎麼不把腳練壞,她長得也就只是清秀婉約,扎馬尾辮,普普通通的手工布鞋,她光是走路的架勢,就把我給震懾住。被慶之這麼一說,我下次有機會得留意一下,我瞎子師傅是找諸葛清明這類半神半仙人物,我沒那麼無聊,就想多見識幾個牛叉烘烘的娘們,就算沒機會一親芳澤,飽飽眼福也是可以的嘛。」王虎剩感慨唏噓道。

    「別,一個竹葉青就已經差不多把我逼上絕境,再來一個,我還得直接找根繩子把自己解決了。」陳二狗笑道,啟動車子,準備帶著這兩個陪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式人物一起吃頓像樣的晚飯,總不能自己吃了三碗素麵就忘記他們還餓著肚子。

    「我對你有信心,連曹蒹葭都能抱回家,再來一兩個差不多級數的女人,也不一定就非是死路一條。」王虎剩對著窗子打理他的中分頭髮型,精心梳理,一臉會嚇壞mm的猥瑣笑容。

    「滾蛋,衝在最前頭賣命的是我又不是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

    」陳二狗笑罵道。

    這麼一鬧。竹葉青撕破臉皮地陰霾也淡化幾分。陳二狗通過後視鏡望了望陳慶之和王虎剩。心中一熱。當初在上海面對不可逾越地趙鯤鵬。尚且靠著一己之力逃過一劫。今天手裡有錢有權有兵馬還有靠山。絕對不能未戰先敗。

    陪兩人吃晚飯。陳二狗就拉著這兩名苦力趕往燕莎娛樂城。這是一家魏端公名下地高盈利產業。其中最主要利潤來源八成來自燕莎娛樂城六七兩樓地魁元娛樂餐飲有限公司。佔地8000米。設有DISCO、KTV、爵士樂吧、咖啡吧等多種娛樂會所。濃郁地巴洛克風格雖然仿自上海金碧輝煌。受人詬病。但這並不妨礙它成為一棵巨大搖錢樹。魁元是香港一位商人創辦地場子。因為仗著港商地特殊背景。加上在省市政府方面也有一定後台。早些年肆無忌憚。大概03年左右場子裡混亂不堪到了頂點。大肆黃賭毒。直到一次省刑警大隊某位2警督進入魁元辦案。發生摩擦。竟然被保安用一把92式9毫米手槍打成重殘。魁元方面起先並不以為意。想要用錢擺平一切。起先是出300。也算那名港商運氣背。這名警督在南京軍區也有後台。對300根本不屑一顧。魁元最後砸進去3000多萬也只是就像打了個水漂。萬不得已。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將魁元賤賣轉移給下家。這個下家就是魏端公。陳二狗既然間接繼承了魏公公地衣缽。就必然繞不開極富傳奇色彩地魁元和燕莎娛樂城。九千歲接手燕莎後這三四年裡風波不斷。可以說魏公公與喬六指等各方面對手地衝突都集中表現在燕莎。所以格外熱鬧。不乏談資。幾乎每一個老資格地南京司機說起燕莎都能繪聲繪色抖摟出一大堆所謂地精彩內幕。

    金燦燦。滿眼輝煌。

    這就是土老帽陳二狗對燕莎娛樂城6樓魁元會所地唯一印象。陳二狗點了一間ktv包廂。所幸好歹也是住過五星級酒店去過頂尖私人會所地人。被曹蒹葭熏陶久了。也略微知道一點品味為何物。但坐下後聽說最低消費是1888。還是有點咂舌。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水靈服務員大概是瞧出陳二狗手腕上那塊寶璣貨真價實。大致心裡對陳二狗地家底有個數。像她進入這個行業沒多久就從前輩嘴中得知來這類地方地人就不能看穿著。衣服鞋子也好皮包也罷。尋常來說若非定制撐死也就幾萬十幾萬地事情。家裡有個小錢地人如果心一狠大多都能弄得人模狗樣。但手錶不一樣。不說百達翡麗或者江詩丹頓。隨便一塊伯爵好點地折騰個七八十萬再希拉

    過。而且手錶相對來說更容易體現一名成功人士地品|X這類基礎知識早就被漂亮服務員爛熟於心。所以雖然有王虎剩大將軍這個礙眼地拖油瓶。她還是表現得超乎平均線水準地熱情。見陳二狗拿著酒水單子猶豫不決。還以為這位心目中家底殷實地富貴男人是看不上眼那些紅酒。於是笑容燦爛道:「先生。需要我幫忙提供幾款經典葡萄酒嗎?還是您有獨特地口味?」

    陳慶之清楚陳二狗地心思。強忍著笑。沒心沒肺地王虎剩在看到這個服務員屁股不夠挺翹後就專心致志對付他地髮型。陳二狗墨跡半天。最後選了一個讓他覺得相對最實惠地套餐。等服務員離開奢華包廂。陳二狗才心疼道:「這能買多少書。我就不明白那些個富家子女或者款爺富婆怎麼就不肯幹點正經事情。**花錢是小。可有資源和資金去做事創業卻忙著揮霍。豈不是蹲著茅坑不拉屎。該殺。怪不得我們這些窮苦孩子一個勁仇富。恨不得揭竿而起。」

    陳慶之微笑道:「含金湯匙出生的孩子,懂得民間疾苦是少數,肯吃苦就更鳳毛麟角,幾個父母真希望子女跟他們一樣白手起家吃盡苦頭?這是中國式思維,根骨裡的東西,再過一百年,也還是這樣。像曹蒹那樣的女人,不多的,二狗,你要好好珍惜,對不起她,是要遭天譴的。說句掏心窩的話,對不起我,對不起王虎剩,都可以理解,但她不行,女人做到她這一步,是真不容易。」

    陳二狗笑了笑,想點歌卻發現用不來那點歌系統,在他研究的時候走進來3類似「陪唱」的年輕招待生,姿色都不錯,年紀都不大,估計也就是大學沒畢業的年齡段,陳慶之對這類女孩素來沒有丁點兒興趣,王虎剩則挑中了一個身子豐腴的漂亮女孩,珠圓玉潤,很討大將軍的喜歡,最為高挑冷艷的女孩在掃視三名客人後第一時間選定陳慶之,畢竟這位白馬探花是響噹噹的美男子,氣質相貌都是上等,坐在陳二狗身邊的女孩纖弱可人,最為靦腆矜持,見陳二狗對著點歌屏幕怔怔出神半天,她起初也不敢打擾,等待許久,陳二狗還沒動靜,她才小心翼翼試探道:「你要點什麼歌?」

    「虎剩,你挑。」陳二狗讀書那會兒就只聽過一些不知道歌名的老歌,他倒是想唱一唱國歌,就怕嚇到這三位女孩。

    「《我是一隻小小鳥》。」王虎剩大大咧咧道。

    大將軍唱得那叫一個蕩氣迴腸,差點沒把包廂其餘5人唱到崩潰吐血,跑調不難,難的是從頭到尾全部跑調,而王虎剩就是這樣一位猛人,如果不是出於職業素養,那三個女孩也許早就捧腹大笑,陳二狗對此無可奈何,接下來王虎剩又一口氣唱了《路邊的野花不要采》《把根留住》和《萬里長城永不倒》,光是聽這些歌名就知道王虎剩是如何走在潮流的尾巴上,那個屁股和胸部成正比的女孩最為放得開,她也最早放聲大笑,最後還跟王虎剩一起唱她只有在小時候聽過幾遍的歌曲,也許在她看來這未必不是一種另類的潮流,被王虎剩這麼一鬧,氣氛立即活躍起來。

    陳慶之點了一首《夢迴唐朝》,只聽不唱,一口一口喝著酒,沉默不語,把身旁那位估計在現實生活中的確有資本驕傲的高挑美女看得一愣一愣,她不是瞎子,在風花雪月場合浸染久了,女人未必變得聰明,但眼力勁肯定有所增強,男人有沒有故事,是道貌岸然還是表裡如一,大致有數,陳慶之這種男人讓一些個優秀女人一見鍾情並不稀奇,能夠劃入輕熟女範疇的美女高高瘦瘦,極其適合走OL路線,穿上制服一定比較惹眼,只不過陳慶之的生命中似乎除了陳象爻其餘女人連過客都稱不上,陳二狗瞥了眼忐忐忑忑觀察他的小女孩,內心微微苦澀,拿起一杯紅酒,搖搖晃晃,一飲而盡,溫婉女孩立即替他倒滿酒,陳二狗微笑問道:「你是哪裡人?」

    女孩猶豫了一下,柔柔弱弱笑道:「浙江杭州。」

    「那是個好地方。」陳二狗客套道,本想學曹蒹葭搬弄幾句詩詞,奈何他只對數據推理有天賦,一句記憶模糊的「一半勾留是杭州」讓他絞盡腦汁,等終於想起,女孩見他半響沉默已經轉頭幫忙點歌,陳二狗只好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王虎剩和陳慶之身上,道:「酒少喝點,等下還要辦正事。」

    「最近你怎麼老跟女人打交道。」王虎剩幸災樂禍道,「據說今天這位黑寡婦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貨。」

    陳二狗沒理會王虎剩的打趣,拍拍身旁女孩的肩膀,示意她轉身,輕聲問道:「你們總經理人怎麼樣?」

    女孩錯愕,一臉莫名其妙。

    「思嘉才來這裡,不懂這個。」陪著王虎剩瘋玩骰子灌酒的豐腴女孩雖然看似胸大無腦,但一聽陳二狗話語,立刻就警惕起來,猶如一隻被踩到尾巴的小貓,瞇起眼睛盯著陳二狗,陳二狗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一笑置之道:「不知道就算了。」

    玻璃門推開,一個打扮時尚的尤物熟女在兩位燕莎娛樂城高管陪同下走入包廂。

    三個女孩一頭霧水,不清楚這幾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驚動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燕莎前幾把手,尤其還有那位傳說中扇過魏公公耳光的魁元女總經理,成元芳。這幾個角色,對於南京夜場來說都是津津樂道的傳奇人物。
作者: dj20342    時間: 2009-10-17 12:49 PM

第三卷 第26章 閉門羹

    一眼見到成元芳,陳二狗便聯想到上海SD酒吧的劉胖T]身邊就有一個叫雁子的成熟女伴,這一類女人在陳二狗看來都有煙視媚行的本錢,從不像小女孩那樣凝視或者偷窺異性,而是習慣性明目張膽地輕輕一瞥,不輕不重,不冷不熱,很容易讓口袋裡沒錢手裡沒權的男人知難而退。

    選擇女性方面比較重口味的王虎剩反而最為淡定,也不理睬這位女總經理,根本沒把她當回事,依舊大口喝酒,潤著嗓子準備繼續糟蹋陳二狗這夥人的耳膜。陳慶之則喜歡不動聲色觀察別人,三個在魁元做「公主」性質招待生的女孩看待成元芳眼神各不相同,王虎剩喜歡的豐腴孩子一臉崇拜,兩眼放光,那是純粹下位者仰慕上位者的神情,陳二狗身邊那位靦腆矜持的女孩則一臉稚嫩的茫然,估計這個進魁元沒多久的年輕女孩只是聽說上頭有這麼個女強人,只聞其聲未見其面,現在有點措手不及,最玩味的表情出自陳慶之他身邊的女孩,她那種眼神既不是崇敬,也不是畏懼,沒有女人看優秀女人的嫉妒,出乎意料,是一種男人遇到感興趣女性的炙熱,她表現得並不明顯,但也絕對不夠掩飾,陳慶之挪了挪,他本來就對這個高挑美女沒**,對一個雙性戀或者同性戀就更沒有想法。

    三個剛剛跟陳二狗玩起來的女孩下意識坐到一起,盡量遠離這一夥不知深淺的顧客,竊竊私語。

    陳二狗沒有預料到傳說中那個彪悍到令人髮指的女強人會是如此嬌小,一米六的個子,目測體重撐死九十斤,假若竹葉青如她瘦小柔弱,貌似人畜無害,在雞鳴寺就會被為求爬升不擇手段的陳二狗拿下,成元芳跟繡葉青比較,顯然是兩個極端。她也沒有跟陳二狗端架子,坐下來後就端起酒杯先乾為敬,她身後兩個男人反而面無表情,對陳二狗一夥人愛理不理,燕莎娛樂城不比石青峰會所或者鬥狗場,燕莎雖然歸入魏端公名下已經三年,但內幕重重,最為外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魏端公從未踏足踏足娛樂城半步,可謂鐵板一塊,滴水不漏,是昔日魏端公龐大商業大廈裡的一個**王國,陳二狗想啃下來,必定要比拿下石青峰要困難得多。

    就在陳二狗以後她喝完酒就要跟他談正經事的事情,卻發現她已經放下酒杯,乾脆利落起身,沒半點拖泥帶水地離開包廂,她身後兩個男人嘴角都帶有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留下一臉錯愕的陳二狗,王虎剩破口咒罵一句,陳慶之則饒有興趣地望著陳二狗,似乎期待這個吃了悶虧的老闆兼兄弟接下來如何應對。

    「這算不算閉門羹?」陳二狗苦悶道,有點自嘲,本來還希望能在這幾個水靈美眉面前上演一出強強相碰的精彩大戲,沒想到對方一個主角剛上台就下台,讓唱獨角戲的陳二狗怎麼能不尷尬。

    陳慶之很配合地點點頭,王虎剩陰沉沉著一張臉,望向陳二狗,那種眼神對於三個女孩來說相當詭異陌生,但在幾乎心有靈犀的陳二狗眼中卻是再熟悉不過,陳二狗沒有表態,只是給每個人都倒了幾杯酒,女孩面前各自的杯子也都倒個六七分滿,陳二狗雖然跟王虎剩一樣都是野路子出身,手法如出一轍的冷冽狠辣,但王虎剩是刀口舔血,過的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從來不怕玉石俱焚,只要有一絲一毫賺頭就可以拚個魚死網破,這是職業慣性使然,往往為了活下去都會不惜丟胳膊少腿,陳二狗終究不是正統意義上純粹的亡命之徒,即使砍殺過人接過魏公公的班,大山裡養出鬥智鬥勇的習性都強迫他不要意氣行事。

    「老闆,你們是做什麼的?」看似最放浪外向的豐腴女孩試探性問陳二狗,擠出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所幸表演天賦不錯,不至於讓人面目可憎。她一開口,她兩個朋友也不由自主豎起耳朵,顯然對此也極其好奇。

    「販賣軍火,偶爾販毒。」王虎剩半真半假道。

    被陳慶之發現性取向有點曖昧的高挑美女下意識嘴角扯了扯,類似冷漠的嘲諷,這抹神情恰好被陳二狗捕捉,對這個有一兩分竹葉青冷艷氣質的女孩產生丁點兒興趣,陳二狗身邊叫思嘉的女孩最為單純,一聽到這個就有些忌憚,原本鬆懈的心態立即恢復到起初的緊張警惕,倒是那個問這個問題的美女,無所顧忌地大笑,不以為然。

    「不信?」王虎剩挑動了一下與他尖嘴猴腮小臉龐不成比例的濃粗眉毛,神態陰森。

    正忙著花枝招展地豐腴美女顯然被嚇一跳。頓住笑聲。她突然意識到身旁這個長相猥瑣地男人沒他相貌看起來那般簡單。她說要上趟洗手間匆匆忙忙離開包廂。陳二狗人畜無害地微笑望向其餘兩個女孩。道:「聽說場子不太平。一個人

    。你們不陪陪她嗎?」

    兩條腿格外誘人地苗條美女輕輕皺了皺眉頭。拉過懵懵懂懂地死黨起身閃人。等關上門。王虎剩拋了幾顆葡萄到嘴裡一通咀嚼。含糊不清笑道:「你們說那個嚇破膽地小娘子會不會頭腦一熱就去報警。」

    「不會。出了事情先交由內部解決。一層一層往上報。實在不行再動用政府行政資源。這一般都是娛樂場子地規矩。只有第一天上班地愣頭青才會越軌。」陳二狗好歹也是在SD酒吧罩場子地人物。環視一周。燕莎魁元地檔次著實不錯。怪不得被稱作南京兩三個最賺錢地夜場之一。喝了口酒。道:「尤其這類背景比較深厚地。在這裡做地人心裡都有底。剛才那個女孩最多就是沒適應你地轉變。沒到手忙腳亂地地步。指不定是突然發現虎剩你是條值得投資地大魚。趁機出去補妝什麼地。這麼不經嚇。就不是魁元地『公主』了。」

    「有道理。虎剩你好好把握。晚上爭取雙飛。」陳慶之笑道。向來不艫言笑地白馬探花誤上賊船後。似乎人性化許多。

    王虎剩撓撓頭。破天荒靦腆道:「我還是處男。雙飛沒有經驗。」

    「扯蛋。」陳二狗笑罵道,「我怎麼聽王解放說他第一次是被你帶進小髮廊沒的,他還說你曾經是河南商丘的桑拿房上帝。」

    「我每天都是冰清玉潔的處男。」王虎剩厚顏無恥道,撩了一個蘭花指。

    不等陳二狗動手,陳慶之已經把王虎剩按到在沙發上暴打,簡直就是痛下殺手,可見陳慶之已經忍這位大將軍很久了,陳二狗笑道:「差不多了,別鬧了,還得辦正事。」

    「女人嘛,干翻在床上,還能不聽話?」王虎剩大大咧咧道。

    陳二狗搖搖頭。

    「魁元應該跟當年北京的天上人間一樣,後台肯定不小,朝這類角色下手,要快,更關鍵要找到死穴,這樣才能盡量不牽動過多方面勢力,畢竟一旦跟政治搭上邊,還超出一個市甚至一個省的範疇,錢子項都未必能擺平,即使可以,他八成都會袖手旁觀,老狐狸怎麼可能願意為我們惹一身臊。」陳慶之分析道,陳慶之與陳二狗和王虎剩都不一樣,他是大家族走出來的人,親眼見證過家族的日薄西山,其實一個家族最驚心動魄的階段就是崛起和崩塌,成年後的陳慶之雖不能像李誇父叱吒風雲,但這不意味陳慶之不瞭解這個社會的上層***。

    這個可以用報紙殺人的男人,跟了目前勢力範圍僅限於南京局部的陳二狗,能否實現家族的二度崛起?

    「今天也就是來踩踩點,我沒打算一照面就讓燕莎方面拜服,我又不是魏爺這種猛人。」陳二狗哈哈笑道:「何況魏爺也不照樣在她面前吃癟,我這應該不算丟人吧,她沒甩我耳光也沒潑我酒水,說起來這個成元芳還敬了我一杯酒。」

    王虎剩翻了個白眼。

    陳二狗伸了個懶腰,道:「我回去請教一下媳婦大人,看她有沒有什麼意見,畢竟上流***不可能由得我一直誤打誤撞下去,萬一哪天踩到地雷,死得不明不白就真冤了。慶之,我打算把魏端公類似石青峰這類乾淨的產業都交給你打理,至於將來燕莎和鬥狗場這些,則交給虎剩,我還有個不成熟的設想,就是讓王解放主持一個類似俱樂部或者私人會所的東西,專門伺候富太太,這是當初在上海我聽到一個朋友偶然提起,我覺得有一定可操作性,你們有沒有意見?」

    「我沒意見,是黑是白對我來說無所謂。」王虎剩叼著根牙籤道。

    「二狗,乾淨的產業還是你來坐鎮比較穩妥,我幫幫忙就可以,殺人放火的事情相對來說簡單,也輕鬆。」陳慶之微笑道。

    「做兄弟,就別怕功高震主,我又不是你們的主子。」陳二狗沉聲道,跟陳慶之碰了一下酒杯,一飲而盡,「慶之,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最清楚,等我哪天認為有資格黑白通吃,我一定不會猶豫,這之前就由你掌管檯面上的,再說你以後怎麼跟李誇父鬥,總不能肉搏拼刀吧?」

    陳慶之默然不語。陳二狗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這些事情還得等我們闖過目前幾關才能算數,一個成元芳,一個商甲午背後的竹葉青,任何一個搞不定,我都沒有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3女孩重新回到包廂,陳二狗便不再談正事,把酒喝完便準備從魁元撤退,他特地要了她們的電話號碼,這都是娛樂場所的潛規則,互通一下號碼,哪怕90都是作廢,但剩下10也許就是機遇,看得出來身子嬌小的婉約女孩對陳二狗還是有一定好感,佛*金裝人*衣裝,這話是真理,陳二狗雖然長得不夠耀眼,但稍加打理,一身名牌,加上那股子彙集百家之

    柔氣質,早前連熟女雁子都對他有想法,就難怪這個。

    等陳二狗一行人離開燕莎,3女孩便被極少在娛樂城露面的成元芳叫到一間雅致包廂,她們走進包廂的時候女大老闆翹著腿,托著腮幫,抽一根萬寶路,她雖然不高,但就是有一種讓男人低下頭做綿羊的風範,穿著簡約,脖子裡有一串黑珍珠,晶瑩剔透,與她的雪白肌膚交相輝映,加上煙霧繚繞,一出場,就讓3聽多了她傳奇故事的後輩不同程度心懷敬畏,連那個起先眼神曖昧的高挑美女也都有點忐忑。

    「他們在包廂有沒有說什麼?」成元芳輕輕問道。

    「最矮的那個人說他們販賣軍火還販毒。」入行沒多久夜場經驗最稚嫩的女孩怯生生道。

    成元芳微微一笑,道:「販毒我還會將信將疑,販賣軍火就算了,他們還沒那個本事。你說說看,覺得他們人怎麼樣,隨便說,別緊張,就當作跟我聊天拉家常。」

    成元芳說話不急不緩,沒有半點火氣,不像是夜場的皇后,反而像是教育學生的老師。被王虎剩看上眼的女孩剛想要張嘴,成元芳便彈了彈煙灰道:「讓思嘉說。」

    身子稍微豐腴誘人的美眉立即閉嘴,噤若寒蟬,她可不是初出茅廬的閨蜜王思嘉,眼前這尊大菩薩可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她開始有點擔心思嘉會不會說錯話,但這種情形下她是萬萬不敢出言提醒,只能悄悄握住王思嘉沁出很多汗水的小手。

    「一個像公子哥大少爺那種人,雖然穿得普通,但說話不多,表情也都很含蓄,但肯定不是普通人。」

    這是小妮子王思嘉對陳慶之的第一印象,潛意識中她將這個最沉默寡言的男人當做核心人物,她終究不是身旁兩個朋友飽經夜場熏陶,察言觀色還不夠熨帖。

    「還有一個舉止古怪,長得也奇特,說話也跟平常人不太一樣。」王思嘉醞釀許久,小腦袋還是找不出合適的詞彙來形容王虎剩,只能略微尷尬地望向魁元第一號BOSS成元芳,後者點點頭,示意她繼續,王思嘉想起最後一個男人的時候沒來由心窩一暖,現在回想一下,那個穿戴光鮮的男人給未經人事的小妮子乾淨、溫暖和無害的感覺,哪怕是錯覺,也讓在成元芳面前如履薄冰的女孩感到放鬆,所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嘴角牽出一個微笑,清純得無比犀利,把閱盡滄桑的成元芳看得愣了一下,似乎被勾起什麼往事的女強人不等王思嘉說什麼,便揮揮手,3如獲大赦的女孩鬆口氣退出包廂。

    「那幾個男人是不是黑道上的人物?不過長得都不像。」王思嘉站在洗手間鏡子前,捧了一把涼水清醒了一下,心有餘悸。

    斜*著一根大理石柱子的高挑美女冷笑道:「現在這個社會沒誰會傻乎乎往自己臉上貼標籤,拉皮條的一定打扮得正人君子,禽獸也比教授都要人模狗樣,我以前一個勉強能算男朋友的傢伙表哥就是太湖商圈一帶做軍火生意的,開車是二手夏利,抽煙是幾塊錢一包的南京,誰能想到他存折上有幾個零,那傢伙見到餐廳服務員的時候說話也會細聲細氣,就跟見到大人物一樣,這種人,才叫城府,見誰不都是笑瞇瞇的,那些個一出門恨不得開跑車撞人的煞筆都是不成氣候的角色。思嘉,等你在我們這個***呆久了,就明白看男人沒那麼簡單。」

    王思嘉吐了吐舌頭。

    挺翹屁股豐滿胸部的女孩對著鏡子孜孜不倦化妝,媚笑道:「思嘉,冷旦說得沒錯,看男人是門大學問,我們都是吃青春飯的,我呢,宗旨就是一個,一個晚上誰能出四五千,我就跟他出去,當然長得要湊合,如果年紀大點的,就看有沒有額外禮物了,思嘉我跟你說,我們這裡有個小姐妹上個星期就收到一個老台商一輛甲殼蟲,牛吧?」

    王思嘉不以為然道:「這種事我做不來,一想到老頭子我就反胃,還有胖子。

    」

    身材媲美頂尖模特的冷艷美女點燃一根煙,夾在兩指間,看著她那張清秀臉蛋笑道:「思嘉,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體驗生活來的,我們是來混飯吃的,你就別刺激小萍了,小心她跟你急,晚上非禮你。」

    「我現在就要,多刺激。」豐腴女孩張牙舞爪。

    幾個女孩嬉笑打鬧在一起,陳二狗的到來對她們而言也就是一個插曲,就如同當年在黃埔會那位站在陳二狗身邊撒尿的有趣青年,他對於陳二狗來說同樣是看似此生再無交集可能的角色,人生大多如此,相遇不一定相知,相逢未必相親。

    除非生活偶爾開開玩笑。
作者: dj20342    時間: 2009-10-17 12:49 PM

第三卷 第27章 以王氣養陰氣

    蒹葭的生活簡單到枯燥,除了書和茶,就是幫陳二狗養養小魚,伺候一下花草,沒有野心,沒有志向,一副無慾無求的姿態。

    陳二狗成為方婕心腹和陳圓殊「乾弟弟」後對南京上流***也有一定瞭解,知道不少富婆闊太太的生活就是麻將搓牌、大肆購物和瑜伽SPA,有情調的就是收藏玉石古玩,沒事還可以包養個小白臉玩玩紅杏出牆,陳二狗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媳婦變成這樣的婦女同志,不過如同曹蒹般整天在家、不理俗世紛爭如閉關老僧,陳二狗也覺得不是滋味,提議讓她去方婕送給他們的紫金山別墅休閒度假,曹蒹葭拒絕,說要陪她去南京附近景點逛逛,她也沒同意,她就像是打定了主意只守著那一畝三分地相夫教子,陳二狗不敢說什麼,曹蒹葭既是精神世界的帝王也非現實生活的儒,他不想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所以便任由曹蒹葭以外人眼中揮霍才華的態度優哉游哉。

    陳二狗的生活本來就很規律,所以跟曹蒹葭的乏味人生交融後並沒有摩擦衝突,依然是早上5點半起床,沿著明城牆跑鍾到1個鐘頭,或者開車去鍾山高爾夫跟尉遲老人打拳,回窩吃完早餐後就拿著曹蒹幫他準備好的一疊每日閱讀資料出門,陪方婕到青禾實業,雖然他這個人力資源部2手是個虛職,但陳二狗從來都是善於博采眾長地人物,因為背景神秘晦澀,加上待人處事遠比青禾實業老一輩高管來得清爽,集團內部對這位太子式人物都有好感,一些個中層幹部也樂得傾囊相授,他們就當作是在投資一位有心帶領青禾實業走向輝煌的接班人,陳二狗的笑臉雖然算不上十成真誠發自肺腑,但他終歸是這個社會最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貨色,看待清潔工保安一類員工當然要比一些上位者用城府擠出來的笑臉來得讓人舒服,所以當方婕偶爾聽說這個人力資源副總在跟保安一起抽煙打屁的時候,方家大小姐只能哭笑不得。

    下午陳二狗一般都是在魏端公遺留下來的場子轉悠,在中國做事業做生意無非就是做關係做人脈,那些個場子的臨時主人不管是不是口是心非,起碼都已經看到陳二狗做出來的清晰表態,最後風向標都指向一觸即發的鬥狗場以及死不鬆口地燕莎娛樂城,只要陳二狗拿下這兩個地方,其餘人員和場子肯定相繼附和,到時候就可以說他已經坐實了魏公公接班人的位置,不管如何應酬,陳二狗都一定會保證回家吃晚飯,一分鐘不差,5點半準時回到小區,吃飯的時候曹蒹檢查陳二狗一天閱覽的成果,在曹蒹葭的督促下陳二狗開始養成每天寫日記的習慣,體裁內容不限,可以是書摘感想,也可以是閱讀心得,甚至可以是小說歌,她擺明了是要把陳二狗地土豹子氣息轉化成文化底蘊。

    陳二狗從燕莎娛樂城回到小窩後曹蒹葭給他做了份蓮子粥,托腮幫望著津津有味的陳二狗道:「咱媽雖然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但我敢說你爺爺或者再往上一輩不是湖南就是湖北人。」

    「為啥?」陳二狗納悶道。

    「都是好地方,性格也鮮明。中國開國1大將中有6個出自湖南。至於湖北,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麼個說法,『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具體解釋起來有點麻煩,反正大致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的意思,大於貶,人一窮,窮則思變,就容易出成績,人都是逼出來的。」曹蒹笑道。

    「所以你才不讓我住紫金山那邊的別墅?還有提議我買奧迪A4足夠,是怕我喪失鬥志?」陳二狗笑道。

    「一半,至於另一半原因,你自己琢磨。」曹蒹看陳二狗吃完蓮子粥,收拾碗筷,道:「充沛的泉眼容易滯留人生,飽暖思淫慾,一個十足飽的男人往往沒有旺盛的戰鬥**,這種飽當然不僅僅是指進食,我的方針政策就是讓你八分飽,男人應該有點奮鬥精神,否則活著就是行屍走肉。這樣還有一點好處就是,省得你沒到歲就挺著一個啤酒肚做怪大叔。」

    「估計不會,我這種身材是風吹日曬刮煙炮折騰出來地,沒那麼輕鬆走樣

    狗做了個勾手臂地姿勢。肌肉倒是看不到。不過狗地身材勻稱。雖不如陳富貴那般魁梧雄壯。但絕非健身房裡男女所能媲美。

    陳二狗*著椅子。充實而愉悅。他被生活逼迫得不得不實際。找媳婦。交朋友。步步為營。從不肯踏錯。他將曹蒹葭娶回家視作這輩子最大地成就。因為她注定是一個能讓他不斷成長地女人。他一點都不奢望她地家族勢力。陳二狗所需要地。某種程度來說是非物質層面地東西。他需要一個可以強大到誰都傷害不到地伴侶。陳二狗很喜歡養狗。但除了白熊和黑豺他再沒有飼養其它畜生。因為在大山裡。如果要專門狩獵大牲口。例如捕殺一條野豬。死一兩頭獵狗是再正常不過地事情。陳二狗不喜歡生離死別。死一次白熊已經讓他撕心裂肺。所以他打死不肯養那些體質遠遠遜色守山犬地土狗。人也是如此。他寧願與亡命之徒稱兄道弟。也不想在社會中如無頭蒼蠅渾噩瞎撞地人物身上浪費時間。山水華門別墅裡替魏公公養狗地兩個男人。便是例子。他們小富即安。有錢就花在女人肚皮上。這些人。陳二狗不鄙視不嘲諷。但他不樂意走入他們地世界。他們也跟陳二狗沒辦法推心置腹。這也許就是所謂地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王虎剩哪怕身無分文。只背著一隻尿素袋。也能夠與陳二狗勾肩搭背。而他們哪怕就是家產殷實。也無法跟陳二狗同一條船。

    「燕莎娛樂城方面。你手裡籌碼實在太少。石青峰你可以用放權來換取宋代王儲這幫元老地支持。魁元地大掌櫃成元芳肯定不吃這一套。我查過燕莎地背景。魏公公這兩年一直就沒有機會插足。期間據說整出一場無間道地鬧劇。魏端公被成元芳扇耳光地傳聞也就是在那個時間流傳開來。」

    曹蒹洗碗筷邊說道:「我對娛樂場所地經營手法和盈利脈絡都不熟悉。但既然你要盤下別人地場子。肯定有惡仗要打。這個成元芳不是夏河。不可能讓你用不乾淨地法子解決。如果真那麼輕鬆。中國就大亂了。尤其在沿海省份。再黑。也得有分寸。我提議你多在錢子項和陳圓殊身上動腦筋。走走行政渠道。說不定有四兩撥千斤地效果。實在不行就把浦東國際投資這塊燙手山芋給成元芳。她地公公是香港香江創投地太上皇。反正竹葉青不吃這塊肉。你短時間也消化不了。」

    「不捨得啊。」陳二狗感慨道。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曹蒹葭摘掉手套,將碗筷放進櫥櫃,含有深意地轉頭道:「二狗,你不能總希望可以空手套白狼。」

    陳二狗對此不置可否,轉移話題訕笑道:「我就是手頭沒有閒錢,否則聽你的話投資一下創業板,哪怕就算是按照那份你要求我制定出來的投資方案,也有260+的收益,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前十年為什麼中國湧現出那麼多鋌而走險的資本玩家,這實在是太具有誘惑力。如果早生個七八年,也能早點遇上你,肯定可以賺大錢。」

    「早點遇上我,你指不定還在學校暗戀誰呢。」曹蒹葭打趣道。

    陳二狗被她撩撥得一發不可收拾,剛想要起身對收拾完碗筷的自家媳婦耍流氓,就被她瞪了一眼,心虛的陳二狗只好忍,嘿嘿一笑,反正晚上如何都逃不出他的魔爪。

    稍後陳二狗要去1912幾個魏端公的老手下聯絡感情,無非就是喝酒打屁侃大山,本來還應該酒足飯飽後去私人會所**,玩一玩高山流水或者比翼雙飛,這也是一起「扛槍」的另一個版本,可惜陳二狗斷然不敢一身脂粉氣地回到曹蒹身邊,再者有曹蒹個天仙般大美人媳婦,庸脂俗粉實在勾引不了陳二狗。

    曹蒹葭等陳二狗開著那輛在南京如何都不起眼的奧迪離開小區,這才從陽台回到客廳,安靜閱讀,煮了一壺茶,喃喃道:「我不要你做哲人,做文人,做政客,你爺爺苦心孤詣養你二十多年怨氣,我怎麼都要以南京王氣養你一身陰氣。」
作者: dj20342    時間: 2009-10-17 12:50 PM

第三卷 第28章 強大團隊

    了一心要持家有道的曹蒹葭,陳二狗身邊的人物每一緊鑼密鼓的自我升級,王解放死死抓住陳二狗牽線搭橋來的機會,每天跟著尉遲功德老人練北派拳,他也許並不是一個以才華卓絕見長的徒弟,但肯吃大苦,沒半句廢話,久而久之,尉遲老人也就打心眼將他視作閉門弟子,而且他也開始有意識地學習陳二狗,閱讀一些財經基礎讀物,從第一次踏入鍾山高爾夫,他便開始禁慾,沒有讓哪個貴婦的兩條白花花大腿夾他。

    也許可以這麼說,王解放是眾人中最為簡單的人,思維最為直線,沒有過多的拐彎抹角,敢愛敢恨,雖然說被陳二狗一直定位為無法掏心掏肺的尷尬角色,但這個從未對陳二狗稱得上死心塌地的東北爺們也不介意,或者說懶得往這方面思考,拳癡,就是他現在的狀態。

    伏虎樁。

    王解放一練就是兩個星期,兩腳足趾抓地,成圈襠步站立。因為是左式,所以重心六成在右腿,四成在左腿,身體紋絲不動。這只是三皇炮捶的入門樁,尉遲敬德老人第一天正式見到王解放就只是簡單擺了一個抓虎式,然後十幾天就沒有再說一句話,偶爾力道恰到好處地踹上一腳來檢驗王解放的站樁是否鬆懈,這個上了歲數的徒弟毫無怨言。

    終於,尉遲功德開口說話,對任由汗水流滿臉頰地王解放道:「十字炮捶也好,八極拳也罷,南派的詠春或者洪拳,看似套路繁瑣,動輒一大串招式名稱,我年輕的時候都記不住,更別說到這個歲數。其實歸根到底,打拳不過就是一個力量,一個速度,所以很多當下武師在正規部隊特種兵眼中都是繡花枕頭,因為後者對力量和速度的追求更加純粹,很多招式都力求一擊得手,甚至是一擊斃命,中國武術,起初不過是追求強身健體,尤其是內家拳,這才有八極不上擂這個說法。」

    尉遲功德示意王解放休息一下,繼續道:「不管長拳短拳內家拳外家拳,能打倒對手的拳就是好拳。不能學死,鑽牛角尖,現在一些個學武的人就喜歡玩虛地,圖招式好看,閉門造車,看起來花哨,像模像樣,可擰出去一實戰就要露餡,那些所謂的高手宗師哪裡經得起行家幾下敲打,也就只能嚇唬嚇唬外行,頂多打翻幾個小混混痞子,沽名釣譽。」

    王解放使勁點點頭,深表贊同。他很中意這個憤世嫉俗的老師傅,孤僻是孤僻,但絕對有資格傲氣。

    「你懂個屁。」尉遲功德瞥了一眼王解放。

    王解放噤若寒蟬。

    「繼續站。等打得過我一隻手才算出師,否則就別出去給我丟人現眼。」尉遲功德丟下一句話後就離開。

    -

    陳慶之除了教陳二狗玩刀。開始接觸槍械。直接找上狙擊步槍。這東西如果要求型號在江蘇不是很好搞。不過陳二狗花了大價錢還是幫他弄到兩套。一套是通過半個心腹石青峰掌櫃王儲從上海黑市購入。另一套則由乾姐姐陳圓殊在南京軍區曲折獲得。陳二狗不知道陳慶之練槍是陳富貴地意思。身在瀋陽軍區王牌軍、又進入東北虎。陳富貴雖然單兵肉搏作戰能力未來幾年就堪稱瀋陽虎王。但他比誰都清楚冷兵器跟機械化地巨大差距。尤其是假設面對林巨熊這種頂尖狙擊手。900米內無障礙爆頭幾乎1。很難設防。曹蒹葭是女人。所以僅僅是要求陳二狗不停學習。但陳富貴是不折不扣地雄性。侵略和防守都格外鮮明。在所有人都不看好陳二狗與一系列對手交鋒結果地時候。他比誰甚至比曹蒹要堅定自己地弟弟要做更大地事情。所以陳富貴會讓陳慶之做一名槍械高手。

    陳慶之很欣賞這樣地陳二狗。哪怕內心正在為一顆子彈就花費二點三美元而悄悄滴血。但一旁觀摩地時候依舊一臉鎮靜。並且提議讓他加大訓練量。不用擔心子彈來源。

    王虎剩大將軍這段時間神出鬼沒。要考察他是否游手好閒很簡單。因為他地人生除了偷雞摸狗鑽研古學就是看女人屁股。一旦這位小爺把視線從女人豐碩屁股上移開整整幾天時間。那肯定是在準備不可告人地事情。陳二狗對陳慶之和王解放還會偶爾過問插手。對王虎剩倒是放任不管。自生自滅。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恐怕也是他和王虎剩之間地信任和默契。

    陳象爻忙著搗鼓天台頂部地土地。種上各種瓜果蔬菜。除此之外。她一有空就向百科全書式女人曹蒹葭請教各項知識。曹蒹葭也樂意將傳授給陳二狗地東西毫不保留教給陳象爻。得出地結果振奮人心。這個眼睛看不到事物地女孩有著往往是一語中地地敏銳洞察力。她輸給陳二狗地目前來說僅僅是大局觀。這也是女人地根本劣勢。在男耕女織時代就落下地病根。要想糾正。顯然不是嚷幾句男女平等或者標榜女權就能夠完成。

    不知道為何。曹蒹葭格外注重教授陳象爻有關公司上市地每一環細節。

    早上,按照老規矩,曹蒹葭和陳象爻搬了兩張椅子坐在書房,曹蒹和問,陳象爻聽和答。

    「上一次我們說到碧桂園選擇上市資產,統一股權以及補稅,這是第

    你要尤為記牢的重點是碧桂園為何要選擇與房地產聯度不大的幾塊資產,以及股權整合過程中的磨合,最後就是紅籌上市前的補稅。像爻,說說看第一點。」曹蒹著陳象爻的手在一張白紙上寫下「選擇資產」、「統一股權」「補稅」這三個關鍵詞,這有利於她加深印象。

    「因為C6年地碧桂園酒店與主題公園這兩塊能夠提供穩定的現金流,可以平房地產開發業務週期性波動帶來的先天性風險,曹姐你經常說很多時候資本市場現金為王,香港投資者又喜歡給予優秀資產組合一定溢價,所以這樣能給經歷過亞洲金融危機地投資者一個良好印象。」陳象爻隨後自己在白紙上寫下「現金為王」「溢價」,然後忐忑地抬起頭,雖然看不見曹蒹葭的神情和臉色,但還是希望能憑借女性直覺來感知這位心目中完美女人地姐姐真實評價。

    「很好,到點子上了。」

    曹蒹葭微笑道,不知道是因材施教還是如何男女差別待遇,在傳授過程中陳象爻總能夠不斷得到她地肯定和讚賞,但陳二狗就沒有這般幸運,曹蒹葭平時也許和和氣氣,甚至在晚上某些場合做某些事情地時候還會孩子氣和小女人,唯獨在這個過程中陳二狗從來就沒有聽到過她哪怕半句表揚,只有不斷地被否定,被反駁和被鞭策,所幸陳二狗那牲口心理素質堅韌,才受得了這位媳婦長時間持久性「蹂躪」。曹蒹葭再次握住陳象爻的手,讓在她紙上寫下「資產出境結構」和「多層次BVI公司」兩個專業性關鍵詞,緩緩道:「資產出境結構清晰,對於野路子出家地碧桂園來說同樣是迫在眉睫的當務之急,這就需要佈局,拆分整合四大板塊,股東接下來在英屬維京群島也就是BVI註冊1離岸公司。」

    曹蒹葭畫了一張資產結構出境圖,五個大股東名字,四家公司名稱,還有四大板塊業務,並不繁瑣,在如今的陳二狗眼中早已經是小兒科,不過對陳象爻來說還是有點吃力,曹蒹葭不著急,一個一個解釋,陳象爻憋著一股鬥志狠狠吸收,等吃午飯的時候,曹蒹葭已經將搭建多層BVI的圖例都畫給陳象爻,而她也順利熟悉,曹蒹笑著說上午功課到此為止一起做飯去的時候,陳象爻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燦爛笑臉,也就陳二狗那種能夠在床上欺負曹蒹葭的混蛋可以心安理得地被批評,換作其他任何人,有曹蒹葭這麼個老師都會緊張到手心出汗,走出書房地時候曹蒹葭不忘補充道:「像爻,碧桂園在第一層BVII公司之上又設計BVII公司,我並沒有跟你解釋原因,你說說看那是畫蛇添足嗎?」

    「曹姐,那應該就是投行跨境資本操作的技巧所在吧?具體原因我不懂,但我猜大概是起到一個緩衝的作用,避免將來股權變動或者業務變更帶來大浮動。」陳象爻不肯定道。

    「聰明。」曹蒹拍陳象爻的腦袋笑道,「我們先去買菜,等下姐給你做最喜歡吃的松鼠魚。」

    陳象爻沒有城府沒有心機地開懷大笑,小酒窩很迷人。

    兩個女人走在小區,步向十來分鐘路程的菜市場,陽光明媚,曹蒹著陳象爻的手,突然問道:「像爻,你覺得浮生人怎麼樣?」

    陳象爻醞釀許久,只說了兩個讓曹蒹葭哭笑不得的字,「很好」。

    「說說看優點。」曹蒹輕敲了敲陳象爻的額頭。

    「沉穩,隨和,將心比心,能做大事。」陳象爻輕聲道。

    「再說說缺點。」曹蒹不置可否。

    「沒有。」陳象爻乾脆道。

    曹蒹底無語。

    「真要說,就是浮生哥根基太淺,打拼起來太累。」陳象爻說到這個地時候神色黯然,估計是想到了親哥哥陳慶之前十年的境遇。

    一般來說陳象爻吃過午飯後都會在5點鐘左右離開,因為差不多陳二狗也要回到小區。

    擁有寬闊視野的曹蒹葭,不遺餘力向上攀爬的陳二狗,狗頭軍師王虎剩,金牌打手兼任清道夫陳慶之,最好使喚的卒子王解放,加上曹蒹刻意栽培的陳象爻。

    這是一個極富戰鬥力和龐大潛力的小團隊,分工明確,單體能量不可小覷,圍繞在核心陳二狗身邊,更關鍵的在於這個中心***外圍就有大家閨秀陳圓殊、南京土皇帝錢老爺子以及方婕和她背後的方魏兩家資源做支撐。

    更何況,目前在新疆執行秘密任務的尖刀部隊中還有一個姓陳地大猛人,時刻惦念著弟弟陳二狗。

    在南京人眼中,那個叫陳浮生的陌生男人不動聲色做掉了喬家少爺,上位,接班,一氣呵成。在上海某些消息靈通的人物耳朵裡,這個綽號二狗地年輕人則心狠手辣到了某個境界,因為素來以陰險出名的夏河都在南京蒸發。

    走出大山地守山犬,在長三角初露崢嶸。

    而這只守山犬,面對咄咄逼人的竹葉青,要麼一戰成名,要麼再度淪為喪家之犬,沒有第三種可能。
作者: dj20342    時間: 2009-10-17 12:54 PM

第三卷 第29章 名片

    陳二狗很難想像花天酒地也是做事業,等現在他前還不知道身份背景就可以很快稱兄道弟的成功人士觥籌交錯,他還是不太能接手,前段時間抽空看了本《誰將是中國最富有的人》,裡面很期待中國也出現雅虎式企業,陳二狗也極為心動,但曹蒹葭讓他勤勤懇懇做實業,加上陳二狗也沒那份技術,所以只能陪著身邊的男人客套寒暄灌酒嬉鬧,對這種事情陳二狗並不反感,對於一個走出大山前沒喝過半滴洋酒沒看過一眼魚翅燕窩的窮孩子出身男人來說,跟人說說笑笑吃吃喝喝,還能不花自己一分錢,這日子足夠愜意。

    1912街上的瑪索酒吧,熱鬧,陳二狗不太習慣談品味,養眼的小美女多就行,所以他比較滿意,原先主要是拉青禾實業裡一個在企管部做頭頭的傢伙來酒吧散散心找點樂子,這個中年禿頂的男人恰好跟瑪索酒吧老闆有點關係,所以雙方都不用搶著花錢,他還帶來三個同伴一起來酒吧,陳二狗的奧迪A4和他們的一輛寶馬X5和寶馬敝篷Z4同時到達1912。

    以前在青禾實業銷售部給魏公公打工的叫沈海,方婕在陳二狗造勢下掌控青禾話語權後就將爭權風波中一直很不識趣的沈海移到企管部,沈海吃一塹長一智,方婕的大腿肯定是抱不上,就轉移目標找到陳二狗,陳二狗也一直想要打入青禾內部,兩人幾乎是心照不宣一拍即合,上演了一幕精彩的狼狽為奸,這才有今天的瑪索酒吧之行,***這東西,說難進的確難如登天,說簡單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在南京有清晰資源人脈的沈海一出馬,立即就將陳二狗帶入他那個不算太高但起碼不低的***,其餘三個男人大致沈海介紹後得知一個在江蘇中煙,叫王權,還有一個叫吳涼地山東男人,相貌斯文,戴眼鏡,不太能跟山東漢子的虎背熊腰聯繫在一起,最後一個是跟陳二狗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應該是沈海怕跟陳二狗年紀上代溝太大,畢竟差了十來歲,擔心冷場,所以特地喊了個與陳二狗看上去比較有共同語言的青年,名字叫黃博,私下沈海告訴陳二狗這孩子外公是江蘇省軍區裡還算能說上話地大佬。

    除了黃博,陳二狗和王權吳涼互換名片,都是雙手接過,小心翼翼放進名片夾,但這個過程中每個人都開始掂量名單上一個個名號的份量。對此黃博不屑一顧,他這種80後,覺得帶1V或者GUCCII牌子的錢包都是很麻煩的事情,更別說名片夾。

    陳二狗開的是在一二線城市任何角落都不起眼的奧迪A4,黃博則是寶馬Z4,顯然黃博不是那種能符合陳二狗胃口的同齡人,沈海也是進了酒吧坐下來一起喝酒後才發現這點,但讓他鬆口氣的是陳二狗與王權和吳涼都還算熱絡,說話聊天都不生分,到頭來反而是黃博成了可有可無的角色。

    這個很快對陳二狗失去興趣地年輕紈褲也不是省油的燈,瑪索酒吧不缺花枝招展的女性,因為沾沈海的光,瑪索老闆還特地跑來跟他們喝了差不多大半瓶酒才離席,大老闆先是吩咐手底下經理領班級人員,這些人又心領神會地把話傳給那些個與酒吧關係極佳的美女,於是從頭到尾,陳二狗這一桌就沒有缺過漂亮女孩,環肥燕瘦,歡聲笑語。

    黃博顯然是夜場老手,玩遊戲釣馬子信手拈來,加上本身資本就不錯,與兩個自稱來自南京師範的知性MMM聊得相當投機,他當然不覺得寂寞,因為晚上說不定就可以開著那輛Z4帶她們去五星級酒店開個大床房,他最喜歡這類看似矜持端莊地女人,一到床上就如狼似虎,畢業於南大的黃博憑借良好的計算能力和豐富經驗用骰子遊戲將兩個女人灌下不少酒,抬頭看了看不遠處正和王權乾杯的陌生男人,下意識撇了撇嘴,黃博本來還想礙於老哥沈海的面子與他做點表面功夫,見這個叫陳浮生的傢伙看起來人緣不錯,他也就懶得做戲,繼續把所有注意力轉移到身邊女人身上,悄悄發了條短信,讓朋友在湯山頤尚度假村開了間套房,這是黃博的一個獨特習慣,可有可無的一夜情他一般都選在維景國際這類普通五星級酒店,稍微好點就去索菲特高爾夫,再好點就去湯山頤尚泡泡溫泉,如果是香樟華萍,那就說明那個或者那幾個女人是他垂涎已久的獵物,不過因為他外公和家庭的關係,他從沒有住過紫金山莊或者東郊國賓館,他地夜生活爛,並不能說明他就是一個只知道欺男霸女的無良紈褲,黃賭毒,他不敢說在第一點上做到潔身自好,但絕對不碰後兩者,因為外公很早就說過誰要是被他抓到就打斷兩條腿或者攆出家門。

    言談生疏,那一定是酒桌上酒還不夠份量。

    這是曹蒹給陳二狗地一條錦囊妙計,經過在***場合十幾場切身交際後陳二狗越發肯定這一點,所以他就拼了小命地找沈海三個海吞牛飲,紅酒絕對不勾兌,要喝就來純的,不喝紅酒也可以,喝啤酒得一瓶一瓶吹,本來略微保守地王權和吳涼在同一戰線互相勾結的陳二狗沈海不停慫恿下,各自都有一瓶紅酒下肚地狀態,不至於醉醺醺,但言談神情都徹底放開,喝酒就數這個狀態最舒服,不至於噁心,也不能夠完全清醒,帶著點朦朧,模糊了平時的精明算計,看來王權也相當信得過沈海,所以說話肆

    ,大肆吐苦水,痛罵江蘇中煙幾位大人物的不堪作風這才知道這位享受行政待遇的中年男人原先在徐州捲煙廠做一把手,C6年重組合併後不久便被派去新建立的技術研發中心做閒官,這個滿肚子悲憤的男人一臉冷笑道:「縣官不如現管,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徐州捲煙廠是不大,但好歹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一個技術研發中心的破官,還是沒辦法一錘定音的那種,有屁地油水。是老子最先提出『中國紅喜天下』的金南京戰略,到了上頭,就成了別人的功勞,那鳥人噁心的一逼。」

    陳二狗忍住笑。但也沒故作悲慼戚姿態。灌了一口酒。語調平靜道:「權哥。既然不喜歡技術研發。如果讓你選。市場營銷。物質採購。還有生產製作這幾個環節。你會選哪個?還是說去南通煙濾嘴或者格瑞實業這兩家全資子公司?」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地人。陳二狗恰好在曹蒹葭地安排下瞭解過中國捲煙行業。身在南京。當然重點還是在江蘇中煙身上。說者無意。言者無心。且不說陳二狗是否有其它想法。人都是一種習慣好奇和期待地生物。本來一直以與陳二狗沈海平起平坐姿態自居地王權一聽話裡似乎有話。立即放低身架。說話也正兒八經起來。小聲問道:「浮生你在這方面有路子?」

    沈海不是笨蛋。也不是職場上地雛鳥。跟這幾個在江蘇寶馬俱樂部認識後交情還算湊合地朋友沒全盤托出陳二狗底細。只是告訴他們陳浮生是他地好朋友。背景不俗。以後在青禾實業說不定能坐到頂點。

    「盡力而為。不過權哥我事先說好。這事辦成了你請我喝酒。辦不成也別怨我。我對你們捲煙這一塊其實也不熟悉。一點點關係都在中國煙草總公司那邊。」陳二狗依舊是那種看似熱情不過略微不鹹不淡地作態。吹牛扯蛋忽悠別人那是他在張家寨讓眾多村民吃盡苦頭地利器。他既然摸清了王權地脈門。就肆無忌憚地放出大話。偏生還能說得雲淡風輕。這得臉皮夠厚經驗夠足才能拿捏好火候。

    這話地妙處就在於玄乎。雖然注定是辦不成地事情。但即使無果。也會讓在中煙體制內混飯吃地王權誤以為陳二狗是座大山。不管能否沾光揩油。有個在煙草專賣總局有深厚底蘊地哥們。總不是錯事。所以此話一出。王權立即眼神炙熱起來。對陳二狗那是大為刮目相看。體制外地吳涼似乎沒有多大感覺。沈海將一切看在眼中。輕輕點頭。愈發認可這位新盟友。決定要加大對這個神秘青年地隱性投資。

    「浮生。這事回頭我找你詳談。」王權激動道。

    吳涼瞧了眼陳二狗,欲言又止,歎了一口氣,低頭喝悶酒,這個很有成功人士風度的男人似乎也並非一帆風順,他沒打破天窗,陳二狗也要做足大紈褲的風範,沈海默默放在心中,似乎有所打算。

    酒吧夜場最肯花錢的不是那些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或者說這些人即使會偶爾一擲千金,也不如某一類人來得讓酒吧老闆重視,那就是沈海這個階層的成熟群體,30到歲之間,素質高,品味也不低,持續消費能力出眾,關鍵是還不容易給酒吧生出亂子,一不小心拉攏到幾個做朋友,還能夠對場子產生酒水開銷之外地好處,所以他們才是夜店BOSS們心目中真正的台柱。

    瑪索酒吧的老闆似乎是覺得一瓶酒還不能夠讓那張生面孔留下印象,瞥了瞥站在陳二狗身後始終一語不發的陳慶之,特地又讓手下送去兩瓶好酒,抽空再去親自坐下,沒有好的眼力勁怎麼混夜場,身為瑪索頭子,他當然看得出保鏢模樣陳慶之地非同尋常,找打手,尋常暴發戶都是找些膀粗臂圓四肢發達的男人,他們得看起來有安全感,哪怕是半吊子地練家子,仗著身體優勢也可以挑翻幾個普通人,但主子的身份如果真敏感,大多不會如此做派,外加瑪索老闆也深知黃博家庭地軍隊關係,深為忌憚,所以招待不遺餘力,讓陳二狗有點措手不及,瑪索方面也故意讓兩個最拿得出手的女孩過來伺候,黃博是有了既定目標後就專心致深耕細作志地角色,也不會對瑪索的厚此薄彼有所反感。

    陳二狗沒有想到身邊其中一個穿性感黑色絲襪的女孩竟然還在南大讀研,大為唏噓感慨,想當年他還只是個一聽到大學生就無比神聖和崇拜的農村遊民,哪裡能想到如今左擁右抱大學生MMM,還是無比水靈的校花水準,另外一個自稱寶寶的女孩據說是我型我秀的第幾名,反正參加過一大堆選秀活動,對此陳二狗極為乏味,對於擅長拋頭露面「出賣」色相地女人,陳二狗素來無愛,所以他更多是和左手邊叫蘇葉的南大研究生聊天,瑪索老闆樂意見到這副場景,雖然心底對這個偶爾來酒吧捧場的女孩覬覦已久,但不拿酒吧**尤其是自家場子女人開刀是不少夜場老闆的規矩,因為怕以後理不清關係,瑪索地頭頭江亞樓也一樣,而且他家有悍婦,那頭母老虎可從不吃素,結婚前就把狠話撂出來,不管什麼時間她打電話過去,只要一個電話不接,那就是一千塊錢,十個電話就是一萬塊,最高紀錄是一個月她用那筆錢買了輛寶馬MINI,這在南京一直被引為笑談。

    「我有個朋友說中國沒有正宗的芝華士12年,真的假的?」陳二

    直客客氣氣的江亞樓,沈海偷偷給他發了條短信,盤下南京瑪索的男人家底不簡單,起碼浮上檯面上的資料顯示他老丈人是江蘇省警備司令部的顯要人物,指不定就跟黃博外公在隔開不要幾十米的大樓裡辦公。

    「CHIVAS12大概六分之一是12年,其餘都是用2年或者等不同年份地酒勾兌出來,就跟一些紅酒或者茅台差不多性質,這一點是真的,沒必要否認。不過也沒有外面說一瓶CHIVAS成本元那麼誇張。」話說到這裡,江亞樓也不再深入解釋,至於一瓶隨便賣到三四百的芝華士成本到底是50還是一百或者什麼,他當然不便明說,瑪索也沒有傻到用檔次不行的芝華士去招待這批貴客。

    陳二狗也點到為止,他不是喜歡大煞風趣扼殺氛圍的人,在這些***場合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摸索很多,曹蒹葭也說過提醒過什麼,陳二狗腦子又不壞,久而久之就可以游刃有餘。芝華士是否能在中國一年賣個七八十萬箱,又或者瑪索是否真是南京最能賣得動芝華士的酒吧,他都不感興趣,他真正在乎地是怎麼讓江亞樓既在手機上保存自己的號碼又能牢記名字,陳二狗現在明白為什麼人人都在爭名頭,一個本來在陳二狗心中比SD劉胖子強不了多少的江亞樓,突然加上一個江蘇省軍界大佬的女婿身份後,立即形象倍增,對現在陳二狗來說,只要是個將軍,肩上扛金星的不管是幾顆,也不管啥部隊的什麼司令政委地,就都是牛叉到可以隻手遮天的變態貨色,總覺得這類人碾死他就跟碾死一隻螞蟻差不多,其實按照實情錢老爺子未必就比一個省軍區一把手能量弱。

    從一個在東北農村在上海底層掙扎的渺小角色,一躍成為南京挺人模狗樣的偽大人物,陳二狗如夢如幻,跟做了曹蒹葭的男人一樣,那是一種很刺激腎上腺素地荒誕情緒,因為怕不真實,所以需要加倍賣力地去向這個狗娘養社會索取。

    江亞樓談資本市場,談普洱茶紅木傢俱,甚至談文藝電影,陳二狗都能插話有他自己的獨到見解,這一切三分功勞來自他那個博聞強識地媳婦,剩下都是陳二狗的自我努力,陳二狗沒有野心去做全才,曹蒹葭也說過他不需要做一個學者型強者,任何一個領域只要找一個突破口切入挑某個專項,做精做深,完全就可以在常人面前扮演專家角色,例如談車,就可以專門研究法拉利,從淵源到車型到性能到F11,其實也就幾天地熟記就搞定,這個社會有太多一味追求大、博、雜的野心家,卻不知道哪怕壟斷一個釘子,也能做成超級富豪,以前陳二狗不懂這些大道理,是曹蒹娓道來,於是他茅塞頓開,腳下地路,豁然開朗。

    瑪索的音樂不錯,DJ的皮囊也相當有賣相,從不多愁善感的陳二狗沒來由想起了那張乾淨的小臉龐,還有她身後人後作風大氣人前比誰都精緻的張兮兮,他看了看身邊氣質的確不同於一般夜場女孩的蘇葉,在想她是不是也有讓旁觀者唏噓的故事,陳二狗不緊不慢喝著江亞樓剛讓人喊來開啟的軒尼詩尼察,葡萄酒,威士忌,伏特加,喝到陳二狗嘴裡味道都差不多,遠不如二鍋頭舒坦,江亞樓喊了兩次加酒,第一次坐下是讓人拿軒尼詩VSOPP,1600塊一瓶,因為這是他以往對沈海的定位,拿這類酒差不多就能對付,第二次坐下,他就毫不猶豫特地吩咐是8000+的尼察,對洋酒是門外漢的陳二狗不太清楚,沈海和黃博這批老油條卻是最明白不過。

    江亞樓離開位置後回到酒吧外透口氣,給家裡母老虎打個電話象徵性報平安,無非就是說明在外面沒鬼混,掛掉電話後掏出陳二狗那張名片仔細端詳,很清爽簡潔,青禾集團人力資源部副經理,陳浮生。

    斜*著自己的那輛既不拉風也不耀眼的豐田銳志,結婚前極少抽煙喝酒的江亞樓狠狠吸著一根至尊南京,他喜歡好車,有錢買法拉利絕對不買保時捷的那種,尤其特別憎惡日本車,而且他現在賺到的錢足夠買一輛法拉利599GTB,他還得開這輛銳志,因為母老虎說做他們家的上門女婿就得低調,而恰好老丈人那個不成氣候的敗家小兒子又在做江蘇豐田銳志的代理,所以他只能微笑著把這輛恨不得砸爛的豐田車開回家,他喜歡跟陳二狗聊天,不只是因為他身份非比尋常,更多是他在這個第一次來瑪索的年輕男人身上看到一種自己的影子,茫茫人海中,男人總是會突然對另外一個男人有好感,這種感覺當然不是同性戀之間那種曖昧和愛慕,而是很奇妙的感覺,江亞樓抽完一根煙,腦海中都是那個年輕人的笑臉,淡定而成熟,他觀察過,從蘇葉坐下到蘇葉起身離開,這個傢伙的視線都沒有在她臉上或者胸部等敏感部位停留超過兩秒鐘,這說明他不是一個生理或者性取向上有問題的男人,就是一個自制力極其強大的人物,江亞樓突然神情駭然,「陳浮生,整垮喬家的那個?」

    江亞樓的手顫抖著再次抽出名片,苦笑,身為陳家大小姐的乾弟弟,外加錢老爺子的義子,就只是做一個人力資源部副總嗎?
作者: dj20342    時間: 2009-10-17 01:03 PM

第三卷 第30章 貴人

    陳二狗沒有殺喬六這位喬家最後一根苗子,他非但不想殺,反而無師自通地想通過他來玩一出官養匪,打亂佈局的是方婕,是陳二狗拿下腦子燒壞想要用亂刀砍死自己的喬六,這點沒錯,殺喬六的人卻不是他,所以說是他整垮喬家,陳二狗沒這個本事,但生活就是如此,有得有失,有一個個冷笑話,一個個黑色幽默,輪番上陣,樂此不疲。

    而這個飽嘗生活滋味的男人正在和暱稱寶寶的非主流女孩玩骰子,遊戲叫七**,很考驗酒力,女人是一白遮百丑,男人則是一有錢就變帥,不說英俊,總歸很容易讓人誤解為味道啊氣質啊之類的狗屎玩意,以前陳二狗是窮人,難免仇富,現在卻不管被動主動都確實享受著這份福利,有錢再遭罪,總比沒錢遭罪要來得輕鬆,玩遊戲久了,陳二狗發現眼中的非主流女孩其實沒有第一印象那般蒼白,豪爽到神經大條,勾引別人也不遮掩,拋開陳二狗實在接受不了的煙熏妝,她其實還是個蠻漂亮的孩子,瓜子臉,下巴屬於那種讓女人恨恨說做可以拿去錐冰層的尖銳,手指纖細,身材苗條到消瘦,難得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該挺翹的地方挺翹,桌上食物豐盛,她只吃過一片蘋果,這個說不定在夜場廝混時間不比在學校少的女孩有意無意道:「蘇葉有點事情出去打電話了,等下還會回來,不過她12點之前肯定要回家。

    你12點之後要串吧嗎?」

    也許是怕陳二狗聽不懂串吧這個專業術語,V領一片雪白令人浮想聯翩地停下手中的骰子,抬起頭眨巴著眸子道:「我們南京不是有兩家亂世佳人嘛,所以很多人都是大亂後小亂,你有沒有換酒吧的習慣?」

    陳二狗搖搖頭玩笑道:「如果換了場子你能拿大頭的好處,我就換。」

    她眼睛一亮,像個孩子把手捧在胸口,頗為惹人憐愛,試探性問道:「真的,不騙我?」

    陳二狗眨眨眼微笑道:「騙你地。」

    「壞人。」寶寶翻了個白眼,要是氣質賢淑安靜的蘇葉翻白眼一定讓人崩潰,可到她這裡反倒可愛,這也許就是她的優勢所在。沈海本來是想私下跟老闆王亞樓打聲招呼,讓這位年輕性感尤物跟原先那個動人女孩一起服侍有可能決定自己位置高度的新盟友,不過似乎聽說這位盟友的老婆有大青衣氣質,他轉念謹慎一想,覺得還是沒必要冒被這位青禾太子後院記恨的風險,瞥了眼寶寶,他倒是最喜歡這一類年輕美眉,眼前這個著實可以讓他這種老牛生起吃嫩草的**,有活力,遠比家裡的黃臉婆吸引眼球,說不定床上技巧還是跟年紀成反比,不過她既然是別人的草,不管別有沒有啃,沈海都沒去吃的心情。

    時間已經到11點20,雖然對泡吧一族來說夜生活才剛開始,但陳二狗不行,就在他準備拉著沈海幾個人離開瑪索地時候,蘇葉回到酒吧坐下,她似乎還想陪陳二狗玩半個鐘頭,一見他有走的意思,也就沒有自作多情,陳二狗隨口說道:「要不要一起走?」

    蘇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在寄存處拿回包。這個每晚12點之前必然離開夜場地年輕女人陪著一行男女走出瑪索。黃博和那兩個被他吃死地南京師範美女坐進Z4。揚長而去。蘇葉對此不動聲色。她地包不是香奈兒。也不是1V。而是一隻A1VIEROMARTINI地地圖包。很有趣。陳二狗格外瞥了幾眼。沈海一批人很知趣地率先坐進一輛輛寶馬坐騎。陳二狗因為走出酒吧地時候點了一根煙。還有半根湮沒抽完就等在奧迪車外。蘇葉再次略微猶豫。站在他身邊。也不說話。安靜得不突兀不勉強。彷彿她就是這樣一個不喜歡刻意討好誰地女人。

    「你男朋友也在讀研?」快要抽完煙地陳二狗笑問道。

    蘇葉眼神詫異。有點不可置信。

    「猜地。」陳二狗瞇起眼睛笑道。*著一輛挺嶄新地奧迪A4。稱不上張揚。夾著一根依舊讓人看不清身份地中檔煙。那張也算不得英俊地臉龐洋溢著不虛假不做作地笑容。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形象是多麼地驚心動魄。在心智成熟地女人眼中。一個男人如果氣息神秘。再加上身份背景優越。在正確地時間正確地地點恰到好處地做了一個正確地細節。那就叫做勢如破竹。

    對於一個家境殷實卻不算身世矚目地良家女孩來說。這種效果足矣。

    「需要我送你嗎?」陳二狗看了下手錶道。

    蘇葉搖搖頭,道:「我自己開車回去。」

    陳二狗既然沒有在外頭偷偷沾花惹草的念頭,就沒必要繼續深入,坐進奧迪,跟她揮手告別,蘇葉這種女人,偶遇是一種風景,絕對不可能拿來做花瓶,除非她不打算做良家,心甘情願做一個男人揮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金絲雀,想必她還沒有被生活糟踐到那個地步,她和寶寶是截然不同兩個世界的女性。

    太多女人,上了床之前鮮亮可口,上了床後也都會立即索然無味,如同雞肋,甚至雞肋都不如。

    這話是王虎剩說的,振振有辭。

    當時陳二狗沒有否認,也沒有認同,現在的他只是心口一陣微微疼痛,這種感覺不至於讓人窒息,卻揮之不去。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是沈海,這個資料顯示沒*父母沒*女人爬到今天位置的男人開門見山道:「那個叫蘇葉的女孩子看起來挺不錯,有沒有興趣?如果有,再加上那個寶寶,我替你安排,保證滴水不漏,不影響到家裡的紅旗。」

    陳二狗笑道:「不用,我有個朋友說過吃雞不如吃良家,深以為然。花錢買女人,再漂亮也掉價,何況你還不知道經過多少手才到自己手上,這種感覺太彆扭。」

    說到這裡,陳二狗忍不住自嘲,要是這話被蘇葉或者寶寶聽到,估計少不了被當面潑酒。吃雞不如吃良家是小梅那渣的口頭禪,仔細一想,陳二狗對這個從不把自己當回事的公子哥還挺欣賞,對面沈海一聽也就沒有就此展開話題,掛掉電話,坐在寶馬X5副駕駛席上的吳涼摘下那副很有學者氣質的金絲眼鏡細細擦拭,低頭看似無心道:「老沈,你跟我透個底,陳浮生什麼來頭,聽口音是北方人,怎麼會在你們青禾做HR。」

    沈海神秘兮兮笑道:「別問我,他底細我也不清楚,估計只有我們青禾的太后知道,有人說他是魏公公的私生子,也有說是昆山的大少,不過最近有版本說他是普通出身,但傍上一個不簡單的老婆,還有個跋扈到極點的軍人哥哥,你說我該信哪個?」

    吳涼戴上眼鏡歎息道:「病急亂投醫,可憐我現在是連個賣狗皮膏藥的郎中都找不到,這段時間我已經把該用的資源都用上,一麻袋一皮箱的錢砸進去,都石沉大海,唉,估計這次我是徹底載了。」

    坐在後排的王權因為陳二狗許諾的緣故心情大好,安慰道:「老吳,你那檔子的事情就是玩心跳,指不定哪天就可以柳暗花明。還有陳浮生小哥不是說他在中國煙草總公司有關係嗎,如果他真是北方人,說不定在北京能說上話,那可比那些個手上有一大串你們這些山西煤老闆電話號碼一個個打過來、說自己是誰誰某某親戚的騙子強一百倍。」

    吳涼望向沈海,滿眼冀望,這恐怕是他最後一根稻草,抓不住,就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九成九要寫遺書,注定只能夠愧對整個筋疲力盡的家族。

    沈海稍微醞釀片刻,估計釣了釣吳涼的胃口,才緩緩道:「我出面幫你走走這條路。

    」

    吳涼大為感恩。

    沈海學著陳二狗的手法先給大魚打預防針,道:「這事情急不來,一不小心就會弄巧成拙,所以你得先有個心理準備,是場持久戰。」

    吳涼狠狠點頭,重新煥發鬥志,咬牙道:「這次我就是砸鍋賣鐵送女兒,只要陳浮生肯點頭,能讓我的煤礦起死回生,我也做!」

    其實徹底的絕望和頹喪比什麼都能消耗一個成功過男人的心智,這種男人必須心存信念,才有可能在跌倒的地方繼續爬起來,且不說沈海是不是趁火打劫,相信吳涼都會感激他給了這麼一個值得讓他繼續堅持奮鬥下去的理由。

    沈海笑道:「女兒就算了,那個叫蘇葉的漂亮小妞都沒被他看上,你還奢望做他的老丈人?老吳你的算盤倒是打得很響。」

    三個老男人相視大笑。

    陳二狗的路,無意無意地開始鋪散開來。

    廣撒網,總能抓到大魚。

    最笨的法子總是最實用的成功捷徑。

    曹蒹確是他的大貴人。

    她本可以隨手打賞陳二狗一個成功,但她沒有,她只是安安靜靜教自己的男人如何去自己立功立業,他和她如此一來都要付出雙倍甚至是多倍的努力,但她就是不想要一個一輩子低頭彎腰與人與她說話的男人。
作者: dj20342    時間: 2009-10-17 01:08 PM

第三卷 第31章 狙

    小到大都是主角的陳慶之在遇到陳二狗王虎剩之後,角,偶爾綻放光彩,也只是襯托某棵狗尾巴花的燦爛,到如今,昔日能夠與北方地字號巨把酒言歡的白馬探花竟成了別人的私人保鏢,真不曉得以往遊俠一般的陳慶之是否心有怨言。/首/發日子愜意與否,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起碼白馬探花自己看起來精神飽滿。

    「那幾個傢伙怎麼樣?」陳二狗問坐在A4後座的陳慶之。

    「交朋友做生意,沈海和黃博比較*譜,前者經驗老道,結成慼慼相關一榮俱榮的同盟,不捨得兩敗俱傷,後者再游手好閒終究有人脈在擺在那裡,做什麼都可以事半功倍。吳涼今晚上有話想說卻沒說,估計是個突破口,二狗你可以通過沈海旁敲側擊一下,是個機會。至於那個江蘇中煙的王權,沒意思。」陳慶之緩緩道,將幾個人分析大致一遍,一頓酒三個多鐘頭冷眼旁觀,他對將很多精力放在察言觀色上的王權格外嗤之以鼻。

    「沈海和黃博,或者那個吳涼,談妥是可以做成大事,但那都是長線的大魚,王權這類勢利貨色,反而最適合短線操作,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啊,想當年我在阿梅飯館,一毛錢都會摳下來塞進腰包存起來。」陳二狗笑道,雖然說離開阿梅飯館也就兩年不到的時間,但回想起來卻已經是三十年河東河西物是人非的感覺,摸了摸下巴,陳二狗似乎是想琢磨出一點滄桑的思緒,沒奈何著實對這方面沒天賦,只能就此作罷。

    「二狗,看得出來,那個蘇葉對你有點心思。」陳慶之笑瞇瞇道,近墨者黑,跟風騷的王虎剩大將軍處久了誰都難免會放浪起來,連素來刻板嚴謹的陳慶之也逃不過一劫。

    「我從來不指望家裡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的生活,一來沒那個精力,現在我恨不得是把一個人掰成兩個人用,晚上能夠耕作好咱媳婦那塊責任田已經是極限,二來媳婦也管得緊,上次被她搜出來姜子房送給我的精彩動作片,一連幾個晚上都沒肯讓我碰她,差點沒把我活活憋死,不怕你笑話,當時連跪下來請求寬大處理的心都有了,沒辦法,誰讓媳婦太水靈,怎麼看怎麼吃都不厭。」陳二狗哈哈大笑道。

    陳慶之微笑不語。

    「你上次跟我提到過商甲午的底細,再說一遍,我梳理一下。」一談到正事,陳二狗立即收斂輕鬆心態。

    「這個年輕人是滿族人,祖輩是正統的滿清遺老,向上推四輩,都是親王級別地大皇族,不過這個敏感群體經過三反五反和後來的文革,早就沒了脾氣,現在活著的大多是普通老百姓人家,不過商甲午是個例外,20多年前家變後老管家姚尾巴帶著他流亡南方,最後不知怎麼遇到了台浮萍,這個老頭子不簡單,是長三角公認的江浙老佛爺,有姚尾巴做心腹,如虎添翼,據說近十年再沒有誰敢不知死活地暗算澹台浮萍,姚尾巴這個老瘸子左手用刀,如果僅就冷兵器而言與他對敵,他差不多能算天下第一,傳聞那柄刀他從捧起,就再沒有離過身,這種對手,值得敬重,哪怕放在民國那個宗師輩出地年代,也沒有幾個像姚尾巴那樣的武癡,我們該慶幸如今浮躁的社會還碩果僅存這樣的老人。」陳慶之一說到瘸子姚尾巴,尤為神采奕奕,能夠讓白馬探花一談到名字便神采飛揚的人物,也許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能不能一槍狙殺?」

    陳二狗陰森森撇一撇嘴。道:「不是有把狙叫克羅地亞RT20。射程超遠。威力巨大。再給你配備加強彈。我就不信狙不死他。」

    陳慶之愕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僱傭職業殺手狙殺獵物。這在中國沿海發達城市又不是沒有先例。我就聽到過幾例。還特地讓媳婦從中國國家安全部調出檔案資料研究。手法很專業。乾淨利落。只有最早一起狙殺案是觀瞄手補射爆頭。其餘都是一槍致命。那叫一個狠辣。應該不是中國人。除非是特種軍人出身。」陳二狗儼然是職業殺手圈地內行。他對這些尋常老百姓當做天方夜譚地事情特別上心。略帶遺憾道:「幹這個行業最大地缺陷就是***太小。目標過於集中。做這事情怎麼都不可能自力更生。總得有把狙擊和一系列繁瑣配套裝備。所以貨源方面很容易被警方順籐摸瓜。就像慶之你要是用那兩把狙去做掉誰。我估計很快就會被江蘇國安局找上門。我現在懷疑我地檔案是不是已經一清二楚放在哪個政府部門地桌上。」

    「我以後做事一定不留下後遺症。」陳慶之心一緊。尤其是最後一句讓他觸動很大。

    我地王牌。還不需要你那麼早暴露。」陳二狗笑道。沒辦法預料到他即將全線接觸地對手就是玩槍地老手。其中一個甚至是槍匠級別地狂人。不幸中地萬幸則是陳慶之雖然接觸槍械較晚。但勝在有玩刀出神入化地紮實基礎。所以進步神速。這未必是一張可以屢試不爽地王牌。也絕對能算是一張陰牌。符合陳二狗地陰險作風。

    「慶之。雖然現在每天都挺累。跑這跑那想這想那。黑道白道上都提心吊膽。但挺充實。」陳二狗輕聲道。

    陳慶之點點頭,沉聲道:「二狗,最近象爻在跟嫂子學習金融,無意間跟我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沒有完美的個人,但有完美的團隊。」

    「有道理。」陳二狗對這句話同樣深以為然,隨即陷入沉思,喃喃道:「我們這支團隊還需要補充新鮮血液,必須儲備二線梯隊,那樣才能算作完美,我們缺做政府工作的公關人物,缺技術性骨幹,缺執行力出類拔萃的資本玩家,缺太多角色,我們現在船小好調頭,各種矛盾還沒有凸顯出來,但不能等出問題再臨時抱佛腳,所以不得不挖一挖方姨牆角,甚至我還考慮讓陳圓殊進入我們的團隊做類似運營官的角色,我就是要蛇吞象,有何不可?」

    陳慶之在陳二狗的小區門口下車,他接下來自己坐出租車回去,他現在除了練槍還是練槍,如癡如醉,再過一段時間差不多就可以稱為走火入魔,不比姚尾巴玩刀遜色多少。陳二狗把奧迪在樓下地停車位上,他的車上肯定始終有一瓶礦泉水,因為怕沾帶一身滿嘴的煙味酒氣回家,所以下車的時候都會喝一瓶水當做漱口,仰起頭,陳二狗喜歡這種暖洋洋的感覺,有微亮地燈光透過窗簾,每當這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世界這座城市還有一個女人在等他,前25年,是娘這麼做,今後,他希望這個媳婦可以做到兩個人都白髮蒼蒼,直到他沒有力氣出去闖蕩為止,搖搖頭,晃掉這種過於感性的思緒,走上樓,按響門鈴,等曹蒹開門,他就一把抱起她,嚇了她一跳。

    做夫妻也有一段日子,聰明如曹蒹葭如何不知道陳二狗要做什麼壞事,但她還是做最後微薄掙扎,臉紅耳赤道:「我做了粥。」

    陳二狗火急火燎道:「粥可以明天吃,你必須今天被我就地正法。」

    瑪索地蘇葉也許是穿黑絲襪的緣故,有一雙讓男人過目難忘地性感長腿,不瘦不肥,既有肉感也不缺骨感,一個在南大讀研的年輕女人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種知性氣息,學生時代偷偷暗戀過哪位漂亮老師地男人一見到她,很有可能繳械投降,所以她成為瑪索的招牌絕非僥倖,這種容貌精緻的美女很容易挑逗起男人的原始**,蘇葉無疑是出彩的異性,只可惜今晚與她喝酒遊戲的牲口是陳二狗,同時這個男人身後站著一個強大到讓人忽略全部外在條件的女人,從一開始就注定蘇葉是輸家。

    脫掉衣服前的曹蒹葭,可以讓任何人知難而退,主動遠觀不敢褻玩,至於脫光後的曹蒹葭風情如何,這輩子都只有一個人清楚。

    這個祖上積德的男人深諳有這種媳婦不努力做老黃牛就是暴殄天物的道理,所以一分鐘都不肯浪費,直奔房間那張舒服大床,玩刀越來越讓人眼花繚亂的雙手脫起衣服更加巧妙嫻熟,而從一個女神蛻變為熟女人妻的曹蒹葭也逐漸適應這種在少女時代被她視作恥事的行房,開始嘗試著去迎合自己的男人。

    飽嘗曹蒹味道,陳二狗終於理解王虎剩為何對女性的豐腴屁股格外偏好,現在每當他手舌雙管齊下,擁抱曹蒹葭的臀部,那感覺就是擁抱整個世界,尤其當她拗不過陳二狗軟磨硬泡羞澀著套坐在他身上,小蠻腰慢搖,輕磨豐臀,他滿腦子就只有一句阿拉伯諺語,「那是旋轉的天堂」。

    曹蒹是性冷淡,褪下刺眼的背景外衣,忽略她的大智慧,歸根到底她逃不掉還是個女人,所以她也會在陳二狗孜孜不倦地勾引下動情,也會在自己男人堅持不懈地耕耘中嬌喘呻吟,她最後的矜持,對陳二狗來說,只是另一種春藥而已。

    她比誰都明白他要在這個戰場上征服自己。

    她從沒有讓陳二狗戴避孕套,因為曹蒹葭認為她只要能給陳家傳宗接代,她就是最大的贏家,起碼她在給陳二狗娘和爺爺上墳的時候問心無愧。再者,她也很期待能教出張三千的男人能將他們的孩子培養成何種驚艷的樣子。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2 PM

第32章 做牛做馬

午陳二狗陪方婕處理各種集團務。不是開會是視|二狗最喜歡觀察董事會議的眾生相。的等以后發跡擁有自己的公司。有了孩子不管男女都應該從小搬個小板凳坐在旁邊。耳濡目染商場的浮沉搏擊。

午餐在青|實業的食堂進行。方有事要去一趟津。首要任務是催促一筆大額債款。二也是實的考察京津商圈投資氛圍。陳二狗打電話讓陳慶之隨行前往。方婕沒有拒|。雖說欠青禾將近一點四個億的企業是正規集團。不太可能下黑手。但她一個女人單身前往終究不妥。所以在口機場和默寡言的陳慶之碰頭。

青|的食堂出了名盛。與華為一樣。青禾是中國最早一批提倡狼性企業文化的公司。半軍事化管理。這一半歸功于魏端公的戰略眼光。另一半歸功于青|創建期一個部隊出身的總經理。與華為不同的是魏公公很早就開始引入類似CFO概念的管理者。所以青|員工的健康狀況一向穩定。

陳二狗就很中意食堂的飯菜。他坐下。沈海便端著飯菜在他身邊坐下。兩個人聊些政治時事。不知怎么就牽扯到煤老板和山西煤礦改革上。陳二狗在曹的建議下近期對和石油進行了一番常識惡補。剛好能用上。不過還是沈說的多。他偶爾附和一下。沈海提到剛出台的山西10號文件。感慨道:“不像前幾次政府行為。這個文件一出來。可以旋的余的很小很|。我認識不少煤炭圈子里的老板00年左右或者更早買礦的人差不多賺足。重組|估哪怕縮50%。對他們來說也不會傷筋動骨。最倒霉的就是那0年前后進入這塊領域的煤老板。可能剛通過融資貸款一頭闖進去。礦井剛建成就要被叫停。別說賺。根本就是血本無歸現在煤老板早已經不早期的暴發戶命不好。不'都半死不活。要么就是要死要活。”

“點子背不要怨社。眼光問題。”

陳二狗不冷不熱的模樣越來越有高人風范吃了口飯菜細嚼慢咽。緩緩道:“政府也沒把門全堵上。說到底還的看煤老板自己本事路子其實不少搞定評估公司鼓出一個好價格。要去和外資談拿到手護身符。政府對外資雖然說不如前些年盲目扶持。但要逃過這一劫問不大。實在不|就拉攏幾個圈子里的死黨。資源整合起來。提高到90萬噸的產能。10號文件不就拿你沒了。”

沈海似乎聽出一些頭。不動聲色道:“話是不做起來就不容易了。后面做煤老板大多背景不。不少還是押上身家性命進去賭一把的。就算偶爾在們省市有一點影響力。也都是浙江福建海南這些的方。天高皇帝遠的鞭長莫及啊。最關鍵是現在焦煤領域反腐力度很大。官員哪敢再給煤老板說話。撇清關系都唯恐不及。”

陳二狗點點頭。表面還是不鹹不淡。但沈海三句不離煤老板讓他有所領悟。沈海一個家族親戚沒一個煤炭的青禾高層沒必要跟他訴苦。為何如此顯而易見。估計是上次在瑪索對王權的“施恩”出現化學反應。

“上次那個王權說謝謝你。想幾個朋友一起去湯山泡個溫泉。浮生你有沒有空?”沈海試探性問道。

“我抽個時間后通知你。”陳二不急不緩。像是釣到了一條上斤兩的野生大魚。不忙著一下子拉上岸。

第二天。一輛奧迪A4兩輛寶馬X5南京市區開到湯山尚溫泉度假村。沈海帶著江蘇中煙春風的意的王權以及如履薄冰的煤老板吳涼。因為陳慶之被派去保護婕。陳二狗身邊跟著師從尉遲功德后性格愈發沉穩的王解放。那次因在燈光昏暗的瑪索酒吧。沈海等人只能夠模糊感受白馬探花的非同尋。如今是白天。王解放氣宇軒昂。步伐矯健。眼神就跟一頭蒼鷹一樣犀利。這種走哪里都令人側目的保镖相當襯托主子的身份和氣場。

雖然說王權要感謝陳二狗只是個幌子。吳涼的門路才是重頭戲。但沈海是東道主。也不差個錢。所以他在湯山頤尚訂了4僅剩的特色豪華套房外加一間豪華標間。最差的當然只能留給沈海自己。這點人際智慧沈海還是有的4個男人換上浴巾后一起直接走向比較隱蔽的私密湯屋。雖然它需要額外付費。價格不低。但不像其它區域魚龍混雜。只要不花陳二狗自己腰包里的錢。再多他也不心疼。陳二狗懶洋洋走在最后。很享受這里的陽光。比陰沉沉的南京市區似乎要燦爛溫煦。王解放沒有打算泡

。依舊一身正裝的跟在陳二狗身邊以防不測。萬一真有解放會毫不猶豫的用身體去擋。畢竟哪怕撇開小爺王虎剩。陳二狗幫他找師傅這個大人情也還

“這里房間的硬件設施不行。不過服務還不錯。本來想去香樟華萍。不過那邊我不熟悉。你們要是有些個特殊要求。總不能我讓對方從南京市區跑到小湯山來||候你們這群大爺。”沈海輕笑道。故意放緩腳步與陳二狗並排走在一起。言談無忌。走在最前頭帶路的頤尚服務員俏臉一紅。悄悄加快伐。雖然已經脫下所有外在的裝飾。衣服。手表。皮鞋都已經寄存。但這幾個男既然一出手就砸在頤尚八千多塊。想來也不會是普通的有錢人。

“浮生。能不能游泳?能游泳下次就去钟山景區的紫金山莊。咱們住獨棟別墅。那里環境比這里好。”頂的王權挺著個大肚子豪爽道。雖然在江蘇中煙里只是個閒職。合並前也撈過不少油水。住過幾晚紫金山莊。現在成天就琢磨傍上一個在煙草專賣總局有后台的年輕盟友能帶來哪些紅利一想到錦繡前程。圈子里口碑素來是小家子氣的王權也肯割肉。紫金山莊一棟別墅住一好歹也要七八千塊真金白銀。不算便宜。都能買大半路易13。

“那的方確實不錯。而且還跟钟=高爾夫近。兩個的方面對面。”沈海點頭道。

“我知道。”陳二狗笑道。他當比誰都清楚曾經近在咫尺的紫金山莊。

牽線人沈海尚未明確表態吳涼也不好在溫泉里對一個才認識三個钟頭的男人單刀直入起話題。

四個男人就天南的北的扯就當是聯絡感情。

陳二狗在張家寨倒沒有少鑽過大冬天的額古納河。泡溫泉卻是頭一回。一開始還有點不適應。嫌熱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一聽沈海說香華萍的私人溫泉比還要高出一個檔次。尋思著是不是也帶媳婦去腐敗一次。

泡溫泉不能過久。上岸休息的間隙沈海使了一個眼神帶著王權去公共溫泉池泡土耳其浴。把空間留給陳二狗和吳涼吳涼讓一旁的漂亮服務員拿出早就准備好的煙具。煙是中華不稀奇。出奇的是有一小片沉香木。吳涼掰一絲沉香木碎屑嵌入一根中華煙里。給剛擦干手的陳二狗。然后劃燃火柴給陳二狗點上。一種不同于煙味的香氣缭繞。不算濃郁。吳涼也給自己點上一根。揮手示意一|好奇的服務員離開。然后朝陳二狗苦笑:“這東西安神。安眠藥這東西現在對我已經不管用。一次倒小瓶安眠藥都不管用。又不敢上毒品。怕拔不出來。”

陳二狗深深抽了一口。沒有特別的感覺。躺在椅子上有點的主老太爺的味道。側了側身瞥瞥吳涼道:“吳老哥有麻煩事?”

“還不是最近那個山西10號惹的禍。想必浮生你也聽說這件事。唉。神州再無煤老板。這就是所有媒體雜志的一致口徑。那不是危言聳聽。山00多家煤礦。能存活下來的就是0分之一。我就是其中那19個倒霉蛋里的其中一個。”吳涼唉聲歎氣道。不忘偷偷觀察陳二狗的神情變化。不過后者面無表情。不痛不癢的姿態。讓吳涼也吃不准他的心思和底線。

“說說看情況。”陳二狗緩緩抽煙道。

年礦權改革讓我們這種民間資本有了一個順利的接盤機會。我花了7多萬在晉北買下6個連片的小煤礦。我不是那種挖黑'煤只認錢不要命的老板。知道做這一行少不懂政策識時勢。所以我封住幾個小礦。改建出一個年產3的大礦。不是我吹牛。這在當時絕對不簡單。不是每個煤老板都有我這種魄力。”到這里吳涼綻出一股風采。這是陳二狗見到他后少有的意氣風發但很快便黯然神傷。“一交3千萬價款拿到煤礦指標我就開始跑手續。我申請的基建礦需要四個證。結果問題來了。一跑就是3年多。山西哪一座菩薩廟我沒有跑過求過。規劃圖花了幾百萬不說。付那些上礦上來檢查工作的油條就花去紅包無數。終于被我08年底拿到手復工卡。那個時候我整個家押上全部家當。甚至向鄉里鄉親籌了一大筆。按照生產礦礦井要求把配套跟上后。除去最先的投入。又花去將近一個億。到這里合起來投資已經超出1,8個億。我是真沒有退路了。”

“然后就撞到10號文件的槍口上了?”陳二狗皺眉道。

吳涼長舒一口氣。吐出一個煙圈。望著明朗天空。眼神沒有焦距。頹喪

“府怎么可以這樣。政策都可朝令夕改。說變就變能讓我們說什么。”

“跟天斗跟的斗都行。別跟政府斗。”

陳二狗說了一句很體制內風格的言語。沒有急著安慰心神憔悴的吳涼。而是問道:“你之后都做了什么。總不可能束手待斃吧?”

吳涼苦笑道:“怎么可能等死。我是從辦公室談到會議廳。再從酒桌談KTV包廂。求爺爺告奶奶。三教九流哪一個誰不是我的祖宗大爺。評估公司那群畜生我請不動。我是山東人不像浙江溫州那幫子。外資方面的確沒門路。又不敢慫恿村民去跟國企煤礦鬧事。加上在山西那個圈子只是個后輩。要資歷沒資歷。要山沒靠山。日難啊。實話跟你說我在山西的本田車里隨時都有兩只錢箱只要誰能幫上忙。就給錢。還不是美金都是歐元可用啊我找的都做不了主。主動找上我的又都是一些烏七八糟的北京混子。今天這個說是哪位政治委員的:婿天那個又扯是某某部長侄子我又不傻。一箱子歐元在哪里不能買一棟別墅。我是提著豬頭找不到能放下的廟。你說我急不急?”

陳二狗摸了摸下巴道:“能不能收購幾個比你規模小點的煤礦。然后打包給兼並主體或者其它有這個想法的大煤礦主?”

吳涼搖頭絕望道:“就算能抄底出個相對不錯價格。我也承受不了。這個法子我最少也要虧900萬到1個|。山西國土廳整出來的統一補償標准太毒。我現在就死扛著。不能復產一天也是虧兩萬。停一年也才七八百萬。可果簽了合就真一點轉機都沒有。我整個家族就會被我拖垮。我如果死了能解決一切我早跳樓了。”

在中國。除了石油。煤也是黑金。

錢真不是錢。

這就是陳二狗對這個行業的最大感想。動辄千萬甚至破億。這些個天數字。他甚至沒有一點概念。

“那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現在最好的兩種結果就是先跟你的兼並主體簽訂上有政策|有對策的陰陽協議。在兼並前礦恢復采煤。以此來彌補低價補償帶來的損失。至于二種就是迅速吃下越多越好的煤礦。達到90萬噸規模。除此之外你都是死路一條。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三條路。而問題在于前兩:-路對你來說不好走。這樣概括。對不對?”

吳涼拼命點頭。就差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生活能把一個原本事業風光的經濟學博士逼到這個的步也算不容易。

知道要用到煤礦產的內幕。陳二狗昨天特的讓曹葭幫他補習一番。來湯山尚的時|都是王解放開車。他還在埋頭研究山西10號文件和一系列煤礦產業走勢資料。結合吳涼的底細。陳二狗肯定這是一個空手套白狼的機會。關|是風險不大。但要看怎么找到合適的人脈。陳二狗陷入沉思。這件事必須先參考干姐姐陳圓殊的見。錢子項那邊也不能漏掉。如果真能雙贏。指不定可以說服錢老爺子動用資源。但一切的前提是。吳涼是個值信賴的合作伙伴。這點至關重要。

陳二狗這次沒有對王權那般隨便給出空頭支票。而是一本正經道:“老吳。你把你公司的資料給我一份。越厚越好。能詳細全面到什么程度。你自己看著辦。”

“全給。全部給你。”吳涼激動道。

從頭到尾陳二狗沒有半句許諾。沒有任何誇誇其談。卻是吳涼出事以來接觸到最讓他心安的一場談話。正如他所說。這幾乎是一個板上釘釘負債起碼9千萬以上的悲劇。能死吳涼早就寫遺書。想死不能死。還能有比這更淒慘的事情?吳涼出山西前有160多斤。現在也就130到。頭發是一抓一大把的掉。這種找不到哭訴的煎熬。普通老百姓未必能體會。

陳二狗突然說道:“老吳。人不能被生活活活憋死。尤其是我們男人。哪怕牽連著老婆孩子喝粥吃搾菜。也比讓他們成為孤兒寡母來的強。”

性格堅毅一個人把困苦死扛到天的吳涼在那一刻。泣不成聲。眼中卻不再麻木。

陳二狗這一次未必能走狗屎運套中白狼。救不了涼整個家族。但至少拯救了一個岌岌可危的小家庭。

吳涼沉聲道:“浮生。老天爺要真讓我過不了這么坎。我也不會拋下老婆孩子。過了這關。吳涼我下半輩子給你做牛馬!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2 PM

第33章 手相

頤尚度假村吃晚飯前,陳二狗打電話告訴曹蒹葭今去,電話那頭只是讓他小心湯山晚上天涼,因為沒有避諱沈海一行人,吳涼更加欣賞這個現在以及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掀開底牌的東北口音男人,吳涼的身家雖然在煤老板中不算佼佼者,但憑借他的身份履歷勾引幾個內涵相貌俱佳的優質女性肯定不難,再說他與那些遠在其它省份遙控操作煤礦的煤老板不一樣,他總是坐鎮第一線,與工人共進退,跟家人分別一兩個月再正常不過,如此一來包養幾個發洩欲火的漂亮情人再正常不過,但吳涼卻從未惹出半點绯聞腥臊,生活作風嚴謹,與不少煤老板的圈子不太合拍。于是陳二狗的“妻管嚴”在吳涼眼中無疑極有好感,吳涼有個生意法則就是不跟男女關系爛的男人做買賣,雖然可能失去不少機遇,但在山西1文件出台之間,吳涼的事業一直穩步上升,蒸蒸日上,人生際遇這東西著實難以定論。

沈海和王權都好奇這位青禾太子給吳涼吃了什么靈丹妙藥,吳涼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沒有負擔,只有旺盛斗志。沈海私底下也拉過吳涼打探是不是陳浮生承諾什么,吳涼只是笑著轉移話題說:“這次大仗再一敗塗地,也就是讓我一窮二白東山再起,輸得起。”

頤尚的飯菜伙食和住宿條件果真如沈海所說,很一般,不過晚上沈海特地喊來的女人倒是質量出眾,五個都能算做南京美女的中等水准,這筆開銷肯定要比房價還要來得昂貴,陳二狗和吳涼不好這一口,王解放也板著臉拒絕,到最后只能沈海和王權兩個人包產到戶,這兩個風月場所老手略微思量就很有默契地決定還是資源共享,獨樂樂不如兩人樂樂,兩頭中年牲口也不管身子骨是不是經得起摧殘,左擁右抱走向一個豪華套房,2男5注定要上演一場活色生香的“盤腸大戰”,本來那幾個特殊服務員行業女精英對王解放這三個人性趣遠遠超出沈海王權兩位上了年紀地客人,但總不能強行要求客人接受服務,她們無奈只能堆起職業性笑容滿腹遺憾地陪兩個大叔巫山云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5個姐妹伺候兩個男人總比單對單來得輕松一點,反正這類大被同眠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有了第一次往后就水到渠成。

只有三個男人,就算是想搓麻將都三缺一,吳涼干脆就讓頤尚泡了一壺碧螺春,跟陳二狗長談,只不過這一次不聊煤礦,只談人生,聊經濟,說政事。的確,吳涼說他自己是個懂政策識大勢地人並非自誇,這位高分考入西安交大頂上海復旦經濟學博士帽子地男人不是個書呆子,博學卻不掉書袋,偶然說起專業領域,也能夠把深奧晦澀的經濟學原理闡述得通俗易懂,這份功力,填塞式接觸經濟學領域的陳二狗自歎不如,很多問題都虛心求教,他早早被吳涼先入為主定義為北方公子哥,他的低姿態在吳涼眼中愈發成為家教修養的彰顯。

“做煤老板,是門大學問,我之前也不喜歡搞那么多旁門左道,但不由著你鶴立雞群,所有人都不干淨,你一個人搞舉世混濁我獨清那一套,行不通,死路一條。所以這次大改革,山西煤老板們背地里再義憤填膺,再拍桌子罵娘,一見到政府方面地人還是直不起腰桿,事先說好了在大會上同仇敵忾,結果領導一出現,全部大氣不敢喘一口。”吳涼最后無限感慨道,“包括我在內,沒幾個人經得住政府一查再查,真一查到底,重組評估那點錢還不夠追繳罰款的,所以我們擰不成一股繩,因為沒那個底氣。”

陳二狗把吳涼送出房間地時候拍拍他肩膀道:“做生意無非做正做奇兩個法子,現在‘奇’差不多做到頭了,以后我們換個思路。”

吳涼若有所思,帶著期待和希望回到自己套房,掏出電話給老婆打了一個電話保平安,聽著那一頭聽了20多年再熟悉不過的溫柔嗓音,吳涼百感交集地輕聲道:“老婆,我沒有垮掉,你放心,我不會放棄。不管走到哪一步,我都不離開你和孩子。”

那個世界上最明白他有多苦的女人如釋重負地哽咽。

吳涼不說話,卻也不掛電話,站在窗口拿著那只用了起碼五六年的諾基亞手機,靜靜聽著妻子哭聲。

這個花花世界,有錢的男人不一定就是花心大蘿卜,沒有錢的男人也不一定沒有一肚子花花腸子,總有些幸運地女人能夠撞見正確的男人,生活也許坎坷,但幸福。

“這次山西煤礦整頓肯定有一小撮幸存者。蒹葭說極有可能就是從他們中間誕生出一批財富呈幾何級數增長

富豪。吳涼這個人初步看來不錯。屬于我媳婦嘴中地理想主義者。如果他給我地煤礦資料顯示出他值得投資。我一定不遺余力幫他。最不濟也是一樁善事。不出意外我也是快有孩子地人。打打殺殺是難免。可也想做一兩件積陰德地好事。求個心安。你說是吧。解放?”陳二狗坐在沙發上掐滅一根煙。

除去勾引良家婦女其余方面都不善言辭地王解放只是輕輕點頭。

“你和虎剩熟不熟山西方面地黑道?”陳二狗毫無征兆抬頭問道。

“河南河北和山西都還算湊合。小爺認識不少道上地家伙。朋友稱不上。但只要給錢。都肯賣命。小爺在道上地名聲是靠那么多年一點一點打拼出來地。是塊金字招牌。”一說到王虎剩。做表弟地王解放總會一臉狂熱。這個這么多年以來一如既往動辄被小爺蹂躏毒打人身攻擊地男人還是改不掉對王虎剩地盲目崇拜。

“那就好。你回去后讓你哥別把這條線斷了。我以后有用。他要錢給錢要女人給女人。”

陳二狗舒舒服服靠在沙發上,松了口氣,起碼手里又多了一條路,嘴上還說要吳涼做“正”,其實沒堅固根基沒深厚靠山的陳二狗不搞點歪門邪道,目前來說還很難做成大事,就算曹蒹葭肯等他拼搏個十年八年,陳二狗自己地屁股也坐不住。

“沒問題。”王解放發自肺腑愉悅笑道,他就喜歡跟著表哥王虎剩干這種不招人待見的陰損勾當。

陳二狗站起身走到窗邊,猛然一把拉開窗簾,望向遠方,環胸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我不能讓我的子女給富人們打地洞。解放,你看看這群有錢人,說到底也就是那么一顆腦袋一點手腕,不比我們強多少。”

陳二狗手機短信鈴聲響起,王解放幫他遞過手機,打開一看竟然是魁元那個叫王思嘉的女孩,內容一般,談不上香艷暧昧,只是簡單詢問什么時候再去魁元,陳二狗本來不想回復,把手機塞進褲兜里走到陽台上,最后還是掏出來慢騰騰回了一條:有空就去。

女孩回復很快,顯然不像陳二狗這種明擺著敲鍵盤不多地落伍群眾,她發了一個笑臉,沒有多余地言語。

陳二狗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到12點,發了一條:這么晚還在魁元上班?

王思嘉:下班了,在家上網,剛下載了《灰太狼和喜洋洋》,已經欲罷不能,猶豫是不是通宵。

陳二狗:我們有代溝。

王思嘉:你比我大很多嗎?

陳二狗:不知道。

王思嘉:你沒有30歲吧?

陳二狗:快奔三了。

王思嘉:你是做什么的,真的是販賣軍火嗎?(一個笑臉)

陳二狗猶豫片刻:投機。

王思嘉很誠實地回復:不太懂。

陳二狗:早點睡,熬夜對身體不好,錢可以透支,但健康這東西不能透支,尤其是女人。

王思嘉:嗯。(無需回復。)

陳二狗把所有聊天記錄刪除后將手機放回褲兜,開始思考自己和所率領團隊的走向,每一步每一個環節。

現在女人對他來說實在是連調劑品都算不上的存在,他比誰都堅信一點,男人有了權勢和地位,各色女人自然源源不斷如同過江之鲫,陳二狗不想現在就陷入溫柔冢,哪怕她是曹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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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陳二狗把許久不曾見面地陳圓殊約出來,地點是她選擇,一家玄武區不知名的小茶館。之所以見面,是陳二狗有東西要交給她。

王虎剩有驚無險地從上海那位女人手里帶回一份核心資料,觸目驚心,簡單歸納,無非兩個字,洗錢。浦東國際投資有限公司,在夏河手中從創建到成熟到他死前地巅峰,它一直不是一家業績過于出彩的明星公司,甚至可以用平庸來形容它,它名下的盛乾私募號稱是中國第二家投資中歐市場的成長基金,業績一般,但其中錯綜復雜的脈絡讓陳二狗一個外行瞠目結舌,那簡直就是一架精密的洗錢機器,讓陳二狗大開眼界,甚至感慨光是這一系列操作手法內幕一項就值千把萬,曹蒹葭雖然博學,但畢竟比不上術業專攻地陳圓殊,也提議讓陳圓殊給他梳理盤根交錯的資金網,因為陳二狗一直猶豫是否讓這位干姐姐插足進來,一直耽擱下來,昨天才終于下定主意拉她上船。

陳圓殊還是職業裝,雖然陳二狗認不出那是手工定制還是啥頂尖牌子,她總歸依然明艷動人,將女性成熟而誘惑地氣質發揮到極致,當那輛鑲嵌有海神三叉戟標志的瑪莎拉蒂帶著轟

在茶館外,就已經引起不少人側目,一個能開跑車人,足夠讓尋常鑽石王老五都知難而退,她坐下后接過資料夾,邊喝邊看,一杯喝完陳二狗就立即幫她倒上,三杯茶差不多1個半钟頭,陳圓殊將資料一個字不差閱讀完畢,臉色平靜,看不出門道,不愧是江蘇商界頭腦首屈一指的職場女性,並不給別人從神情驗證內心真實想法地機會。

陳圓殊示意陳二狗不需要繼續倒茶,放下資料輕聲道:“盛乾是一支不太一樣的PEE,是中國首家通過德國金融市場管理局認證地中德私募股權基金,是一種兼做橋梁的投資方式,不常見。如果稍加聯系一下V和LP在中國市場發展大環境,就知道它進入的時機並不妥當,加上夏河的聲名在外,我就猜定它十有八九在洗錢,現在看來,是洗錢沒錯,我還是小看了夏河和他手下那支團隊地整合能,你完全可以把他們地流程視作一個教科書式案例,鑽研透徹的話,對中國私募也就了如指掌。

除此之外,我要額外提醒你兩點,第一,浦東國際投資牽扯出來的那幾條大魚別去動,別說你,我也控制不住局面,所以你的尴尬之處在于盛乾的資源你籠絡不到手里,否則等于你在扯開嗓子朝他們喊,是我殺了夏河,還拿了他這份保命符,你們地把柄都在我手里。第二,是個好消息,以蔡大潑為核心專攻盛乾的運作團隊戰斗力很強,你要是能不動聲色挖過來,就等于擁有一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跑贏大盤地私募基金。當然,前提是這份資料里份量很重的蔡大潑肯買你的帳,不過我相信以他的腦子和人脈,選擇你的概率小了點。”

陳二狗自顧自喝了口茶,苦笑道:“也不見得是好消息。”

陳圓殊抿嘴微笑,略帶著點幸災樂禍,妩媚得驚心動魄,托著腮幫凝視陳二狗,柔聲道:“原來是這么只燙手的山芋,虧得我觊觎已久,現在我徹底死心了。”

陳二狗哭喪著臉道:“姐,你忒不仗義。”

陳圓殊落井下石道:“商場上仗義地家伙十有八九破產跳樓或者回家賣紅薯了,姐不仗義才能坐在這里陪你喝茶還能一分钟賺個半百來塊錢。”

陳二狗扳扳手指頭算了算,啧啧道:“就算一分钟50塊,一個钟頭就是3C00,按照八小時制算工資一天也有兩萬四,一年就是千萬上下。姐,你干脆包養我好了。”

“說話沒個輕重。”陳圓殊笑罵道,作勢要打,剛伸出手,卻發現那家伙兩眼放光地使勁盯住她的手,就跟葛朗台看到黃金一般。

陳圓殊趕緊縮回手,雙手交叉藏在茶杯后面,從小到大,陳圓殊因為那雙精致到沒有瑕疵地纖手已經聽膩了贊美,也飽嘗了被別人用饑渴眼神侵犯的困擾,南京圈子里有個隱晦地說法不知道出自哪位牛人嘴巴,說是陳家大小姐一雙手就能媲美其她美女整具身體,拋開期間不言而喻的猥亵成分,剩下無疑都是對陳圓殊漂亮雙手最大地由衷贊美。

陳圓殊的手,還有大美人周驚蟄的屁股,那都是南京男人夢寐以求把玩一番的終極情趣。

“姐,我給你看看手相吧?”陳二狗咽了一口口水裝模作樣道。

陳圓殊猶豫不決,掃視陳二狗臉龐,試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最終陳二狗憑借二十多年一騙再騙那些已經被他騙過無數次張家寨村民的深厚表演技巧,成功瞞過陳圓殊的審查,那無辜眼神簡直就可以通殺南京廣大婦女同志,這頭牲口在男女競技場是越來越如魚得水。

陳圓殊將右手遞出去,修長,白嫩,像一尊羊脂白玉觀音的纖手,陳二狗小心翼翼握在手心,生怕他那只長蠻老繭的手稍一用力就會捏壞這件藝術品,不知道是不是陳二狗錯覺,兩只手接觸的時候,陳圓殊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陳二狗悄悄斜眼,只是她還是古井不波的淡泊姿態,瞧不出端倪,論城府和氣量,陳二狗自然要遜色一籌。

陳二狗握著那只太容易讓男人生出邪念的手仔細端詳,聚精會神。

陳圓殊托著腮幫,安靜等待他會有什么見解,她對手相這類事情是信也不信,看心情而定。

陳二狗摸一下,揉一下,還時不時湊近了就差沒聞一下,可就是一語不發,讓陳圓殊大為不解,等半杯茶的功夫過后,她終于按耐不住,疑惑道:“看出什么沒有?”

陳二狗醞釀半分钟,緩緩吐出兩個無比理直氣壯的字,“沒有。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3 PM

第34章 潘九段

陳圓殊沒有計較陳二狗帶有姜太公釣魚性質的揩油,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更是讓她哭笑不得,陳二狗率先離開茶館,陳圓殊說要再坐一會就沒有陪他一起出門,另外點了一壺大紅袍,茶館小,裝修陳舊,茶葉也馬虎,但陳圓殊就是喜歡時常來這里坐上一個下午,揮霍光陰,以前那個不知老百姓疾苦的陳家千金是,如今這個每分钟就能賺半百的商界精英也還是,習慣之所以稱作習慣,就是一種連續性的狀態,偶爾陳圓殊也會想起當年那個年輕男人的模糊臉孔,歲月就像一塊兒童時代的橡皮擦,擦啊擦,就把原本以為刻骨銘心一輩子的人給擦拭得一塌糊塗,她只記得他有張英俊的臉龐,但沒有鋒芒,不容易讓女人心生戒備,笑起來很陽光,特別人畜無害的那種,但一個賭字,就讓這個經過她家族重重考驗的有為青年徹底猙獰,陳圓殊輕輕淺淺喝了一口大紅袍,不知怎么就想到綽號二狗的年輕男人,仿佛一下子成長,由一個需要時刻從旁提點的愣頭青蛻變成獨當一面的有婦之夫,陳圓殊低頭凝視沒有異樣的漂亮左手,微笑著自言自語道:“可別讓我失望,再失望,姐就真對男人徹底沒信心了。”

整理一下情緒,陳圓殊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差不多可以動身去南京熊貓集團講課,買單后優雅鑽入那輛瑪莎拉蒂,她喜歡一輛超級跑車對公路的駕馭感,因為不喜歡蘭博基尼的過硬線條和法拉利的張牙舞爪,陳圓殊最終選擇這款瑪莎拉蒂總裁。

將金絲眼鏡摘下,換上一副遠比一只今年新款LVV拉桿箱要昂貴的墨鏡,一路上總是有各色人物投來稀奇古怪的眼光,陳圓殊對這一類注視漠不關心,徑直駛向熊貓集團,她今天要在這里給集團中高層領導上兩節課,第一個钟是講解金融危機下被全世界經濟學家重新捧起德《資本論》,第二個钟則專門分析電信改革對熊貓集團產下移動通信的影響,在蘇南商圈,陳圓殊是眾多企業一致追捧的商界導師,因為本身畢業于名校,投身商海后成績斐然,是長三角出了名的打工皇后,理論和實踐都很出類拔萃,加上她地特殊背景,大型企業的趨之若也情理之中。

陳圓殊分秒不差地踩點進入會議室,已經重新換上很符合她氣質的半框眼鏡,沒有絲毫客套寒暄,直奔主題,講解《資本論》,穿插中外企業發展軌跡中的案例,深入淺出,三言兩語就能將重點突出,絕非一般純理論派所能媲美,她也不理會下面那群起碼都是金領的男人是否將注意力放在聽課上還是她身上,分钟后,她宣布休息5钟,這才發現會議室角落坐著一個她如何都預料不到的聽眾,三十四五的歲數,正值男性精神狀態最飽滿的壯年,身材勻稱,有一個容易讓女人產生安全感的寬闊肩膀,這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頭發略微凌亂,肯定不是一個願意把大量時間花在打理形象上地人物,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干淨和清爽。男人哪怕不說話,見到陳圓殊望向他后簡單露出一個笑臉,也讓周圍幾個沒少偷窺他的少婦們心中一顫,陳圓殊輕輕點頭,並沒有與他過多的視線糾纏。

男人的穿著打扮在這件會議室肯定最多只能算作中等水准,絕非那種打著所謂低調的內斂招牌的私人定制服裝,幾個眼尖的集團骨干發現這個不太像集團內部人員的男人不僅和公司副總裁相談甚歡,最詭異地是這位仗著父輩關系在集團內部橫行霸道的副總裁大人,竟然對那家伙還有點刻意谄媚討好的味道。

有玄機。

陳圓殊貌似對此見怪不怪,5钟短暫休息時間結束后立即開始第二堂課,言簡意赅卻妙語連珠,因為遠遠比《資本論》更加與熊貓集團戚戚相關,大多數雄性生物終于把注意力轉移到聽課上,幾個集團年輕中堅還不忘踴躍提問,估計一小半是為集團著想,一大半就是希望能給可望不可即的陳家大小姐留下哪怕丁點兒印象,陳圓殊一

,這位大家閨秀的獨特魅力在互動的時候才真正凸顯團里那些個黃金單身漢給迷得野心迅速膨脹,好幾個家里有些路子的都下決心要做南京首富,即使做不成南京首富,好歹也搞個集團總裁當當,陳圓殊對這些充其量只能算作初生牛犢的孩子沒絲毫興趣,講完課后就走出會議室,在大樓外的瑪莎拉蒂旁邊停下,不到半分钟與她關系匪淺的男人便快步走出來。

一米八地個子,因為長期堅持游泳和登山的緣故,沒有大腹便便地跡象,相貌端正,沒有奶油味和脂粉氣,屬于那種適合扮演正派角色的典型臉孔,穿著隨意,也不會給人不修邊幅的印象。

熊貓集團副總裁一直把他送到門口才轉身離開。不忘眼神暧昧地觀察陳圓殊。試圖找出點八卦談資。可惜徒勞無功。

“不是聽說你要在淡水河谷總部深造。怎么這么快就從巴西回國。才一年不到時間吧?”陳圓殊輕笑道。

“權力角斗失敗了。自然灰溜溜跑回來療傷。准備下次東山再起。

”男人輕描淡寫道。聽起來就跟丟了一筆可有可無地小買賣而已。

“可憐地孩子。這么快就打道回府。也不嫌丟人。我原先還以為你好歹也弄個首席執行官混混。那我也好跟別人吹吹牛。說有個在VCRD做超級大boss地朋友。”陳圓殊打趣道。

“誰讓力拓案來得那么巧。那就不是經濟層面地競賽了。我那幾個競爭對手只要打出政治牌。我就疲于應付。耗了幾個月。我實在懶得跟他們廢話。就跑回來散散心。還是祖國好啊。就是上個廁所都舒心。”男人眯起眼睛笑道。溫醇醉人。這種味道也只有經歷過許多浮沉地男人才能沉澱出來。

“不太像你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一貫風格。”陳圓殊眨眨眼道。

男人撓撓頭,道:“不說這個,一見面就談這些傷心,你就別往我傷口撒鹽了。能不能讓我搭個便車,我家那輛車剛送去保養,還是打地特意過來聽你講課的,光是這點,你就得請我好好吃一頓。”

“那我喊上你那些個狐朋狗友,吃頓燒烤打發你算了,反正你好養活,請你吃山珍海味純粹浪費。”陳圓殊打開車門笑道。

男人眼神閃過一抹隱藏很深地黯然,饒是連觀察力驚人的陳圓殊也都無從察覺,他坐上副駕駛席,輕聲道:“聽說你認了個干弟弟,有機會帶來讓我瞅瞅?”

“有什么好看的。”陳圓殊不置可否道,啟動瑪莎拉蒂。

“這不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三頭六臂。”男人雙手抱著后腦勺靠在座椅上。

“沒有。”

陳圓殊笑道:“而且你這種能夠讓老喬治和阿涅利同時視為接班人的工作狂,跟我聊天的時候十成滿腦子都在計算數據。我不想我的干弟弟被你傳染,誰不知道你是天生的演說家,被你洗腦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看來你是真的很在意這個孩子。”男人微笑道,擁有一種精于算計的胸有成竹,道:“是怕我打亂他的人生規劃吧,圓殊,有必要這么保護他嗎,我也不是洪水猛獸。要是幾句話就被我打倒,他也太脆弱了。是哪家的公子哥嗎?本省還是外省的?”

“跟你一樣,是農村人,標准的鳳凰男。”陳圓殊笑道,補充一句,“當然,比起潘九段肯定還有很大差距。”

男人一挑眉,確定陳圓殊沒有說謊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陳圓殊無奈道:“潘央,他只是我干弟弟,不是我男朋友,請你收斂一下你完全多余的侵略性,再說,退一萬步說,即使他是我的男人,你也只有祝福我們的份。”

男人做了個受傷的神情,眼中含笑道:“陳圓殊,此地無銀三百兩哦。”

“再多說一個字就讓你下車。”陳圓殊妩媚微笑道。

男人立即噤若寒蟬,應該是有前車之鑒。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4 PM

第35章 兩個鳳凰男

尚攻擊再攻擊的潘央極少采取守勢,不管是感情還習慣咄咄逼人,由此可見陳圓殊在他心目中地位非同尋常。陳圓殊與潘央從第一次見面迄今為止有將近1時光,是極少數能與他掏心掏肺說上話的人物,也許僅僅作為一個商人,就如同之前南京熊貓集團副總裁一般會因為能與他交談感到榮幸,但作為一個已經拒絕過他兩次的女人,相處起來並不輕松,陳圓殊悄悄歎了口氣,轉頭道:“你手機里還有沒有馬開泰他們的號碼,有的話就打個電話,我們在龍蟠中路上的巴國布衣等他們,或者洪武南路那家天橋下的烤鱿魚。你總不能每次回國都讓我們揪出來才聚一聚,這樣不好。”

潘央掏出一只老牌東信手機,笑道:“我這個人一身臭脾氣,不過專一。這就打給他們。我還不是怕麻煩他們,如今那些沒義氣的龜兒子都是有家室有事業的金領,萬機,我一個敗軍之將,哪敢勞煩他們大駕。



陳圓殊柔聲感慨道:“一次次危急關頭,他們是沒辦法替你兩肋插刀,你對他們很失望,但等你有了老婆孩子有了不再是一個人的責任和負擔,就明白英雄確實氣短,抵不過生活的打磨,你度一點,寬容一點,那些朋友再不濟,起碼不對你做落井下石的事情,你就知足吧。”

潘央眯起眼睛,讓人看不出傷感還是惆怅,把玩那只磨損嚴重的老版手機,不肯發表言論,似乎陳圓殊這番話觸及他的傷心處。

陳圓殊開著那輛瑪莎拉蒂在南京街道穿梭,不溫不火,每次經過斑馬線都會主動緩速讓行人先過,她望著那只實在不算雅觀的手機,一用就是七八年,真不知道那該叫做個性鮮明還是人格障礙,一想到潘央在出國前與一群昔日死黨間的恩恩怨怨,陳圓殊一陣頭痛,百感交集,輕聲道:“退一步說,你現在回到國內,就算你不想跟他們有過多交集,做酒肉朋友也沒有半點壞處,中國不比跨國企業,還得老老實實把你嗤之以鼻的那一套搬出來,你一個人再強大,也不可能跟整個體制爭。”

潘央拿那只破手機撥了個號碼,等待回應的時候望向陳圓殊微笑道:“我聽你的。”

換做別人,一見到潘央如=低姿態,恐怕早就感激涕零。陳圓殊自然不需要感恩戴德,要知道潘央手中那只手機還是她當年送他的第一份禮物,那個時候潘央剛好被東信集團掃地出門。

“我是潘央,剛國,圓殊說大家一起聚一下,老地方,洪武南路天橋下吃燒烤,你順便幫我問問其他人有沒有空,我和圓殊馬上到那里。”潘央說完就掛掉電話,干脆利落到不近人情,但陳圓殊卻可以想象電話那一頭人物地興奮雀躍。

潘央是一個極富攻擊性和侵略的男人,不光是陳圓殊深谙這一點,基本上所有接觸過他的同事朋友或者對手敵人都深有同感,他有著旺盛的支配欲,永遠斗志昂揚,早些年做過政府公務員,下海后跑過傳銷,做過一系列職業經理人,也許是與中國商圈水土不服的緣故,作出地成績與他拿到手的酬一直成反比,郁郁不得志,直到他被推薦進入CVRD,在這家世界上最大的鐵礦石生產商,他的才華才得以完全釋放,淡水河谷一直被譽為“亞馬遜地區的引擎”,5年時間就從中國辦事處地小角色爬升到爭奪公司首席執行官的候選人之一,被世界權威財經雜志稱作那架引擎的新設計師,如果成功,那他將比中國大學生精神導師李開復更加輝煌,畢竟后者最多也只做到微軟副總裁和Google亞太區總裁地位置。

雖敗猶

這是沿海幾個狹小卻量巨大地圈子對潘央這次晉升失敗地定性。不過陳圓殊不會拿這四個字去安慰潘央。在天橋下吃著熟悉地燒烤。潘央沉默語。陳圓殊也不打斷他地思緒。這就是潘九段與中國商圈格格不入地地方。他明明知道等所有角色落座后再開餐是中國習俗。是基本禮貌。但不願意浪費一分钟時間地他總是懶得等待。除非他等地是陳圓殊。

五六對年齡都在35歲左右男女陸續趕來。不是寶馬750。就是奔馳S6C0。男人氣勢凜然。即使偶爾一兩個在臉蛋和身材方面先天不足。但也足夠讓各色美眉側目。女人珠光寶氣。漂亮。驕傲。像一只只名貴波斯貓。眼神冷艷。

一排清一色價格破百萬地名車。讓路人驚艷。潘央看到他們並不為所動。只是與那些個神情激動地成功金領們點點頭。敷衍了事。對此無可奈何地陳圓殊只好扮演唱紅臉地角色。所幸他們對潘央地白臉早已經見怪不怪。一個個主動與潘央套近乎。倒是他們身旁幾個女人對此有點費解。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剛步入這群男人圈子地她們橫看豎看。都沒有瞧出潘央有三頭六臂。愈發不明白自己地男人怎么就頭腦發熱地要來吃燒烤。油膩不說。選地地方還髒。不過她們各自都有些家世底蘊。沒花瓶到要擺臉色給人看。畢竟她們掂量一下比起陳家大小姐著實遜色太多。

潘央話始終不多。只顧著吃烤鱿魚。陳圓殊只能不停打圓場。加上那些個他們鄭重其事帶來地女人又不熟悉他們地交情。沒辦法插嘴。心不在焉。幾個男人都想說什么。但每次一見到潘央那張淡定深刻地臉龐。都欲言又止。終于。一個男人女相很有女人緣地成功人士站起來。立即聚集所有人視線。潘央斜眼瞥著這位曾經鐵桿到一起穿一條褲子都不過分地男人。冷眼旁觀。陳圓殊最受不了他這種不冷不熱局外人地神情。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結果潘央還是這副最傷人心地姿態。

“九段。回頭上我家去。我讓我媽給你做湘菜。你最好那一口。我媽也老惦記你。老人家這些年

不忘給你織圍巾毛線衣服,今年還給你縫了雙布鞋,朋友,我沒話說,是我對不起你,但她老人家是真對你好。”馬開泰用牙齒咬開一瓶啤酒,仰頭就灌,在南京商圈小有名氣的男人眼睛微紅,讓剛嫁入馬家才小半年的高干子弟媳婦一臉錯愕。

“胡阿姨做的油辣冬筍尖是香。”

潘央仿佛在回味當年那一桌子飯菜,自言自語道:“上學那會兒窮啊,能上你家蹭一頓飯,真讓人樂不思蜀。胡阿姨是好人,做人做事都將心比心,你小子像你爸,市儈,勢利,遇你也算我瞎了眼,但胡阿姨那份情,我不敢忘。”

馬開泰摘下眼鏡,苦笑。

馬開泰的女人隱有怒色,她今年24歲,她眼中34歲的丈夫馬開泰相貌英俊事業有才家世優越,根本就沒有瑕疵,她一個溫室蜜罐里長大地年輕女人哪里懂得兩個成熟男人之間的糾葛,仗著那點兒家世以及多年養尊處優出來的傲氣,她狠狠摔了一下筷子,這對于她來說已經算很含蓄,放在平時早就指著的鼻子破口大罵,潘央什么場面什么臉色沒見過,對此倒是一笑置之,馬開泰狠狠一拍桌子,轉頭怒吼道:“頭發長見識短的貨色,滾。”

“開泰,你什么本沒有,就這點讓人順眼。”潘央突然感慨道,想起學生時代馬開泰為了跟他“厮混”沒少跟校花班花分手,堅硬如鐵地心腸稍稍柔和,望了眼那個被嚇傻的小媳婦,潘央笑著安慰道:“你別怕,他就是做給我看的,其實心里正心疼你,相信我,晚上他一定帶你去金鷹贖罪。”

陳圓殊點頭笑道:“現在南金鷹落伍了,得去德。”

那些個小媳或者花瓶終于大致明白這個男人的份量,再不敢掉以輕心。

“圓殊,聽說你認了個干弟弟,也不紹給我們認識認識?”一個在揚子石化領工資的男人玩笑道。

“現在南京有關他地事可不少,五花八門,千奇百怪,你也讓我們瞧一瞧廬山真面目。”其余的人相繼附和。

“就是,這種寶貝可不能藏掖著,陳姐,得讓我們抱一抱大腿。”

有預謀的潘央也不忘火上澆油,笑道:“打個電話試試看,有空就過來,沒空也沒辦法。”

陳圓殊不得已給陳二狗打了個電話,她在電話里或多或少給了點暗示提醒,結果他像是榆木疙瘩一樣愣是給出答復說立即就動身,讓陳圓殊哭笑不得,潘央一伙人也放慢進食速度,打定主意要打一場持久戰,一群人竊竊私語,都在談論“陳浮生”,連潘央都加入其中,獲得不少八卦消息。

陳二狗地出場只能說平淡無奇,一輛奧迪A4,那一身穿著打扮也沒驚世駭俗,相貌還不如馬開泰吸引女人,一見面他便忙著遞名片,帶著點卑躬屈膝的姿態,一伙人有些失望,與其見到這位陳家大小姐干弟弟熱情的笑臉,他們更願意與一個滿身跋扈的年輕人交際,他們這個圈雖然不能說南京或者江蘇一線圈子,但起碼說話做事都有點斤兩,在江蘇只要對手不是吳煌那個級數地高干子弟,都不至于不戰便退,早習慣了公子哥式風格,偶爾老百姓出身的如潘央,也清高十足,所以對這位名片上標明青禾人力資源副經理的年輕人實在提不起太大興趣,倒是地位已經遠遠凌駕于這個圈子之上的潘央,拿著那張名片翻來倒去,頗有興致。

完名片,陳二狗被陳圓殊拉在身旁坐下,潘央收下那張名片后,不輕不重道:“一群狐朋狗友里頭一定要著重抓住幾個能一起共富貴創造利益的好朋友,而這些好朋友里,一定要培養出一兩個知己,不要以為你可以做到如何八面玲珑,朋友滿天下,那是不現實的,相信我,有一個是幸運,有兩個,就是萬幸了。名片這東西,發給別人一兩斤都沒用,得讓別人主動跟你要。”

潘央說著居高臨下地言語,卻沒有半點高人指點迷津的姿態,這很矛盾,這也許就是他地道行高深所。

陳圓殊剛要說什么,潘央微微一笑,道:“浮生,名片其實給我一個人就夠了,我身邊這群人太實際,你要是沒足夠的資本,就是跪下來也爬不進他們地圈子,我不一樣,對我胃口就行。所以將來你做生意,得主要矛盾,我當年進入CVRD,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它的第一號大老板毛遂自薦,一次沒理會,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終于等到第郵件后,他決定特地從巴西總部趕來中國辦事處見我,這之后我最大地工作就是糾纏他,淡水河谷幾十個副總裁級別的家伙,我從來不正眼瞧上一眼,第二年,那個老頭就要把我孫女嫁給我,所以我這么教訓你,是有資格地,你身邊這群公子哥要我傳授經驗我還不樂意。”

陳二狗歎為觀止,第一次見面就如此坦率的家伙真不多。

陳圓殊笑罵道:“浮生,別理會這家伙,信他那一套,十有八九都會走火入魔。”

潘央撇撇嘴道:“我們這些窮苦出身的孩子,不劍走偏鋒,還不只能給你們這些富人千金公子賣命的份。旁門左道怎么了,鄧公都說了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貓就是好貓。”

陳二狗點頭道:“有理。”

“平時有沒有看書?最近在看什么?”潘央看似漫不經心問道。

“有,閱讀量保持在一個月左右。最近在看《房地產投資基金》,關注一些融資和投資方面地細節。”陳二狗回答道,如臨大敵,在黑道,竹葉青給過他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之后就是錢老爺子,再就是這個不明身份的陌生男人。他當然緊張,也有難以忽略的自卑,但他身邊坐著陳圓殊,她是如今寥幾個他不能隨意對付的女人之一,她付出那么多,不管

何,陳二狗都不希望她有半點失望,所以硬著頭皮這個難纏角色死斗到底。

一場沒有硝煙地戰爭拉開序幕。

陳二狗暫時只能死守。

潘央攻勢並不洶湧,刀子鋒利,下卻極慢。

陳圓殊不能插手,只能旁觀。不是她不想偏袒那位早就一條船上的干弟弟,只是心底她或多或少有點期待這場戰爭的結局。馬開泰那群局外人雖然很清楚潘央對陳圓殊地感情,但如何都想不到潘央會將陳二狗視作假想敵,所以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陳二狗雖然遍地撒網力求插足每一個層次的圈子,但既然潘央發話,他也就點到為止,再者潘央那番話也的確讓他有所頓悟,抓主要矛盾,這話有意思,陳二狗瞥了瞥身旁陳圓殊,心中一笑,這不就是主要矛盾?

飯局結束,陳圓有點事情著急趕回家,陳二狗就自告奮勇送沒有車子的潘央回公寓。

“學魏端公走黑金路線?”坐副駕駛上地潘央笑道。

陳二狗猶豫下,點點頭。

“洗錢是技術活,需要我幫你找這面專家嗎?”潘央玩味道。

“暫時還能應付。”陳二狗:拒絕也沒答。

“你喜歡圓殊嗎?或者說,你她有所企圖嗎?”潘央語不驚人死不休,很符合他的行事風格,一針見血。

“是想問我是對她這個人還是對她的家族有所觊觎吧?”陳二狗笑道。

“你也可以兩者都追求,這個現實社會,像我們這類鳳凰男,找個少奮斗30年或者一輩子的好老婆,也是旁門左道的一種,能夠熊掌魚翅兼得,何樂而不為?是不是?”潘央點燃一根煙道。

“她是我姐。”

陳二狗聲音輕緩,卻異常堅定,道:“而且也許是我天賦眼界的問題,一直覺得我能愛一個到兩個女人已經是能力和野心地極限,再多就畜生了,也許偶爾有純粹肉體上的外遇,但那是出于生理需要,只談性,不談愛。我現在已經有媳婦,有一個被我辜負地女人,不想再作孽。”

“浮生,以后別跟一個對手推心置腹,這不是一個好習慣。”潘央輕聲道,拉下車窗,彈掉煙頭,揉了揉太陽穴。

“被我娘教育了二十多年好心就一定有好報,才進城兩年多,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陳二狗苦笑道。

潘央歎息一聲,冷笑道:“我第一次見到圓殊,是背著我媽在大雪地里跑,那一天是大年三十,路上都是忙著吃年夜飯的人,就在我快要絕望地時候,一輛車停下來讓我們上車,把我媽送到南京最好的醫院,治好了我媽地病,那是9年前的事情,我當時25歲,剛考進國家發改委,一個月才多少工資,我跪下來給圓殊磕了三個頭,就辭職下海跑傳銷,靠著小聰明和運氣把錢還給圓殊,積累了一點人脈后就開始做正事,給人跑腿,我可能不是中國最早的一批職業經理人,但一定是中國最窩囊的經理人之一,賺的錢進別人的口袋,黑鍋我來背,卸磨殺驢,過河拆橋,進過局子,給老板拉過皮條,我什么沒嘗過沒做過,我的腦子就全部用在那些肮髒事情上,后來圓殊介紹我進淡水河谷,這才有轉機,這9年里,從她那個被賭博廢掉的男朋友算起,她生命里男人來來往往,除了葉燕趙,沒一個配得上她,所以我一直沒死心,我在巴西一天最多睡三個钟頭,經常一天跑三個國家,哪怕這樣,我一個星期還得完成兩本書的閱讀任務,浮生,我們窮人,別老去跟窮人比較,那樣只會讓你鼠目寸光,覺得自己做得已經足夠好。一個人無非躺著,坐著和奔跑,跑到累死總比躺著餓死來得有意義,你這么站在奔跑中的我面前,你覺得我會怎么高看你嗎?”

潘央下車后,沒有揮手,也沒有說再見。

陳二狗沉甸甸坐在車內,沒有急著啟動車子。

手機響,是陳圓殊。

“潘央跟你說了什么?”陳圓殊試探性問道。

“沒有。”陳二狗輕聲笑。

“你去玄武飯店大堂,等我幾分钟,我隨后就到。”陳圓殊急匆匆掛掉電話。

陳二狗對玄武飯店並不陌生,因為飯店附近就是江蘇省軍區和警備司令部所在地,陳圓殊家家也在附近,陳二狗沒有去過陳家,幾次經過省軍區總院,都忍不住對“衛兵神聖不容侵犯”的紅字標牌想笑,琢磨著是不是有過衛兵被扔炸彈的經歷,在玄武飯店坐了四五分钟,一曲古筝剛漸入佳境,陳圓殊神色肅穆到達酒店,在陳二狗對面坐下,醞釀了一下情緒,她緩緩道:“浮生,不管他對你說什么,你都不能打亂你既定的規劃……”

“姐。”陳二狗輕輕打斷陳圓殊的說話。

陳圓殊望著他安靜淡定的臉龐,不再言語,自嘲一笑。

陳二狗把特地幫她點的咖啡遞給她:“姐,我已經不是那個在山水華門等著機會上門的人了,潘央三言兩語打不倒我,你不相信我的定力,也要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你沒有選擇他,選擇我,肯定沒錯。”

最后一句話似乎雙關歧義了一些,陳圓殊沒有殺傷力地瞪了他一眼。

“姐,給你看看手相?”陳二狗偷瞄了一眼陳圓殊那雙仿若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精美纖手。

陳圓殊笑容古怪,沒有動靜。

陳二狗知難而退,撓撓頭。

陳圓殊卻妩媚撩人如歡喜觀音地伸出手,一半莊嚴一半勾人。

事出無常必有妖,陳二狗沒敢接過她美到驚心動魄的手,果然,陳圓殊縮回手,笑道:“你要是再敢調戲姐,我就讓人把你拖進省軍區槍斃一個钟頭。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4 PM

第36章 老爺子

乎情止乎禮,對于暧昧大行其道的當下社會來說,難所以陳二狗越發欣賞干姐姐陳圓殊對于距離的把握,想起手頭上兩件也許關系到他未來事業走向的急事,陳二狗正色道“姐,跟你說兩件正事,一個是有沒有機會把一個在江蘇中煙技術研發中心的角色升一個台階,他原徐州卷煙廠的廠長,兼並后嫌棄手里的權力被削弱,我調查過這個叫王權的男人,家里沒什么大背景,但在江蘇卷煙領域還算者,有點真本事,能提拔一把未必能有太多實質性好處,但肯定不會捅婁子。”

“江蘇中煙?”陳圓殊皺了皺眉頭,道:“我幫你問問看,我父親有個秘書現在混得還不錯,專門管那一塊,也不知道頂不頂用,再就是我有個同學在煙草專賣總局,手里有點小權,我丑話說在前頭,這兩個貨色都不是好人,要砸錢才行。”

陳二狗松了口氣道:“姐,我不怕砸錢,就怕沒門路。”

陳圓殊笑道:“這事情我盡力而為,我看情況而定,如果不麻煩,就不需要你出面,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牽扯廣了,會有后遺症,如果真要花大錢,我一定不會自己掏腰包做冤大頭,該你出錢出力,我不含糊,弟明算賬。”

陳二狗點頭道:“是這個理,我就喜歡姐你這點。”

陳圓殊笑道:“少馬屁放煙霧彈,第二件事是什么?”

陳二狗停頓片刻,道:“有個老板想要場整改中存活下來,現在他就兩條活路能走,要么先跟政府方面要吞並他手上煤礦的主題簽訂陰陽協議,先把礦開采起來,能賺多少是多少,再就是吃下周圍的小型礦,達到0號文件的要求,前者需要政府公關實力,后者則要求黑白通吃,姐,我僅剩那點資源在政府方面實在拿不出手,也就能找到一些肯賣命的亡命之徒,我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如果辦成,那我即使過不去斗狗場和竹葉青那一關,也不至于無路可退。



“山西。”

陳圓殊為難:“那得在中央有影響力才行,朝中有官好辦事,但我自己這些年經營出來的網絡都觸及不到核心層面,我一個女人,這點年紀和閱歷,要想憑借一己之力勞動那些省部委大佬大駕,不太現實,至于父輩手里的關系,不到緊要關頭,沒理由出面,人情這東西,用一次就淡一次,很現實。說句難聽的,一個煤老板幾座煤礦,如果不是因為你,還真不入陳家和我地法眼,浮生,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二狗真誠笑道:“姐。第一件事情你稍微上上心。第二件你就別操心。我自己來闖。反正我一個光腳地家伙贏了是賺到。輸了也不虧。我不能站著看到身邊有許多懶人躺著。就沾沾自喜。也要跑起來。”

對最后一句。陳圓殊不是十分理解。陳二狗也沒有解釋。各懷心思地分開。陳二狗打電話給曹蒹葭說要遲些回去。然后便駕車徑直開往錢老爺子別墅。到現在為止。陳二狗對于大官還是一個很模糊地概念。不管是市委還是縣委書記。甚至一所學校地黨委書記。在他心目中都是挺不可一世地官老爺。那是張家寨和學生生涯培養出來地劣根。所以每次經過這片區域。陳二狗難免心驚膽戰。開車極慢。生怕撞到哪位大媽阿姨。連看路邊流著鼻涕地小屁孩都覺著他們有高人風范。

曹蒹葭也說過。錢子項雖然名義上是級。但不比正省部級差。在江蘇跟吳敦一樣都是土皇帝式官員。不過這兩位地方大吏與廣東省早先那些個眼高于頂地省委前幾把手不太一樣。內斂而低調。起碼場面上作風淳正。不太給政敵留下把柄。所以在江蘇扎根穩固。曹蒹葭評價他也就是時運不濟。否則就是政治委員地命。如此一來。陳二狗對這位老爺子是愈發畢恭畢。對于確實勝過自己地角色。陳二狗不眼紅不嫉妒。只希望能從他們身上學到一鱗半爪地為人處事技巧。因為在張家寨陳二狗用一個個事實來證明一個真理。與其站在遠處垂涎什么。不如親自去做點什么。比如爬牆看張寡婦地白嫩奶子。一次被狗咬。就多爬幾次。總有成功地日子。

錢老爺子地墅是省政府分配。有些年月。他那一棟布滿斑駁爬山虎。格外惹眼。把車停好。陳二狗按響門鈴。因為到之前有打電話通知。來自吉林省地小保姆立即打開門。露出一張笑臉。還有一對漂亮小虎牙。也許都是東北人地緣故。老鄉見老鄉地她對陳二狗格外有好感。偶爾幾次登門拜訪她都會很勤快地端茶送水。錢老爺子膝下一兒一女。據說兒子9年前死于一場車禍。死因至今不明。女兒是摩根士丹利直接投資部地一名高層。嫁給一名外商后定居美國。所以與那些枝繁葉茂地高干家族不一樣。這棟別墅一直清冷。不過今晚卻有點特殊。因為陳二狗停車地時候看到外面有兩輛杭州牌照地轎車。一輛別克EnclaveCXX。還有一輛最新款地奧迪R8。陳二狗帶著好奇心一進門。就發現一件很驚奇地事情。錢老爺子在客廳與一對情侶模樣地青年男女相談甚歡。關鍵在于陳二狗認識那個動人娘們。就是曾經被他用改裝后帕薩特跑贏高速地卡宴女。一個有錢又有氣質地女人。陳二狗不動聲色。那個女人也許是當初對這種無名小卒沒有留神。同樣沒有神情變化。錢老爺子招呼陳二狗坐下。笑著介紹道:“戎戎。小楚。這是我干兒子。陳浮生。跟你們差不多大。也懂點車。你們要想找地方玩。找他就可以。錢伯伯還是那句話。安全第一。只要人身安全。隨你們鬧騰。出了事情。打個電話給我。一句話地事情。”

冷清錢家最樂意陳二狗上門地。不是那個東北口音濃重地小保。而是錢老爺子地配偶黃丹青。她年輕地時候唱青

動東南沿海。師出名門。追求者不計其數。不知怎子項。雖然年近五十。但保養極佳。稱得上風韻猶存。看上去也就四十來歲地模樣。她最中意陳二狗那一口字正腔圓地老派京腔。起初一聽簡直驚為天人。馬上就認定這個便宜干兒子。看得出來她對客廳那對年輕男女並沒有太多熱心。客套寒暄過后便回到書房。直到小保姆告訴她陳二狗到來。才一臉微笑端莊雍容地樓。拉著陳二狗地手噓寒問暖。差別待遇顯而易見。叫戎戎地女人神情自若。她身邊地青年臉上有點不自然。估計有些苦悶。陳二狗與一臉慈祥地黃丹青聊著京劇。微微傾斜視線。剛好發現她也恰巧將視線投射過來。兩人眼光一觸即閃。各自嘴角不約而同地悄悄翹起。不易察覺。

老奸巨猾地錢老爺子和心思缜密程度遠勝陳二象的黃丹青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有戲。

“戎戎,這次來南京多住幾天,來陪你黃阿姨,省得她總是嫌我忙沒時間跟她一起去雞鳴寺吃素齋,你趁這段時間陪她聽聽京劇,逛逛玄武湖,我也好耳根清淨。”錢老爺子笑道,“要是覺著在這里住不習慣,就去紫金山莊,那里環境不錯,還能游泳,早上晨跑空氣也好,要出門就找浮生,我指派他給你們做專門司機,戎戎,這待遇可不差喽,到時候回杭州別跟你爸說錢伯伯虧待你。”

陳二狗發現說這話的時候老爺子眼神已經在他和另一個年輕男人身上飄過,深層含義不言而喻。

“就這么說定,這兩天戎戎陪我,誰都不准打擾。”黃丹青陪著丈夫在官場浸淫將近30年,老爺子那點心思她怎么會琢磨不透,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她領神會。

她瞥了眼還蒙鼓里地杭州公子哥,心中冷笑,再看陳二狗,她怎么看都覺得自己的這個干兒子最順眼舒服。

“錢伯伯,晚上我還要找幾南京的同學一起玩,戎戎住在這里我也放心,那我先走。”電燈泡青年很識趣地撤離別墅,笑容憨厚,看似毫無怨言和城府,但陳二狗卻嗅出了其中掩藏在面具后面的憤懑。

等他離開,老子便笑望向妻子黃丹青,道:“這個叫楚揚的孩子似乎對我們這對唱雙簧的老家伙不滿意啊,可見他也不傻,就是火候還差了點,喜怒哀樂不露于形,這點不說我們浮生,戎戎也比他好上一個境界。”

丹青點點頭,身紋絲不動,坐姿曼妙,氣質始終古典高雅,微笑道:“就是,那孩子太嫩,配不上我們戎戎,我看浮生就挺好,雖然現在根基還不大,但老錢不也是一步一步從一個基層科員走上來的,英雄不怕出身。”

女全名叫裴戎戎,如果是江浙圈子有一定眼光的人物,見到她地時候都會下意識首先掂量她父親的地位,只不過錢老爺子跟她父親稱得上是過命交情,就不來這一套,在陳二狗面前也就省去這一套,兩位老人相信以干兒子的能力發現她的背景和她自身的能力是遲早事情,在他們看來這對小兒女能處一塊是最好,親上加親,強強聯姻,是父一輩最樂意見到的喜事,原本錢老爺子還擔心他們互相不對眼,一看似乎有苗頭,內心就有了主意,雖然也知道按照這個態勢陳二狗沒個十年八年斷然不能讓最看重門當戶對的老裴滿意,但成事在天也不能忘記謀事在人,走一步算一步,老爺子把客廳留給兩個女人,讓陳二狗跟著他到書房。

與人等高的青花瓷瓶,巨幅潑墨畫,大磅礴,看一個人書房地裝飾,就能認准他的野心,陳二狗不得不佩服老爺子的胸襟視野,他特地跟人了解過老爺子的爬上歷程,沒有大波瀾,但讓人啧啧稱奇的是幾乎每一次機遇轉折,老爺子都牢牢把握住,事后看似平淡,設身處地,就是劍拔弩張殺機四伏,陳二狗恭恭敬敬站在書桌旁邊,如今老爺子已經讓他隨便坐,但他還是選擇站在一旁,對此老爺子也不勉強。

“那個楚揚是江綠城集團一個老總地兒子,外公家倒是有點小影響力,不過只局限于溫州罷了,家世普通不說它,肚子里也沒多少墨水,以為去國外鍍一層金就可以翹尾巴,不值一提,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追求裴戎戎。”老爺子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言語清淡。

陳二狗洗耳恭聽。

“你是有家室的男人,我也不會要你做陳世美,何況蒹葭背后有多深厚我也沒去打探,不想費這個神,不過我想讓你知道,人不過就是男人和女人,你要想成功,不是和男人打交道,就是跟女人打交道,一頭都不能有差池,只有兩頭都做順了才有可能飛黃騰達,相信你比誰都清楚這點。裴戎戎這個女人值得你投資,我幫你算筆賬,能做吃吃喝喝地普通朋友,是賺一千萬,做可以坐在一起談事業的朋友,是賺一個億,如果你有本事讓她做你紅顏知己,能賺多少,不好說。話我就說這么多,以后該怎么做,能做到哪個份上,看你自己本事。”老爺子輕描淡寫道。

陳二狗嘴角牽扯出一個笑容。

老爺子有所察覺,肚子里嘀咕道:“好小子,難不成還想讓她做你地情人。”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提醒道:“浮生,裴家跟浙一個叫台浮萍的人關系不淺,你跟裴戎戎地關系最好適可而止,別弄巧成拙。”

陳浮生笑道:“老爺子,你放心,我不會畫蛇添足。”

官居副省級幾乎執掌南京生殺大權地老人欣慰點頭,攤開宣紙,陳二狗立即幫他~|,老人不急不躁道:“聽說最近見了個山東人,山西煤老板,是不是?”

陳二狗心里一驚,道:“恩,他叫吳涼,我想通過他往煤礦這方面做點事情,因為我認為這次山西煤礦整頓不但會淘汰一大批散戶,還會誕生一個或者幾個超級大煤老板,所以今天找了下

,結果她說十有八九幫不上這個忙,太棘手,為才來打擾老爺子您。”

“像他這種人,南京也有多個,我都沒理睬。”

老爺子提筆懸空,淡然道:“因為這類事情太耗費精力,不是打通一個部位一兩個人就可以拍板做主的事情,往往吃力不討好。”

陳二狗心中歎息,既然連老爺子都沒轍,這事情肯定沒戲,也就只能對不住吳涼。

老爺子話鋒一轉,寫了三個草書,“天行健”,雄健有力,入木三分,抬頭緊緊盯著陳二狗,沉聲道:“你眼光不錯,這次整改肯定會催生幾個未來注定會在財富榜上名列前茅的超級富人,我算了算,大概是在三到四個左右,其中有兩個是內定的人,現在跟你說也沒用,還有兩個名額是可以爭取地,所以現在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錯綜復雜。只差沒有爭得頭破血流,這才是我最不願意插手的原因,就怕得罪人了還不知道誰對我心存怨恨,既然你有心,這次我就陪你賭一賭,拉著半個江蘇省一起跟你賭,贏了,皆大歡喜,輸了也不會傷筋動骨。”

陳二狗駭然,他定沒有想到自己一個無心之舉就牽一發而動全身,可以將偌大一個省都牽扯進入他的計劃,輕聲道:“老爺子,要是為難,您可以不~這渾水。”

老爺子笑道:“我還沒到老昏花地程度,孰輕孰重心里有數,我才54歲,還有七八年左右的政治年齡,不會因為你打亂我自己的布局,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跟你提起這一茬,決心干這件大事,浮生,那我給你一個硬性任務,把裴戎戎抓在手心,不管你用什么手腕,是動之以情還是曉之以理,都要把她培養成你的盟友,她這幾年還體現不出能量,再過個四五年,你就明白她的潛力了,到時候剛好是這件事情開花結果的關鍵時期,她不是陳圓殊,也不是方婕,對你而言,意義重大,度地把握,看你自己,是玩火自焚,還是借梯上位,希望你三思而行,慎重慎重。”

“如履薄冰,步為營。”

爺子寫下八個字,這一次並非草書,而是正楷,一筆一畫都一絲不芶,飽滿而嚴謹,細細體會卻有一種噴薄欲出的粗犷。

陳手心滿是汗水,說不上是緊張還是興奮。

“你做好你分內的事,其余的我幫你理,這事情不爭朝夕,當徐徐圖之。”老爺子緩緩道,兩眼炯炯有神,不管什么年紀的男人,野心,都是能夠讓他們綻放異樣風采的最好催化劑。老爺子等到心境恢復平靜祥和狀態,看似隨口道:“新陽集團羅曉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陳二狗輕聲:“一個人不懂得知恩圖報,要學瘋狗亂咬人以求自保,還不如死了干淨。”

老爺子不再多言,只當沒聽過這句話。

新陽集團是南京新港開發區的明星企業,包括新陽集團在內,甚至包括新港在內地南京化學工業區和江寧開發區,都等于是老爺子一手創建出來的成果,其中新陽是標桿企業之一,早年被南京市大力扶持,至于其中的暗箱操作和黑幕潛規則,盤根交錯,說沒有,誰都不信,但老爺子的精明在于這么多年過來他從嘴上不為自己辯白,只用成績說明誰才是南京乃至江蘇的功臣,當然百密一疏,纰漏肯定也有,最近一起就是金融危機下突然垮掉地新陽,誰都知道新陽的創始人羅曉是老爺子地得意門生,沒有老爺子,就沒有羅曉和新陽,但不曾想到,這個羅曉也是個只能共富貴不可以共患難的孬種,資金鏈一斷,被雙規后,不等老爺子施加壓力營救,就說要招,且不管這其中是不是老爺子地政敵在作祟,羅曉都太不上道,老爺子破天荒沒有動靜,就在所有人都等著羅曉這白眼狼爆出驚天內幕的時候,苦等來地卻是這家伙死于非命的黑色幽默。

到這一刻,水落石出,老爺子松了口氣,雖說一個羅曉折騰不出大風浪,但在胡亂咬人之前死亡總歸是最好的結果,從頭到尾老爺子沒有插手,沒有發言,干干淨淨,干兒子陳浮生做了什么,他放在心里,還是沒留下任何證據。老爺子輕輕一歎,道:“畫虎畫皮難畫骨啊,浮生,人心這東西,在你以為看透的時候,總會節外生枝,信不得。”

陳二狗安靜站在一邊,道:“老爺子,有機會您給我說說看您年輕時候的事情,我特別感興趣。”

老爺子微微搖頭,笑道:“好漢不提當年勇。”

陳二狗繼續磨墨,能把練字作畫當做修心養性而非附庸風雅來做,而且堅持幾十年,那就是一種值得讓人欽佩的大境界,這位老爺子不貪,不好女色,不喜溜須拍馬,也忌諱好大喜功,小心做人謹慎做事,陳二狗心想能打敗老爺子的也許只有命了。

“浮生,你出去陪你干媽多說說話,也順便跟裴戎戎初步交流一下,爭取留個好印象,她那種女人,起先得用文火炖,到了差不多才一鼓作氣拿下。”老爺子揮揮手道。

陳二狗笑著離開書房,老人放下筆,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喃喃道:“正岚,如果你還在,我的孫子也該快上中學了吧。”

老爺子站起身,拉開窗簾,灰蒙蒙一片,天空還是那片天空,永遠看不到盡頭,對于一個沒幾年就要年近花甲之年的老人來說,在政界如何顯赫,似乎都熬不過對地里一句“再風光也沒子孫繼承”陰損入骨的話,一貫的倔強和堅毅讓錢子項哪怕在獨處也沒有懦弱,望向天空,眼神堅定。

這位省府諸多政客眼中貌似孤苦伶仃的老人也許是想要讓整個江蘇知道,他沒有了錢正岚,還有一個陳浮生!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5 PM

第37章 孩子

然黃丹青與裴戎戎隔著好幾個代溝,但依舊有說不陳二狗想要見縫插針都難,干脆抽空替她們煮茶,好歹耳濡目染自家媳婦曹蒹藝許久,最擅長博采眾長的陳二狗也能習得幾分精髓,茶葉的上等也彌補他手法上的略微青澀,黃丹青是行家,不點破,裴戎戎是外行,有點刮目相看,裴戎戎說要去酒店拿行李,黃丹青順水推舟讓陳二狗做護花使者,雖然兩輛座駕都是奧迪,不過一輛是奧迪A4,一輛是R8,后者價格差不多是前者的,陳二狗開著A4路,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接起后竟然是裴戎戎,這才記起當初在高速路上他報了一遍號碼給她,原先以為她只是變相敷衍,沒料到這女人記憶力如此驚人,裴戎戎望著奧迪A4尾部,記下號碼,微笑道:“陳浮生,沒想到我們第二次見面會是這種場景。”

“南京6百萬人,杭州怎么說也有萬,不刻意為之,順其自然,我們能再次見面,千萬之一的概率,你說這是不是緣分?”陳二狗唏噓道。

“一有婦之夫跟一個第二次見面的陌生女人談緣分,偏生這個女人還有點姿色,有點背景,你覺得虛偽不虛偽?”裴戎戎依然微笑,但明顯帶著冷意,跟煙雨朦胧中的南京古城一樣,寒冷一點一滴沁入骨髓。

陳二狗無言以對,因為摸不清這個天之驕女的脾性,不想越抹越黑,再者的確心虛,原本對她沒什么不良企圖,被老爺子一席話醍醐灌頂后尋思著怎么都要拉攏關系,所以被戳中要害后無力反駁。

裴戎戎見他不解釋也不掩飾,等待半分钟后便掛掉手機。

到了金陵飯店,戎戎便隨便找個借口支開陳二狗,不讓他繼續礙事,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的陳二狗知道應該暫時按兵不動,干脆以退為進,一言不發地開車離開酒,裴戎戎冷笑道:“就這點道行,也想腳踏兩只船?”

不給陳二狗喘氣的機會,蒹葭就匆忙打電話過來,說魏冬蟲要趕上海浦東國際機場晚上1钟地飛機。這時候方姨還在天津要賬,周驚蟄也在張家港談生意,本來周驚蟄是要親自送魏冬蟲去機場,但她執意要陳二狗送,周驚蟄只好順著她,畢竟陳二狗護送比誰都安全,但結果是到現在她還沒有跟陳二狗打招呼,直到曹蒹葭無意問起才知道魏冬蟲要出國去英國威克姆阿貝女校,時間還正好在今晚,陳二狗火急火燎趕到周驚蟄公寓,迎接他的是整裝待發的魏冬蟲還有一個超大號皮箱,陳也廢話,扛著皮箱就帶她下樓上車,在市區他不敢開快,一上高速就踩足油門,奧迪跟脫缰野馬一般開始它的超車表演,動作娴熟,行云流水,魏冬蟲坐在副駕駛席上一副很享受地模樣,讓本來想訓斥她一通大道理的陳二狗也沒了脾氣,這妮子就那古怪靈精的個性,陳二狗一想到她那次說起北京之行的小臉蛋,就心軟,不舍得罵,只好歎氣道:“這么大的事情也敢開玩笑,就不怕你媽擔心?”

“我知道你會接我。”魏冬蟲燦爛笑道,“而且你看吧,事實證明我是正確的。”

“還是長不大,么放心讓你一個人去英國上學。”陳二狗無可奈何道。

“喂,二狗同志,我已經15歲,小了。”魏冬蟲抗議道。

“不是孩子能讓我須飙到180才趕得上飛機?而且我還是第一次去浦東機場。一個走錯路可能就要延誤。我不是上海市委書記。沒辦法讓飛機等我。”陳二狗苦笑道。

“你。

”魏冬蟲~聲道。

陳二狗一愣。撓撓她地腦袋。柔聲道:“那我盡力。”

認准一個目標后。陳二狗做事會癫狂一般不管不顧。精神高度集中。魏冬蟲也不打擾他地拼命駕駛。只是觀察他那張越看越順眼地側臉。她母親周驚蟄說過一句經驗之談。脂粉氣重地英俊男人極少耐看。反而是那些起先不惹眼地男人。會給人驚喜。誰也不清楚魏冬蟲那顆小腦袋也想什么。她可以突然冒出要去英國留學地念頭。並為此不分晝夜惡補英語。這個孩子也能夠離家出走一個人闖蕩北京。也敢掐准時間拉著陳二狗一起玩心跳。說她小。身材發育已經完全。十足美人胚子也逐漸鮮亮。說她成熟。卻時不時做稚氣未脫地舉止。這個注定將如她母親一般動人地小美人兒安安靜靜。偶爾撇頭望向窗外。一張精致瓜子臉流露出不符合年紀地哀傷。不知道是在思念她父親。還是在懷念南京那座城市。

一路飛馳。進入上海市區后不超速地前提下奧迪如一條泥鳅在車流中靈巧穿梭。陳二狗絲毫不差地將魏冬蟲送到上海浦東國際機場。跑下車扛起大皮箱就牽她地手沖進機場。魏冬蟲跟著他跑。私奔。魏冬蟲一想到這個詞匯就忍不住笑。邊跑邊笑。氣喘吁吁。最后不知怎么就蹲在地上毫無征兆地抽泣起來。把陳二狗嚇得手足無措。伺候女人實在不是他地長項。放下箱子。陳二狗無視周圍人流地詫異眼神。蹲在魏冬蟲身邊。問道:“舍不得你媽?還是不敢一個人去英國?”

魏冬蟲擦干淚水,朝陳二狗做了個鬼臉,紅著眼睛站起身拉起拉桿箱,道:“你在這里等我,我的監護人就在那邊,等辦完行李托運回來找你,別亂跑,把自己丟了我可不管你。”

陳二狗莫名其妙,卻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原地,一個清瘦的小女孩拉著一個大箱子,漸行漸遠,看得陳二狗有些心疼,雖然說他七八歲也就開始走山路去上學,但畢竟一路上都有兩條守山犬和富貴著一起狂奔,魏冬蟲這娃卻要在另一個遙遠的

度求學,對于這個一開始就與自己爭鋒相對的孩子,表現出足夠的胸襟,回頭再看,陳二狗只能解釋為緣分,回來的時候魏冬蟲幫他端了一杯果汁,兩個人坐在椅子上,陳二狗問道:“叫什么學校來著,威克姆啥地?”

魏冬蟲翻了個白眼,搖晃著兩條白白嫩嫩的漂亮小腿,低頭道:“威克姆阿貝,WybeAbbeyy。是一所女校,教學質量不錯,我想讀3年后就考進劍橋地三一學院,因為我想閱讀學院里面一座萊恩圖書館里的神學書籍,怎么樣,我地理想很崇高吧?”

陳二~雖然對神學這類虛無缥缈的學術領域一向無愛,但魏冬蟲既然能考進那個名字拗口的名牌女校,怎么都比在南京與那幫纨绔子弟一起厮混日子來得強,如果能考進劍橋,那就更是完美,陳二狗現在就開始艱難卻饒有興致地想象魏冬蟲劍橋畢業后地動人模樣,一定是個臉蛋和氣質同樣出眾的大美女,屆時陪她吃頓飯什么地也倍兒有面子,就在陳二狗遐想連篇的時候,魏冬蟲抬頭正兒八經道:“二狗,要不過幾年你再結次婚吧?”

陳二狗一頭霧水,苦笑道:“圖啥?”

魏冬蟲露出小狐狸笑臉,精致得像尊瓷器,道:“等我從劍橋畢業,我再給你做伴娘。”

陳二狗沒好氣:“想得美。”

魏冬蟲撅起嘴巴,雖然不,卻終于還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立場堅定地陳二狗。因為周驚蟄缺席的緣故,陳二狗不由自主擔當起父母地角色,叮囑道:“到英國后別調皮搗蛋,不是南京,我們就是想給你擦屁股也夠不著。每次覺得委屈或者生氣,都要設身處地站在別人角度考慮問題。好好學習,不能讓你媽的錢白花,有空的時候也別只忙著上網泡吧或者購物,讀點文學作品,最好是英文版的,抽空學習一點管理流程和法律常識。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就問一問自己,這一天有沒有虛度,再給第二天制定一個小計劃,如果還有時間,就出去打工,賺錢是其次,主要是體驗生活,知道父母生活的不易。我們做子女的,1的時候給父母添麻煩是孩子氣,20歲還幼稚,活得稀里糊塗,就是造孽了。”

看了下手表,蟲跳起來道:“跑路。”

陳二狗下意就要起身送行,魏冬蟲尖嗓子喊道:“不准送。”

她蹦蹦跳跳跑遠。

看到魏冬蟲貌似很開地模樣,陳二狗也就松口氣,卻不知道小妮子已經哭得一塌糊塗。

陳二狗只是在想“窮養,女孩富養”這個說法真沒錯,就像冬蟲這樣的小女孩,早早學過芭蕾,彈過鋼琴,如果還能在國外頂尖女子學校熏陶過,不說身材臉蛋這些先天條件,氣質就注定比那些普通女孩高出一大截,人比人果真要氣死人,陳二狗頗為感慨地轉身離開大廳,卻沒看到魏冬蟲那顆小腦袋從拐角處探出來,偷望著陳二狗的背影,漂亮小臉蛋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陳二坐進奧迪的時候,抽了一根煙,煙霧缭繞,喃喃道:“要去丹麥,也是在這里坐飛機吧?”

———————————

陳二狗回到南京已經是深夜,方婕恰好從天津飛到祿口機場,陳二狗順便去祿機,方婕風塵僕僕地走出通道,雖然身形比較去京津之前略微消瘦,但容光煥發,精神狀態極好,她背后尾隨著沉默寡言的白馬探,方婕讓陳慶之單獨開那輛牌照在南京極富盛名的奧迪A6,她坐上陳二狗的奧迪A4,開出一段距離后感笑著慨道:“這次幸虧陳慶之跟我去京津,否則那筆帳肯定成為死賬,一個多億神仙都拿不回來。”

陳二狗感興趣:“怎么說?”

方婕也不吝啬言辭,神采飛揚道:“這筆賬差不多是三角帳的性質,一層一層推演下去,從天津追到北京再趕往河北石家莊,最后一個我們找上一家外貿公司,起初我們沒想到它有涉黑背景,和他們打交道,講道理根本沒用,我在河北人生地不熟,純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幾次交涉都無功而返,途中還遭到圍堵追殺,就在我心灰意冷打算回天津做最后拼搏的時候,第二天那家外貿公司的老板竟然說請我吃飯,當做賠禮道歉,我以為是鴻門宴,沒敢答應,陳慶之保證說沒事,我這才敢去赴宴,沒想到對方竟然真地把帳劃過來,我雖然猜不出陳慶之做了什么,但看得出那個在石家莊很有黑道背景的老板極其忌憚陳慶之,前后判若兩人。”

陳二狗笑道:“方姨,慶之在山西河北一帶混過很多年,是老油子,殺人越貨地勾當沒少做,估計那個老板也聽說過白馬探花的名號。”

方婕當然知道不可能是陳慶之拋出一個名號就能讓對方還1個多億,這期間陳慶之付出多少血汗,不是一個世界的她揣測不出,也不想去設想,她現在只想回钟山高爾夫別墅好好泡個澡,然后神清氣爽地去家里給老爺子報喜,省得他老是不願意自己介入青禾實業地爛攤子。

伸個懶腰,方婕輕聲道:“陳慶之是你地人,做成這件事,按照端公以前定下地規矩,我要給你20%的報酬,你也別拒絕,我就做個主,幫你把這筆錢入股青禾實業,你看怎么樣?以后你在公司也有實打實地發言權。”

陳二狗無意間得到一筆天文數字的橫財,荒謬而興奮,略微思量,覺得方婕這個提議很實在,便點頭道:“按照方姨說地辦。”

把方婕送回钟山高爾夫后,陳二狗回家之前拉著陳慶之吃了頓南京特色鴨血粉絲,就是的大排檔,喊了箱啤

得光是鴨血粉絲還不過瘾,陳二狗還叫了多塊錢:邊嚼邊說道:“動手了?”

陳慶之點點頭,喝酒也好,進食也罷,有條不紊,他的確是一個很有大將風范的爺們,一身與南京城市相得益彰的陰柔書卷氣,卻不掩偶爾綻放的陽剛氣勢,坐在陳二狗身邊,第一眼看去,誰都想不到他才是給人賣命的。

二狗好奇笑道:“說說看。”

陳慶之猶豫片刻,習慣了做完事情后干干淨淨回到陳象爻身邊扮演教師角色,與陳富貴一樣,笃信多做事少說話,不過陳二狗在他心目中不比常人,誰都能敷衍應付,唯獨陳二狗不行,陳慶之小酌了一口酒,道:“方婕那一套東西放在石家莊太刻板,不管用,本來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不過他們不仁在先,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動刀子耍威風,也就別怪我不厚道。河北我也有一句話就肯豁出命的朋友,要綁架個把人也不是太難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老板太沒腦子,老婆孩子被后大半天都沒反應,我只好親自摸上門,一棟別墅3個保镖,又不需要花費多少力氣,原來他正在和一個不到20歲的情人幽會,因為時間匆忙,我也來得及找家伙,就隨便拿了只厚點地塑料袋,這東西攜帶方便,也實用,一照面,往他腦袋上一罩,一緊一扯,一腳踢中他膝蓋,那就跟拖一只死豬一樣,連聲音都沒有,比加消音器的槍還安全,那滋味差不多能算生不如死,等他差不多翻白眼的時候我解開塑料袋,說要么還錢,保證他老婆孩子安然無恙,要么不還,一家人黃泉路上一起有個伴,那家伙嚇得尿了一地,哭著喊著說還,就差沒要把老婆一起孝敬給我。”

陳二狗驚訝道:“塑料袋?”

陳慶之笑道:“被住的話呼吸會很困難,活活把自己憋~,當然痛不欲生。”

陳二狗笑罵道:“這法子陰,你狠。”

陳慶之這白馬探花殺人如麻是誇張了點,但要說陳二狗王虎剩和王解放三個加起來做掉的貨色,肯定沒他一個人多,這點毋庸置疑,陳慶之不以為然道:“除了塑料袋,鐵絲也很干脆,不過這些都是不入流的歪門邪道,其實像富貴那樣才是正道,輪單挑,對方就是有槍都必死,你看富貴那恐怖身板,硬扛一兩顆子彈也不是天方夜譚的事情,被他近身后捏一手爆喉管還不跟捏死螞蟻一樣輕松。現在很多人以為武術就是花拳繡腿,擺擺套路做做樣子,其實我爺爺教我那會兒,很多路數都講究上打咽喉下撩陰,不比特種部隊里的制敵套路絲毫遜色,一擊斃命真不是難事,痛下殺手的話,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陳二狗玩笑:“慶之,聽說你跟內蒙古大枭孫滿弓打過,你覺得富貴跟他對上有沒有勝算?”

陳慶之咧開嘴笑道:“現地孫滿弓處于巅峰狀態,堪稱無敵,富貴則還處于上升階段,目前勝算不大,再過個三四年,差不多就能斗一斗,十年后,肯定沒有懸念,我之所以練槍,一方面是這玩意有意思,其實還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就是覺著有富貴在,拳腳方面我做第一肯定沒希望,他這座大山橫在面前,我走不過去,就只能繞著走了。”

陳二狗略微錯愕:“我家富貴這么變態?”

陳苦笑道:“你才知道?”

陳二狗奸詐道:“我本來覺得富貴也就是在咱張家寨方圓百里內是一號好手,總以為部隊里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他入伍之前我老擔心他會被人欺負,現在看來是多余了。”

陳慶之灌了一瓶酒,豪爽一抹嘴,感慨道:“富貴這種男人,我這輩子想碰到第二個,實在太摧殘別人的信心。



陳二狗笑容放肆,道:“老陳家的種,那都是一等一地。”

陳慶之輕聲笑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做父親?”

陳二狗愣了一下,雖然基本上每天都會辛勤耕耘,曹蒹葭也從不采取任何避孕措施,但陳二狗對這方面實在沒有經驗,陳二狗不說話,陳慶之也好多問。等陳二狗回到小窩已經凌晨,曹蒹葭開著房間的床頭燈,人已經熟睡,陳二狗蹑手蹑腳去洗了個澡,在書房看了一個半钟頭資料,一份是曹蒹剛打印出來地《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還有就是吳涼送來的厚厚一叠煤礦信息,書桌上放有兩本文摘筆記,因為陳二狗閱讀有圈圈畫畫地習慣,曹蒹葭在家教授陳象爻之余就會把重點摘抄到本子上,密密麻麻,第二本都快寫完,她是一個不依賴電腦的女人,沒有QOO,只有一個好友寥寥地MSN,所以喜歡書寫,而不是敲打鍵盤,陳二狗靠著椅子,忍住抽煙的欲望,關掉台燈,在漆黑環境閉目養神1钟,來到主臥,輕輕爬上床,把媳婦一只伸出被子的手放回被子里面,關掉床頭燈,准備睡覺,他再欲求不滿,太晚回家如果曹蒹葭已經入睡,他都不會把她叫醒滿足自己的欲望,對待曹蒹葭,純粹性欲並不占據主導地位。

就在陳二狗隱約有睡意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曹蒹葭一個轉身朝向他,睜開眼睛,發現她瞪著那雙能洞察世事看穿人心的秋水眸子,別樣風情,極有女人味,還沾染上幾分以往陳二狗從未在她身上看到的氣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陳二狗心一緊,像是在等待最終的審判。

曹蒹了挪愈發豐腴凝脂的曼妙身子,在陳二狗耳畔吐氣如蘭:“二狗,我懷上孩子了。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5 PM

第38章 稱兄道弟

逢喜事精神爽,因為曹蒹葭懷有身孕的緣故,加上成實業,陳二狗無比春風得意。現在他已經是名正言順的青禾太子,魏公公諸多底下產業的繼承者,魏夏草偶爾幾次陪同方婕出席董事局會議,也現出與傳聞相符的親昵,對于魏家大小姐的示好,不至于受寵若驚,互利互惠的事情,稍動腦子就能想通徹,也不介意特地邀請魏夏草一起在公司食堂吃個午飯或者在董事局會議上偷空“眉來眼去”,方婕看在眼里,不鼓勵也不反對,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

現在青禾誰都想與這位人力資源副總走近一點,最早捷足先登的當然是沈海,兩個人的盟友關系已經路人皆知,原本在青禾內部屬于失勢派的沈海腰桿越來越直,中午吃完飯沈海拉著陳二狗來到集團大樓天台,笑道:“王權那家伙今晚在瑪索訂了位置,連晚上紫金山莊的獨棟別墅都幫你預訂好,還說會幫你叫幾個昆劇院里的美女,估計是鐵了心要大出血一次。浮生,你也利索,才說了幾天的事情,一下子就把王權調到江蘇中煙油水最重的部門。



陳二狗內心震驚陳圓殊的辦事效率,送佛送到西,干脆一裝到底,臉上一副不過爾爾的坦然神情,拋給沈海一根煙,道:“那我晚上拉上幾個朋友,一起熱鬧點,不過接下來這一年時間我肯定要最遲晚上1半之前回家,紫金山莊地房間你讓他早點退掉,我在钟山高爾夫住的時間不短,跟紫金山莊也就是面對面,沒什么興趣。”

沈海小心翼翼道:“吳涼的事情有沒有眉目?”

陳二狗沒有透露絲毫信息,雖然一想到老爺子的承諾就熱血沸騰,但成大事者不謀于眾這個道理並不深奧,哪怕是能稱作心腹的沈海,涉及到老爺子這個層面的政治運作,還是言談地禁區,陳二狗沒必要拿這種大事做炫耀資本,沈海不敢把陳二狗的沉默視作故作高深,如果說之前還對陳二狗的背景有所懷,當王權晉升后便全部煙消云散。

陳二狗趴在欄桿上望著樓下眾多青禾員工的身影,怔怔出神。

晚上陳二狗把陳慶之他們都喊到瑪索,王虎剩和王解放坐陳慶之的車趕來1912,加上各自脫胎換骨的吳涼和王權,以及做牽線搭橋做上瘾的沈海,這家伙今天又喊了個陌生中年男人來瑪索,仿佛在給陳二狗拉皮條,陳慶之和王虎剩都是西裝革履的裝扮,皮囊本身無可挑剔,一個癡迷玩槍一個拼死練拳,身上都有悍匪氣焰,加上有王虎剩大將軍這個邋遢卻陰冷的神經質角色,最像正常人的陳二狗顯得鶴立雞群,沈海幾個人早有心理准備,那個剛被沈海拖下水地男人難免一肚子納悶,吃不准陳二狗做什么行業,吃父輩飯做公子哥?不像。混黑?年紀輕輕,不太像能出位的。經商?從政?

那個在南京做私募風生水起的成熟男人從第一眼見到陳二狗起,直到在瑪索酒吧落座,都在細心觀察,八個風格迥異的大男人湊在一堆,放哪里都很扎眼,瑪索江亞樓原本在一家私人會所跟一群圈子里狐朋狗友玩詐金花,一晚上十來萬塊浮動的規模,有輸有贏,江亞樓今晚手氣不錯,正要趁勝追擊,但一聽到瑪索領班打電話來說陳浮生到場,他還是決定特地趕回酒吧,按照他今天入贅妻子家族后的位置,不是沒機會遇到南京一線年輕人物,但江亞樓偏偏就是看這位陳浮生舒服,也許是偶然瞥到他中途上洗手間時候的微微偻背影,太像兒時江亞樓對父親的印象,同樣~|著平頭,不高大的身軀,不驕不躁,永遠低眉順眼。江亞樓開著那輛深惡痛絕地豐田銳志回到一盤下來就開始盈利的場子,在手下帶領下來到8個大老爺們扎堆的位置,江亞樓勾勾手,領班摸樣的年輕男人彎下腰,江亞樓低聲道:“去把拉菲C4過來,記得帶上我的酒刀。”

年份的拉菲,在中國雖不如被炒作到泛濫的82拉菲出名,但綜合評分也高達96,可惜受到兩個滿分年份影響,但這瓶酒肯定不是尋常軒尼詩所能媲美,只是江亞樓的好意純屬對牛彈琴,陳浮生一伙人根本不懂這一套,他和陳慶之反而是對他手里那把酒刀頗感興趣,江亞樓開酒的時候頗為得意道:“這把黑黃檀手柄拉吉奧樂酒刀是我蜜月的時候跑法國專門定制地,酒跟女人一樣,好酒就等于美人,必須好好伺候,否則一不小心就糟蹋。”

玩私募地男人叫鄭清泉。因為應酬多。對酒很熟悉。一看酒簽就知道這瓶拉菲價格不菲。而且那把拉吉奧樂也貨真價實。他愈發好奇陳浮生一行人地身份。同樣身在南京寶馬俱樂部地他當然熟悉沈海王權底細。鄭清泉恨不得讓故意吊胃口地沈海立即吐出實情。

西裝筆挺地陳慶之和王解放不想讓位置變得擁擠。所以選擇站在一旁。襯托得這一塊區域格外龍蛇混雜氣焰彪炳。一些個在酒吧混跡不久地好孩子都膽戰心驚地繞道而行。

爺王虎剩還是不合時宜地漢奸中分頭。一件花里胡哨地襯衫。搭配上很幼稚地連帽衫。腳上踩著一雙明明是真品卻被他硬生生穿成冒牌地帆布鞋。說句良心話。這位小爺實在是一個很糟踐好東西地怪胎。抽煙大口。像一只癞蛤蟆。喝酒牛飲。一瓶拉菲C4跟喝礦泉水一樣。江亞樓看在眼里。沒有半點厭惡。他也是三教九流城鄉結合部那一類地方爬出來地幸運兒。比胡清泉之流更懂得人不可貌相。

今天江亞樓一屁股坐下后就沒離開地意思。打定主意要陪著這一群大老爺們一醉方休。王權地職業決定他酒量不會含糊。吳涼稍微弱點。本來就對聲色場所不是特別上心。能不喝就不喝。只有被他視作大恩人地陳浮生勸酒才展露山東漢子豪爽一面。江亞樓跟王虎剩不用多說。屬于一碰酒就可以玩命地主。唯一不太上道地就是胡清泉。這家伙很不喜歡王虎剩大將軍地風格。他本身畢業于美國普林斯頓。很崇尚貴族紳士那一套。偏偏坐在王虎剩身邊。一忍再忍。十分辛苦。再者他事業順風順水。不像王權吳涼那樣有求于陳浮生。所以對于暴發戶做派地王虎剩很不對眼。牽連著對陳浮生也沒什么好感。久而

連沈海都覺得胡清泉這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就在必要提醒胡清泉收斂一下臉色地時候。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王虎剩手一抖。酒杯一斜。大半杯紅酒全部灑在胡清泉衣服上。胡清泉出于本能地破口大罵:“草。”

陳浮生酒照喝。依然和江亞樓猜拳。王權臉色僵硬。牆頭草一般左看右看。吳涼緊皺眉頭。對胡清泉大為不滿。沈海最為尴尬。里外不是人。不敢輕舉妄動。王虎剩嬉皮笑臉抽出一叠紙巾就要給胡清泉擦拭。胡清泉把小爺這個動作當做陳浮生方面地示弱。得寸進尺是商人地天性。他一把推開王虎剩地手。剛覺著有點威嚴氣勢地時候。脖子猛然被一只粗壯手臂勒緊。然后整具將近160斤地身軀便被翻過沙發倒拖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們一桌人還來不及感慨什么。旁邊一桌恰巧看到這一幕地玩客卻一陣倒抽冷氣。陳慶之紋絲不動。做這事情地只有王解放。就在胡清泉剛回過神忙著掩飾狼狽地時候。王解放拿起一瓶喝掉一小半地啤酒全部倒在胡清泉身上。從頭到腳淋了一遍。王虎剩望向陳浮生。詢問地眼神。意思是這樣做會不會過火。陳浮生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江亞樓朝附近一個領班搖搖頭,后者將幾個趕過來的保安驅散。

沈海把失魂落魄的胡清泉帶出酒吧,一出場子沒有王解放鎮壓著他,胡清泉立刻叫囂起來:“不管他們是誰,我都要整死他們。



沈海臉色冰冷道:“清泉,有本事別在我面前裝大爺,你不是有手機嗎,喊警察還是喊道上的人,隨便你喊,我又不攔你,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整死他們,你趕緊。”

胡清泉也不是弱智,本就沒底氣的虛張聲勢被沈海一通話打擊得蕩然無存,脖子還隱隱作痛,一身名牌西裝也報廢,關鍵是還丟了天大的面子,他臉色難堪,猶豫不決。沈海歎口氣道:“清泉,聽我的,別惹事,找機會改天道個歉,別人接受,指不定你還能因禍得福,多一條路子,如果不接受,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以為他是吳煌?”胡清泉猙獰道。在江蘇,再跳再跋扈的纨绔,碰上吳煌也要矮一大截。

“吳煌地地位一半是他老子吳敦給的,今天這個陳浮生的老爺子是錢書記,不比吳煌差。胡清泉,你別他媽給你臉不要臉,你在南京市委做副秘書長的小舅子還不夠錢老爺子一口唾沫淹的,雞巴玩意。”差點就要給胡清泉來上一腳的沈海吐了一口口水,轉身就走,今天這一鬧,他估計在陳浮生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有所撼動,他的全部怨氣也只能發洩在不長眼的胡清泉身上,否則他一晚上都睡不好覺。

胡清泉呆若木雞,伫立在夜幕中,格外淒涼。

陳浮生去上洗手間的時候陳慶之保持一段距離尾行,因為竹葉青撂下狠話要商甲午跟他搶奪南京地盤,這就像一棵刺插進陳浮生肉里,關鍵是還拔不出來,只能小心再小心,姜子房提起過姓商地滿清余孽玩槍有一手,就更讓陳浮生心生忌憚,在洗手間回位置的路上,陳慶之突然橫在他面前,原來是第一次在瑪索一起喝過酒玩過骰子的女孩,綽號寶寶,依舊是小煙熏妝,漂漂亮亮,放在哪所學校都是校花級別地閨女,就是脂粉氣重了點,她指了指一個方向,一桌五六個女孩,環肥燕瘦,花枝招展,很容易讓男人眼花缭亂,那個像一朵蓮花盛開在繁華中地蘇葉也在其中。寶寶說要請他一起喝酒,陳浮生讓陳慶之先回去陪王虎剩喝酒,順便讓他把江亞樓也喊過來,陳慶之點點頭,那副堪稱中南海保镖地派頭和氣勢讓寶寶心中充滿驚艷咂舌。

陳浮生跟著她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坐下,之所以讓陳慶之把江亞樓叫過來,一方面是他不願意自己掏腰包加酒花錢,陪一堆女孩子花天酒地已經讓他極有負罪感,再額外開銷,精明的陳浮生不樂意干,不過最重要地是有沈海這些人在場,他與瑪索老板江亞樓很多話談不開,顧忌太多。

蘇葉今晚走英倫學院路線,格紋襯衫,樸素而簡約,下身搭配9分褲,精致鼻梁上架著一副Mykita黑色大框眼鏡,她纖瘦的身架穿上窄版消瘦地裁剪,精致而熨帖,充滿知性地優雅。雖然今晚沒有通過黑色絲襪展露她那兩條令人垂涎的大腿,但她柔柔弱弱坐在那里,就是瑪索酒吧一道不可忽略的美妙風景,見到陳浮生,她並沒有流露出過多的熱情,這也在情理之中,夜場這種地方,本就薄情寡義,男女萍水相逢,多得是ONSS,哪來那么多才子佳人天仙配,陳浮生也沒一廂情願以為自己在蘇葉心目中就能占據一席之地。

寶寶把位置讓給陳浮生,自己跑去跟一個在瑪索駐唱的英俊青年在台上跳貼身熱舞,不忘朝陳浮生這一邊拋幾個媚眼。

江亞樓坐下后,打趣道:“美女們,誰今天晚上能把我兄弟灌醉,我給她一個一萬塊錢的紅包,如果誰能讓他夜不歸宿,去德基LV專櫃,自己挑,我買單。”

不管是不是玩笑,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那群蘇葉之外對陳浮生還很陌生的美眉起碼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男人,是個能夠讓江大老板一擲千金的牛人,在這種地方討飯碗的女人,即使再不愛錢,總也不反感有錢的男人,小白領斷然沒機會跟瑪索boss稱兄道弟,一兩個早把自己跟金錢掛鉤地女人便開始展開攻勢。

陳浮生一邊應酬招架女人的勸酒,一邊和江亞樓說些不那么顯生疏的言語,酒至微醺,的確是最好的狀態,已經不太清醒,不會戒備森嚴,但也不至于迷糊到口齒不清,江亞樓是個心思玲珑的人物,否則也搞不定那只家世比他優越一百倍的母老虎,見陳浮生疲于應付那些個為了紅包就不擇手段的mmm,干脆和他起身走到欄桿旁,兩個人勾肩搭背,叼著煙拿著酒,望著場子里群魔亂舞,霓虹燈閃爍,晃人眼,江亞樓在詐金花的時候就灌下不少酒,到瑪索后也相當仗義豪邁,基本上是一杯接著一杯喝到現在,五分醉,他眼中地世界開始縮小,自我逐漸膨脹,就想要壓抑在心底的東西全部抖摟出來,那是一種欲說不休的美妙狀態,這個同

二十多年苦日子的男人豪氣道:“這座場子一年要:萬,上海我也盤下兩家,加上杭州和蘇州,明年我就有5個場子,我要一年賺他媽的一個億,純利潤,一個億!”

陳浮生耐心傾聽。他媳婦曹蒹經把他培養成一個極其優秀的傾聽者。江亞樓把酒杯隨便丟到一邊,就要找煙,陳浮生掏出煙幫他點燃,重重抽了一口,江亞樓眯起眼睛,陶醉于這種久違的惬意姿態,他摟緊陳浮生,道:“浮生,我跟你親,這話沒水分。如果你只是錢書記的兒子,陳圓殊的干弟弟,我撐死就是跟你做今晚陪我一起詐金花的富家子弟一樣,做做酒肉朋友,一起笑笑鬧鬧,砸錢圖個開心就點到為止,但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

陳浮生心思復雜道:“是不一樣。”

江亞樓苦笑道:“在夜場說掏心窩地話,總覺得還是不夠實誠。沒辦法,我家里有頭母老虎,除了一身小姐脾氣,沒腦子沒胸部,那種女人什么樣的氛圍都能搞臭,要不然我早帶你回去一起喝個小酒談談事業。”

陳浮生拍拍他肩膀安慰道:“那回頭上我家去,我媳婦比較好說話,前提是你不嫌地方小。”

江亞樓爽朗笑道:“那敢情好。”

除了少數吃過虧受過教訓地人,人骨子里都是樂觀主義者,所以越是越是漂亮地姑娘,總會對自己有個更漂亮的估價,在瑪索這種場子賣臉蛋吃青春飯地女人肯定不是個個花瓶,她們也都有這樣那樣的野心,例如一錘子能敲出個終身價許給哪位富人,年輕多金是最好,中年也湊合,但實際上這個社會漂亮女人永遠比有錢男人多n倍,嫁入豪門總是寥寥,更多地是玩完被甩,運氣好點無非就是拿到手一點錢幾件衣服幾個名牌包,像寶寶這類女孩就是此列,誰也不知道她們是深陷其中還是樂此不疲。

蘇葉是個驕傲地例外,她有不俗地家庭,有優秀的學歷,她比寶寶更有底氣,更有資格寧肯腐爛也堅守情愛底線。

她心不在焉喝著酒,偶爾瞥一眼陳浮生和江亞樓的背影,上次與陳浮生分開,她就清楚這種男人不屬于夜場,她抓不住,對于沒有把握的人和事,蘇葉總能夠克制好奇心,以免飛蛾撲火。只是陳浮生今天並不矯揉做作的冷漠,還是恰到好處刺痛了她身為優質女人的尊嚴,半痛半癢。

江亞樓去廁所放水的間隙,陳浮生重新坐回位置,寶寶拉了一批帥哥型男過來調節氣氛,這些孩子在陳浮生眼中時尚而潮流,有些時候想一想,陳浮生有趣地發現自己被生活一下子催熟,來不及緩沖,就一下子步入中年大叔的境界,雖然身體遠沒有大腹便便,更不用擔心床上動作力不從心,但他的精神狀態已經差不多跟沈海吳涼這個群體處于一個年齡段,吃喝玩樂拐騙90后小美眉,這種事情再也做不出手,否則一個二十七八歲地年輕人,不缺錢,生理沒障礙,沒理由不放浪形骸。

陳浮生跟那些年輕人沒有共同語言,蘇葉一貫清高,不太融入寶寶的圈子,所以一桌十來號男女只剩他們兩個格格不入,陳浮生端起兩只酒杯,蘇葉便跟著他來到欄桿旁邊,接過他手中的紅酒,淺嘗慢飲,嘴唇愈發紅艷誘人,陳浮生靠著欄桿點燃一根煙,左手搖晃著酒杯,看了眼遠處王虎剩一伙人正忙著拼酒,連陳慶之都被拉進戰場,而江亞樓則被一桌看起來挺有身份的顧客擋下,注定暫時沒人會打擾陳浮生和蘇葉的獨處。

本就是陌生人,陳浮生不善言辭,從嘴里擠出花言巧語比玩刀子難多了,加上蘇葉出于漂亮女人的矜持和自負,一時間兩人沉默不語,冷場,一冷再冷。一氣之下蘇葉剛想離開,陳浮生打破沉默道:“你一個女孩子在酒吧碰到不老實的男人怎么辦?”

蘇葉皺眉道:“瑪索不亂,很少碰到這種事情,這也是我選擇瑪索的最重要原因。”

陳浮生轉頭凝視蘇葉的臉龐,輕聲道:“你男朋友沒有意見?”

蘇葉微怒,板著臉沒有解釋,她只是出來唱唱歌,偶爾才會在江亞樓地授意下與重要客人一起喝酒聊天,沒有絲毫情色性質,陳浮生的疑問在她耳朵里無異于侮辱,若非她對他的第一印象相當深刻,早已經轉身走掉,再沒有說話的機會。

陳浮生自言自語道:“如果是我,肯定不舍得讓你出來,在家里養得白白嫩嫩還來不及,怎么放心出來讓別的男人眼饞。”

蘇葉忍俊不禁,心中的苦悶霎時間消失殆盡。

陳浮生笑而不言,在嘈雜的場子里,五彩斑斓的霓虹燈下,他那張干淨的臉龐有些醉人。

“你有老婆。”蘇葉柔聲道,看不出是傷感還是惆怅。

陳浮生點點頭。

“而且還很在乎她。”

蘇葉笑道,笑容似乎略微牽強,也許她只是想要表現得豁達一些,但最終還是低下頭去喝酒,很淺,只是沾了一下,“因為你這種男人,把事業看得很重很重,在外面交際應酬,分寸把握得很清楚,女人只是陪襯,當然,老婆除外。”

陳浮生笑道:“感謝誇獎。”

蘇葉緩緩抬頭,那是一張容顏精致的臉蛋,嬌艷動人,可惜她身旁地男人不可能采摘路邊的出牆紅杏,而她也注定做不來出牆的紅杏,蘇葉悄悄在心中歎息,道:“她一定很優秀。”

陳浮生點頭道:“所有人看到我們都會說鮮花插牛糞上了。”

蘇葉很好奇怎樣出類拔萃地女人才可以完全掩蓋眼前男人的光芒,她不曾見到曹蒹,便已經不戰先敗。

在陳浮生跟一群大老爺們談笑風生地時候,他媳婦在見一個陳浮生打破腦袋都想不到的角色一起喝茶。

繡葉青。

地點就在陳浮生和曹蒹葭地小家。

刺殺旦,皇甫徽羽,一個早早就手染鮮血、親自調教出商甲午的妖孽。

大青衣,曹蒹葭,當代社會地皇親國戚金枝玉葉,智力值和武力值兩者都是幾乎沒有上限的神仙。

孰強孰弱?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6 PM

第39章 刺殺旦,大青衣

不是硝煙彌漫,劍拔弩張,但這場兩個女人之間的~必就不會悲壯慘烈。

“女人,尤其是成功女人,一生都處在斗爭中,但是女人最大的敵人,始終還是女人。”繡葉青坐在檀木椅子上,面對曹蒹有絲毫的自慚形穢,環視一周,很滿意這棟房子的布置,尤其是那一牆壁整排書架的書籍,它們的繁重晦澀與客廳一條茶幾兩條椅子的簡約構成鮮明對比,竹葉青喝著曹蒹出來的洞庭湖碧螺春,語調輕緩,“這話是我7歲的時候老爹信誓旦旦告訴我的,起初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后來才發現其中的苦心,難為他一個單身父親能思考出如此哲理的東西。”

“我媽也說過類似的道理。”曹蒹葭微笑道,想到那個自己男人提到過數次的有趣光頭,曹蒹葭起初見面也有點動容,一頭紅蓮圖案,絢爛妖艷,真不知道繡葉青從哪里找來這么個驚艷角色,“真不讓蒙沖進來?讓他一個人守在門外做門神挺過意不去的,何況我們談論的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

“他要進來,我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繡葉青媚笑道,低頭看手中的碧螺春,搖了搖,一臉不以為然,“你就讓他跟著你喝一輩子茶水?什么碧螺春,大紅袍,龍井茶,都要一小口一小口慢騰騰,死氣沉沉,了無生趣。”

“確實,男人當喝酒。”曹蒹乎沒有爭鋒相對的意圖,處處附和,她望著繡葉青系在手腕上的紅繩,以及那一枚碧青色古樸酒壺,美輪美奂,襯托得竹葉青那只手臂如象牙雕琢而成。曹蒹葭從不自欺欺人,眼前這位讓陳二狗心生敬畏的女人果真不是凡夫俗子,沒有一點多余的煙火氣。

“曹大小姐,今天把我請來是要先禮后兵嗎?”竹葉青懶洋洋蜷縮在紫檀木椅中,像一只連爪子都沒有磨鋒利的小貓。

“就是說點心里話,從小到大,一直沒機會,好不容易碰上一個,也管是不是唐突,都要一吐為快。”曹蒹笑道,沒有城府,沒有偽善,真誠得幾乎讓人不敢正視。

“別試圖改變我的決定。”

繡葉青搖頭道:“你如果想說服我跟陳二狗井水不犯河水,我勸你死了這條心,你就算說花亂墜,我也只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其實你還不如直接搬出你曹家這座大山來壓我,說不定我會忌憚玉石俱焚而松手,打賞給他一條陽光大道。”

“能搬動。我早抬出來了。”曹蒹誠笑道。“別說玉石俱焚這類大話。你繡葉青再手段通天。想要跟曹家鬧成魚死網破地境地。都是癡人說夢。我家老太爺只要一天還躺在那張太師椅上。哪怕只剩半口氣。你就算拉上整個上海。也未必能讓曹家垮台。

你別唬我。我不是沒見過世面地孩子。我既然單獨跟你見面。就根本沒想玩心理戰。兩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勾心斗角。誰贏誰輸都是那么一回事。還不是便宜了男人。”

繡葉青伸出一根纖弱手指纏繞手腕紅繩。不知道是洩氣還是怨恨。輕聲呢喃道:“如果你不是曹老太爺最器重地子孫。不是傅穎地女兒。不是曹野狐地妹妹。我哪會坐下來跟你喝茶。所謂高干子弟。太子黨。我見識過大大小小幾十個。結交過不多不少十來個。也踩下過幾個。曹蒹葭。你別惹我。我是個瘋子。就算沒辦法讓曹家半死不活。潑你們一身腥臊髒水不是難事。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前車之鑒。”

“你盡管去。我巴不得你給那群精力旺盛地曹家嫡系和旁系成員找點事做發洩口。省得他們睡覺都惦記著要找我們家二狗麻煩。我現在已經是陳家地媳婦。是二狗地女人。

以前。就是陳蒹葭。在我看來。曹家只要不垮。我少賺些錢。你地出現正好豐富這代曹家繼承人地斗爭經驗。是好事。”曹蒹副“沒心沒肺”地做派。讓人大開眼界。

“你與葉燕趙那個圈子不同。跟方一鳴那批上海公子哥也不太一樣。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妹。早聽說你哥有一身兩湖老一代開國將軍地匪氣。是個不好惹地主。一葉知秋。看到你我就多少能理解你哥地脾氣。”繡葉青感慨道。

“我們曹家一向喜歡修野狐禅。”曹蒹笑道。

“其實你和陳浮生都是好運氣,男孩窮養女孩富養,男人前二十幾年越苦,下輩子就越容易榮華富貴,至于你,身上隨便哪個光環不讓人垂涎,窮苦人家出身的女人跟你一比,果真應了那句話,人比人氣死人。”繡葉青雖然嘴上說氣惱,可語調平靜,似乎她心中沒有過多的不甘。

“相對而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絕對而言,我的確沒資格怨天尤人,有個大智慧大魄力的老太爺,是常人幾輩子都修不來地福氣。”曹蒹如一般纨绔忌諱身世背景,從不刻意回避那個令人同時夾雜敬畏和艷羨的紅色家族。

“一個山坳里刨出來地陳二狗,真值得你托付終生?”繡葉青眼神復雜地望向竹葉青,“還是說你賭定他是個能做上天子的放牛娃?除了宿命氣運一說,我實在想不通他有什么讓你這類‘皇親國戚’青眼相加地地方。我知道,你老爺子老太爺那一輩子的家伙,嘴上一大套馬列唯物,其實比誰都信命,估計你也差不到哪里去。”

“這話言不由衷了吧?”曹蒹葭微笑道,卻不道破。

“你看人看事,能跟我一樣?”竹葉青冷笑道,這話說得極為跋扈,一點都沒給曹蒹葭留有情面。

“何解?”曹蒹葭與家族長輩學來地是大悲大喜后講究個寵辱不驚,大起大落中八風不動,所以越活越像老狐狸,為人處事首先就要學制怒,繡葉青三言兩語自然難以激怒曹蒹葭。

“你拿什么跟我比,曹家大小姐?你在人民大會堂紅地毯上打滾撒嬌的時候,我已經學會一個人做飯炖菜。

你坐飛機的時候,能想象一個父親為了省下一塊五毛錢而背著女兒走整個下午嗎?你在高干子弟學校心無旁骛翻書的時候,我也許在跟一個居無定所的男人跨省逃竄。”繡葉青靠著椅背,眼神朦胧,恍恍惚惚,仿佛又回到那個遠非色彩斑斓的灰色童年,說起這些常人眼中不堪回首的往昔,本來怨氣磅礴的繡葉青出奇地眼神柔和起來,似乎那才是她這輩子最值得回味的歲月。

曹蒹葭含有深意道:“說到底,你有一個滄桑坎坷的父親,我有一個陳浮生,扯平了,我不輸給你什么。”

曹蒹葭下意識撫摸了一下腹部,一臉平和安詳。

“是男孩女孩?”竹葉青也是聰明人,心中百感交集。

“現在還看不出來。”曹蒹笑道。

“他說最好是雙胞胎,男孩叫陳平,小名咬金,女孩就叫陳安,小名小蠻。”曹蒹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

“陳平陳安,名字很俗氣,小名倒還湊合。”繡葉青不以為然道。

“人生在世,平平安安,像我老太爺那樣長命百歲,就夠了,我覺得倆名字挺好。”曹蒹雞隨雞嫁狗隨狗,越來越順著陳浮生。

“好,我退出南京。”繡葉青望著曹蒹肚子,毫無征兆冒出一句,起身便走,甚至不給曹蒹一聲謝謝的機會。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6 PM

第40章 大纨绔

京鋒尚國際公寓離明城牆並不遠,它也算是一朵商界號鮮亮,理念獨特,昨天說要打造南京第一俱樂部,今天提出“百萬買房千萬買鄰”,噱頭十足。傍晚時分,四輛北京牌照的車子來到小區門口,清一色suv,不過都是硬派越野,絕對比O7卡宴之流來得追求專業,兩輛陸地巡洋艦,一輛路虎,還有一輛在大陸不太不常見的奔馳,每輛車都沾滿灰塵,沒有鋒芒可言,真說起來4車在保安眼中興許加起來都不如一輛法拉利刺眼,領頭的是路虎,殿后的是新款奔馳。

路虎率先停車,里跳下一個身穿迷彩服的女人,踩著軍靴,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墨鏡,看不清容貌,但光是那一雙大腿就令人垂涎,充滿情欲的彈性,很容易就把人引導向男女性事上,何況她的胸部堪稱雄偉,她抬頭望著鋒尚國際公寓的標志,神色略微不悅。

陸地巡洋艦里各自走下兩個神情尴尬的健壯男人,30歲邊緣,穿著打扮一般,比較休閒,但眉宇間都有一股養尊處優的銳氣,顯然20多年生活不曾消磨他們太多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傲氣,唯獨那輛奔馳的車主沒肯下車,翹著二郎腿,變戲法般從旁邊掏出兩根黃瓜,一手一根近乎勻速啃咬起來,這絕對不是一個有女人緣的男人,一張天生苦瓜臉讓他顯得老成刻板,若非1米8的身高一定程度上削弱體重170斤帶來的視覺沖擊,那么他在異性眼中橫看豎看哪怕脫光了褲子看都不是個能提起性趣的1等殘廢。

“小肖,電話打不通,也不知道賀健那小子是不是闖了禍被關禁閉,本來說好他幫我們在鋒尚公寓安排住處的。”一個男人苦笑道,似乎對沉默地女人頗為忌憚,言語透著小心翼翼,“要不我來安排,挑家安靜點的酒店。”

“青年旅社就行。

”女人雖然神色冷傲,但似乎並不是一個很難伺候的主,要不然也不會提議入住青年旅社這類經濟型連鎖住所。她瞥了眼最后面的奔馳,見沒動靜,臉色平靜地走過去,一腳踹在車門上,差點震掉那位臃腫青年手中消滅大半的黃瓜,勢大力沉,絕對不是象征性動作,不等車主解釋,砰砰砰,又是三腳,踢下來不少灰塵,看得遠處站崗的鋒尚國際公寓的門衛保安刮目相看,雖說一早就看出這年輕娘們不是小鳥依人地類型,但打死也沒想到會如此暴戾。

“肖大姑奶奶,丫賀健那王八蛋人間蒸發了關我鳥事啊,我進江蘇境內就給他打過招呼,他也拍著胸脯說一切都已經搞定,還信誓旦旦說要給咱們辦接風宴,我怎么知道一進南京他就跟我鬧失蹤,手機一直關機,你別踹我寶貝車子,成不成?給我半個钟頭,就是刨地三尺,我也給你把他拎出來。”胖子青年心疼道。

“半個钟頭解決不了,我就卸你一只輪胎。”女人說完就轉身,回到路虎上閉目養神。

胖子沒一點北京大老爺們風范,苦瓜臉愈加愁眉苦臉,兩三口啃完黃瓜,拿著手機跑下車,分秒必爭地一邊撥號碼一邊沖向門衛,滑稽的是兩根黃瓜柄因為沒找到垃圾筒,就塞在褲袋里,跑起來顯得他褲裆處格外牛叉,跟他那輛奔馳的三叉標致有點異曲同工之地味道,這位好歹能買得起奔馳suv的北方胖子見到門衛,先是嘻嘻哈哈地遞出一根煙,中南海,一看包裝就知道花不了幾塊錢的那種,那副苦瓜臉擠出來的谄媚神態,總讓人以為他是一名上了賊船的不合格傳銷人士,不理會門衛地不適應,胖子問道:“哥們,能不能幫我查查你們有沒有一個叫賀健的業主。”

不等門衛表態,胖子一拍腦袋懊惱道:“完蛋,這里是那王八羔子送給他新炮友地窩點,按照那冤大頭的脾氣戶頭肯定不是他。”

保安忍不住咋舌。鋒尚公寓南區動辄五六百萬。三期一些別墅破千萬也不稀奇。聽說過給情婦買包買衣服。可隨手就是送一套公寓還真不多見。保安正吃驚著。發覺手中那根中南海已經被抽回去。第一次碰上這種小氣貨色地保安心中破口大罵。

理直氣壯把煙放回煙盒地胖子手機鈴聲響起。這通電話從頭到尾胖子都沒有說話。嗯嗯啊啊。全是語氣詞。一股濃重官腔味。掛掉電話朝后那兩個男性同伴伸出大拇指。示意大功告成。屁顛屁顛跑向路虎。笑道:“賀健那孫子說1钟內趕到。他已經告訴我公寓詳細地址。我帶路先殺進去。要是姑奶奶您對房子不滿意。我打斷他狗腿。”

胖子駕駛著奔馳領路。報出公寓地址后門衛也沒好為難。只能放行。雖說這個連根煙都要搶回去地胖子不像富貴人家。但起碼能弄輛奔馳。再狗眼看人低。門衛也不會無理取鬧。再者鋒尚對員工素質要求素來苛刻。好不容易端上這碗飯地保安不舍得意氣用事。

胖子開著那輛不起眼地“破”奔馳進入公寓。行駛幾分钟。一個拐彎后恰巧碰到有兩輛車要駛出小區。一輛奧迪A6L。一輛紅旗HOO3。加上胖子這方面suv。本來說要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什么問題都沒有。但問題是對方那輛超大排量地HOO3生生擠在道路最中央。那架勢跋扈無比。胖子一只手打方向盤。另一只手又不知道從哪里摸索出根黃瓜。見到這情形起先也沒怎么。尋思著是不是再讓幾分。就在胖子准備把車偏向綠化帶地時候。對方竟然得寸進尺地按響喇叭。異常刺耳。估摸著是嘗到了狹路相逢勇者勝地甜頭。雙方早已

咫尺。那輛紅旗還咄咄逼人地繼續推進。

胖子悶不吭聲一口一口咬著黃瓜。眯起眼睛。幾乎只有一條縫。那張苦瓜臉陰沉沉。與方才和門衛打交道地和顏悅色截然不同。啧啧冷笑道:“山低猴子吊。水淺王八跳。好嘛。一輛南京軍區地。一輛武警地。欺負我是老百姓還是咋地。”

胖子不急不緩撥了地頭蛇兼半個死黨賀健地號碼,輕聲細氣問道:“南K2開頭的是什么來路,還有WJ08不是你們江蘇的武警系統?我這里碰到兩輛,你朋友?”

電話那頭嚷嚷道:“王大爺,你可別一到南京就給我捅婁子,我剛從大院里爬牆出來,手機都被老子扣著,這還是特地讓在中移動的朋友幫我拿回號碼才能打你電話,你要是一鬧,你是沒事,我八成得被我老子抓回去。



胖子咬著黃瓜,不鹹不淡道:“少廢話。”

開著一輛斯巴魯拼命往鋒尚公寓奔馳的賀健立即噤若寒蟬,正色道:“南k2江蘇省軍區的車,上海武警的代碼,如果是是江蘇。我跟軍區那幫少爺不對眼,應該不是我地朋友。”

胖子哦了一聲后緩緩道:“不是你的狐朋狗友就好辦。”

掛省軍區車牌的HG3幾乎撞上胖子地奔馳,喇嘛一如既往的尖銳刻薄,與它的主子性格一致。胖子甚至能清晰看到后面那輛奧迪A6里坐在副駕駛席上那個漂亮女人低領胸口的雪白豐腴,此刻她正掏出化妝鏡悠閒地補妝,渾身透著狐媚,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淑,她身旁地男人只是瞥了眼胖子便將注意力轉移到這輛黑色奔馳G50,識貨的他有點詫異胖子是通過什么渠道拿到這輛車,車倒是不貴,跟奧迪Q77保時捷卡宴是一個價位,兩百萬不到,但這么早在中國大陸開上路,不算容易,男人好奇之余特地留心了一下車牌,很普通地北京牌照,松了口氣,他一向信奉小心駛得萬年船。

轟。

胖子一踩油門。

奔馳G500和紅旗HG3~猛然撞到一起,把紅旗車內那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嚇出一身冷汗,驚駭地抬頭,卻只發現一張面無表情地僵硬臉龐,略微臃腫,十分刻板,沒有他們這種圈子里青年纨绔的得意,也沒有市井小民的卑微恐懼,甚至沒有一個正常人該有地憤怒,不知道是否因為車子矮一截的緣故,他總覺得這個家伙有種居高臨下地可惡姿態。在南京素來以囂張著稱的男人惡向膽邊生,頭腦一熱,立即想到要猛踩油門,奈何失了先機,超大排量地紅旗竟然被奔馳擠得不停往后倒退,看得奧迪A6內男女驚恐萬分,尤其是那位花枝招展的風騷女同志,花容失色,拉下車窗,她櫻桃嘴里頭國罵不止,看她滔滔不絕的樣子,稱得上巧舌如簧,雖是一句句不堪入耳的國罵,但從她嘴里跑出來別有韻味,一切歸功于她的舌頭,那小玩意兒估計沒少讓男人欲仙欲死。

僵持。

紅旗的車頭已經一塌糊塗,車里的年輕人一半畏懼一半暴躁地吼叫,等到奔馳g500~終于停下來,立即搖下車窗罵道:“呆b,找死?”

“恩。”胖子一本正經點頭道。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年輕人幾乎暴走,恨不得從老爹的警衛手里弄把槍過來把眼前這個家伙射成窟窿。

“好的。”胖子還是不死不活的模樣。

“信不信我作死你?”年輕人徹底癫狂。

“不信。”胖子搖搖頭。

然后胖子火上澆油地繼續啟動車子,繼續蹂躏那輛紅旗,似乎生怕這個纨绔不對付他。

怕受傷的年輕人連滾帶爬竄出車子,掏出手機報警。

在年輕人等警察的空隙,胖子駕駛著那輛奔馳g500停后退,加速沖撞,周而復始持續這個粗野動作,將那輛價格不算便宜的紅旗差點“碾”成一具破銅爛鐵,那位本想囂張一次的公子哥一臉欲哭無淚,奧迪A6則躲在遠處,一對男女面面相觑,以為撞上了重度精神病患者。

警察效率很高,在賀健之前就趕到了鋒尚國際公寓,亮閃閃警燈那叫一個拉風,人民公僕們一個個英姿飒爽,也許是先入為主的印象,讓他們對把紅旗糟蹋成廢鐵的胖子不太感冒,加上這個胖子還不肯下車,當著他們的面孜孜不倦碾車,愈發增加警察方面的反感,再者g500以及身后三輛suv都是北京牌照,而紅旗和奧迪A6都是當地“自己人”,尤其是來頭不小,HG33甚至是來自掌握槍桿子地軍隊,哪怕就只有一輛上海武警的奧迪,那也不好惹,加上奧迪司機主動與警察合作,談吐得體,亮出自己證件后還含蓄巧妙地暗示了紅旗主人的大致背景,積極配合的態度外加不俗的后台,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也難怪警察要偏袒他們。

胖子跋扈得連車子都懶得下,板著臉啃黃瓜,比瘋子還像瘋子。

對峙。

就在警察准備動手要把胖子拖拽下來的時候,g500身后兩輛陸地巡洋艦的車主同時下車,其中一個男人望向紅了眼地HG3主人,皺眉道:“真不打算私了?”

“私了你媽b。”那家伙口無遮攔,顯然已經氣急。

北京男人聳聳肩,掏出一本證件遞給警察方面的負責人,一個年過四十的老男人,兩鬓斑白,成熟老道,這場風波中他一直冷眼旁觀,即使對g500~車主心有不滿,他也沒表露在臉上,一道橫槓綴釘一枚四角星花

級警司身份,他相對冷靜地接過證件,那是一本軍官他對此並不熟悉,只抓住一個最為醒目的重點,北京某部空軍少校,少校,中年警司拿著軍官證望向北京男人,心中感慨真年輕啊,如果真是貨真價實的少校,那這件事情就注定更加棘手。

“外出證和部隊駕駛證都在車上,至于持槍證,需不需要出示?”北京男人輕描淡寫道。

中年警司手一抖索,沒敢接話。

“我打個電話給軍隊糾察大隊,或者直接去所屬單位政治部門查詢,很簡單的,一查就知道真假。”開紅旗的家伙也是體制內人物,對此熟門熟路,顯然不相信這個北京人是名少校,現在社會上多得是拿假冒軍官證行騙地龜兒子,退一萬步說,真是個少校他也不怕,強龍斗不過地頭蛇,在南京吃啞巴虧的北方過江龍遠不止一條,反正每年都有那么幾個。

“請便。”北京男人隨意道。

在查詢證件真偽地同時,紅旗車主悄悄喊上幾個一個院子長大的發小,無一例外都在軍隊里厮混,結尾不忘叮囑讓他們開軍區地車子過來,對方應該也不是頭一次干這類事情,心領神會,沒有二話,立即行動起來。

軍官證沒有半點水分。

如此一來警察方面束手無策,紅旗奧迪這一邊不肯善罷甘休,奔馳g500這一頭更無法無天,罪魁禍首肆無忌憚地啃完一根黃瓜接著一根,另一個女人則干脆坐在路虎上面閉目養神,只是由一個少校和一個不知背景深淺的同伴出面,總讓人高深莫測之余感到毛骨悚然。

賀健的斯巴魯和幾輛部隊車輛大概是一個時間段進入鋒尚國際公寓,紅旗車主看到援兵地時候,也正好能看到火急火燎從斯巴魯走下的賀家大少,他正納悶自己什么時候能請得動賀健這尊大佛,這尊大菩薩已經顧不得風度地跑向g500,中年警司因為才三級警司地位置,沒什么大眼界大視野,但江蘇省尤其是南京市公安部門這一畝三分地還是熟悉的,對這兩斯巴魯地主子再熟悉不過,因為這位賀家大少的外公是警界實打實的“一毛三”,這個“一毛”當然不是平時的一槓,是麥穗!一毛三,那就是一級警監,他們的警號那就是幾的大佬,一個省也就那么一兩個,差不多是警察的終極理想,這位賀少雖說三天兩頭惹麻煩,但做過幾件圈子里被人稱道大快人心的熱血事情,所以長輩們都比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中年警司看到他的到來,就知道這件事情差不多沒有他們的事情,再鬧,就是上層政治位面的勾心斗角,他這種蝦米角色想出力都沒露面的機會。

“我的王爺,你真鬧出這么大陣仗?”賀健仰著腦袋哭笑不得道,迅速掂量了一下對方的斤兩,似乎自己就能擺平,如此一想,心情大好。

“我好糊弄,晚上你幫我找點樂子瀉瀉火就差不多,可后面路虎上面那位大小姐不好伺候,她要發是發起火來,連我都頭痛。”胖子趴在車窗上幸災樂禍道。

“王爺,你別嚇我,她來頭還能比你大?”賀健心髒劇烈跳動。

胖子沒解釋,任由賀健小心肝撲通撲通地瞎猜。

似乎想起什么,胖子跑下車,在兩個同伙面前一伸手,那兩個原本談笑風生的男人相視一笑,各自回到車子找出一兩張東西交給胖子,外人只是略微瞥到一點,好像是“G3”“特別通行”之類的車證,不太熟悉這方面門道的中年警司尚且還能站穩腳跟,紅旗男和他好不容易喊來壯聲勢的死黨一陣頭皮發麻,等女人透過車窗遞給胖子一張”和一張紅底黃字的“警備”,一群人徹底腳軟。

最后胖子回到g500,坐在位置上低頭搗騰許久,又被他找出兩張,分別是“京安”“和國A”六七張車證歪歪斜斜放在擋風玻璃下,一張比一張刺眼,一張比一張光芒萬丈,也只有體制內的人物才知道那小小一張車證比什么法拉利賓利都來得拉風,也許一張國A在北京以外的地區還不扎眼,或者說沒多少人明白G3代表著國安局第3局外勤證,但一張哪怕早就作廢沒有任何職能的一級“警備”,足夠讓識貨的人觸目驚心,就像賀健,最多也只能仗著父輩關系搞到一張白警備,所以賀健比誰都清楚到了北京,這位“王爺”就是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那些車證放在一起,你就是在北京長安大街上橫著走都沒交警敢管啊。

紅旗男和奧迪男以及那些援兵一個個如臨大敵,戰戰兢兢。

然后一群心髒劇烈收縮的人就眼睜睜看著這位普通牌照卻掛6~張車證的g500將剩下車輛一部一部“碾”過去,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出手阻止,千里之外的北京城臥虎藏龍,喊上幾個死黨合伙掏出這么些牛叉車證的大少肯定不少,北京這么得理不饒人的公子哥也肯定一抓一大把,但又有恐怖家底又神經質的纨绔還真不多,也算那群平日里挺人模狗樣的年輕人倒霉,剛好就撞上一個。

“鬧夠了沒,差不多就讓那個賀健幫我們找家青年旅社。”女人打電話給胖子,算不上開心。

斯巴魯領路,suv尾隨,5車揚長而去。

胖子離開的時候不忘朝那群驚弓之鳥喊道:“回頭你們把我這輛g500的磨損費送過來,我沒買保險的。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7 PM

第41章 野戰

建大致清楚那個子的脾性。說青年旅社還真就給|||家青年旅社。胖子一伙過江龍似乎也沒覺的寒碜。等這些菩薩放好行李。賀建便拉著他們去湖南路上的獅王府。為有女性存。賀建沒敢安排過于放浪的行程。一頓飯吃的不鹹不淡。不管賀建怎么應酬。氣氛都起不來。賀建心中只能笑。他也知自己的斤兩。在王大胖子這個小圈子也就是墊底的份。只能自我安慰

頭不做鳳尾。沒必要太削尖腦袋擠進去。一路上都抽空思索那六七張車證的來路。賀建在酒足飯飽后忍不住迂回出擊。試探性問道:“王爺。你不是有輛京A8奧迪嗎。要是那車子。今天那些兔崽子怎么敢動你。肯定一見到就躲。”

綽號“王爺”的胖看白癡一樣望著賀建。最終還是沒有解釋。賀建尴尬的讓服務員買單。一個男人有點吃人家嘴軟意思。而且讓賀建唱了一頓飯的獨角戲。實在有點不忍心。笑著解釋道:“我們這次是跑長途。專挑縣道都算不上的小路。奧迪那種車子經不起折騰。而且阿蒙那輛用他老爸老車牌的奧迪早就報銷了。車牌車證也被他家里沒收。所以“國A”和“京安”兩張車證也是假的。嚇人用的。阿蒙那種急性子怎么受的了北京的堵車。這才托關系弄了兩張假證。反正也沒人會他。真的假的無所謂。



“您是?”賀建順推舟道。笑容燦爛。一半感一半好奇。一頓飯吃下來都買單完畢不知道對方兩個人物的名字。賀建還真有點憋屈。不過他是萬萬不敢流露出不滿神色。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他作為南京一線公少在這大角色面前還是矮一大截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純粹找不痛快。

“黃昆。空軍。”男人笑道過了年少輕狂年紀的他沒什么架子。談吐自然。他前面然已經把軍

證公開。也就刻意繞開這一點。畢竟如果只是報上一個名字顯的太過敷衍。“早些年開蘇27|衛戰斗機。最近在玩殲10這不手還沒摸熱就被阿蒙喊出來跑你們南方。”與賀建較認識的男人打趣道。他叫王大乾是北海艦隊的一名軍官。傳聞是112彈驅逐艦上的骨干成員。在賀建這些海軍系統外行眼中112也就是王大乾的一塊跳板。

“能開出眼鏡蛇動嗎?”賀建好奇道。慶幸自己還算知道一個專業術語。

“仰|30度到昆點點頭做了個簡單手勢。言語平淡道:“我們2和殲10能做出來。與尾沖和赫伯斯特動一樣。價值都體現在近距離空戰中”賀建內心百感交集。望著這位年空軍少校。樣子雖然沒有出類拔。但勝在氣質內斂。一看就知道不是只知道顯擺的半吊子祖。心想哪個女人不喜歡一個能開27和殲10空軍軍官。

“肖桃花國防大

教研部。”女人摘墨鏡后。那張臉與她身材一般妖娆。北方女人的身材加上南方女人的臉蛋和肌膚。賀建對此是有賊心沒賊膽。這個數的女人沒厚重到驚人的家底。就別想沾更不要說玩弄否則注定吃不到好果子。像他這一靠錢和權開路的情場老手到她面前終歸要自形穢

賀建終于理解為何餐桌上黃和王大乾都稱呼她“小肖”。因為“桃花”實在是太過大|。賀建有點佩服這個清高美女的父母取名字也敢如此馬虎。就在賀建測肖桃花什么家世的時候。胖子問道:“明天有沒有什么活動?”

“野外射擊?”賀議

“沒勁。”胖子搖頭。“除非你從南京軍區抽調出一支隊伍跟我們打。否則沒法打。然特種大隊除外。我們還沒那么變態。”

“其實一邊倒的虐待也挺有意思啊。”賀建一臉慣性的陰冷不丁察覺到“桃花”嘴|不屑弧度。在南京最喜歡帶一群差不多身份背景做陰損勾當的賀建立即收斂。正兒八經道:“我這邊有個家伙叫吳煌。也是部隊里出的。他也許能給我們拉上一不錯的對手。”

“吳煌?”率先走出獅的胖子一挑眉頭。若有所思。

“桃花”破天荒感慨道:“吳煌和蔣青帝當初在國防大學是出了名的航母建造狂護。那一幫人無一例外都是國家重點培養對象。不出意就是軍隊未來的少壯

。吳煌早先在國防大學做的科課題報告現在都還做研究。不過他最后選擇下海經商。可惜了。”

“我以前在論壇上跟他打過口水仗。更新最快httpp

”王大乾自嘲道。“那家伙喜歡鈍刀子殺人。較真起來就不了。能把人活活折磨死。不的已我只好找阿蒙當槍手。竟然都沒效果。足見其功力深厚。然跟蔣青帝扯上關系的沒幾個是正常人。”

到蔣青帝這個名字。胖子三個男人都用略微暧昧的眼神偷偷瞥了眼“桃花”。似乎其中有不可言說的膩。

“那你跟他打聲招。我們明天來一場子陰森森道。有仇必加倍報。就是阿蒙的座右銘。

“有意思嗎?”“桃花”以為然道。

“當然有。”胖懶洋洋道。

他一鑽牛角尖。做|么都無濟于事。也就不多話。任由他鬧去。對他們來說。奉公守法。又不會殺人貨。更不屑欺男霸女的行當。所以根本不怕捅婁子。天下自然有人頂著。

兩隊人馬大概十二三輛車浩浩駛向一處南京,外軍事警戒區。那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山區。兩支隊伍隔開大概五六分钟的路程。第一輛車是輛捷豹。車主齊爽是這一片區域的創建。他是一名當之無愧的典型纨绔。一個纨绔該有的惡劣脾性他都有。也從不缺乏天馬行空的想法。組建過電競戰隊。無疾而終。做過外貿。血本無歸。開過酒吧。到今天還沒有盈利。開辟野外射擊場也是他心血來潮的一個成果。當然它是一個非營利性質場。齊爽也不缺那點小錢。他是這場野外游戲牽線搭橋的關鍵人物。他這類玩世不恭又不至于鄙|不堪的家伙。高不成低不就。起碼人畜無害。所以南京圈子人緣不錯。也只有他才能既與賀建那一伙敗家子打成一片。又可以請的動吳煌這群有志青年。

第二輛車是斯巴魯。自然是人賀建的座駕。副駕駛席上還坐著個挺能美化南京市容市貌的女孩。她就是能讓賀建心甘情願送一套鋒尚國際公寓的角色0歲出頭的模樣。但實際可能會大上四五。因為她有張精致的娃娃臉。不失妩媚的那種。只是胸部不算|觀。否則就能劃入童顏的稀缺行列。一身從頭到腳的名牌。愣是沒半點張揚氣焰。能把混搭名牌穿的無比帖。也是一種讓女人嫉妒到死的高深道行。

接下來四輛車是奔g5的越野suv。此之外還有兩輛軍用吉普尾隨其后。

它們組成第隊。

第二支車隊由一輛別克君威帶路。它的車主跟它一低調含蓄。吳煌。這位蘇北毫無爭議的第一號大少帶著兩個截然不同年齡段的女性開赴目的的。成熟優雅談家大小姐。以及賴在南京不肯離開的窦|。

“是射槍嗎?”小逗號一臉期待道。

“是彩彈射擊。因為大家都說射槍沒意思。中彈就僅僅是震動幾下。哪有丁點兒戰爭的氣息。成了粹的小孩子過家家游戲。”吳煌不是第一次去那座的。並不陌生。南京有錢和有權的年輕人都好這一口。吳煌的射擊水准不敢說神槍手。但到目前為止他帶的隊伍還真沒輸過一場。“那等下窦|別上。一旁觀戰樣。”談心皺眉道。

“怎么會一樣。我也要參戰。彩又打不死人。”|哭喪著小臉道。雖說每次談心姐說“窦|”而不是“小逗號”的時候。也就是她認真的表現。那意味著庸置疑。但窦|還是希望能夠垂死掙一點希望。“沒事。讓她躲在我身后。”吳微笑道。“不行。”談心搖頭道。

吳煌只能轉頭朝,|上的小逗號報以歉意神色。小妮子欲哭無淚的楚楚可憐模樣。

談心對此仿佛視若無睹。家族的熏陶讓她從小就學會如何去揮自己的支配欲。從幼兒園到大學。她一直都是干部。從拿小紅花拿到手軟到拿獎狀和獎學金拿到膩煩。談心遠比吳煌要更加強勢和充滿攻擊性。

別克君威后一款R8車。上海牌照

之后是一輛瑪莎拉和兩輛奧迪不過一輛是A4一是A6。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8 PM

第42章 一觸即發

支車隊在一間簡易小樓前停下,它是一個類似餐地方,前面空地上整齊停放有六七輛車,牌子各異,但價位都在萬以上,車牌倒是沒有特殊的地方。齊爽賀建方面8車找地方停下,兩輛軍用吉普走下兩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身穿迷彩服,與齊爽竊竊私語。

賀建拉著他無比心疼的小女朋友去溪邊拍照取景,身材小巧玲珑像個洋娃娃的女孩娴熟擺出各種姿勢,謀殺了許多膠片。

胖子則與死黨黃昆、王大乾和“桃花”一起欣賞風景,他的圈子就這么大,一個兄弟,三四個知己,沒什么酒肉朋友,他從不喜歡拿紅色高干說事,但他們的父輩們的確都是當初作為元勳進京的老干部,屬于打江山的第一代,所以第三代的他們大多生長在北京,但胖子王阿蒙從不認可太子黨這個詞匯,在他看來京津大小圈子也就那么回事情,四成是世交締結,還有六成就全是新貴面孔,大院文化早在8代就開始稀釋,起碼胖子就覺得他周圍的同齡人都喜歡各自為政。

這塊位于軍事警戒線內的區域有山有水,山不險峻,水不湍急,很適合一系列針對城里人非軍事成員的野外生存訓練,纨绔子弟齊爽不僅設立了彩彈射擊,還有障礙越野等眾多項目,除去他和狐朋狗友時不時來這里找刺激,南京不少大型企業的boss都喜歡拉上高層來這里體驗新鮮生活,用來培養團隊意識,齊爽能做成這件功德,全部歸功于他那個在江蘇省軍界一言九鼎的少將外公,否則不說地段,光是仿真槍一項就足夠讓齊爽的項目撤銷。

第二支車隊車輛陸續停下,胖子王阿蒙等人在賀建的指引下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吳煌和談心身上,在身份襯托下前者地樸素和后者的古典都讓人刮目相看。南京駕駛瑪莎拉蒂地人肯定不少,但能讓齊爽畢恭畢敬喊聲姐的只有陳圓殊,黃昆和王大乾一見到這位南京美女便兩眼一亮,顯然在他們眼中陳圓殊比談心要更符合口味。

R8中走下裴戎戎,A6中走下陳慶之,最后一輛A4則走出陳浮生。

吳煌顯然也見到陳浮生,這是他在上海M2酒吧和斗狗場后第三次見到這位“仇家”,要知道這家伙的哥哥曾經讓他在病床上躺了小半年,不愧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不過看情形今天的彩彈射擊中兩人還是戰友,吳煌猶豫了一下,獨自走向與陳圓殊和裴戎戎兩大美人聊天的陳浮生。

“你?”陳浮生警惕道,移動幾步,攔在兩個女人身前,陳慶之早已經盯上貌似來者不善地陌生男人。

“別緊張,就是想認識認識你。你跟趙鲲鵬之間的恩怨已經了結,至于我挨你哥陳富貴一記貼山靠,我也沒什么怨言,信不信由你。”吳煌笑道,要說心中全無芥蒂,那是自欺欺人,不過一開始他的確就沒打算報復,再者陳富貴在上海翻江倒海一鬧騰后就徹底絕了糾纏下去地念頭,吳煌的算盤很簡單,今天借機會找個台階走下來,就算不能交個朋友,也不必不共戴天,南京說大也不大,省得以后相互使絆子穿小鞋。

陳浮生沒有讀心術,在張家寨與其余刁民和小犢子們的長期戰斗經驗告訴他示弱是一種很危險信號,也許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他對于吳煌這類大少地低姿態並沒有絲毫松懈,客套應付過去,吳煌對此也無可奈何,總不能拍著胸脯說那都是肺腑之言,自嘲笑著回到談心和窦身邊。

“這么巧?”談心冷笑道。望著不遠處地陳浮生。對于這個讓她大吃一驚地東北男人。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地敵視。這種敵對並非源于居高臨下地鄙夷。而是因為無法掌控帶來地不悅。她一開始就不相信兩只守山犬能咬死一頭熊。但結果是兄弟兩人還真占據絕對優勢擺平了這起風波。尤其是那個東北虎特種大隊地陳富貴。在上海闖入趙家后無法無天。差點沒把趙老爺子氣出心髒病。最吊詭地環節在于事后沈陽軍區幾名大佬一起保他。說剛好讓他去新疆戴罪立功。就那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東北軍界除頭號之外地前幾號人物根本就不把趙家放在眼里。談心對此是又驚又怒。至于憤懑什么。素來修養上佳地她不願意自我剖析。

“那家伙很謹慎。似乎我誠心誠意地示好只起到反作用。”吳煌笑道。“不過能理解。熊子肯定給他造成不小地心理陰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要是現在就跟我坦誠相見。怎么可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你們看。

還只是個鄉下人。現在已經開上奧迪。成為陳圓殊:身邊還有個美女。那個保镖估計就是極有來頭地陳慶之。不好惹。”

“爬升是很快。”談心輕輕歎氣。

“冤家宜解不宜結。”比較推崇自力更生與世無爭地吳煌感慨道。

談心不置可否。窦咬牙切齒道:“我要上場。射死他。”

“我們跟他們是隊友。”吳煌笑道,摸摸小妮子的腦袋。

窦瞪大眼睛,一臉茫然。

齊爽走過來點了點人數,道:“對方成員已經准備完畢,按照老規矩,你們可以喊上一名外援,我這次從我外公手下喊了兩個過來,對面已經用掉一個名額,剛好剩下一個,你們需不需要?”

“不需要。”窦張牙舞爪道。

齊爽看了看這個清秀女孩,並沒有太上心,最后只是望向吳煌等待蘇北頭號公子哥的意思,吳煌在圈子里雖說出了名好說話,也從不惹事,但在大方向把握上極有眼界和話語權,齊爽這些勉強能算朋友的熟人都習慣讓吳煌決定。

談心剛想要拒絕窦|:,吳煌已經點頭道:“拉上小逗號,如果陳圓殊方面能湊出四個人,我們就不需要外援。”

最后雙方陣營成員分別是吳煌,談心,窦|:,陳圓殊,裴戎戎,陳慶之和陳浮生。

對陣胖子王阿蒙,桃花,黃昆,王大乾,賀建,賀建女朋友,以及一名部隊里拉過來的外援。

齊爽和一些工作人員作為裁判和觀察員,讓1各自去不同地點挑選槍械,每人彩彈限發,兩名隊長還能拿到一張地圖,作戰區域並不算小,遠比尋常彩彈射擊場來得龐大,而且這里最新穎的地方在于地圖上還會標注有彈夾存放處,一共1處,用以補充彈藥,還有2存放有類似狙擊槍的重兵器,那3個點將必然成為兵家必爭之地,避免雙方一開始就進入消極防御戰。

吳煌是隊長,他並不了解陳浮生等人的戰斗力,只是依稀聽說陳圓殊玩得很彪悍,總體來說他並不對女性占據大半份額而且還帶著逗號這小拖油瓶的隊伍抱有太大信心,何況商討戰術的時候都有做簡單的自我介紹,裴戎戎直截了當說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彩彈射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吳煌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避免太多的正面交鋒,要打奇襲戰,所以他提議兵分兩路,由他帶領談心和窦作為迂回部隊插入戰場,陳浮生沒有拒絕,只是提議將地圖交給他,吳煌也沒有異議。兩隊人馬分開,上山前陳浮生把地圖交給裴戎戎,道:“你按照地圖指示趕來1號點,快到的時候就准備蹲點射擊,別勉強。”

不給裴戎戎說話的機會,陳浮生望向整裝待發的陳圓殊,微笑道:“姐,越野跑行不行?”

“肯定能跟上你。”陳圓殊提槍姿勢說不出來的曼妙,漂亮而專業。

完陳浮生便撒腿狂奔入山,速度驚人,爬山就跟一頭神農架牲口一般駕輕就熟,看得裴戎戎目瞪口呆,陳慶之尾隨其后,陳圓殊略微吃力地跟上,明顯成為可有可無角色的裴戎戎苦悶地上山,所幸長期堅持體育鍛煉,總算沒一開始就體力不支。

賀建覺得這是一場沒有半點懸念的對抗,尤其當隊長根據每個成員戰斗值和槍械選擇安排好推進陣勢后,賀建更認為勝負已分,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身處一支戰斗力恐怖的隊伍,因為不僅胖子王阿蒙是玩槍的老手,“桃花”還是個槍械天才,早年差點被拉進國家射擊隊,身在部隊的黃昆和王大乾都說兩個加起來都不是對手,賀建那位最多余的女朋友干脆被胖子留在原地,女孩當然一臉不樂意,卻被賀建用眼神制止,女孩雖然一肚子委屈,但沒花瓶到要跟讓自己男人小心翼翼伺候著的人物耍大牌。

只是入山前胖子又改變主意,讓她跟在后面,不過她顯然跟不上他們的前進步伐,他們也沒有絲毫等待她的意思。

胖子王阿蒙咬著一根黃瓜,一馬當先貓腰前沖。

黃昆和王大乾作為他的左右兩翼分別離他十來米的距離推進,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要擒獲陳圓殊。

齊爽和軍人外援與前方的進攻三角形又隔開一段距離。

“桃花”殿后,面無表情,似乎對她來說這種游戲實在太過小兒科。

這支強悍隊伍心有靈犀地殺向1號點。

大戰,一觸即發。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8 PM

第43章 睚眦必報

慶之起初還能夠馬馬虎虎跟上陳浮生的身影,上山十分勉強,扛一把槍的陳浮生就跟一頭半餓半飽的豹子一般矯健。陳慶之尚且吃力,更不需要說陳圓殊,因為家族背景和個人愛好關系,她對野外生存訓練之類的項目並不陌生,她就是屬于那類擁有美貌和智慧后還有出眾身體素質的稀有女人,她從沒有在越野活動中輸過誰,更別說連背影都看不到,這徹底激起陳圓殊骨子里好斗的秉性,拼命追趕前面兩個身手敏捷到令人發指地步的男人。

她哪里清楚陳浮生是個在興安嶺里與野豬黑瞎子這些大畜生玩賽跑長大的狠犢子,要是知道他13歲就跟兩頭守山犬一起攆死過一只肥枹子,恐怕陳圓殊就不會如此不甘。

這支小分隊中最洩氣的悲劇角色莫過于頭次接觸彩彈射擊的裴戎戎,這位來歷必定顯赫的富家小姐只有瑜伽和健身房累積下來的身體底子,只有被遙遙拋在后方的下場,她提著槍拿著地圖,跑動起來沒什么美感可言。

“自作孽不可活。”裴戎戎胡亂把汗,心底忍不住后悔答應這棵花心大籮卜的邀請,雖然懊惱,但裴大小姐沒有中途放棄的惡劣習慣,做了一個深呼吸后繼續跑向目的地,按照陳浮生的安排她的任務就是到1號點50米遠左右任何地方,進行定點埋伏,其實裴戎戎也理解自己就是個累贅,幾乎完全陷入迷路境地的裴戎戎已經被荊棘和茅草割出數道血痕,而在前方等待她的則是黃昆和王大乾兩個家伙不懷好意的重點對待。

沿著羊腸小道突進地陳圓殊突然發現陳慶之刻意放緩步伐,陳浮生則徹底失去蹤影,見她一臉疑惑,陳慶之與她並排前進,輕聲道:“浮生讓我們先到1號點埋伏,堅持1C钟,我想只要對方不是一股腦沖到1號點,都沒有大問題。”

“這次比較棘手。”陳圓殊沉聲道,她對吳煌有不加掩飾的不滿,迂回側擊是正常戰術,但那也必須建立在一定的信任基礎和默契程度上,那種分兵純粹是羊入虎口,關鍵是誰都看得出來對手很不一般,有軍人外援還是其次,整體素質才是壓倒性優勢。

陳慶之點點頭,不過與注重團隊意識和狼群戰術的陳圓殊不同,他出道開始就喜歡單槍匹馬做活,這次戰役就是陳浮生讓他一個人挑對方7個,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反正是一道干掉兩個就賺的簡單算術題。

他們不顧一切地急速推進帶來的成果就是比對手早到1號點將近5钟,陳慶之和陳圓殊分別挑中兩個埋伏點,這個項目關于存彈點的設計很有意思,叢林中開辟出一塊圓形空地,圓心處擺放有一個儲存有各個型號彩彈地包裹,圓到圓心的距離大致是15米,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個很適合展開爭斗的伏擊點。

1號點稍微靠近胖子王阿蒙地隊伍,而兩處大型武器安放點則離吳煌他們稍近,不存在失衡狀況。6人有條不紊地在1號點圓圈外停下,他們的前進速度並不慢,輕咬著一根黃瓜的王阿蒙並不相信對方那只魚腩雜牌軍會比自己先到達此處,不過出于謹慎,他還是指揮那名從省軍區喊出來的外援上前取東西,隸屬于南京警備司令部某偵查部隊的外援自嘲這根本就是殺雞牛刀,不過他懶得跟一群背景不俗的小祖宗計較,再者這些個年輕人身手也都過硬,于是他沒有二話地彎腰前行,15米,1米,5米,沉甸甸的子彈袋順利到手,剛想提起來,就在他松口氣地時候,槍聲響起,一槍,直中頭盔,雖然彩彈射擊也有輕傷不下火線的說法,但這種爆頭按照規則怎么都得退場。

窩囊的出師未捷身先死。

正規部隊出來地精英竟然一出場便被一槍退出。連那名外援自己都無比汗顏。

“有點意思。我去拿子彈。”嚇了一跳地黃昆笑道。貓著腰到王阿蒙身旁。主動請戰。

“我去。”桃花也到胖子身邊。一臉肅穆。殺機重重。她完全不給黃瓜男一點拒絕地機會。便箭射一般沖出去。臉色微變地胖子狠狠咬掉最后一口黃瓜。壓低聲音道:“你帶上大乾左邊包抄過去。我估計對方最多也就埋伏下兩個點。我跟賀建從右邊上去。速度一人端掉一個。再耗下去對我們沒有好處。”

米處。

死寂一般安靜。

處。

桃花身體一個毫無張兆地前沖翻滾,噗!幾乎同時,她前半秒腳下的方位便被射中一枚彩彈,她身形並沒有這犀利地一槍產生絲毫凝滯,趁勢將子彈袋扛在肩頭,就在槍手甚至所有人都揣測她轉身撤退的時候,她一個往右的急劇橫折,然后加速沖向離暗槍方向稍遠的對面,不退反進!這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更加瘋狂地是她帶槍跑動極為靈巧,急停急進,加上詭異的橫向轉移,雖然說她地對手擁有堪稱令人驚艷的准星,還是沒有將她擊中,就在這場交鋒看似以桃花竄入叢林掩護點取得完勝地時候,槍手最后帶有濃重預判性的一槍終于奏效。

“可惜是彩彈。”桃花背負子彈袋子匍匐在地上,轉頭瞥了眼腿上地彩彈痕跡,一臉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吊詭笑意,她看得出來對手也不簡單,后面幾槍都極有節奏感,行家都深知射擊尤其是戰場上的快速點射尤其注重節奏感,僅就槍械一項而言,桃花是比行家還內行的專家式人物,原地蟄伏一分半钟,預測死黨阿蒙和黃昆兩批人都即將展開第一波接觸戰,她也開始起身彎腰前進。

“沒想到是顆硬釘子,估計黃昆和王大乾一時半會還不一定拿得下。”王阿蒙努努嘴道,變戲法般又掏出一根黃瓜。

“我們成功包抄,那個躲躲藏藏的家伙只有挨槍子的份,我要讓他一次性吃飽。”跟在王阿蒙身后的賀建猙獰笑道,雖說外援是齊爽那小子通過關系喊來地,但他的面子都在這場射擊中,起初他還野心勃勃想讓吳煌那邊吃個鴨蛋,雖說明知道自己跟“桃花”不是一個級數上的人物,但也心存僥幸與她發生點什么,最不濟也要留下個好印象。

“要相信桃花,有黃昆大乾兩個配合,對方除非是39軍那頭東北虎,否則只有束手就擒的份。”王阿蒙輕笑道,“我們也有自己的事情,我就不信只有一個埋伏,我們要做的就是在第二個埋伏點支援第一名對手的時候進行突擊。”

“會不會有第三個點?”賀建小心翼翼問道。

“不可能。”黃瓜男王阿蒙猶

,最終還是搖搖頭,“對方沒那么猛,真有這種水平吃老虎地本事也忒大了點,我認栽。

再說有第三個點又能怎么樣,等下你就知道桃花有多恐怖,赤裸裸的非人類啊。”

起碼到目前為止,這里的確只有兩個伏擊點,靠前地是白馬探花陳慶之,正是他一槍“斃”了那名時運不濟的偵察兵,也是他跟桃花糾纏厮殺了一陣,在埋伏前他就跟陳家大小姐說好讓她暫時不要暴露目標。靠后的當然是陳圓殊,雖說不太認可陳慶之近似一夫當關的作戰方式,但她還是選擇相信這名陳浮生手下武力值第一的同伴,事實證明她的信任沒有浪費,陳慶之表現出駭人的實力,如果不是碰上桃花,戰役地勝利天平將早早倒向他們。

遭遇戰真正打響。

知根知底相互配合沒有大漏洞的黃昆和王大乾側面殺向陳慶之,發現目標的同時也被對手察覺,因為彩彈射擊畢竟不是實彈射擊,槍械熟悉起來要有一定過程,他們前四五發子彈並沒有給陳慶之造成實質性傷害,倉促應戰的陳慶之趁這個空隙調整完畢,一槍就射中黃昆,可惜是手臂,能夠繼續戰斗,被嚇出一身冷汗的黃昆再不敢起初那般張揚,與王大乾一起謹慎逼近,甚至不惜連續射空來壓制陳慶之本來就狹小的撤退空間。

陳圓殊一頓完整連續的射擊將落入射程范圍的黃昆和王大乾殺退,而陳慶之也無比彪悍地殺了一記回馬槍,將已經身中一槍地黃昆徹底“擊斃”,就在他准備把王大乾也送出游戲的時候,本能地察覺到不妙,他的反應已經足夠敏銳,撲向左側,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直在耐心尋覓一擊斃命機會的桃花沒有浪費隊友用犧牲換來的時機,第一顆子彈在陳慶之胸口爆綻,像一朵漂亮地鮮花,第二顆則命中他頭盔,只能悲壯而遺憾的出線,摘下頭盔,陳慶之安靜等待那個嘗到失敗地優秀女人。

她扛著子彈袋和突擊步槍從一棵樹后走出來,身材修長,不是當下這個時代眾多女性苦苦追求的那種纖細,健康而勻稱,見到陳慶之摘下頭盔,她也緩緩摘下,一張寫滿驕傲和自負地臉蛋。

她吹了聲口哨。

這是她與胖子王阿蒙之間的暗號,示意已經搞定目標。

陳圓殊對陳慶之地支援理所當然會暴露她所處的埋伏地點,黃瓜男王阿蒙和賀建都是老手,不會浪費這種背后陰人的大好時機,干脆利落地解決掉陳圓殊和剛好撞到槍口上的裴戎戎,就在兩位大小姐都以為必輸無疑的當口,卻發現戰況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起來,她們被一個身材臃腫如豬卻敏捷如猴的胖子爆頭結束戰斗后,便看到啃黃瓜的胖子身邊一個男人胸口正中一槍。

起初王阿蒙還以為是兩個女人當中誰違反規則打黑槍,確定她們也是一臉茫然后,才意識到情形有點不妙,看似肥壯其實充滿肌肉感的軀體爆發出驚人的運動能量,迅速找到一棵樹作為掩體,扯開嗓子吼道:“桃花,小心!”

砰。

一槍射中胖子的頭部。

已經找到一處藏身之地的胖子一臉茫然的匪夷所思。

靈光一閃,感覺被徹底羞辱一番的王阿蒙紅著眼睛猙獰喊道:“有狙!”

陳圓殊如釋重負,那一刻,胸口洋溢著一股暖洋洋的恬靜,似乎背后站著一個仿若大山一般不可逾越的男人。裴戎戎這個沒機會打出一發子彈便“英勇就義”的可憐蛋當然理解不了隊友的戰術安排,她只覺得哪怕帶著頭盔被彩彈打中的腦袋也依舊無比疼痛,再就是一個原本應該是勝利者的陌生男人被無緣無故射中,然后那個挨千刀的死胖子也遭報應地被人恥辱性爆頭,裴戎戎胸口憋了很久的憤懑一下子得到充分發洩。

按照規定“陣亡”后便不可以提醒隊友,胖子王阿蒙的違規似乎立即便遭到報復性打擊,砰砰,又是兩狙,兩顆彩彈在他身上濺射開來,因為齊爽有極大特權的緣故,這里的彩彈和仿真槍都格外與眾不同,為了最大限度追求真實野戰的模擬效果,槍支手感更好,子彈也更加恐怖,尤其是狙擊槍,打在身上絕對能讓裴戎戎這種菜鳥打出滿眼眶的淚水,而胖子便一連挨中三槍,能咬著牙悶不吭聲也算他能抗。

桃花第一次露出如臨大敵的戒備神情,回頭一看,原來黃昆已經和王大乾一起被早早狙死,按照她的推測,黃王兩人應該是在王阿蒙與敵人第一波交鋒的時候被人陰掉,因為兩個戰場十分貼近,加上那個狙擊手幾乎槍槍“致命”,效率可怕,黃王兩個人被神不知鬼不覺送出局也不奇怪,但背著子彈袋逃竄的桃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名狙擊手到底躲在那個點上,竟然能一連狙到起碼三到四個人!

一聲很突兀的口哨突然在桃花頭頂響起。

她猛然抬頭。

砰。

那枚彩彈硬生生砸在她頭盔護目鏡上,隱隱作疼,視線模糊。

輸了?

輸了。

她隱約看到一個並不強壯的男人一手扛狙和一把步槍從樹上爬下來,動作娴熟地像是如履平地,桃花雖然不重視這場游戲,但戰略上輕視敵人戰術上重視對手這句話被老一輩在耳朵邊唠叨了二十多年,她所有的懈怠和漫不經心早已經被陳慶之打醒,要怪就只能怪陳浮生選擇的狙擊點過于出人意料,哪有人來彩彈射擊場會選擇扛著狙擊槍爬上一棵樹?

陳圓殊摘下頭盔,容顏妩媚,美艷不可方物。

裴戎戎神情復雜地站在遠處,估計這場伏擊和反伏擊戰帶給她的巨大沖擊無與倫比。

“他娘的就是你這個小兔崽子陰老子不說,還敢操蛋地補射兩槍?鞭屍?”胖子王阿蒙沖過來,像一頭抓狂的蠻牛,黃昆和王大乾倒是那種輸放得下的爺們,對這個讓他們刮目相看一次的陌生男人還有點好奇和佩服,只是一見到暴走狀態下的王阿蒙,立即退避三舍,連桃花都臉色微變。

“我姐胸口被你射中第一槍就可以退出游戲,你還要多此一舉地補上一槍,我當然要還你兩槍。”陳浮生冷笑道,走到陳圓殊身邊,望向她的眼神柔和。他一個張家寨農民,被打一拳就要爭取還兩腳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那叫睚眦必報。他懶洋洋轉頭瞥了眼怒不可遏的胖子,眯起眼睛道:“怎么,還不夠?”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9 PM

第44章 耳光

場戰役明明已經落下帷幕,不過兩方面之間的火藥味濃重。裴戎戎雖然感激陳浮生替她報仇,卻沒有鮮明表態加入他一方陣營的意圖,這恐怕也是從她家族潛移默化出來的處事作風,水落石出前靜觀其變。

裴戎戎揉了揉手臂和小腿,聽到不遠處零散彩彈射擊聲,清點眼前戰場后猜測是吳煌那批人抓到了一條漏網之魚。她戴上一副略顯老舊的lotos~金絲眼鏡,作為生活姿態上並不保守的富家千金,常人眼中的奢侈品在她手上淘汰率極高,連動辄破百萬的跑車對她來說也是一旦視覺疲勞便被打入冷宮,唯獨這副鏡架和口袋里的一個錢包是例外,因為它們的購買比較有特殊意義,是裴戎戎第一次進入家族集團給父親打工后拿到手的第一筆薪水,她望著幾乎被陳浮生一人之力團滅掉的對手們,她喜歡觀察失敗者臉上的負面情緒特征,不過心里裴戎戎認為如果陳浮生處理不夠圓滑,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作為錢老爺子義子的他,起碼走出樹林前是如此。

陳浮生也沒奢望這位讓錢老爺子叮囑必須牢牢抓緊的重要女人會太早向他示好,他,陳慶之,陳圓殊三個人站在一起,面對一肚子暴躁處于爆發邊緣的胖子王阿蒙,以及陰溝里翻船的桃花和賀建等四個男人,沒有絲毫的退縮,一副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到底地架勢。

“單挑還是群毆,你選個。”胖子王阿蒙怒極反笑,丟掉手中彩彈槍,扭了扭粗壯的脖子,死死盯著陳浮生,一對死魚眼讓那張本就僵硬刻板的臉龐更加具備視覺沖擊性。這次黃瓜男顯然是被刺激得大動肝火,在鋒尚國際公寓尚且屬于娛樂性質,就已經把一群南京有軍方背景的二線纨绔蹂躏得找不著北,真不知道今天要折騰到什么程度才肯善罷甘休。

“單挑。規則不限。”陳浮生那張雖不算英俊卻能讓女人越看越舒服的臉孔破天荒露出猙獰神色。

這不是陳浮生的一貫風格,親眼見證他一路攀爬上來地陳圓殊比誰都了解陳浮生脾氣性格,不到不死不休的絕境,都會做人留一線,肯低姿態,從不願意打腫臉充胖子,所以今天干脆利落的彪悍答復讓陳圓殊大為驚奇,費解的同時也有濃郁的擔憂,畢竟一切都可以說因她而起,對方也不是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她不願意陳浮生在事業上升階段節外生枝,所以陳圓殊扯了扯陳浮生衣角,輕聲道:“浮生,別把事情鬧大。”

陳浮生轉過頭看了眼陳圓殊胸口兩枚彩彈痕跡,和聲和氣道:“姐,20米不到的距離被人偷襲,能不痛?就算你不痛,我痛。”

他的從容淡定與胖子王阿蒙的深陷狂躁構成鮮明對比,陳圓殊欲言又止,眼角微澀,凝視著那張與平常不太一樣的熟悉臉龐,不知為何,又想起他在一會所外凝望“隱世福熙”四個字時地恍惚,還有他婚宴上站在世家女人身份的新婚妻子旁克制內斂的笑臉,她終于能夠明白為什么陳富貴說誰敢動他家“二狗”就要殺全家,因為他是陳浮生的哥,那今天陳浮生如此“冒失激進”,則是因為她是陳浮生的姐,一切就是這么簡單。

這一年多都是陳圓殊在傳授他這樣那樣的為人哲學和處事方法,但陳浮生終于開始不負眾望地“回哺”她。

“姐弟?還是一對打著姐弟關系幌子暗度陳倉的狗男女?”胖子王阿蒙尖酸刻薄道,此話一出,附近的黃王兩人和桃花知道這件事情絕對再沒有半點善了的余地,尤其是跟黃瓜男青梅竹馬地桃花,深知王阿蒙不是一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人,例如在鋒尚國際假不是對方太過跋扈,這個在北方甚至是京津圈子都不太出名的最正統軍人子弟也就讓路避過,但他一旦鑽牛角尖,那就完蛋,小時候哪怕是他德高望重屈指可數的爺爺也拿他沒轍,皮鞭抽沒用,扇嘴巴子還是沒轍,就算拿著槍頂著他小腦袋依舊是徒勞,而且90年代中期王阿蒙的爺爺便隕落,于是就更沒有人能管束得住這個被好事者說作“偏執而癫狂”的死胖子,他的風范便是不闖禍則已,一闖禍必然要牽動整個家族,也虧得他們家族在各個層面領域都極有能量,否則別說是趙鲲鵬這種地方性纨绔,就連吳煌也早把家族拖下水落得元氣大傷。

“狗男女?”陳浮生跟著老爺子修心養性地功夫又精進許多。聽到后還不至于勃然大怒。只是望向陳圓殊。她也是忍俊不禁多過惱羞成怒。陳浮生本來就綽號“二狗”。“狗男女”到他這里地確談不上有多少侵略性。而且這也是第一次有人當著兩人地面說他們是情侶。其中地意味。也只有當事人兩個可以細細咀嚼玩味。

不將怒氣擺在臉上。不代表陳浮生可以任人宰割。

在大山里。不是陳浮生吹牛。他還真不怵什么。何況對手還是個沒有三頭六臂地人。再猛再牛能彪悍得過重達700斤地長白山之

“單挑?有種。來啊!”王阿蒙獰笑道。朝陳浮生勾了勾手指。充滿挑釁意味。

陳浮生扔掉頭盔和槍械。也不含糊。微弓著身子就沖向少說也有一百七八十斤地胖子。就在從小就跟爺爺警衛兵打拳訓練地王阿蒙准備給這個眼中釘打成殘廢地時候。陳浮生卻猛然停住身形。腳尖往地上一戳。然后使勁一挑。動作行云流水。充滿狡黠地陰謀氣息。泥土夾雜著落葉碎屑撲向措手不及胖子。陳浮生挾帶一往無前地氣勢靠向比他重出許多地對手。雖然他地貼山靠遠不如陳富貴來得驚世駭俗。但也絕不是中看不中用地花架子。只是取得地效果並沒有預料中那么大。因為這個白白淨淨胖子雖然看上去應該一身顫巍巍地油膩肥肉。但貼靠上去后才發現他竟然是一身結實肌肉。

一照面便吃到暗虧地王阿蒙踉跄幾步。愣是沒有倒下。陳浮生是十多年數百次與人與畜生肉搏戰中脫穎而出地實戰專家。逃命比誰都在行。再就是占據優勢地情況下比誰都能擴大戰機。不給胖子王阿蒙喘氣機會。躲過他本能卻沒有章法地胡亂幾拳。陳浮生一記迅猛膝蓋撞在對手腹部。極有分寸。離命根子有點距離。但也不全是皮厚肉多地腹部上端。一擊得手。陳浮生地作戰法則就是必須一鼓作氣。所以他一點都不含蓄收斂地鼓足力氣揮出暴雨般打擊。他跟尉遲功德老人打拳也有些日子。總算有個可以放心去揍地人肉沙包。他當然要打夠打爽才行。

胖子的抗擊打能力出乎眾人想象,在陳浮生並不虛華的連綿攻勢下依舊屹立不倒,每次后退的步伐幅度也越來越小。王阿蒙在耐心等待,他在苦苦等待這個王八蛋的強弩之末,等那一刻到來,就是他反擊的最佳時機,到時候他要像碾螞蟻一樣碾死這個陰險卑劣的家伙。

終于,在陳浮生一拳狠狠砸中胖子腮幫地時候,王阿蒙的猙獰蠻橫被完完全全激發出來,胖子一咬牙,積蓄許久的一拳就要剛猛遞出。

“小心!”

身處局外的桃花尖銳喊道,言語中蘊含滔天怒意,還有難以掩飾的一絲畏懼。

電光火石間,胖子王阿蒙那一拳硬生生僵在空中,因為陳浮生手中一把匕首已經橫在他脖子上,清涼刀鋒與肌膚親密接觸帶來的突兀感讓胖子王阿蒙不敢輕舉妄動,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實在是很難找到一個敢朝他動刀子的主,今天算是見識了,因為不熟悉對手的底細和禀性,自認小命還是有點值錢的王阿蒙只能示弱地按兵不動,要是這個像神經病一樣爬到大樹上找狙擊點地男人一不小心手一抖,那可憐他就真嗝屁,王阿蒙再膽大包天不管不顧,也不會把自己的小命當個玩笑。

匕首很精致,也很漂亮,卻不是華而不實的那種瑰麗。

所以它輕輕一抹,割破喉嚨肯定不難。

裴戎戎微微張開嘴巴,不敢置信,她當然無法想象那個據說喜歡跟錢老爺子配偶黃丹青聽京劇的陰柔男人,也會拿刀子架在別人脖子上,這種場景在裴戎戎的榮華世界中絕對無法想象的奇遇,她很期待接下來的激烈火花。

“你敢動他一根汗毛,我要你不得好死!”桃花陰沉沉道。

性子稍急的黃昆下意識上前幾步,就被陳慶之一手掐住脖子抵在一棵樹上,在白馬探花面前,這位軍銜不低並且在軍隊摸過槍也從沒有在訓練中偷懶的男人完全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王大乾和賀建想要有所動作,卻被陳慶之另一只手中的彩彈槍打擊得一退再退,全部擊中胸口,沒有絲毫客氣。

“認輸?”陳浮生沒有理會那個娘們地威脅,轉移到胖子身后,匕首依然保持對這尊來路不明肥菩薩的震懾,剩下那只手死死按在胖子后腦勺上,就算胖子想要掙扎,也只是增加他被匕首劃破喉管的可能性。

胖子王阿蒙不動聲色,那張刻板地臉孔沒有流露出太多的大悲大喜。

吳煌、談心和窦唯和他們地“俘虜”也就是賀建的女人一起來到兩個圈子外圍,那個時候陳浮生與王阿蒙剛好開始正面肉搏,下場與裴戎戎一般淒涼地女人小跑到賀建身邊,蹦蹦跳跳,沒心沒肺,反正這場游戲勝負對她來說無足輕重。

最震驚的莫過于吳煌和談心,眼前一幕讓他們不由自主想起在上海M2酒吧門口地風波,如出一轍,兩人面面相觑,心想這個陳二狗還真能折騰,偏偏每次惹上的都不是小角色。起初最幸災樂禍的莫過于窦,她巴不得陳浮生被胖子王阿蒙打得像一條狗,最好是直接被人道毀滅,干脆埋在這種荒郊野嶺,只不過天不遂人願,最終結局截然相反,胖子竟被那個小人完全壓制,不敢動彈,窦|:嘀咕道:“不就一把小刀嘛,要我早就拼了。”

陳浮生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地男人,尤其在對待獵物這點上。

手中匕首稍微用力,一絲清晰可見的血痕便觸目驚心

眾人視線。甚至連桃花都被陳浮生沒有理性可言到,加上有陳慶之一旁虎視眈眈,她暫時壓下有所動作的念頭,賀建根本說不上話,沒話語權哪來的份量,而且最重要是他怕弄巧成拙,好心辦壞事,那他豈不是悔青腸子。

處于絕對劣勢的胖子自嘲一笑,微微斜過頭,象征性對陳浮生說道:“認輸。”

陳浮生沒有立即松手,似乎在做思考,十秒钟后才緩緩收回那柄阿拉斯加捕鯨叉,小心翼翼回到陳圓殊身邊,從始至終都沒有把后背留給胖子王阿蒙。

這場戰役陳浮生一開始就將賭注全部押在1號點,陳慶之和陳圓殊既是伏擊手又是誘餌,他先是不浪費一秒钟地到一處重兵器儲存點,拿到狙后就狂奔到離陳慶之他們不遠地地方尋找合適狙擊點,他挑中的輕狙既有准度又有威力,關鍵是不用過度苛刻于射擊地點,雖說爬樹遠不如陳富貴,但好歹是個被野豬和黑瞎子攆在屁股后面有些次數的變態,爬樹不是愛好,是必須的生存技巧,再差也斷然不會不堪入目,他的不懈努力加上陳慶之的成功牽制幫他們摘取最終勝利果實,也只有陳富貴的弟弟才能短時間設計出這么怪胎的作戰方案,王阿蒙一伙人輸得並不太冤枉。

誰都不會拒絕勝利。

從無敗績的吳煌也會拒絕,走上前幾步,伸出手掌,陳浮生猶豫了一下,擠出一張笑臉,也伸出手掌與他在空中擊掌慶祝,像是一對並肩作戰多年的老戰友。吳煌這么多還是示好,並不摻雜陰謀成分,從個人角度而言他地確比較欣賞這個一窮二白起家的年輕男人,而陳浮生接受他的台階,是因為不遠處就有一群被他羞辱過的二世祖公子哥式人物,能拉攏一個盟友就拉一個,最起碼也不能把吳煌這三人推向對立面。

陳慶之在陳浮生的眼神示意下放開已經面紅耳赤的黃昆,脖子里的印痕比王阿蒙那條被阿拉斯加捕鯨叉抹出來的血痕更加醒目,這位白馬探花可不忌憚他們是否有不可一世的背景后台,他反正就一個人一把刀一條槍,有本事盡管拿去,沒本事就不要在他面前得瑟。

貌似塵埃落定。

陳浮生轉身打算與陳圓殊交談,順便安慰一下裴戎戎,而吳煌也轉身走向心情復雜地談心,王阿蒙等人注定不會就此收手,只是還沒有奸詐到立即變臉,聚到一起,氣氛沉悶,只能死死壓抑一腔怒火的桃花也只能用眼神攻擊陳浮生。

殊不料峰回路轉,異變突起。

一場戰役結束毫發未損的陳浮生背后突然彩彈爆綻開來,一顆,兩顆,三顆,讓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絢麗而荒唐。

“出局!”

一個得意洋洋的聲音有些刺耳地響起,“還不是個被人殺的菜鳥。”

裴戎戎目瞪口呆,那張連姜子房大叔都頗為垂涎的臉蛋布滿一個局外人不該有的憤怒。她尚且如此表現,更不要說早早與陳浮生走到一條船上的陳圓殊,正與他面對面的陳圓殊雖然看不到陳浮生背后的彈痕,但槍帶來地沖擊性卻甚至比陳浮生都巨大,她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一滴一滴收斂,身體僵硬,卻硬生生板直,臉色冰冷得可怕。

那個罪魁禍首似乎察覺到氛圍有點不對,因為她發現素來寵溺她的吳煌哥眼神中竟然也有罕見地怒意,而身旁的談心姐則皺著眉頭一臉嚴肅,最令她無法理喻地還是胖子那伙人也都沒有露出該有的興奮和雀躍,只是看妖怪一般看待她,這讓她一下子處于某種極為微妙地尴尬境地。

眾叛親離。

“窦|:!”

吳煌大聲吼道,這位從小到大被占小便宜從不會生氣、嚴于律己最為寬以待人的蘇北太子沖到那人跟前,將她手中地仿真槍狠狠奪走,砸在地上,踩成粉碎。把平日里被他寵壞的女孩嚇得噤若寒蟬,欲哭無淚。

陳慶之沒有采取偷襲,只是亮出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看到的雪亮刀片,在他雙手指縫間顯得格外寒冷刺骨。

談心將闖大禍的小女孩使勁拉到身后。

這個含著金湯匙長大未曾嘗過半點刻骨銘心疼痛的孩子躲在談心背后,看著那個她恨之入骨卻其實從未傷害過她一絲一毫的男人緩緩轉身,眼睛里出奇地沒有類似她熊子哥的暴躁,只有一種她這個年紀讀不懂的東西,哀傷而悲憫,她竟然不敢再正視他的眼神,最后死撐著倔強道:“就是真槍,我也一樣要射死他。”

陳圓殊紅著眼睛走到談心身邊,相當干脆的一耳光就甩在窦|:清秀臉蛋上,卻是對談心說道:“這巴掌就當我替她父母打的,沒有教養的東西。”

談心眯起眼睛,終于還是隱忍不發。因為理智告訴她千萬不要去惹這頭漂亮而憤怒的母老虎。
作者: sakura001212    時間: 2009-12-14 10:29 PM

第45章 龍虎斗

浮生並沒有要針對窦|:的意圖,等陳圓殊回到他身走,陳慶之也收起那枚無柄的鋒利刀片,裴戎戎默默無語做這只隊伍的尾巴,她內心也替這個似乎被錢老爺子相當倚重的男人不值,拼死拼活拿下勝利,卻被自己人背叛,豈不成了一個巨大的反諷?

裴戎戎悄悄將那只蟒蛇皮版黑莓手機塞進口袋,作為一名有相當水准的業余攝影愛好者,她當然不會錯過這一系列精彩鏡頭。裴戎戎悄悄轉頭,發現前一刻還如同一頭憤怒公牛的胖子已經完全安靜祥和,和死黨有說有笑,陣腳大亂的圈子在他的穩定下立刻恢復起初的犀利氣質,這讓裴戎戎愈發替陳浮生擔心,因為不管是商場還是政界,一個善于控制局面的沉穩對手都要比愣頭青更加棘手難纏。

窦|:低著腦袋悲傷哽咽,孤獨無助,在一個完全無法適應的陌生環境,最值得信賴的兩個人都拒絕做她最后一根稻草,對于一個內心並不堅強的未成年女孩來說無異于天崩地裂,說到底,她只是個披著家族鮮亮外衣卻色厲內荏的膽小孩子。

談心歎息著搖搖頭,不知如何開口。

窦|:每次逛街看到天橋邊上的老乞丐都會掏出所有零錢,每次哪個地方出現大災大難總會第一時間捐出衣物,家境優越,加上嘴甜,沒有心機,嫉惡如仇,繪畫和鋼琴都有天賦,是個開心果,除了偶爾小姐脾氣大一點,沒有不可救藥的缺點,所以連吳煌談心都一直覺得應該寵著疼著小逗號。卻與她父母和熊子家族長輩一樣犯了個看似無關緊要的錯誤,那就是大院里出來的孩子,不管是有心無心,對老百姓地一次傷害,對作為弱勢群體的他們而言可能是毀滅性的災難,如果對大是大非沒有正確的認識,紅色子弟做出來的事情只能稱作義氣,卻與正義相差十萬八千里。

“窦|:,我們出身跟普通人是不太一樣,也許你從小到大就看到身邊這樣那樣的人觸犯法律都沒關系,但等你踏上社會就會明白規則很多時候比法律還要可怕,熊子就是一個負面例子。”

吳煌走到小妮子跟前,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道:“我以前不喜歡跟你講大道理,是覺得你還小,不需要過早接觸社會這只大染缸地殘酷,但這次剛好當做一個教訓,你別往心里去,這種事不丟人,你吳煌哥以前還被青梅繡馬的女人劈過腿,被最要好的發小騙得團團轉,差點替他背黑鍋蹲監獄。所以,我們想要長大想要成熟,哪可能不付出一點代價。”

“痛。”窦抬頭捂著臉抽泣道,陳圓殊那一耳光沒有絲毫水分,細皮嫩肉地窦那半張臉已經一大片紅腫。

“如果不是他,我們難免要被對手清理出局,被射中兩槍的話不比這一巴掌輕松。



吳煌輕描淡寫道。如果這時候再一味寵溺這個不知人情冷暖天高地厚地妮子。那吳煌就真是不谙世事地孩子而非老于世故地蘇北頭號大少。率先向山下行走。平靜而悲哀。“一個我第一眼看到起就從不肯把后背讓給敵人地山里人。好不容易對我們取消敵意。就被人背后捅刀子。你說是他受傷還是我們可憐?”

“吳煌。差不多了。”談心制止吳煌有蔓延趨勢地憤怒。扶著泣不成聲地窦|:。她也被這場無厘頭地風波折騰得相當浮躁。即使得知綽號“二狗”地陳浮生已經是錢老爺子地義子。她也沒有過多地忌憚。相反她對陳浮生背后地那個雄魁男人有些心理陰影。如果說在江蘇一言九鼎地錢老爺子是明槍。那么軍人身份地男人就是一柄暗處地軍刺。

“我只是在生我自己地氣而已。”吳煌苦笑道。談心可以一笑置之。她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不代表扎根南京地吳煌日后能夠心安理得地與陳浮生打交道。錢子項地義子身份加上陳圓殊和方婕兩個家族地輔助。如虎添翼。失去這樣一個本身很欣賞又有挖掘潛力地朋友。吳煌怎能不苦惱。

山下地齊爽見到陳浮生一行人。眼神復雜。目送他們開車離開。內心早已經翻江倒海。出于安全考慮。作為彩彈射擊場地區域安置有將近40個攝像頭。所以在觀察室地齊爽最能理解陳浮生地戰術安排。齊爽很難想象一個第一次來玩地家伙。光憑借一張地圖就能夠根據有章有法地策略干翻整體實力高出兩個檔次地隊伍。當然這需要制定者本身出色地能力基礎。他這種地方二世祖性質地青年接觸不到北方軍界地內幕消息。所以不太理解東北新兵王地霸道無匹以及陳浮生與他之間地血緣關系。如果不是礙于自己是賀建方面地人。齊爽就算死皮賴臉要拉陳浮生一伙在這里地土餐館吃頓正宗野味。

胖子王阿蒙這群人則選擇在小樓里地餐館吃午飯。因為有齊爽和賀建女人這類外人在場。一頓飯談不上熱絡。賀建識趣地拉著女朋友和齊爽早早離席。三個人行走在小溪邊。齊爽拋給賀建一根煙。幫他點燃

爽感慨道:“彩彈射擊玩了這么久。少說也接待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陰險地貨色。夠狡猾。也夠爺們。賀建。跟你不是外人。我就懶得繞圈子。你要伺候那幫北京祖宗我不攔你。但如果他們接下來真有所動作。我覺得你沒必要煽風點火。說得難聽點。幫著一群北方佬對付自己地盤上地爺們。是助纣為虐。”

“哥們,好意心領了。”賀建苦笑道,沒有多說,齊爽一個二線城市的纨绔哪里明白他的苦衷,不是他不想幫自己南京幫里的人,他當然也聽說過錢老書記收了個義子,賀建也不想招惹一個如日中天的對手,但世界上沒熊掌魚翅兼得好事,王阿蒙要踩人,他只能做幫凶,那胖子可不是隨便忽悠就能蒙混過關的纨绔子弟,眼睛比什么都毒。

“我們南京幫總被人诟病脂粉氣重,你還記不記得當年葉燕趙來南京說了什么,最后還得靠一個陳家大小姐擺平。你再看看85年以后那批在國外留學地小屁孩,我已經夠不做人了,他媽的一個個比我還不成氣候,怪不得北京上海方面的人想撒尿就撒尿想拉屎就拉屎。還內讧,有意思嗎?”齊爽這一次似乎相當不爽,說話充滿火藥味。

賀建一口一口抽著煙,沒有反駁,神色尴尬。蹲在溪邊怔怔出神,等齊爽離開都沒有起身。

“老公,別想著兩邊都做好人,那樣太累。”

賀建女人蹲在他身邊,替他揉肩膀,她並不是一個太復雜的女人,很有自知之明地努力做個合格的花瓶,她也從不否則自己喜歡優越的物質生活,她想要卡地亞的手表,想要哪一款地名牌包,想要一輛Mini,不管想要什么,她都會明白無誤地告訴賀建,而他有些會買,有些會拒絕,同樣干脆,她那顆沒能讓她考上本科大學的腦袋覺得這樣挺好,不是每個有點姿色的女孩都像她那樣走運,找到一個有錢有權還有腦筋地男友,偏偏這個男人還很英俊,有氣質,最多就是在自己女人身體不方便的時候找別的女人適當解決生理需求,所以她很感恩也很知足,對于偶爾在他手機上瞥到的暧昧短信也極有大智慧地視而不見。

“一邊不好伺候,一頭不好惹,里外不是人啊。”

賀建叼著煙,撿起一塊石子丟進小溪,自言自語道:“那個王胖子身份說出來可能會嚇到你,不過那還不是最重要的,在臥虎藏龍的北京,像他那樣背景深厚的軍隊紅色子弟,也有將近一雙手地數量,問題是他本人不好惹,尤其不喜歡身邊的人玩花樣,我就是想做牆頭草也沒那本事,我之所以能‘高攀’上他,還是很偶然的機會,我就算擠不進他們那個小圈子,好歹也要多條路,北京有人好辦事啊。所以這次只能對不住陳浮生了,說實話我也有點佩服那小子,夠猛,說單挑就單挑,南京道上說他殺過人,我起初不信,現在服了,就算沒給人放過血,但起碼也是玩刀的老手。我們南京幫多久沒出個能獨當一面的漢子了?”

“不知道。”賀建女人迷迷糊糊回答道,她一個大學畢業證沒拿到、整個人生除了逛街購物撐死就是買幾本時尚雜志的女孩能懂多少人情世故。

賀建被她的老實回答逗笑,拋掉煙頭,捏了捏她小臉蛋,心情稍好一些,這孩子就是這點好,單純,不是裝出來的那種,很符合她地洋娃娃外貌,正因為這樣賀建才舍得送她一套鋒尚公寓,和她相處不吃力,沒有男女之間的勾心斗角。

“老公,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啊,那么囂張跋扈。”她眨巴著漂亮眸子好奇道。

賀建整理一下頭緒,感慨道:“名字叫陳浮生,一大串的名號,魏公公的接班人,陳家大小姐的干弟弟,錢老書記地義子。據說就是他做掉了喬家和上海浦東會一個黑社會大佬,你今天注意到那個用槍和用刀都很令人發指的帥哥沒有?他叫陳慶之,是陳浮生手下最能打地家伙,好像前段時間他替陳浮生接手了魏公公留下來的幾處產業,搗亂地沒一個有好下場,傳聞砍人就跟砍瓜切菜一樣,神乎其神,不過誇張的水分肯定是有地。”

“那你要是跟他們作對,豈不是很危險。”她緊張問道。

“我有分寸。”賀建笑著安慰道,“再說我又不是打頭陣的炮灰,王阿蒙那伙北京爺們沒那么卑劣。別的不說,王胖子是個沒太多花花腸子的人,過河拆橋落井下石這些下作事情萬萬不會做,他可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敢在長安大街上砸軍車的瘋爺們,夠勁。”

“比來比去,還是老公最像正常人,我最愛老公了。”她笑容燦爛道。

“乖,回頭帶你去上海恆隆,想搬什么就搬什么。”賀建心情大好。

賀建在心里自我暗示道:就當免費看一場龍虎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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