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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黑田萌 -【東京戀物語之二】求愛搖滾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0 AM     標題: 黑田萌 -【東京戀物語之二】求愛搖滾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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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這小妮子是覺得落跑這玩意很有趣嗎?
說實話,愛落跑也沒啥不可以的啦!
但總挑這種「特殊情況」落跑,就太過分了吧?!
每每將他撩撥到「火山」快要「爆發」時,
她就咻的一聲……溜了!
她難道不知道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
對男人而言是一種非人的折磨嗎?
而且這對他的「能力,可是會有極大的「損傷耶!
哼!他是因為憐惜她太過稚嫩,不好意思直接就「越界」,
沒想到卻讓她有機可趁來落跑!
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他已經凍抹條了啦!!
說什麼他這一回也要「做完全程」!!

【出版日期】 2001年01月01日

【出版社名稱】 毅霖文化

【書系及編號】 貪歡T074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2 AM


序 黑田萌

  許多年前與友人一起觀賞了一部電影——三毛的滾滾紅塵。

  當很多人因為電影的沉悶而昏昏欲睡時,我卻在電影院裡哭得淅瀝嘩啦;因為這部電影,我的情緒整整低落了一個星期。

  女主角韶華在少不更事的年紀,為了無法廝守的初戀割腕自殺,並以自己的鮮血在閣樓的牆上寫下遺言,彷彿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愛情有多轟轟烈烈,有多悲壯似的……

  但是,她獲救了……不,應該說「幸好」她沒死。

  多年以後,她在一條人車維沓的街上再度遇上初戀情人;當她發現,那個當初教她甘願用生命去搏的男人,如今卻只是個庸庸碌碌,為著生計、為著妻子及未出世的孩子而奔波的平凡男人時,她忍不住慶幸地說:「幸虧當初沒死。」

  庸庸碌碌並沒那麼不堪,因為極少有人可以不食人間煙火的相愛著;我想,她應該只是驚覺到,沒有什麼男人能教女人愛得連命都不要吧?

  我能瞭解韶華為何在重逢故人時,說出那樣的話,就像當年看這部電影時痛哭失聲的我一樣;女人總在年輕時,以為自己可以只為愛而活,但隨著年紀漸長才會發現,有些當時以為重要過一切的東西,卻不再那麼重要……

  愛情這東西很奇怪,它能教人盲目追求,甚至不畏犧牲,但也容易在一瞬間幻滅成空。

  有人說:「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也就是她最危險的時候。」

  女人真是為愛而活的嗎?那麼男人呢?誰知道?!

  恐怕問男人,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吧?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3 AM


楔子

  這個一切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不同的早晨,卻悄悄地改變了波多江萌往後的命運。

  「啦——啦——啦——」她一邊晾著衣服,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渾然不知圍籬外站著一個恰巧經過且駐足聆聽的男人。

  「小姐……」那中年男人探著頭問道:「有興趣唱歌嗎?」男人遠從東京到北海道來旅行,是個小唱片公司的製作人。

  「唱歌?」她疑惑地。

  「是的。」男人眼神認真的,「妳有一副好歌喉,我希望能幫妳出唱片……」

  「咦?」她自幼生長在這所孤兒院裡,也一直認為,自己終此一生都會留在這個地方,但她沒想到這天早上,事情有了轉變……

  「這是我的名片。」男人將名片隔著鐵欄遞給了她,「妳一定要跟我聯絡喔!」他露出了一記溫和的微笑。

  ※※※※

  「小萌,妳去吧!」當她將這件事向安田院長提起時,看著她長大且對她極為呵護的安田院長並未反對。「妳是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體驗一下不同的人生……」

  「院長不反對?」她大感意外地。

  安田院長莞爾一笑,「我會在這裡遠遠地支持著妳的。」

  「院長……」雖然心裡有千萬個依戀,小萌仍然有著一種「非去闖蕩不可」的衝動。

  是的,她需要一個不同的人生,而這次……她決定遠赴繁華的東京,去尋寬自己不可預知的未來。

  「小萌,院長只有一個要求——」安田院長握著她的手心,慈愛地叮囑著:「千萬別在那個花花世界裡迷失了最可貴的真心唷!」

  「嗯!」眼尾薄翳著一層不捨的淚光,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3 AM


第一章

  一年了,小萌來到人生地不熟的東京已經有一年了。然而她的際遇並未如當初所預期的順遂……

  唱片才錄好,發掘她的製作人卻在一次車禍中不幸喪生,東拖西拖,她的唱片遲遲無法發行;好不容易發行了,卻始終沒有上電視打歌的機會,月領兩萬的她為了生活,還得到串燒店兼差打工,才能勉強在東京這個高消費的大都會生存下去。

  她沒叫過苦,因為這是她所選擇的人生,即使前程坎坷,她也會咬緊牙關的撐下去。

  自幼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她,原本就比別人多了一份堅毅;況且,她還帶著安田院長給她的鼓舞及支持呢!這樣的她,是不會輕易被挫折擊倒的!

  「小萌,妳先到七號休息室去等一下!」她的保母——足立直美,一個也才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對演藝圈有著瑰麗的憧憬與夢想,是個熱情又充滿活力的人。

  「還要等很久嗎?」這是她第一次的節目通告,雖然是和一堆人上同一個單元,被觀眾發現的機會不大,但聊勝於無;更何況,這個機會還是足立千求萬求才得來的……

  足立無奈地一從耳肩,「沒辦法,聽說O-NI還在錄影呢!」

  O-NI是一個超人氣搖滾樂團,成員清一色為男性,是目前最受歡迎的偶像團體;成軍至今雖已有五年時間,卻還是穩坐偶像團體NO.1的寶座,尤以主唱兼吉他手的柳川勝武最受女性歌迷的青睞。

  「人紅就是不一樣,妳還是認命的等吧!」足立在她肩上一拍,「我有點事去找副導,妳自己去休息室,OK?」

  小萌對她作了個OK的手勢,逕自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看見門板上有個阿拉伯數字的七,小萌想也不想地就開門走了進去。

  這間休息室很寬做也很舒適,可是裡面卻沒有半個人;四下掃視,一把很漂亮、很特別的吉他映入她的眼簾。

  明知別人的東西不能隨便碰,她還是禁不起「誘惑」的拿起它。

  「好美……」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

  若說這把吉他是一件音樂藝術品,大概也不會有人反對吧?黑色的漆底上彩繪著帶有禪意的圖騰,用色大膽卻又內斂沉穩,實在是非常吸引人的作品。

  因為會一點基本指法,她順勢地輕撥起琴弦。「哇!聲音也好棒唷!」

  突然,門板砰地一聲被推開,一個低沉憤怒的聲音乍然響起,「妳在做什麼?」

  她一嚇,手上的吉他咚隆的落在地上,「我——」

  「我什麼!」那有著一頭黑亮直髮的男人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眼底是一抹怒騰騰的殺氣。「該死!妳竟然摔我的吉他?!」

  尾隨著他身後進來的,是另外三名蓄著如雄獅般蓬鬆金髮的男子。「怎麼了?」三人幾乎是同時出口。

  「妳搞什麼東西?」黑髮的高個子怒不可遏地瞪著受到驚嚇的她,以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吉他。

  他是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狂野放浪且狂狷易怒氣息的大男人。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彎下腰,低聲下氣地猛賠不是。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那男人繼續對她咆哮著:「誰叫妳進這個休息室的?」

  「是我的保母,她說……要我到七號休息室來的……」她囁囁地回答。一回神,她想起了這四個人是誰……天呀!他們不就是超人氣樂園O-NI嗎?而這個對著她大聲吼叫的男人是——柳川勝武?!

  小萌不得不承認,他本人真的比電視上還酷、還俊、還英氣逼人!在那襲剪裁合身的黑色襯衫和皮褲包裹下,他傲人的體格更是無懈可擊……

  雖然被瞪著,她還是忍不住地盯著他瞧;他炯亮有神的黑瞳、濃密的兩道黑眉、高挺的鼻樑、豐潤飽滿的唇、平整的下巴、突出的喉結……老天真不公平!

  能寫能唱又彈了一手好吉他的他,已夠讓人稱羨,想不到老天爺還給了他一張如此迷惑人的臉孔及教人讚嘆的體格,真是個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

  「七號?」柳川勝武一把拎起她的衣領,「妳是哪一隻眼睛看見這上面寫七了?」可惡!這個黃毛丫頭不只膽大包天,還眼睛「脫窗」,居然可以把一看成七?!

  小萌怯怯地瞄著門板上的數字……他說的沒錯,那是個「一」,一個寫得很藝術,藝術得看起來有點像七的「一」。「我……對……對不起……」

  「不許再說對不起!」他怒斥著,一雙炯黑的眼睛彷似快噴出火來。「妳難道不知道不可以亂動他人物品嗎?」

  「我知道……」她自知理虧,一句抗辯也沒有。

  「知道?」這把吉他是他的心肝寶貝,她摔了它,難道她以為只是一句對不起就能了結?「妳知道個什麼東西?妳爸媽都不教妳的啊?!」

  雖說她不對在先,可是他那麼囂張跋扈,也未免過火了些;她都已經低聲下氣的賠罪了,他還想怎樣?難道人紅就可以「氣粗」嗎?她是沒爸媽教,可是安田院長可是很盡心盡力的在教育她!他……他說的話真的太傷人了!

  「我賠給你!」她知道他的吉他一定「超貴」,不過為了爭一口氣,她決定不計代價地賠給他——就算要她去借高利貸都行!

  「賠?」柳川勝武濃眉一挑,語氣輕蔑地:「妳賠得起嗎?這把吉他是無價的!未成氣候的小歌女——」

  未成氣候的小歌女?她是不對,她是理虧,但他怎能用這種言辭侮辱她?太過分了!「你說誰是未成氣候的小歌女?!」

  「就是妳!」他指著她的鼻頭,酷勁十足地。

  「你!」小萌真想跳起來給他一耳光。

  「算了!」在一旁的太田光終於看不過去地出聲制止,「別跟個小妹妹計較了。」他是O-NI的貝斯手,也是鍵盤手太田輝的哥哥。

  「小妹妹,妳走吧!」鼓手野口聰志把小萌往門口一推,「這兒沒妳的事了,記得下次要分清楚一和七唷!」他打趣地。

  「可是——」她摔了柳川勝武的吉他,難道真能這樣就算了?

  「沒關係……」野口聰志抿唇一笑,「他發完脾氣就沒事了,妳快走吧!」話落,他將她推到門外,並關上了門板。

  隔著厚厚的門板,小萌仍舊聽見了柳川勝武咆哮的聲音;她吐吐舌頭,急忙拔腿就跑——

  ※※※※

  「什麼?」足立一聽她跑進了O-NI的休息室,還摔了人家昂貴的吉他,嚇得魂兒都快沒了。

  「那個柳川勝武兇死了,對著我一直罵一直罵耶!」小萌想起剛才的驚魂記,還有點餘悸猶存……

  「妳真是活膩了!什麼人不惹,偏偏惹到了柳川……」足立一副快暈厥的模樣,「妳以為人家團名叫『O-NI』是叫假的呀?」

  她低著頭,一臉無辜地,「我又不是故意的……」難怪他們的團名就叫「鬼」,真是名副其實!

  「算了!」足立一嘆,「以後看見那種大牌,有多遠就閃多遠,瞭解吧?」

  「我知道……」她點點頭。

  「還有半小時才輪到妳,妳隨便找個地方等,半小時後到這裡來……」足立仔細地叮嚀著,生怕她再闖出什麼麻煩事來。

  「嗯。」她訥訥地。

  足立離開後,她自行找了個沒人走動的樓梯間,練習著待會兒要演曲;第一次的公開表演,她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行。

  她反覆地唱了幾次,直到確定自己能完美演出。沒把這首歌唱到盡善盡美,怎對得起死去的製作人呢?

  想想,人生的際遇實在是很不可思議。從小就喜歡哼哼唱唱的她,從沒想過唱歌會將自己帶離北海道——那個她以為自己會待上一輩子的地方。

  而就在她反覆練習的同時,一個人正站在樓梯上默默地聆聽著她的歌聲,那個人就是方才把她罵得狗血淋頭的柳川勝武。

  為了避開那些守候在一樓電梯口的記者及熱情歌迷,他一向是不搭電梯的;不論攝影棚位於幾樓,他照樣靠兩條腿上下。

  電視台的樓梯間向來是沒人走動的,不過,今天卻叫他給碰上了一個躲在樓梯間練唱的新進歌手,而且這小姐剛剛還摔了他的吉他……嘿!怎一個「巧」字了得!

  只是……單看她的外表,還真看不出她的聲線會是這般清澈透亮、沉靜內斂;她的歌聲中,微微的哀傷裡流瀉著堅毅的氣息,不矯情也不匠氣,一切顯得渾然天成……

  她的歌聲像是磁鐵般緊緊地吸附著他,直教他心神蕩漾。

  雖說她剛才做了一件讓他很火大的事情,但他卻意外的發覺,她的出現教他冷如冰山的心底莫名地燃起了一點一點的火花……

  「小萌!」隱約地,樓梯間門外傳來一陣叫喚:「妳在哪兒?」

  「我在這裡!」她趕緊站起來,並推開了門。

  「妳在做什麼?」足立一臉狐疑地。

  小萌吐吐舌頭,「練唱。」

  「快點,該妳了!」足立一副快被打敗的表情,「幹嘛躲在這裡啊?」

  「這裡安靜又沒人呀!」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足立哭笑不得地拉著這個歌壇菜鳥往攝影棚跑。「遲到了會捱罵的!」

  「噢!」

  看著兩人離開,柳川勝武才緩緩地從上面踱了下來;點燃了一支菸,他透過門上一小方的玻璃望著裡頭,只見兩個年輕女孩急急忙忙地在走道上疾行著。

  他吐了一口煙,唇角勾著一抹奇怪的笑。

  樓梯間安靜是真,不過……誰說樓梯間「沒人」啊?

  「萌?原來妳叫萌呀——」

  ※※※※

  為了O-NI的新專輯和兩個月後的巡迴演唱會,經紀公司替他們安排了不少的節目通告,這對行事向來低調的四人而言,簡直苦不堪言。

  下午三點,勝武駕著他黑亮嶄新的保時捷跑車離開了赤阪的住處,他一路疾駛,車速總維持在速限邊緣……

  「最近我拿到了一張專輯,我覺得這位新人的聲音很特別,她是來自北海道小樽的波多江萌,現在我播一首她的歌,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這位新人……」電台主持人以他渾實的嗓音說著的同時,一陣幽幽的旋律也流瀉而出。

  「波多江萌?」是她?他記得她的聲音,雖然唱的不是那天那首歌,他還是立刻就認出來了。她的聲音真的讓他很難忘,事實上,她令他難忘的恐怕還不只歌聲……

  為了聽得更清楚,他騰出右手去按音量鍵;眼前卻突然衝出了一個小小身影——

  「SHIT!」他腳下用力一踩,煞住了疾駛中的車子。

  站在車頭前,小萌呆愣地望著那僅僅只有十公分的距離;她不確定自己的心臟是不是還在……跳?

  「妳想死啊?!」勝武摘下墨鏡,氣惱得破口大罵:「是不是沒帶眼睛出門?妳——」突然,他停了口——因為他發現站在他車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歌唱得很好,人又長得靈靈秀秀的波多江萌!

  「又是妳?!」他注視著可能已經嚇破膽的她。

  「你……你……」因為驚嚇過度,小萌好一會兒仍回不了神。

  怎麼是柳川勝武?「鬼……鬼……」在這一刻,她只想起了他們的團名。

  「鬼什麼?」他皺起眉頭地質問著:「妳有沒有在看路?」其實他自己也沒多小心,不過先聲奪人總是較不吃虧!

  「我……」為了趕通告,她的確是衝得太急了!真要怪罪起來,應該怪串燒店的生意實在太興隆,害她走不開,否則她也不用這麼匆匆忙忙地活像隻無頭蒼蠅。

  覷見她掉落在地上的那幾張CD,他猜想她不是上電台通告,就是上電視台錄影。「妳去哪?」

  「上通告。」她怯怯地回答。

  「上什麼通告?」他問,臉上仍是那種酷到不行的表情。

  怪哉!她上什麼通告,關他屁事?!

  「妳啞啦?」他不耐地。

  「綜……綜藝風情……」被他一吼,她趕緊回答了他的話。好可怕的男人!

  「這麼巧?」他也正要去上綜藝風情!「上車!」他冷冷地說,不帶一絲感情。

  「呃?」她愣了。上車?他要她上車做什麼?

  「我說上車!」他瞪著她,語氣加重地。

  小萌急忙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幾張CD,一臉倔強地:「我為什麼要上你的車?」就算他很酷、很帥,也不能指揮她這樣那樣呀?

  他板起臉,伸手推開了乘客座那邊的車門,「上——車!」他威赫地凝睇著她,表情及口吻都一樣堅持。

  她怔了怔,掙扎在上車與不上車之間。

  他忽地跳下車,一把拉著她,像塞行李似的將她扔進車裡。「麻煩!」

  「你……你幹嘛?」人都已經坐在車上,她還是不肯讓嘴皮歇兵。

  他坐回駕駛座,戴上墨鏡,「妳不是要趕通告?」話落,他油門一踩,向前疾馳——

  ※※※※

  「你也上通告?」因為受人恩惠,她不得不主動表現她「友善」的一面。

  他唇角一掀,「為了錢,偶爾也是得配合……」他和她這種小公司的新人可不同,他是人家千求萬求才去上節目,而她則是千求萬求「拜託」人家讓她上節目。

  瞧他那了不得的嘴臉,真氣人!不過人家就是有那種了不得的本錢,人紅歌好錢多多,真教人望塵莫及……

  眼尾餘光一瞥,她覷見了擱在後座的吉他盒子。

  黑色的皮盒、閃亮的銅釦、最下面還燒烙著一個很漂亮的「武」字;這麼高檔的皮盒,肯定是裝著他那把心愛的吉他吧?

  「你的吉他……沒事吧?」她怯怯地、有點心虛。

  勝武睨了她一眼,語氣依舊冷傲地:「託福。」

  聽見那樣的回答和口氣,任誰都會一肚子火。不過因為有錯在先,她還是很客氣地,「很貴吧?我是說……你的吉他。」

  「那把吉他是無價的,這世界上不會有第二把……」他淡淡地說,平靜淡漠的側臉上有著一種緬懷的神情。

  世界上沒有第二把?真的假的?他不會是故意這麼說,好教她更內疚吧?

  「無價?」只要是東西都該有個價錢,哪有什麼是無價的?就算是博物館裡的國寶,也估得出價格呀!

  「那上面的蒔繪是我去世的祖父畫的。」

  「噢——」看他那種表情,想必他祖父是他生命裡極為重要的一個人吧?「對不起,上次那麼不禮貌……」

  「知道蒔繪是什麼嗎?」他突然問。

  「嗯,」她想了一下,有些不太確定的回答:「好像是漆乾了後,再以金、銀、錫等色粉繪圖的一門藝術,是吧?」

  他瞟了她一眼,嘴角是一記促狹的笑,「妳懂得還不少嘛!」

  「我也是有受過教育的好不好!」她哼地噘起了嘴。

  勝武嗤地一笑,「看不出來。」

  「我——」她知道他為什麼笑,也就因為知道,她實在不好意思再作辯駁。「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動你的吉他,可是我已經道過歉了啊!而且——」

  「而且什麼?」他好整以暇地。

  「是……是你的吉他太漂亮了嘛!」誰讓他爺爺的畫工那麼精湛!

  「妳喜歡我的吉他?」他有點好奇地覷了她一眼,一般人通常是注意他多過注意他的隨身物品的。

  「我喜歡的是你爺爺的蒔繪。」老實說,她還喜歡他繫在脖子上的那一條皮繩項鍊。那條綴著銀飾的鍊子,造型簡單,線條流暢,看來也是手工製作……

  「對不起,」他突然孩子氣地一笑,「雖然妳喜歡,但是不能送妳。」

  「我又沒跟你要!」她又噘起了櫻紅的小嘴。

  覷見她臉上不斷變化的表情,他覺得有趣極了;這個女孩勾起了他許久不曾再興起的情愫,不過這個發現也讓他有些心慌。「一張CD送我吧!」他說。

  「CD送你?」她難以置信的望著他。

  大名鼎鼎的柳川勝武有興趣聽她的CD?真的假的?!

  「我想聽聽妳的專輯……」

  「你不會自己到唱片行去買?」開玩笑!要聽她的CD,應該誠意的自掏腰包去買才對,怎麼是跟她要呢?

  他睇了她一記,「妳不是那麼小氣吧?一張CD而已……」

  「如果你真想聽,就應該自己去買呀!」搞什麼東西?幾佰塊錢的CD,他難道捨不得買?

  「假如我聽了覺得不錯,可以幫妳作免費宣傳啊!」他煞有其事地,「我會叫我的歌迷都去買妳的專輯,到時妳想不紅都難……」

  小萌愣了愣,這好像是個不錯的條件耶!一張CD換來超強買氣……

  她立刻從袋子裡拿出一張CD給他,「請多多指教!」她畢恭畢敬地呈上自己的處女作。

  「謝啦!」他又騰出右手來接。

  一個不注意,車頭又差點兒和前車的後保險桿KISS——

  「小心!小心!」小萌慌張驚懼地尖叫著。

  勝武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妳別尖叫,我眼睛還沒瞎!」人家是福星高照,他卻好像是楣運當頭……該不是她的關係吧?!

  ※※※※

  「這次演唱會,我要找一個女主唱。」在會議上,勝武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女主唱?」大夥兒一臉驚訝地。

  「你……要找誰當女主唱?」經紀人石神直人驚疑地問。

  O-NI從沒找過任何人搭檔演出,大家都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發其想?

  野口和太田兩兄弟一頭霧水——因為他們也都沒聽勝武提過這件事。從前他跟黑崎交往甚密時,也沒見他說要找黑崎合作啊?

  「波多江萌。」他將小萌給他的CD放在桌上。

  野口和太田他們爭先恐後地拿來一看,「她……有點面熟……」三人異口同聲地。

  「波多江萌?」石神若有所思地,「是『一代』的新人?」一代是個小公司,旗下的藝人既少又名不見經傳,他不明白勝武為什麼要找這種小歌手合作……

  「我已經決定了。」他口氣堅決地。

  「勝武!」石神一怔,緊張地道,「你不可以這麼做……」

  勝武濃眉一緊,「為什麼?」他已經決定的事,不管別人答不答應!何況他是O-NI的團長,演唱會的事,他有絕對的自主權!

  「她一點名氣也沒有,對我們的演唱會毫無幫助……」如果要找合作對象,至少也找個知名的;以前他和黑崎綠打得火熱的時候,他也沒讓她上過O-NI的舞台呀!

  他哼地一笑,「O-NI已經夠出名了,不需要靠別人來壯大聲勢,我找她合作只是因為喜歡她的聲音,而且O-NI開了這麼多場演唱會,也該有一點突破性的演出了。」

  「可是——」石神和他認識這麼久,當然知道他一旦決定了的事,就很難再有轉圜;只是……

  「我打算將她的出現當成一個驚喜,事前絕不透露。」勝武在腦海裡早已擬妥計畫。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把波多江萌拉進演唱會裡,但自從聽見她的聲音後,他的心裡就有著一種「非她不可」的強烈意念……

  「這——」石神為難地望向O-NI的另外三個成員,看來現在只有他們三人能扭轉乾坤了。「你們答應嗎?」O-NI畢竟是個團體,勝武總得尊重他們三人的意思吧?

  野口、太田兄弟倆互覷一眼,很有默契地笑道:「阿武是團長,他決定就行了。」

  「啊?」石神怔愣地。

  勝武早知道他們不會持相反意見,這會兒更是笑得志得意滿了。

  「你們……」石神震驚的瞪著銅鈴大眼,他轉而望向素來意見最多的太田光。「光,你呢?難道……你也贊成?」

  太田光雙臂環胸,「我倒想見識一下,阿武喜歡的聲音是怎樣的。」自從發生黑崎綠事件後,勝武對「新進」女歌手就一直很感冒,他們倒很想看看這會兒能打破他原則的是何方神聖。

  「什……什麼?」眼見大勢已去,石神只有認命地接受這有點可怕的事實。「好吧!」

  勝武瀟灑地點燃了菸,「既然大家都答應了,你就盡快跟一代聯絡吧!」裊裊的煙圈在他似笑非笑的臉龐上繚繞,將他迷人的男性魅力表露得更為淋漓。

  「唉……」石神無奈地長吁短嘆。

  他站了起來,在石神的肩上一拍,「放心,我不會搞砸的。」話落,他旋身走出了會議廳。

  「石神,我們也走囉!」勝武一起身,其他三人也尾隨離去。

  望著他們一干人悠悠哉哉地離開,石神突然渾身乏力。「唉!」他早該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他們四人合作多年,不僅默契一流,就連情誼也是可比金堅!勝武說一,其他三人說二的機會實在少之又少……

  「波多江萌……」她是一個什麼樣的新人?又有著什麼樣的嗓音,能教勝武非她不可呢?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4 AM


第二章

  「什麼?」聽到這個青天霹靂般的消息,小萌差點兒沒從椅子上摔下來。找她擔任巡迴演唱會的女主唱?是騙人的吧?「妳別尋我開心了……」

  「是真的!」足立興高采烈地又叫又跳,「是社長親口說的,川崎事務所正式向公司提出邀請了。」

  小萌腦袋裡突然一片空白,紅遍半邊天的O-NI要找她合作?她是交了什運好呀?!

  「只要跟O-NI沾上邊就一定紅,而且他們從沒邀請過任何人擔任演唱會嘉賓,尤其是女性……妳的機會來了!」足立樂不可支地。

  「他不會是……整人的吧?」說真的,小萌還是對這件事抱持著存疑的態度。

  「人家幹嘛整妳?」足立蹙起眉心,一臉好氣又好笑地。

  她搖搖頭,「就是不知道才恐怖……」以她和柳川的幾次接觸來判斷,他實在不太可能給她這麼個好機會……

  「放心啦!」足立在她背上一拍,「人家是大公司,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

  「但願如此。」她不以為然地。

  「開心一點!」足立光想到可以和O-NI合作就樂不可支,雖說柳川勝武素有難纏難搞之稱,但和他合作的機會畢竟還是千載難逢。

  開心?小萌也知道這種機會不是每個人都碰得上,不過她還是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之前,她的際遇可說是背到極點,怎麼突然鹹魚翻身,什麼好運都讓她撞上了呢?這不會是老天爺要折磨她的另一個開端吧?

  「走!」足立忽然拉著她的手。

  「走?去哪兒?」她一臉疑惑地。

  足立一笑,「見O-NI呀!」

  「啊?現在?」這也太突然了吧?

  「是他們那邊決定的,快走吧!」足立揪著她,一古腦地直往外跑。

  小萌腦中一片渾沌,腳下更有種踏不著底的感覺;然而此際的她,也只能任人,不,是任命運擺佈了——

  ※※※※

  足立帶小萌來到這個位於港區的專屬練唱室後:又讓小萌再次見識到所謂的大牌架勢。

  在這間粉大的練唱室裡,除了該有的樂器外,還擺設了各式各樣的傢俱及家飾,就連家電用品也是一應俱全。這裡……根本可以住人嘛!

  「初次見面,請……請多多指教……」見到四個大明星,足立難逃緊張得手腳發抖的命運。

  他們四個人衣著輕便的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地。

  「坐。」勝武酷勁十足的說。

  足立戰戰兢兢地拉著小萌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是這樣的——」勝武直接切入正題,「我打算讓波多江小姐以神秘嘉賓的身分加入演唱會的演出,所以在這之前,我希望妳們別走漏風聲。」

  「是。」足立連忙唯命是從的點著頭。

  「因為這次的演唱會有新手加入,我們必須提前展開排練,如果練唱時間和波多江小姐的計畫撞到,我希望她能以練唱為第一考量,可以吧?」

  「可以!」足立又是點頭,「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嗯——」勝武睨了沉默的小萌一眼,「波多江小姐,妳沒什麼意見吧?」

  「沒有。」小萌搖搖頭,忐忑地。

  算起來,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和柳川勝武見面了,但當他凝睇著她時,她還是一樣緊張得手心冒汗。

  「那好。」勝武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他不是個經常面帶微笑的人——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就從今天開始吧!」

  「現在?」小萌一臉驚愕地。

  「沒錯。」他定定地盯著她,「我們的團員都想馬上聽聽妳的聲音,沒問題吧?」

  「沒……沒問題。」她能說有問題嗎?

  他霍地站起,望著足立說:「那麼妳可以先走了。」

  「咦?」足立愣住。

  「我們練唱時不喜歡有不相干的人在旁邊。」好一句不相干,真是冷酷無情!

  足立訥訥地點點頭,「喔,是……」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她怎敢死賴活賴?「那我先走囉!再見……」她轉身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過頭來:「小萌不懂事,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勝武一聲不吭,一副已經不想多說的模樣。「唔!」

  「放心……」野口向來是O-NI裡最隨和的一個,見勝武那愛理不理的老毛病又犯,他趕緊搭上話,「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

  「謝謝。」足立尷尬地欠了個身,旋即轉身離開。

  步出練唱室,足立不由自主地伸伸舌頭;人家說柳川難搞難纏,還真的是一點兒也沒誇張哩!這會兒,她突然替小萌擔心起來了

  ※※※※

  偌大的練唱室裡,小萌因為得獨自面對四個大男人,心裡不由得有些驚驚惶惶……

  「輕鬆一點,我們不會吃人的。」野口像個大哥哥似的安撫著她,雖然他那頭獅子王一般的髮型有點嚇人……

  「對嘛!對嘛!」太田輝附和著:「既然以後我們要一起合作,妳就別那麼拘謹了!」

  「沒錯。」難得有女孩加入,太田光也顯得十分期待,「我們都等不及要聽妳的聲音了!」

  「嗯!」小萌怯怯地點點頭。他們三個看似叛逆難纏,卻都意外地相當親和;而那個看起來最正常的柳川勝武,反倒恐怖得很。

  「你們三個……」勝武見他們對她異常親切,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別只顧著跟她哈啦!該開始了吧?」

  「先彼此認識一下嘛!你急什麼?」野口回他一句,又轉向了小萌,「我是野口聰志,O-NI的鼓手。」

  「我是貝斯手太田光。」

  「我是鍵盤手太田輝,就是光的弟弟。」三人爭相自我介紹著,可愛得像是朝會上搶著發言的小學生。

  因為他們的熱情親切,小萌的精神也較為鬆懈了些。「我是波多江萌,以後請多指教。」

  「喂!你們的『外交』搞好了吧?」在一旁插不上話的勝武,忍不住地又出口制止。奇了!以前黑崎綠來這兒,他們幾個老是愛理不理的,怎麼對波多江萌卻如此親和?難道是清純如水的她比較對他們的味?!

  野口睨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頂了一句:「小器!」

  「你說什麼啊?」彼此相識多年,他立刻聽出野口話中的那一絲不尋常。

  野口似笑非笑,一臉較黠地,「你自己知道。」

  「夠了!」他羞惱地,「你們先去準備吧!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瞭解!」三人聽話又受教的自動解散。

  勝武身為團長,又是四人之中年齡最大的,他說的話自然最有分量。

  盯著他們各自去準備後,勝武拿來一堆O-NI的CD,「拿去。」他把CD交到小萌手裡,叮囑著:「妳最好在短時間內將歌詞記熟,沒什麼問題吧?」

  「是。」她唯唯諾諾地。

  他睇了她一記,「妳會看譜嗎?」不知怎地,越是對她有感覺,他就表現加嚴厲冷淡;也許是因為對這種「原本」單純的新人,有著一種先入為主法吧?

  小萌難為情地搖搖頭,「不會……」

  又是一個不會看豆芽的女歌手!幸虧老天爺沒忘記給她一副完美的歌喉……

  「我教妳,待會兒留下來。」

  「呃?」留下來?那她怎麼去串燒店打工?

  「怎麼?有問題?」他睨了她一眼,好像她不該猶豫似的。

  剛剛他才耳提面命地講過,一切要以練唱為優先考量,她怎敢在這個時候說她不能留下來呢?「不,沒問題……」看來,她要跟老闆娘請假了。

  唉,收入又少囉!

  ※※※※

  今天是小萌第三次參加練唱了。由於她音感極佳,很快地就抓到了他們所要求的感覺。

  雖然O-NI唱的是搖滾樂,和她的曲風有著相當大的出入;但她的音域寬廣,對旋律及感情的掌握又很敏銳,所以在調適上並不困難。

  正在練著最後一首歌時,一名身材窈窕的年輕女性進入了練唱室。

  那是個燙了一頭漂亮鬈髮的女孩,巴掌大的臉上有著細細描繪的柳眉,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紅紅的嘴唇……十分時髦的女性。只幾眼,小萌便認出,她就是當下最受歡迎的女歌星——黑崎綠。

  「阿武!」她嬌滴滴地喚著,但一看見裡面還有另一個女孩時,眼底頓時浮現一絲警戒。

  「你們先練吧!」勝武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完全覷不清他是喜是怒。

  他朝著時髦女孩走去,懶散地問了句:「妳來幹嘛?」

  「你別一臉不高興,知道你們在這裡練唱,過來看看而已……」她是當紅的玉女歌星,也是勝武已分手一年的前女友。

  初出道時,她即與走紅的勝武談了場戀愛,而她也因為這一場戀愛開始受到矚目。

  勝武是個行事十分低調的藝人,對私生活及感情的隱私都相當注重;但他發現和她談戀愛後,他們的一舉一動就不斷地被刊載在報章雜誌上。

  之所以提出分手,就是因為他發覺,黑崎綠一直利用他的名氣製造新聞,她不停向媒體透露消息,以至於他們走到哪裡都會被記者盯上,勝武忍無可忍,最後憤而與她分道揚鑣。

  不過,兩人雖已是「過去式」,黑崎綠還是會三不五時的出現在他的生活裡,甚至仍以柳川勝武的女友身分自居。

  「她是誰?」她瞄了正在練唱的小萌一眼。

  「是個新人。」他輕描淡寫地。

  她眉頭一挑,「她在這兒做什麼?」

  「妳沒看見她和我們在練唱嗎?」

  「什麼意思?」她警覺地。

  「她會參與這次的巡迴演唱會。」勝武毫不隱瞞的告訴了她。

  「啊?」她一怔。

  O-NI的演唱會向來都是由四個人撐完全場,這次為什麼找了別人來參與,而且還是個女孩?!他們兩人還在一起時,他也沒邀請過她加入演出呀!這女孩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她只是個新人,你幹嘛找她合作?」氣死人了!他要找人搭檔,為什麼不優先考慮已經大紅大紫的她呢?

  「她唱得很好。」他不諱言地。

  聽見這句話,黑崎綠突然怒火中燒。「哼!」她冷哼一聲,「唱得好的女歌手多得是!」

  勝武沒搭話,也沒多大反應,「我很忙,妳快走吧。」

  「我才剛來耶!」她噘起小嘴嬌嗔著:「人家總可以聽聽她的聲音吧?」

  「她叫波多江萌,妳可以到唱片行去買一張CD回家聽個夠……」他冷淡地。

  「討厭啦!」她撒嬌耍賴地,就是不肯走。

  「走吧!我不喜歡有人在這裡看。」看在兩人曾經交往過的份上,他對她還是十分禮遇。何況,他還是她初夜權的擁有者——

  碰處女的後果就是這樣,一沾上了便要揹負起所謂的「責任」與「道德」,就算最後她是先背離的那一個,他心裡還是有著一份莫名的虧欠。

  黑崎綠嘟起嘴唇,「行!那你給我一個GOODBYE KISS……」

  勝武二話不說地捧起她的臉,低頭就給了她一記猛吻;一個GOODBYE KISS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

  「可以走了吧?」他不耐地說。

  「嗯。」黑崎綠終於滿意地點了頭,「那我走囉!」臨走前,她以眼尾餘光瞄了小萌一眼,唇邊還掛了一抹示威的笑意。

  ※※※※

  看見勝武給美麗的黑崎綠一記吻,小萌的心裡莫名其妙地有股微酸。無聊!她忍不住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人家情侶親吻是天經地義的事,她幹嘛心理不平衡呀?

  「妳那是什麼表情?」勝武走了回來,一眼就撞見她神情呆滯,嘴巴微張,活像剛受了什麼驚嚇似的。

  「沒……沒有。」她搖搖頭,一臉尷尬。

  他覷了她一記,促狹地道:「怎麼?沒見過人家親嘴?」

  他一說完,其他三人都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阿武,你別捉弄她了。」野口說。

  「我才懶得捉弄她!」他哼地一笑。

  小萌很想生氣,但不知怎地,她在勝武面前卻總是「軟趴趴」地沒什麼力氣;臉上沒什麼表情的他、唇角帶著一抹促狹的他、認真唱歌的他……無論他是以什麼樣貌在她眼前呈現,他都是一個教她不敢親近的男人。

  拿起譜,她一聲不吭地看著那上面一顆一顆跳躍的豆芽……

  見她沒有反應,勝武突然有點懊惱。他喜歡有反應的她、喜歡她向他挑戰、喜歡她氣惱、喜歡她開口衝撞……忽然,他覺得自己「喜歡」的很多——

  「你慘了!」野口捱到他身邊,似笑非笑地,「我們的小妹妹生氣了。」

  太田兩兄弟也湊過來插上一腳,「快跟她道歉呀!」

  「道什麼歉?」他惱羞成怒地。

  野口笑望著小萌,「阿武心理有點『變態』,他最喜歡欺負妳這種新進女歌手了。」

  「阿志!」勝武怕口無遮攔的野口將自己過去的事全抖出來,急得有些發火了。「小心我翻臉!」

  野口一邊陪著笑臉,一邊討饒地,「好,好,不說就不說……」

  其實在黑崎綠之前及之後,他都會和圈內人交往過,但她們跟他在一起時,總是暗藏私心,希望能藉由他的名氣以獲取更多的知名度;這其中尤以黑崎綠最積極、最用心機,因此他對女藝人會有偏見也是拜黑崎綠所賜。

  之後在男女交往上,他開始變得不真誠且心存猜疑;她們為了名而靠近他,他也就抱著「玩玩」的心態與她們來往,各取所需,互不吃虧!

  看他們四個人淨講些她聽不懂的話,她感到有點無聊。「你們還練不練?」與其在這兒聽他們鬼扯,她還不如去打工賺錢。

  勝武怫然地,「不練了!」野口他們老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可好,搞得她根本沒心情唱了吧?

  小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記,「那我走了。」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脾氣這麼大?是因為他老是端個撲克牌臉?還是因為他「隨隨便便」地在她面前玩親親?

  應該……不是後者吧?他愛親誰是他的事,她才不想管呢!

  「小萌,」野口突然叫住她,很故意地:「讓阿武送妳吧!」

  「我沒空,要送你自己不會送!」在小萌還沒開口之前,勝武已經早她一步地放出冷話。

  「再見!」小萌皺起眉,她又沒要他送,他幹嘛急著拒絕啊?討厭鬼!

  看她扭頭走了出去,勝武的臉上更是陰沉。

  她的無所謂、她的不領情,反而讓他對她心生渴望;不過也就因為她表現得目中無他,他更火了──

  怪了,他惱她什麼?她只要把歌唱好就行了,其他的,他根本不用在意……對!他什麼都不必在意!

  「阿武……」野口睨了他一眼,「你的性子真……彎扭!」

  「什麼?」他怒視著野口,兇惡得彷若立刻就能把他給吞進肚子裡似的。

  「我也這麼覺得。」太田輝攢攢眉頭附和著。

  太田光咧嘴一笑,「我也是。」

  反了!他們三個居然胳膊向外拐地跟他作對?可惡!

  「哼!」他迅速地收妥吉他,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練唱室。

  ※※※※

  小萌一路回到位於築地的住處,心裡還為了勝武的事而悶悶不樂。

  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介意的究竟是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裡突然像是梗了一根刺似的……

  「小萌,妳回來啦!」一名上班族模樣的男子從隔壁的主屋裡探出頭來。

  他是房東的獨子——井上平之,目前任職於一家電訊器材公司。

  井上家在主屋旁的空地上蓋了這棟旅館式的單身套房,房客清一色是女性;小萌已經在這裡住一年了。

  「嗯。」她朝他露出一記微笑。

  「今天還順利嗎?」井上知道她最近為了上通告而比平時要忙碌。

  小萌想起方才和勝武的不愉快,立刻臉色一黯,「還可以……」

  「剛開始都是這樣,久了就會習慣的……」井上一如往常的鼓勵著她。

  「希望如此。」她感激心領地一笑。

  井上對她眨了眨眼睛,露出友善的笑容,「要加油唷!」

  「嗯!」小萌用力地點點頭。

  這一年來,井上一直都像個鄰家大哥哥似的支持鼓舞著她,對自幼便是孤兒且隻身在異鄉打拚的她而言,這份友誼及關愛真的給了她很大的動力。

  「我待會兒還要去打工,不跟你聊囉!」小萌向他揮了揮手。

  「好,路上小心!」井上也對她投以溫情的微笑。

  小萌一進到她的套房中,井上也急忙地回到自己的房裡。

  打開電視機,那四方格裡立刻出現了小萌的影像,不過並不是她上電視節目的畫面,而是她在套房裡活動的畫面……

  「萌……」井上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過度」仰慕的嚮往神情。「妳好美……」盯著銀幕中正脫去外衣的小萌,他的唇角泛起一抹癡迷的狎笑。

  他以指尖在銀幕上比劃著小萌那優雅勻稱的身體線條,貪婪而變態地。

  小萌住進這兒不久,他便偷偷地在她房裡架設了偷拍器材,神不知鬼不覺地監看起她所有的生活細節。

  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讓他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及快感;小萌就像是他所擁有的一隻寵物般,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白天,他讓她在外面自由活動;晚上,他在心底將她據為己有!

  「乖女孩,把褲子脫掉吧!好乖……」他撫摸著小萌那一雙白美腿——在銀幕上。

  「喔!」他壓抑地沉吟著,開始感覺到褲檔之間的一股緊迫。

  「妳這個假裝清純的小蕩娃……」他嘴裡喃喃說著,然後「依照往例」地騰出另一隻手,撫慰起他那幾近爆發的慾望根源──

  ※※※※

  回到家裡後,勝武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暴躁易怒?雖然他平時也不是多溫和的人,但並不至於如此失控呀!

  「可惡!」他咒罵著,腦海裡竟又浮現小萌那堅毅純淨的臉龐。

  是因為她嗎?該死!他要的應該是她的「聲音」,而不是她的……人!他不是一向都很排斥這些沒沒無聞、未成氣候的新人嗎?為什麼現在卻……

  其實他還沒確定自己對她到底是何種感覺,但他知道自個兒心裡對她有著一種莫名的渴望與期待。不過……單就這些就夠他擔心了吧?!

  一個努力的新人、一個單純的新人、一個美麗的新人……她就像當初的黑崎綠一樣。接下來會怎樣?單純的新人不再單純,為了更出名、為了擁有更多,清純的白兔開始工於心計,甚至不惜以身體做為籌碼,就為得到一個浮名!

  「她是這種人嗎?」他在心裡自問著。

  那麼一個不帶雜質的女孩,會因為身處在這個大染缸中而變色嗎?他希望她不會,那麼至少他對女藝人的看法會有所改變……

  ※※※※

  這兩個星期以來,小萌為了練唱、通告及串燒店的打工而忙得心力交瘁;只要一速到空檔,她馬上就能進入睡眠狀態,就算是十分鐘,她都覺得很滿足。

  「呵……」趁勝武「訓話」時,她偷偷地打了個呵欠。

  他覷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但她知道他注意到了……

  她心虛地垂著頭,暗忖著他可能又要念她兩句;可他卻一直沒數落半句。

  說起來,她可是他發現並主動邀請入團的,但到頭來,他卻也是跟她處得最糟糕的一個;他們之間就像是一根緊繃的弦,隨時都有斷裂的危險……

  這樣的他們怎麼繼續合作下去呢?她不知道,她甚至曾經興起退出的念頭,但理智告訴她——這是不聰明的作法!遠從北海道來到這裡,他追尋的不就是一段不一樣的人生嗎?假如她放棄了這個機會,那當初又何必孤身來到這陌生的城市呢?

  她絕不能輕易放棄。

  「休息一下吧!」勝武睨了她一記,淡淡地說。

  「萬歲!」野口和太田三人高舉雙臂,很有默契地齊聲高呼著。

  小萌鬆了一口氣,懶洋洋地癱在沙發上;她也很想高喊一聲「萬歲」,只不過她連喊的氣力都沒有了。

  閉上沉重的眼皮,她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剛抽完一根菸,勝武就發現她已經睡著了。真的有這麼累?他暗忖著。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沙發前,靜靜地凝睇著沉睡中的她。

  她毫無防備的臉龐上有著一種堅毅沉靜的表情,淺淺擰著的眉心、緊閉的眼睛、微啟的唇瓣……這樣的她吸引著他的視線,也牽引著他心上那一根緊張的弦。

  時值秋末,屋裡又開著冷氣,她略略地縮了縮身子,無意識地低吟了一聲。

  勝武不假思索地取來自己的外套,輕輕地覆在她肩膀以下;在他嚴肅冷傲的臉上,隱隱地浮現一抹溫柔的笑……

  他在沙發的另一頭小心地坐下,生怕驚擾了她的美夢似的。

  「睡著啦?」野口走了過來。

  「噓——」勝武示意要他放低音量。

  野口淡然一笑,「她看起來好累的樣子……」

  「是啊——」他望著她,悄聲說著:「不曉得昨晚去做了什麼?」他言辭嚴肅,但眼底卻有著一抹憐惜之情。

  野口若有所思地盯著勝武,然後壓抑地低笑一聲。

  勝武眉心聚攏地瞧了瞧他,一臉疑惑地,「笑什麼?」

  「阿武,」野口一副對他瞭若指掌的樣子,「你的眼神變得好溫柔唷!」

  勝武一怔,突然有種被看透的尷尬及赧然,「說什麼?!」他啐了一記。

  「老實說,你當初為什麼力薦她?」野口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

  「因為她聲音好。」他有點失措,神色頗不自然地,「你們不也都承認這一點了嗎?」

  「我知道她聲音好,但應該不只是這個原因吧?」野口語多試探地。

  勝武開始有些羞惱起來,「就只有這樣!」他急欲駁斥野口的臆測。

  野口哼地一笑,「是嗎?」

  他蹙起眉頭,不讓野口繼續發言,「不要在這裡講這些事,好嗎?」要是她醒來聽見了,多尷尬?

  「你怕呀?」野口衝著他笑。

  「阿志!」他低聲制止,神情有點微慍。

  為免把他逼得狗急跳牆,野口只好笑嘆作罷,「好,不說就不說……」他識趣地旋身離開。

  聽完野口的一番話,勝武的心情無端地沉重起來;他側過頭,望著仍熟睡中的小萌,腦袋像是被掏空似的茫惑——

  ※※※※

  半寐半醒之際,小萌隱隱地聽見了吉他聲;她猛一回神,這才想起自己還在練唱室。

  睜開眼,她看見偌大的空間裡只剩下勝武一個人。

  他專心地撥弦譜曲,似乎並未發覺她已清醒……

  小萌挪挪睡麻了的半邊身子,驟然發現蓋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菸草味及男性香水味,她知道這是勝武的。驀地,一種被呵護的幸福感覺襲上她的心頭……

  自幼便是孤女的她,是個外表堅強卻又非常害怕寂寞的人,如果情勢允許,她真的不想當個堅毅勇敢的女孩,她渴望被關懷、被照顧、被在乎、被愛——

  被愛?還真是奇怪,當下的這一刻,她莫名地有著一種「被愛」的感覺。是因為他嗎?是他讓她有了這樣的感覺嗎?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冷酷淡漠的人,但也許那是因為他並不擅於表達他的溫柔吧?

  聆聽著由他指間彈出來的旋律,凝望著他臉上那平靜泰然的神情,她真希望時間就這麼凍結在這一剎那,那麼她便可以永遠地擁有這種幸福的感覺。

  勝武抬起眼,發現她已經醒了。

  迎上他如炬的目光,小萌連忙翻身爬起,一臉驚慌窘迫地。慘了!她想……她又要捱罵了。

  「再睡一會兒吧!」勝武淡淡一笑,「他們去吃東西,等一下才會回來。」

  「噢。」她心頭一震。他怎麼沒去呢?是因為他要譜曲?還是因為不想扔下她一個人?唉,決計不會是後者的,她真是癡人說夢、一廂情願!

  她拎著他的外套站了起來,「謝謝你。」她臉頰泛起羞澀的紅暈。

  他愣了一下,「噢,沒什麼。」他難得地又露出微笑。

  她將他的外套掛好,有些猶豫地走向了他。「你在寫歌?」

  「嗯。」他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記,繼續撥弄著琴弦。

  小萌沒吵他,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看著,什麼也沒問、沒說……

  她俯視著他沉靜的臉龐,心底狂跳著一種不知名的悸動;他微微皺著的眉心、眼簾低垂的黑瞳、直挺堅毅的鼻樑、偶爾歙動的唇瓣……啊!她從來都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長得如此地「賞心悅目」!

  此刻,勝武發覺他的心思已經不在旋律上了,他的腦子裡一直想著站在旁邊的小前,她的沉靜安逸讓他的心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論──

  她不像他以前所交往或認識的女孩一樣聒噪,像是恨不得把他的時間佔滿似的激進;比起那些一心想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她的沉穩、安靜及平緩,反而教他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她應該不是那種女孩吧?那種為了得到一切而工於心計的女孩。這個圈子裡滿是一些激進貪戀的男女,他們為了成名得利,不惜無情地踩著別人的往上爬,什麼真心,什麼感情都只是他們達到目的的籌碼。而他,就曾經是那個被踩著肩膀的人……

  她不是那種人吧?他希望她不是,他衷心地希望,她能純淨得像是一杯毫無雜質的清水般——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5 AM


第三章

  因為練唱的時間更改,勝武要野口責跟小萌聯絡。「阿志,你打電話跟波多江說一下……」

  野口丟給他一記衛生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萌的電話,幹嘛不自己打?」他早就看出勝武內心的掙扎,為了讓他提早面對事實,野口決定不幫這種忙。

  「光,你打吧!」野口不肯,勝武轉而要求光。

  「嗯,嗯……」光挑挑眉頭,「對不起,我沒空。」他假裝收拾著早就收拾好的樂器。

  「輝,你——」他將箭頭指向輝。

  話都還沒說完,輝就已經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不好意思,我也很忙。」

  「好呀——」勝武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們三人,「全聯合起來對付我?行!自己打就自己打!」

  「你是團長,而且提議讓小萌加入的也是你,當然什麼大小事都該由你發落囉!」野口幸災樂禍地咧嘴笑笑。

  「了不起!」勝武硬是從牙縫擠出這幾個字。

  莫可奈何地,他終於拿出手機,撥了小萌留下來的聯絡電話,「喂?」

  「喂?」接電話的是井上。由於井上家的套房裡都只設分機,因此所有電話都必須先由主屋接聽,才得以轉到各個套房去。「請問找誰?」

  「我找一室的波多江萌。」

  知道對方找的是小萌,井上立刻提高警覺;在他的心裡,這個電話中的男人已經侵入他的領域了。「她去上班了。」

  「上班?」勝武怔了怔,她上什麼班呀?「你是說……上通告?」

  「不是啦!」井上在心底盤算著一件極為陰險的事,「她到酒廊上班去了。」為了獨佔小萌,他想盡辦法將她身邊的「可疑分子」一一掃蕩。

  勝武一愕,「酒廊?」他聽錯了吧?歌手身分的她在酒廊上班?一代是怎麼照顧新人的,居然讓旗下的歌手到酒廊賣笑?!這太扯了!

  聽出對方驚愕懷疑的語氣,井上打鐵趁熱地補充著:「你不知道嗎?」他呵呵一笑,「別看萌外表清純唷!她對男人可是很有辦法的,她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哩!咦?你是——」

  「我是工作人員。」勝武扯了謊。他不曉得自己為何不說明身分,他想……也許是這事實太教他震驚了吧?那個在白天像小白鴿似的女孩,竟然在夜晚搖身一變成了酒吧女?!這教人如何承受!

  「喔,我還以為你是上次那一個上班族呢!」井上繼續扯著他最在行的謊言。

  「『上次』那一個?」

  「是呀!上次有個上班族被她耍得團團轉,還差點兒自殺咧!他想,應該沒有男人在聽到這種事情後,還能心無芥蒂吧?

  「是……是嗎?」勝武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突然被開了個大洞似的。呵!他還以為她是個還沒受到污染的清純少女,原來她只是——

  他的希望再次地幻滅了!

  「其身為房東的我是不該嚼這種舌根的,不過……我真的看不過她這種騙人感情……」井上說得十足誠懇地,「對了,你有什麼事嗎?」他假意問道。

  「喔……」勝武恍神地,「是這樣的,練唱的時間改成明天下午三點,你告訴她一聲。」其實他應該叫她不用再來了才對,為什麼他不那麼說呢?他還捨不得放棄嗎?

  「沒問題,我會告訴她的。」井上忍不住在心裡竊笑著。

  「麻煩你了,再見。」

  掛了電話之後,勝武一臉鐵青,而他的奇怪神情引起了野口的注意……

  「怎樣?」野口疑惑地。

  勝武微怔,他該說嗎?如果野口知道他們心中單純的小公主,竟是個在酒廊裡上班,將男人玩弄於股掌間的女人,他們會怎樣?在野口及太田兩兄弟的眼中,小萌是那麼清純真的女孩,他能戳破她的假面具嗎?

  可惡!她怎會是那種女人?她怎能在他們面前作裝得如此清純可人?!她怎能讓他早已死寂的心再次悸動呢?

  「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光盯著他,一臉疑竇。

  「沒事。」他揹起吉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先走了!」

  野口和太田兄弟面面相覷地互看了幾眼,他們覺得勝武不對勁,卻又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阿武最近真的是陰陽怪氣唷!」光說。

  「他呀——」野口笑嘆一聲,「只不過是缺乏愛的勇氣罷了!」

  ※※※※

  練習才剛開始,小萌便嗅到了一股不尋常。

  勝武平時雖然就是個不常笑的人,但從沒像今天這樣冷酷安靜;她覺得他一直在避免「看見」她,從她進門到現在,他還不會正眼瞧過她一下。

  他那種態度、那種神情就像是不願看見什麼他所嫌惡鄙夷的東西……

  她做錯了什麼嗎?他把時間改為三點,她便一分不差的乖乖在三點來報到;她都這樣配合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對不起,我……」因為心不在焉,她一連唱漏了幾拍。「可以再重來嗎?」

  勝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重來?」他異常暴怒地咆哮著:「很多事錯了就不能重來的,妳不知道嗎?」

  他這一吼,不只小萌愣住了,就連野口及太田他們都嚇了一大跳。

  「妳要是沒心練就別再來了!」勝武憋了兩天的氣,全在此刻如山洪般爆發了。「我可沒時間跟妳在這瞎耗!」

  他把譜高高一拋,憤恨地往一旁走去。他開不了口叫她別來,總能想辦法激她自動求去吧?

  頭一遭見到如此憤怒可怕的勝武,小萌當場被罵得眼淚盈眶;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罵得這麼慘……

  見她梨花帶淚,野口忍不住替她抱屈,「唱錯可以重來!你幹嘛這麼大聲?」

  「是呀!又不是多大的錯誤……」光附和著。

  看他們一個個維護著她,勝武就更是火大!這三個笨蛋,全給她迷惑得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地。

  他好想立刻戳破她謊言的汽球,但他說不出口、也下不了手;他不願將她所給予他們的好印象,就此粉碎瓦解。

  「我……我只是教訓她一兩句……」他隨口說道。

  「教訓?」野口細長的眉毛一挑,「我怎麼覺得你是想『逼』她走?!」他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責難之意。

  勝武惱怒地瞪著野口,兩人之間彷若安置了一顆不定時炸彈般;成軍五年以來,這是他們所爆發過的最大一次衝突,而且還是為了音樂以外的事。

  眼看著兩人劍拔弩張地活像就要幹起架來,小萌終於憋不住地說了話:「拜託你們別吵了……」她抹去眼淚,順了順氣,然後毫無預警地向勝武鞠了個躬,「非常抱歉,給你們添了麻煩……」

  勝武陡地一震,原本冷漠決絕的心又莫名其妙地軟化了。

  他為什麼要生氣?就算她真的在酒廊裡上班,就算她在男人面前裝模作一樣,就算她擅於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又如何?他要的只是她的「歌聲」,其餘的,他根本就無須要求「完美」!

  「不要緊的,小萌……」野口看她淚眼婆娑地,心中也是不忍。

  「是啊,別放在心上……」輝和光也靠過來安慰著她。

  小萌原本是一直忍著眼淚的,然而他們三人的真心愛護,卻讓她的心情因而更為激動;心頭一澎湃,眼淚便再次撲簌簌地落而下。

  「對不起……」她哽咽得連說話都難,更別提開口唱歌了。

  覷見勝武那雙犀利尖銳且帶著殺傷力的冷酷眼眸,她好想就此逃離。「我等一下有通告,對不起……」話落,她欠了個身,然後抓著袋子像陣風似的背身離去。

  「小萌!」野口想喚住她,但她卻離意堅定地沒再回頭。

  他恨恨地瞪著一臉不干己事的勝武,冷言詰責地:「你開心了吧?」說罷,他也轉身收拾起東西,一副就此解散的樣子。

  「阿武……」光和輝憂心忡忡地望著他,「怎麼搞成這樣?」

  他心緒紊亂,一時竟也想不到什麼話回答他們。「不用練了,回家去吧!」他懊惱地道。

  ※※※※

  小萌心緒紊亂地坐在桌前,臉上猶有未乾的眼淚。

  來到東京已有一年了,在這段時間裡,從沒有任何事讓她萌生回到北海道之念,但這一次,她卻好想立刻逃回北海道去……

  是因為他嗎?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跋扈霸道、冷血無情、動不動就拿她發脾氣的柳川勝武嗎?

  當初可是他提議讓她加入的,為什麼在她加入後,他又那樣對待她呢?

  「討厭鬼!」她把臉埋進抱枕裡大叫一聲。

  她為什麼要那麼在意他的想法或看法呢?就算他不理她、不看她、不喜歡她,也沒什麼關係呀!她只要把歌曲唱到讓他無可挑剔就萬事OK了,不是嗎?

  既然是這樣,她為何會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個表情,甚至是一記眼神而懊惱失望呢?為什麼?

  突然,一條神經繩索將她渾沌的心思給拉了回來……她喜歡他?天呀!難道她真的喜歡上他?!

  不,不,不!這怎麼行?他是柳川勝武耶!她什麼人不愛,幹嘛愛一個根本不可能愛她的男人?何況他還是別人的男朋友,她……她真是瘋了!

  鈴鈴地,她的電話響了起來,「喂?」吸吸濕熱的鼻子,她接起了電話。

  「妳怎麼在家?」足立驚急地,「不是要練唱嗎?」

  她沉沉地嘆了一聲,「不用練了……」

  「什麼意思?」

  「柳川可能不用我了。」

  「妳又闖什麼禍啦?」足立緊張的追問著。

  「沒有。」她急著解釋,「我什麼都沒做,是柳川突然發脾氣,他……他把我給罵了一頓,然後我就……跑回來了。」

  「啊?」其實她早料到事情不會風平浪靜地直到最後;小萌是個很單純的女孩,碰上柳川那種陰晴不定的男人,她準沒輒!

  「妳怎麼了?」見她沒出聲,小萌關切地問。

  「怎麼了?」足立無奈地,「還能怎麼?看柳川怎麼決定吧!」

  「嗯。」小萌無意識地一嘆。那倒是,現在除了靜觀其變之外,恐怕也沒別的法子可想了。

  ※※※※

  勝武進到練唱室,卻只見野口他們三個人坐在裡面發呆。

  「波多江呢?」她居然遲到?是昨晚在酒廊上班上到累得起不來嗎?

  說起來,他應該趁此機會將她永遠地踢出他的生活,但不知怎地,他捨不得,他還想見她,還想聽她——

  「誰知道……」野口掀掀嘴皮,懶懶地。

  「你們都沒打電話找人呀?」他故作冷靜狀。

  野口覷了他一記,「人是你罵跑的,不會自己去找回來。」

  「哼!」他輕聲一哼,逕自拿起電話撥著足立的手機號碼;自己找就自己找,等他找到了那傢伙,非好好地罵她一頓不可!

  「喂,我是柳川,波多江呢?」他按捺著幾乎要衝破胸口的怒氣,「上通告?是誰說不用練的?上什麼通告?新人一級棒?五棚……」在問到了她的下落後,他連最基本的再見也沒說,便掛斷了電話。

  他一聲不吭地拿著車鑰匙便走了出去。

  「你去哪裡?」明知他是去找小萌,野口還是很故意地問了一句。

  勝武轉過頭來白了他一眼,「明知故問!」話落,他疾如旋風地走了出去。

  二十分鐘後,他來到了電視台的地下停車場;依照往常地,他選擇了爬樓梯的方式。

  爬了幾層樓,他終於來到了五號攝影棚。還未推開門,他便從門上的玻璃窗覷見了他要找的人,但她的身邊還有另一個人——節目製作,金井功。

  金井在圈內是出了名的「不良中年人」,最大的嗜好就是吃新人豆腐,而那些新人為了爭取上節目的機會,大多也都願意做點兒程度大小不一的「犧牲」。

  看他一臉邪狎地在小萌肩上、臂上比劃著,勝武突然興起了一種「隔岸觀火」的壞念頭,他想看她如何應付這種色迷迷的男人。

  金井唇邊掛著一抹惹人厭惡的狎笑,像是採蜜的蜂蝶般,一點一點地沾染著她身上的馨香……

  意外地,她哭喪著臉,彷似個受盡委屈又不知所措的小媳婦般……

  覷見她眼底那一絲驚恐,勝武不禁心生疑寶;她這樣的反應是真實抑或是裝腔作勢?如果她在酒廊裡就是這樣應付男人的,那她的方式也太「慘不忍睹」了吧?

  他真的很想立刻跳出來,但他還得等;如果她真是作戲,他倒要看看她還能忍多久!

  金井似乎吃定她生怯可欺,不斷地對她進行言語及行為上的騷擾;她又羞又急,卻什麼都不敢說也不敢做。

  勝武在門後看得是一肚子火,他快要按捺不住了……

  不行!再這麼下去,不用等到她「原形畢露」,他就先氣得「腦溢血」!

  他猛地推開門,砰地一聲,嚇得金井和小萌都陡然一震——

  「柳川?」金井功一臉驚愕地。

  小萌怔望著突然從門後衝出來的勝武,「柳川先生……」昨天才把她罵得一文不值的他,居然在這個時候奇蹟似的出現?!

  勝武哼地一笑,「金井先生真是『十年如一日』地不改對年輕妹妹的興趣呀!」

  聽出他話裡那股嘲諷,金井頓覺臉上無光,「比起你的多情,我還差一截呢!」他不甘示弱地。

  「一截?」他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何只一截?我可是從不對女人『毛手』的。」話落,他拉著還在發怔的小萌朝樓梯間疾走而去。

  望著兩人消失在那扇門後,金井的眼底燃起一把熊熊惱火。「柳川,咱們走著瞧!」他惡狠狠地說。

  ※※※※

  小萌步亦趨地緊跟在勝武旁邊,一臉委屈的直掉眼淚。

  他睨了她一眼,「我還沒罵妳呢!哭什麼哭?」

  「我……」她抽抽噎噎地,「我……我沒想到會這樣……」

  「摸一下又死不了,妳不是那麼計較吧?」有沒有搞錯?他就不信酒廊裡的那些男人都不會對她上下其手!

  「你怎麼能這麼說?」被摸的又不是他,他說得倒輕鬆!

  他瞪著她,一臉懊惱,「那妳剛剛為什麼不直接拒絕?」既然這麼想扮清純,剛才怎麼不一巴掌賞給金井那色鬼呢?

  「那怎麼行?」小萌抹去眼淚,吸了吸鼻子,「我的通告不好敲,足立為了讓我有上節日的機會,總要千拜託萬拜託地才排得到,得罪了製作人也等於辜負了足立的一番苦心,我不能那麼做……」

  「以後上節目時讓足立跟著吧!」他的語氣和緩了許多。

  「足立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她嘆了一口氣,「我們公司人手不夠,她不能老是陪在我身邊的。」

  妳……」覷著她臉上那種羞澀生怯的表情,他的心裡莫名地一陣悸動。

  這樣純淨的女孩怎會在酒廊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工作呢?是現實環境所迫,還是她白甘墮落?假如真的需要錢,她應該可以找其他工作呀!為什麼一定要在酒廊裡伺候那此醉漢色鬼?

  「什麼啊?」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疑惑地。

  「妳該不會……還是處女吧?」見她還是那種的純潔模樣,他略帶謔意地衝口而出。

  小萌瞬間滿臉羞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光線昏暗,他沒發現她臉上的紅霞,他以為她不回應是因為她「已經」不是處女了。

  「我最怕處女了。」他隨口說道。

  她偷偷白了他一記,心裡有些負氣地;她又沒說讓他替她「開封」,他幹嘛急著「補充說明」啊?!

  見她沒搭腔,他接著又說:「其實現在不流行處女了,男人對處女大多有些卻步……」他講的就是他自己。

  「為什麼?」這和她受的教育全然不同啊!

  因為安田院長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一直以來都以「婚前不能有性行為」來教導她,而她也一直奉為圭桌;可是現在勝武卻告訴她——男人不喜歡處女!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該聽誰的?

  「沾上處女就要揹負責任與道德的包袱,而且最重要的是……處女的『經驗』不足。」他半開玩笑地說。

  「可是安田院長不是這麼教我的。」她不甚認同地。

  「誰是安田院長?」他疑惑的凝睇著她。

  「就是我們孤兒院的院長……」

  「孤兒院?」他一怔,她是說她……「妳是——」

  沒等他說完,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我是孤女。」

  「啊——」他頓時怔愣住。

  小萌淡然笑問:「幹嘛那種表情?」大多數人在知道她是孤女時,都會難以避免地露出那種「惻隱」的神情,他也一樣。

  「我……」他尷尬地。他想,她一定不希望被同情吧?真沒想到她竟然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那她到酒廊上班會不會就是因為處境拮據使然?

  「我可一點都不自卑自憐唷!」她嫣然一笑,全然的豁達。

  他猜想自己的臉上一定寫著「妳好可憐」四個字……「我沒什麼意思。」

  「不要緊,」她了然地,「你的反應很正常……」

  他決定轉移話題,不繼續在「孤女」上頭盤旋。「妳說那個安田院長是天主教徒,那妳也是天主教徒囉?」他隨便找話搭。

  「不算是……」她認真地思索著:「其實我們孤兒院並不是教會辦的,天主是安田院長個人的宗教信仰,她沒要求我們信教……」

  「噢,那——」他若有所思,然後一本正經地注視著她,「妳到底還是不是處女?」

  小萌怔了怔,兩頰暈染得像是山形特有的紅花般。「你無聊!」

  勝武攢攢眉頭,無聊?是有那麼一點——

  ※※※※

  「好了,今天就練到這裡為止。」在兩三個小時的折磨後,勝武終於公佈了這個普天同慶的好消息。

  野口和太田兄弟倆計畫去赤阪的「湊」吃頓秋刀魚大餐。「阿武,我們要去中淡先生那裡,你去不去?」

  他們四個經常光顧「湊」,久而久之,和主廚中湊先生也熟稔了起來。

  「OK!」勝武想也不想地。

  「小萌,妳也一起去吧!」野口盛情地邀請她。

  聽那店名就知道,肯定不會是低消費的料理,他們錢多無所謂,但苦哈哈的她哪吃得起?她還是到串燒店打工比較實際。「不了,我現在正在努力減肥。」

  「減肥?」野口啼笑皆非地,「妳還減什麼肥?」

  「就是說嘛!」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女孩子太瘦可不好唷!」

  「對,我最討厭那種瘦得很不健康的女生了。」輝跟著附和。

  她一臉為難地,「瘦一點,上鏡頭時才好看……」

  「是嗎?」野口微微失望地。

  勝武瞄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她是因為必須到酒廊上班,所以才婉拒他們的邀約吧?「人家不去就別勉強了……」他說。

  小萌睇了他一記,暗暗感激他為她解圍。

  他對她的感激眼神視若無睹,逕自提起吉他,面無表情地朝門口走去。

  對於她在酒廊上班的事,他本來是一直抱持著看不起的態度;但現在,他的心裡除了厭惡外,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嫉妒」。

  那股嫉妒在他的胸口緩緩膨脹,緩緩燃燒……他覺得痛苦,覺得煎熬,但他沒有地方宣洩,也沒有權利宣洩!

  因為不能說、不想說、也不敢說,他只好盡可能的在他和她之間劃下界線;對於目前的他而言,這是最佳方式。

  ※※※※

  帶著空了近一天的肚子,小萌疲憊地來到了練唱室。

  這段日子她因為要上通告、打工及練唱,不但精神不佳,就連體力也幾乎透支;其實只要省吃儉用,她是可以停掉串燒店的工作的,但為了能夠多寄些錢回孤兒院,她還是捨不得辭掉時間這麼自由的工作。

  「不對!不對!」勝武嚴格地要求著:「這首大地之歌的感覺不是這樣的!妳要唱得更有爆發性,更有生命力!」

  「是……」她點點頭,只覺眼前有點模糊。

  使勁地閉了閉眼皮,她試圖讓自己的視焦集中在一點;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再次發聲。但顯然地,她虛弱疲乏的聲音仍未令勝武滿意。

  他沉下臉,「妳是沒吃飯呀?!」

  「我……」她實在很想告訴他——她真的沒吃飯。「對不起……」

  「精神集中一點,別想混!」他嚴厲地訓斥著。

  「嗯。」她無力地回應著,腦袋裡像是裝了幾百顆石塊似的沉重;不知怎地,她覺得天旋地轉,勝武的臉一下子近、一下子遠的好不真實。

  突然,她眼前出現了灰色的網點,然後是一片漆黑……刷地,她眼前什麼也沒了。

  她感覺自己在下墜,而她不知道自己會摔落到什麼地方;隱約中,她聽見了一陣驚呼,隨著她的下墜,聲音漸漸地、漸漸地遠離……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5 AM


第四章

  望著躺在床上打點滴的小萌,勝武的心裡懊悔極了。他滿腦子的演唱會,居然沒這現她的身體已經虛弱成這樣了!

  長期的「過度勞累」及「營養失調」?這種時代還有人因為餓過頭而昏倒?她過的究竟是什麼下正常的生活呀?!

  她像是累了幾世紀似的沉睡著,那兩道秀麗的眉毛偶爾會因夢囈而緊擰……不知她都夢到了什麼?

  他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臉龐,一股憐惜之情油然而生。

  假如她真是因為環境所迫,而不得不置身於燈紅酒綠的世界裡,那麼他願意傾盡所有,讓她永遠脫離那樣的環境,他真的願意!

  「嗯……」她低聲呻吟著,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猛地一震,「咦?這——」看見勝武一言不發地坐在身旁已夠教她吃驚,更何況她還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且是病床上?!

  「混帳!」他冷不防地罵了她一句,「現在竟還有人會因為營養不良而昏倒?」他只知道現在的人會因為營養過剩而肥胖。

  小萌一愣,昏倒?她不記得那一段了;她只知道自己剛剛睡了一頓很安穩的覺……

  勝武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給野口,「喂?她醒了。」他簡短地將她的情況告知野口他們,「嗯,醫生說沒什麼問題……放心吧!她死不了……就這樣!拜拜!」他迅速把手機擱回口袋,佯裝冷淡且不耐地瞪著小萌,「妳到底幾天沒吃飯?」

  「一……一天而已……」她囁嚅地回答。

  「一天?!」他嚷了起來,「妳是忙得沒時間吃?還是沒錢吃?!」

  「都有……」她說。

  「一代不發薪水給妳嗎?」真不知道一代究竟是怎麼剝削員工的?!

  「一個月兩萬。」

  「什麼?!」他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荒謬的事情般,「兩萬能做什麼?」難怪她要到酒廊兼差了!不過話說回來,酒廊的收入應該不錯吧?除非……她都是坐「冷板凳」的那一個。

  「沒辦法,我的專輯賣得不怎麼樣……」她垂頭喪氣地一嘆。

  他正要說些什麼時,護士長突然走了進來。「醫生說這位小姐可以出院了。」

  「她沒什麼吧?」勝武為防意外地問個仔細。

  護士長一笑,「營養針都打了,『走路』應該沒問題吧?」她打趣地。

  勝武一臉尷尬,他的確是太緊張了。「謝謝妳。」

  「不用客氣。」護士長替小萌拔掉了針頭,並將她扶了起來。

  「謝謝妳。」小萌對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應該的。」她回小萌一記溫暖的微笑。

  勝武上前攙了她一把,她似乎還有點虛弱,身了微微地晃動了兩下。「小心。」他有點不放心地提醒著她。

  「對了,柳川先生──」護士長忽然喚住他,悄悄地從口袋裡摸出了張簽名卡,「我女兒很迷你,可以替她簽個名嗎?我想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勝武微怔,旋即接過紙筆,「沒問題。」他熟練且快速地在簽名卡上簽下了柳川勝武四個字。

  他很難得幫人家簽名的,不過……今天「例外」!

  將簽名卡交回護士長的手中後,他帶著小萌從容地離去——

  ※※※※

  離開醫院,勝武什麼都沒說地,就驅車往赤阪而去。

  看他一臉嚴肅冷傲的樣子,小萌也沒敢多問。

  車行許久,小萌終於忍不住怯怯地問:「我們去哪裡?」

  「湊。」他簡短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十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赤阪的「湊」,但他的車不是停在前門,而是停放在後門。下了車,他打開了餐廳的後門,拉著小萌進入──

  「柳川先生?」一見他進來,在裡面忙著的幾個廚師都不陌生地招呼著他。

  「麻煩請中湊先生幫我準備兩份秋刀魚大餐。」他吩咐著。

  「是,馬上就好。」廚師們朗聲答應。

  勝武抓著愣頭愣腦的小萌走進了旁邊的一扇鐵門。而門內就是中湊主廚的辦公室兼休息室;為避免造成店裡營業上的不便及混亂,他們每次都是在中湊先生的辦公室內用餐的。

  小萌惴惴不安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很不寧靜。他為什麼帶她到這裡來用餐呢?難道他不擔心女朋友知道會誤會?

  「柳川先生……」她囁嚅地。

  「嗯?」他抬起眼睇著她,「什麼事?」

  「我——」迎上他那看似冷傲卻蘊藏熱情的目光,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那欲語還休的羞澀模樣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心動!「想說什麼?」為了壓抑住自己遽狂的心悸,他故作冷淡地。

  「沒什麼……」讓他這樣瞪著,誰還講得出話?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叫喚,「柳川先生……」

  「請進。」勝武回應著。

  門一打開,一陣香味隨之而來,助理廚師手上端著餐盤,而餐盤上是兩盅不知名的湯和一些小菜。「秋刀魚還在烤,請等一下。」他說著,並將餐盤擱下。

  「請慢用。」助理廚師說完即退出房間。

  看著桌上那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小萌不覺吞了吞口水……好棒的料理唷!

  「那是用來吃,不是用來看的,快吃吧!」見她還望著桌上的東西發呆,他忍不住念了她一句。

  「喔,是!」覷見他臉上那冰山似的表情,她驚驚惶惶地拿起筷子……

  「我警告妳——」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忽地指著她鼻子,一臉兇惡的威嚇著:「妳要是敢在我的演唱會上昏倒,我一定宰了妳!」

  小萌呆愣地望著他,眼睛眨呀眨地。「你——」她唇角一揚,輕輕地笑了起來,「你的表情看起來很兇,眼神卻好溫柔唷!」

  勝武無由的臉頰酣熱,旋即羞臊地啐了一句,「溫柔妳的頭!」話落,他低下頭假裝很「專心」的用餐。

  該死的!他居然會害羞,在情海裡沉浮多年的他,竟然被她一句話逗得面紅耳赤,抬不起頭!他是哪條筋不對勁?!

  小萌只覺今天的他真的很不尋常,平時那麼兇的男人竟然也會有男孩般靦腆羞澀的一面?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說會「宰了她」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好辛福……

  他的在乎及關注,對渴望被愛的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營養劑,甚至是強心針了!

  有那麼一刻,她想……如果這個男人是她的,那該有多好!可是一轉念,她又為自己不切實際的念頭而羞慚不已;他不是她的,也永遠不會是她的……驀地,她的腦海浮現了那個美麗女子的模樣……

  他是屬於那個女子的,而她……不過是「暫時借用」而已。

  瞥見她發愣的神情,勝武微微一震。好純淨清新的女孩!她所散發出來的氣息,恬靜的讓人不由得放鬆自己,在酒廊上班時,她也會有這樣的神情嗎?

  「妳——」他好想問她為什麼要在酒廊上班,除了酒廊,她沒有別的選擇嗎?

  「嗯?」她抬起眼凝望著他,「什麼事?」

  迎著她澄澈的眸子,他想講的話霎時全哽在喉間。問了又怎樣?憑添尷尬罷了!她有自由過她想要的生活,他憑什麼去改變或干涉?

  「沒什麼……」他隨口應著。

  「喔……」果然是有點不對勁,她覺得他今天真是溫和得有些離奇……

  算了,她還是繼續吃她的,多問多錯。喝了一口湯,那不油不膩的感覺讓她忍不住讚嘆起來。「好棒唷!有一種——」真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動?

  她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著唇齒間的餘味,「有……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

  小萌閉著雙眼、唇瓣微啟,那誘人的模樣十足地挑戰著他的定力;一陣難以自持的衝動促使他靠近了她——

  只一瞬,他吻上了她,雖是輕輕一點,卻是餘韻不絕。她的唇甜美得教他以為自己是沙漠裡渴望甘霖的旅人!

  那溫潤、那熱度……那一定是他所吻過最棒的嘴唇!

  她驚嚇地睜開眼睛,呆了似的望著他。剛才他吻了她嗎?老天!她又快要暈過去了……

  覷見她眼裡的失神,他突然懊悔起來;他不該對她有那種感覺,更不該那麼衝動!在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之前,他根本就不該對她動心!

  他愛上她了!從他決定邀她加入的那一刻起,他就應該發現自己愛上她了!為了保護自己,他一直對她惡言相向,愛理不理,但這一切幼稚的舉動,只是更加證明他愛上她罷了!

  其實,他只要把她當成以往所交往的女人一樣,他就可以毫髮未傷地全身而退,可是……他沒有。

  他不想和她玩玩,一點都不想!他渴望擁有她,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小萌羞澀迷惑地看著他。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吻她,他明明是個有女朋友的人,為何還要如此逗弄撩撥她?

  好一會兒,勝武掙扎在愛與不愛的邊陲,終於……他決定藏起真心。

  「別認真,我只是好玩……」他無情地說。

  小萌微蹙起眉,一臉的受傷羞惱。好玩?那麼溫暖且真實的觸感僅僅是好玩?他因為好玩而奪走的可是她的「初吻」呀!

  她垂下臉,漸漸地有些食不知味——

  ※※※※

  勝武在飯後送小萌回到住處,而這一幕接送情景,也被迷戀著她的井上看得一清二楚;雖然有點距離,他還是看見了車上的男人……

  柳川勝武實在太出名了,很少有人會不認識他。「柳川勝武?」井上的心頭頓時燃起了一把偏激的妒火。

  在勝武的黑色跑車呼嘯離去後,井上迫不及待地衝到樓梯口來。「小萌!」

  他的出現讓有點恍神的小萌飽受驚嚇,「井……井上大哥?」

  「他是柳川勝武?」他衝著她問。

  小萌一怔,「是……是呀!」他的臉上有著她不曾見過的陰晦恐怖。

  「你們是什麼關係?」他激動地追問她。

  「我們?」她一愣,她和勝武只是合作夥伴的關係吧?雖然他剛剛吻了她,不過他也說了那純粹是「好玩」,既然是好玩,那就表示沒有其他意思。

  「妳和他在一起?」井上嫉妒得快要捉狂。

  小萌一笑,「我們只是工作上的夥伴關係。」她哪有那個福氣和勝武在一起?

  「是嗎?」井上的態度和緩了下來,但他依舊不放心地,「他可是花花公子,妳要小心……」

  「人家有女朋友的……」小萌微微悵然地。

  「他和很多女明星都有一手!」他極力攻訐著勝武,以破壞他在小萌心裡的形象。

  小萌淡然一笑,「井上大哥,你太緊張了。」

  「我是擔心妳被騙。」他露出憂心之情。

  「放心,他還看不上我呢!」她笑嘆著。

  「噢?」井上稍微鬆懈了一些,「總之他那種人信不得……」

  信不得?也許吧?他明明已經有女朋友了,卻還莫名其妙地來招惹她,的確是很要不得的行為……只是,他那記深情溫暖的吻是假的嗎?

  「小萌,妳想什麼?」見她發愣,他搖了搖她。

  她笑著搖搖頭,「沒什麼,晚安。」話落,她掠過他往二樓跑去。

  望著小萌離去的背影,他心裡隱隱有一股不安;他不知道柳川是不是真對她沒興趣,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她喜歡著柳川!

  不!她是他的,絕不能愛上別人,絕不能被其他男人佔有!

  「萌,當個乖女孩唷!」他眼神失焦地低喃。

  ※※※※

  這個午後,小萌再次來到了五號攝影棚。

  其實她真的很不願意再來上金井的節目,不過新人的通告不好排,而且這又是足立之前敲定的,她要是不來,恐怕以後也沒其他節目肯讓她上了。

  「波多江小姐……」金井一見她,便擺出個不冷不熱的態度,「怎麼?妳的護花使者還敢讓妳來上我的節目呀?」

  「金井先生……」她一臉尷尬地,「上次的事請多見諒……」這種小人實在惹不得,一得罪了他,恐怕日後前途多劫!

  「不敢當。」他冷笑著,「妳可是柳川罩著的人。」話落,他哈哈笑著離去。

  怔望著他的背影,小萌心裡只有一絲無奈。

  安排就緒後,小萌和一些新人就定位坐好;這時,她發現她身邊的位置是空的。

  正當她疑惑著這是誰的位置時,一聲清脆嬌媚的聲音響了起來。

  「對不起,路上塞車了……」

  黑崎綠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並直接往金井的身邊一靠,狀似親密地,「金井先生,抱歉唷!」

  「沒關係,沒關係……」金井滿臉堆笑地,「妳肯來已經夠賞臉了。」

  黑崎綠未走紅之前,也曾受過他不少的照應,雖說兩人之間已沒有那時的親密關係,但她還是很捧他的場。

  看見這名從「新人一級棒」出道的大明星,一干新人都心存景仰地——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小萌。

  黑崎綠對小萌視若無睹地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然後以一種「不把她放在眼裡」的眼神覷著她,「這好像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囉?」

  「幸會。」小萌禮貌地點了點頭,卻不敢多看她一眼。

  黑崎綠是勝武的女朋友,也是她最羨慕且最嫉妒的那個女人。

  見著她,小萌就無法控制地想起勝武的一切——當然還有那記溫存的吻。

  他也是這麼吻她的嗎?小萌悲哀地忖著。

  節目一直順利地進行著,直到輪到小萌上前演唱專輯歌曲……

  主持人一叫到她的名字,她便急忙地站了起來,當她要跨步向前之際,冷不防地腳下一絆。「啊!」她驚呼一聲,整個人朝前俯倒。

  眼尾餘光一瞥,她覷見了黑崎綠伸長了腳,唇邊帶笑……

  「卡!卡!」金井連聲喊停,「妳搞什麼?」其實他也看見了黑崎綠故意伸出的腳,但論交情,他當然是挺黑崎綠,更何況……小萌之前還和他有過節呢!

  「對不起……」雖然明知是黑崎綠惡整她,她還是啞巴吃黃連的自認倒楣。

  「妳踩到我的腳了!」黑崎綠睨著她,氣勢凌人地。

  小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她害她跌倒不說,現在居然還反咬她一口?!

  「道歉!」黑崎綠冷冷地睇著她。

  小萌擰起眉,倔強地不發一語。

  「波多江,大家都在等妳呢!」金井和黑崎綠同一個鼻孔出氣。

  眼看節目就這麼停擺,小萌不覺有點心焦,她知道一定有人看見這一幕,但他們敢出聲嗎?為了讓一切得以繼續進行,她莫可奈何地低頭了。

  「很抱歉……」

  黑崎綠冷哼一聲,「下次小心點!」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地奚落小萌一句。

  小萌強忍著委屈,硬撐著把節目給錄完了。

  ※※※※

  錄完節日,小萌便急著離開這個與她「八字不合」的五號攝影棚;當然也是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黑崎綠及金井功。

  「波多江!」突然,黑崎綠嫵媚卻又嬌縱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回過頭,一臉大難臨頭的表情。「黑崎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黑崎綠哼地一笑,「沒什麼,只是要提醒妳一句——」她的眼神轉為凌厲地,「妳最好和阿武保持距離!」

  小萌陡地一震,黑崎綠是以「柳川勝武的女朋友」的身分警告她嗎?是她的存在威脅了黑崎綠?剛才惡整她,就是為了報復她和勝武走得太近?

  「我想妳誤會了……」小萌皺起眉頭,「我和他只是合作夥伴。」

  黑崎綠對她的解釋置若罔聞,「別以為阿武找妳合作就是對妳有意思,他有個很要不得的毛病,就是喜歡照顧像妳這種剛出道的新人。」

  小萌不知道黑崎綠為何對她的存在如此介意,黑崎綠是不是以為勝武跟她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妳放心……」她整理一下紛擾的思緒,「我從不搶別人的東西,尤其他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黑崎綠怔著,細聽小萌的語氣,似乎還以為她是勝武的「現任」女朋友……

  心思甚密且城府極深的她立刻嗅出了一絲氣息,若無意外,眼前這個新人還不知道她已經和勝武分手的事情;看來,她不只不知情,還很不願意介入成為第三者。既然如此,自己何不繼續在她面前扮演女朋友的角色呢?

  「那就好!」她勾起一抹冷笑,「搶別人的男朋友是很要不得的事呢!」

  小萌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更平靜,「如果沒什麼事,我要走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背身離去。

  黑崎綠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唇邊是一記陰險的冷笑。

  「綠……」不知何時,金井來到她的身後,「妳和她有過節?」

  她哼地,「有一點……」

  金井咭咭一笑,「既然如此,我還有個消息要告訴妳……」

  「什麼?」見他一臉神秘,她有些好奇地。

  「上次柳川跑到這裡來把她帶走,樣子還很緊張呢!」

  「阿武他……」她震驀地。

  因為她,勝武和金井一直不對盤,這樣的他居然會為了那個女孩跑到這裡來?為什麼?難道他真的喜歡上那個叫做波多江萌的女孩……

  「怎麼?都分手了還吃醋?」金井在她頰上輕佻地一掐。

  黑崎綠唇角一掀,笑得十足陰森地,「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阿武越是在乎她,我就越要拆散他們。」

  「噢?」金井冷冷一笑,深沉地,「看來我們是『同仇敵愾』唷!」

  她聽出他話中另有涵義,「你有什麼計畫?」

  「很簡單。」他哼地,「妳想拆散他們,而我想拖垮他,那我們就想一個『一石二鳥』的好方法吧!」

  「什麼方法?」她很有興趣地問。

  「老方法,讓媒體去炒!」他說。

  ※※※※

  「我希望妳能辭掉外面的工作。」在練唱告一個段落時,勝武向小萌提出了這個要求;一方面是希望她能專注於演唱會的準備,一方面則是因為她再去應酬其他男人——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

  「為什麼?」她疑惑地。她在串燒店工作又礙著他啦?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會知道她在外面兼差?是足立告訴他的嗎?

  「小萌,妳還打工呀?」這消息對野口及太田他們來說還真是意外。

  「嗯。」小萌點點頭,沒多作解說。

  勝武以為她不解說是因為不敢承認她在酒廊上班,「我希望妳能全心投入演唱會的準備。」

  「不行!」她斷然地拒絕他,「我的經濟狀況不允許我辭掉這份工作!」

  「妳!」勝武擰起濃眉,氣惱地,「我發薪水給妳!」他不再介意她的過去,也不苛求她完全屬於他,但至少……她不能跟一堆他不知道的男人攪和在一起!

  「我幹嘛要領你的薪水?」她倔強地瞪著他。黑崎綠說得一點也沒錯,他的確有那種喜歡照顧新人的「惡習」。

  見她毫不領情,他也大動肝火,「反正『那種』工作不做更好!」

  「你說什麼?」他是哪條筋又打結了?她在串燒店當小妹有那麼丟臉嗎?「神經病!」她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不明究竟的野口及太田三人,見他們又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大吵特吵,急著充當和事佬。「好啦!有事慢慢談嘛!」

  勝武揪起那盛怒的兩道濃眉,「隨便妳!」話落,他抓起外套便衝了出去。

  看著他憤然離去,小萌是既無奈又懊惱。「無聊!」她朝著那扇被重重摜上的門板,啐了一句。

  真是莫名其妙的傢伙!什麼發薪水給她?錢多了不起嗎?她又不是他包養的女人,她喜歡靠自己的勞力掙錢又怎樣?討厭鬼!

  「小萌,」野口嘆道:「妳誤會阿武了。」

  「是呀!」光接腔說道:「他那個人嘴硬心軟,其實他只是想幫妳而已……」

  她埋怨地蹙起眉,「你們幹嘛幫他說話?」真是難兄難弟!

  「不是啦!」野口解釋著:「我們是幫理不幫親的。」

  「沒錯。」輝加入勸說行列,「他是怕妳耽誤了練唱,而且也希望妳能保持體力。」

  「嗯。」能言善道的野口立刻搭話,「而且上次妳昏倒時,他不知道有多緊張呢!」

  讓他們這樣一說,小萌還真有點理虧起來了。

  也對,她何必這麼生氣?或許正如野口他們所說,他只是一片好意呢?

  「阿武的吉他忘記帶走了……」野口瞥見勝武遺忘在練唱室裡的吉他。

  小萌覷了他的吉他一眼,心頭驀地有著隱隱的愧疚;他是標準「吉他不離視線」的人,這次居然會忘了帶,可見他剛才有多氣憤……

  「我們等一下還有事,妳幫他送回去吧!」野口替勝武把吉他收進盒子裡。

  「我?」她一怔。

  「對呀,麻煩妳了。」野口不讓她有推辭的機會,一把就將盒子交到她手裡。「我把他的住址抄給妳。」說著,他一秒也不遲疑地把地址抄給了她。「喏,給妳囉!」

  看情形,她是推下掉了。「好吧!」她接下地址,莫可奈何地點點頭。

  說起來,她是應該走這一趟的,要不是她剛才太衝,他也不會氣得吹鬍子眼。「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野口朝她揮揮手。

  待她走出練唱室,光和輝立即捱過來,「我們等一下還有什麼事呀?」

  「沒什麼事。」他一笑。「我是故意的。」他看著臉露疑惑的光,「總得有人幫忙推一把吧?」

  光和輝恍然大悟地,「噢,原來你是——」

  「沒錯。」他淡然一笑,「希望小萌能救救那個對真愛絕望的男人……」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6 AM


第五章

  抱著他的吉他,小萌滿懷忐忑地來到他住的這棟高級住宅大樓前。

  「麻煩你,我姓波多江,我找住在這裡的柳川先生……」她怯怯地向守衛人員說明來意。

  「喔,妳等一下。」他連忙撥了通電話,「柳川先生嗎?有位波多江小姐找你……好,是的……」擱下電話,他笑著說:「妳可以上去了。」

  「謝謝你。」穿過兩道玻璃門進入電梯,她直上十三樓……

  一出電梯,她便急著找五號……十三樓五號?十三號星期五?真有點毛骨悚然!真不曉得是「巧合」,還是他「故意」的?

  「喂!」突然,他渾厚的聲音由走廊最尾端傳來,「這裡!」

  循著聲源,她來到了他的門前。

  他雙臂環胸的靠著門框,一臉興味地睨著她;氣過了之後,他似乎已經不再那麼憤怒了。

  「你的吉他……」她囁嚅地將吉他交還給他。

  他有些懶散地接過,「謝了!」

  「那……那我走了……」完成野口交代的事,她急著想要「落跑」。

  他伸手拖住了她的領後,硬是把她勒得不得不回來——因為不回來,她一定會窒息而死!

  「進來坐!」他命令地說。

  「不……不進去會怎樣?」她啞著聲,一臉痛苦地問。

  他朝她冷然一笑,「我現在就立刻勒昏妳!」話落,他像拎小貓似的把她拉進屋裡。

  他關上門,確定她不會逃逸後,終於鬆開了手。

  「喝什麼?」他彷若無事地一笑。

  「咳!咳!」她順了順氣,惡狠狠地瞪著他,「水!」真是個瘋子!哪有人這麼強迫人的。

  他什麼也沒說,逕自朝廚房走去。

  環顧四周,小萌情難自禁地驚嘆著。真不愧是大牌明星,好漂亮、好大的家唷!

  她走近落地窗,發現從他家可以看見港灣……天呀!好美!眼尾一掃,她覷見擱在櫃上的相框,照片上是一位身著藏青色和服的歐吉桑,而那位歐吉桑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對,他跟勝武很像!

  「妳的水。」他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後,又著實嚇了她一跳。

  見她肩膀震了一大下,他蹙起眉頭,「妳幹嘛?」

  她接過他手中的水杯,沒好氣地,「誰知道你會不會從後面勒死我?」

  他哼哼笑著,臉上有抹難得一見的稚氣。「我是搖滾歌手,不是兇手,也不是殺手。」

  「哼!」她不搭理他,逕自看著照片,「這位老先生是你爺爺吧?」

  「嗯。」他點頭,「怎麼?妳對我爺爺有興趣?」

  「他看起來……好慈祥……」她發自內心地說著。

  勝武一愣,慈祥?她是神智有問題,還是眼睛脫窗?他爺爺是那種一輩子笑不到五次,任何人見著他都會自動「立正站好」的人耶!

  「妳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小萌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說:「其實你和你爺爺很像……」

  「噢?」他倒想聽聽她對他爺爺,甚至是對他的看法。

  「你們都是那種表面上冷酷孤傲,但骨子裡卻很血性的男人。」

  「從哪裡看出來的?」他眉微微一挑。

  「你們——」小萌望著他深邃的黑眸,認真地道:「你們都有一雙充滿熱度的眼睛,像是潛沉在冰山下的火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為了什麼事而爆發……」

  他心頭一震,然後有一瞬間的失神。她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也是第一個「說中」的人。為什麼她能如此貼近他的心靈層面?

  迎上他遽熱的眼神,小萌頓了口,驚慌地避開來,「對不起,我太自以為是了……」

  「不,」他平靜地回道:「妳說得對,我爺爺確實是那樣的人……」他幽幽地談起了那段往事。

  「我生長在一個外交官家庭,原本也認為自己會走上相同的人生道路,誰知道國小畢業那年隨著父母駐派LA後,竟因而狂戀上所謂『工人階級音樂』的搖滾……

  「這一搖,我再也不願走父母親為我安排的路了,堅持搖滾的我一路從美國搖回了日本,並立志創作出最棒的搖滾樂。

  「在這段期間,我的家人都不看好我的選擇,所有的人都認定我是個離經叛道的不肖子,是政商背景良好的柳川家之恥……而此時,柳川家族中一個最不可能為我講話的人,卻跳了出來,那就是我爺爺,國寶級的蒔繪大師——柳川猛。

  「我還記得爺爺當時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說:人生只有一次,做你不會後悔沒做的事。也因為爺爺這句話,我才會一直堅持著自己的搖滾之路……」

  聽完他的話,她不禁有些出神。天呀!想不到玩音樂的他,居然有那麼嚇人的身家背景!

  「你爺爺真是了不起……」

  「是啊!」他一笑,「幸好我也沒讓他老人家失望。」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珍惜那把吉他了。」這一次,她是完完全全地理解他為何和他的吉他「寸步不離」了。

  「噢?」他促狹地笑笑,「那麼上次妳是『一知半解』囉?」

  「我不否認。」她不好意思地縮縮脖子,「對了,我能不能『請教』妳一個問題?」他有那麼「高貴」的血統及背景,難怪會對她的工作頗有意見。

  「妳問。」他十分乾脆地。

  「你……」其實她還是有點說不出口,「你是不是覺得……我在串燒店打工很丟O-NI的臉?」

  「串……」他一愣,「妳說什麼串燒店?」是她說謊,還是他被耍了?她居然說她在串燒店打工?

  「就是串燒店呀!」她努力地做著烤串燒的動作。

  「妳在串燒店打工?沒騙我?」

  「我幹嘛騙你?」她啼笑皆非地望著他,「你……難道你不知道我是在串燒店打工?」這可奇怪了?足立怎麼只告訴他她在打工,卻沒告訴他她打的是什麼工呢?

  他皺起濃眉苦笑著,「不知道。」老天!原來他一直都誤解她了,可是她的房東為什麼要對他撒謊?莫非她和她的房東處得不好?

  小萌凝視著他,「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工作很丟你們的臉呀?」

  「不是,當然不是!」他突然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神情溫柔且充滿歉意地,「是我誤會妳了,我以為妳——」

  「以為我怎樣?」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但她努力隱忍著。

  他以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下嘴唇,眼底的熱情澎湃洶湧。「沒什麼……」他另一隻手臂將她撈進自己懷裡,並低頭湊近了她羞紅的小臉……

  「啊……」她低呼一聲,盡可能的將水杯安置在櫃上。

  她瞪大眼睛望著他,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她不曉得他想做什麼?但她卻渴望他對她做些什麼——即使她知道他是別人的男朋友,即使黑崎綠曾那樣警告過她。

  「妳不把眼睛閉上?」他狡黠又淘氣地一笑。

  「為……為什麼?」她牙齒打顫地問。

  「因為……我想再吻妳一次。」說著,他沒等她閉上眼睛,就吻上了她柔軟溫潤的唇。

  他順著她的美好唇形輕啄淺嘗地;那細膩溫存的感覺讓她忘了自己該矜持抵抗……

  沿著髮鬢、耳際、頸項……他的吻一吋吋地往下滑。她覺得他的唇在她身上點起了一些不知名的火苗,再不撲滅它,那火苗一定會蔓延成烈焰並吞噬她;可是她動不了、也捨不得離開他。

  驀地,她發現自己的身體竟貪戀著他的撫慰,一直是孤女的她,非常渴望這種人與人之間的身體接觸,那樣的觸感讓她有一種被愛的感覺。

  她希望他愛她——不管他用的是什麼方式!

  他的手掌包覆著她嬌柔的身軀,輕柔地由她的粉頸滑落至胸前;隔著她身上的針織衫,他溫柔地撫摸著她那遽然狂跳的胸脯……

  雖然隔著衣服,她還是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

  「唔……」忽然,她聽到了一聲讓人臉紅的低吟,而那撩人的低吟竟是由她嘴裡所逸出?!

  「喜歡我這麼吻妳嗎?」他的眼底滿是愛戀的。

  「我……」她喘息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眼眸迷離地凝望著他。

  她羞怯的神情、生澀的回應、嬌柔的身軀……她讓他幾乎要瘋狂了。

  他再也管不了她會不會利用他出名,或是以發生關係要脅他了!對新人敬謝不敏的那套原則,他要把它丟到九霄雲外……因為,他現在就想擁有她,立刻、馬上擁有她!

  他將她輕壓在沙發裡,一隻手由她的衣擺處探進,他慢慢地往上攀升,直到觸摸到她的渾圓。

  「啊!」她驚悸地一震。

  當他感覺到她的緊張及畏怯,一個念頭倏地閃進了他的腦海裡。「妳是處女?」他低聲問道。

  她一怔,猛地想起他說過最怕處女;為了不讓他「怕」她,她決定說謊!

  「不,不是,我說過我不是天主教徒……」

  他一笑。其實他在乎的並不是她是否還是處女,而是如果她是處女的話,他就必須更溫柔,更循序漸進地愛她。

  他將臉埋在她的耳鬢間,探索著她身上的那一縷幽香,「妳好美、好香……」他在她耳畔低語。

  「柳川先生……」她呢喃著。

  「叫我武,我要妳從今以後都叫我武。」他命令似的說。

  「嗯。」小萌輕聲應允,同時她也感覺到他腰下的生理反應。「你……」她驚羞地。

  他壞壞地一笑,「很吃驚?」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解著褲頭。

  當她意識到某件事就要發生時,她突然無來由地想起了黑崎綠。

  天啊!他是黑崎綠的男人,他也是這麼愛撫著、親吻著黑崎綠……她怎麼可以當第三者破壞別人的戀情?她怎麼能因為她願意或是她喜歡,而傷害到另一個女人呢?安田院長教給她的那些道理,她都忘到哪裡去了?!

  「不……」她推推他的胸膛,「不要……」

  他把她的動作當成一種挑逗,「別鬧了!」他玩笑地斥喝著她。

  就在此時,他擱在櫃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臉懊惱,不知道該繼續,還是先接電話。

  「電話,你的電話!」她藉機催他。

  他蹙起濃眉,忖度了一下,「妳等我。」他依依不捨地抽身站起。

  趁著他去接電話的同時,小萌逃命似的奪門而去。

  「萌!」一切來得太急、太突然,他根本就來不及反應。「該死!」他咒罵一聲,並接起手機,「喂?!」是哪個白癡選在這時候打電話?!

  「幹嘛?」電話裡傳來的是野口的聲音,「氣還沒消?」

  「SHIT!」一聽是野口,他再也忍不住地咒罵出來。

  「哇!」野口誇張地大呼,「我只是想問你小萌過去了沒有,你罵什麼罵呀?」

  「她已經走了!」看著那扇半掩的門,他氣恨得想要殺人!

  「你該不是又兇她了吧?」

  「SHIT!SHIT!SHIT!她臨陣脫逃啦!」他恨恨地把手機摔到櫃子上,並把水杯裡的水往手機上一淋,像是在發洩著他滿腹的懊喪及無法得到紓解的慾念般——

  ※※※※

  石神一大早便十萬火急地電召勝武到公司去——為了好幾份報紙上的影藝頭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將報紙拿給了勝武,臉上淨是懊惱。

  勝武無所謂地點燃了菸,隨便的瞄了幾眼……

  柳川的新歡,新人波多江萌。

  兩人來往甚密!波多江入院,墮胎疑雲?!

  「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石神嚴肅地。

  他哼地一笑,「不予置評,也無可奉告。」入院墮胎?這是哪門子的八卦消息?她不過才掛個點滴,就被渲染為墮胎,這些記者還真是極盡憑空捏造之能事!

  對於他的不在乎,石神有點無法諒解。「拜託你看清楚內容……」他將報紙再往勝武面前推進,並指著上面的某一行字,「上面寫說消息是波多江私下告訴某位業界人士,才流傳出來的。」

  聽到這兒,勝武不由得微怔。他皺起眉頭,不再似剛才那樣平靜漠視。

  「她不會是跟黑崎綠一樣吧?」石神提醒著他,「阿武,你們就快開演唱會了,我怕會出亂子。」

  「票不是都賣完了?」他猛吸了一口菸,神情陰鬱。

  「是賣完了。」身為經紀人,石神必須未雨綢繆地提防任何風險。「不過我擔心緋聞會影響到歌迷的情緒……」

  「噢。」勝武無情無緒地虛應了一聲。消息是她說的?難道她也和黑崎綠一樣處心積慮地想藉由他成名?

  「阿武,我們打個商量……」石神一臉誠懇地望著他,「趁現在演唱會表演內容還沒曝光,換掉波多江萌!」

  他一震,「不行!」他沒有半點猶豫地拒絕了石神的提議,「她現在和我們配合得很不錯,我不想換掉她。」

  「但是——」石神還想繼續勸說。

  「NOWAY!」勝武只有在盛怒或是堅持著什麼時,才會用他的「第二國語言」。

  「你別這麼任性。」石神苦口婆心地——雖然他早知道成功的機率並不大,甚至可說是零。

  「石神,」勝武眼神深沉地凝睇著他,「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我一直是這麼任性的,不是嗎?」

  「我知道,可是這件事情——」唉!他怎麼會碰上如此棘手的歌手呢?

  「別說了。」勝武將菸捺熄,斷然地站起身,「這件事就算我答應,阿志、光和輝也未必會答應。」

  「那……『如果』他們答應呢?」石神抱著一絲微薄的希望,充滿期待地等著他回答。

  他率性地笑嘆著,「我,還是不答應!」說完,他旋身就要離開石神的辦公室。

  走到門口,他忽然回過頭來,而石神喜出望外地以為他要回心轉意。

  覷見石神那滿懷希望的眼神,勝武勾起一抹促狹笑意,「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決定躲到小濱去排練,後天就出發。」話落,他朝石神眨了個眼睛,「再見!」沒等石神反應過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

  ※※※※

  練唱室裡,野口、太田三人正拿著今天的幾份報紙熱烈討論著,此時,勝武從外頭進來——

  「做什麼?」覷見三人「有色」的眼光,他警戒地。

  野口朝他咧嘴一笑,神神秘秘地:「你真的……」

  聽野口一副試探促狹的語氣,勝武不耐地,「真的什麼?!別鬧我!」他當然知道他們已經看見了報紙,「我才剛被一票記者『圍爐』,你們最好不要惹我!」

  「幹嘛那麼認真?」光嘻嘻哈哈地,「我們也只是把它當成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嘛!」他們知道小萌進醫院是因為昏倒,而並非報上繪聲繪影的「墮胎」;不過難得有這種機會可以鬧鬧勝武,他們怎能就如此錯過?

  「無聊!」勝武逕自叼起了菸,故作鎮定地;說真的,此刻的他比誰都還在乎那則新聞——因為那事關他所喜歡的女孩。「待會兒她來,你們別起鬨。」

  「知道啦!」誰敢冒險惹他呀?他們三人識相得很呢!

  話才說完,小萌人已經到了。她一臉尷尬地推門而入,那雙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敢看勝武一眼;不過她不是因為報紙上的事,而是因為她昨天從勝武家落荒而逃。

  「小萌……」野口見情況有點僵,遂主動開口:「妳……」完了,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除了報上的那一篇「不實報導」。

  小萌抬起眼覷著他,唇角是一記勉強擠出來的笑意,「什麼啊?」

  「呃,沒……沒什麼……」野口露出慘笑。真是自作孽,沒事暖什麼場?現在可好,更冷了!

  「好了,可以開始了吧?」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勝武突然威嚴地冒出一句——勉強也可算是「暫時解凍」。

  「在開始前,我先宣佈一個消息……」他語氣平平地,「為了保持演唱會的神秘感,我們到小濱去,明晚就出發。」

  「小濱?」野口一怔,「幹嘛跑那麼遠?」

  「我不希望在這段時間裡,還有記者黏著我問東問西。」說這句話時,他特別瞟了小萌一眼。

  「那也不用躲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吧?」野口代表其他人發問。

  勝武似乎心意已決,根本不管他們要不要。「別再說了,明晚就走。」

  「那──」小萌想起她串燒店的工作及所有通告,「東京的所有工作不就都得停擺?」

  他凝睇著她,眼底是一抹壞壞的眼神,「對!」

  聽見他這麼決絕的回答,她也沒敢再往下多問,只是默默的接受了他這個稍嫌「鴨霸」的要求。

  在他的領導下,他們四男一女勉勉強強地練了兩個鐘頭;而在這兩個鐘頭裡,小萌沒敢多看勝武幾眼,就算偶爾不小心對上視線,她也總是急忙地避開。

  她想,他一定很火大吧?其實她也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要趁機逃走,會不會是因為「良心發現」?如果不是她突然想起了黑崎綠,這會兒肯定已失身於他。

  失身事小,罪惡事大!她不能當壞女人,絕對不能!

  她不敢看他,但他可是從頭至尾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她。這可惡的小妮子居然從他手中逃跑?如果她真是暗藏禍心地想藉他成名,至少也該付出「一些些」代價吧?

  看她那畏畏縮縮的模樣,他真想立刻把她抓來毒打一頓。

  練唱結束後,小萌像逃命似的急著要離去,然而她的如意算盤打得並不如意……

  「波多江!」勝武威赫地喚住她,「留下來,我剛寫了首新歌,妳來唱唱看。」他假借名義的將她單獨留下。

  「我……」她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我還要打工……」

  「誰管妳!演唱會第一!」他不容她推諉地。

  被他這麼一堵,她頓時噤若寒蟬。

  「我們先走囉!」眼看情勢不對,野口他們很識趣地迅速離去。

  待他們離開,勝武一言不發地鎖上了門,並關掉不必要的燈——因為他不希望有人再來打擾。

  看他斷絕了她所有的「逃生」路徑,小萌不由自主地驚懼心慌起來。

  他先是沉默地瞪著她瞧,然後像審犯人一樣地質問她:「妳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解……解釋?」她聲音顫抖抖地,「解釋什麼?」

  他唇角一挑,惡狼似的反問她;「妳說呢?」

  迎上他熾熱狂狷的黑眸,她早已驚悸得魂不附體,哪還說得出什麼話來?

  報上說消息是她放的,他是不是真的以為那是她說的?

  「我沒說過那種事……我……我是說報上寫的都不是真的!」她才沒那麼不知羞的自毀名節!

  「噢。」其實,他現在最在意的並不是報上的那件緋聞,而是她為什麼在那種意亂情迷的時候,還能神智清醒地從他眼前逃逸。

  「你不信?」看他那淡漠的模樣,她急了。

  勝武慢條斯理地點燃了菸,哼地一笑,「無所謂,我不在乎聲名狼藉,反正我本來就是公認的花花公子。」

  「啊?」她一怔。聽他的口氣,似乎他也承認自己真的是報上所說,專獵新人的花花公子囉?

  那麼說……他昨天對她做的那些事都不是出自真心?也對,他都有女朋友了還招惹她,不是花心是什麼?!

  「不是有新歌讓我唱嗎?」她話鋒一轉。

  「沒了。」他若無其事地。

  「沒了?」她一愣,他這是擺明了耍她嗎?「你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又怎樣?」他也沒否認,一臉「妳奈我何」地笑望著她。

  小萌眉心一皺,微慍地:「那我走了。」話落,她迅速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勝武霍地站起,強勁的雙臂往前一伸,便將她給壓在椅上動彈不得。

  「你!」她瞪大了雙眼,驚愕地,「做什——」

  話沒說完,他倏地低身吻住了她;這一次,他的吻不似前兩次的溫存,而是帶著霸氣及侵略性的狂吻。

  「唔!」小萌極力想掙脫他的箝制,卻動彈不得。

  他的舌在她的嘴裡探索著,彷彿在尋覓她故意隱藏起來的舌頭。

  「唔!」她努力地將自己的舌尖往後縮,就是不肯跟他有任何的交會;她不能屈服在他的撩撥下,絕對不可以!

  他感覺到她在躲避,一股強烈的佔有慾讓他更急欲攻陷她所築起的防禦。

  「別想逃避我!」他離開她的唇,威脅地說。

  「你有毛病呀!」她喘了一口氣,恨恨地罵著。

  「我是有病,我患了一種『愛情病』!」他認真地說。

  她氣惱地瞪著他,什麼愛情病?!她看他是得了「花心症」吧?

  「關我什麼事?」她負氣地回道。

  「怎麼不關妳的事?」他怒氣騰騰地對著她大吼,然後再次封堵住她還想跟他頂嘴的口。

  他將她壓在身下,霸道地吻著她,並在她溫暖的身軀上到處摸索……

  小萌在他寬闊堅實的肩上亂搥亂打,卻怎麼也阻止不了他不顧一切的進犯。

  他的唇在她耳際摩挲,他的掌心在她的豐盈上揉弄撫摸,動作既粗暴又煽惑;雖然隔著厚衣,她仍然感受到那種因為觸摸而帶來的驚悸及震撼……

  他撩起了她潛藏在身體裡的本能和慾望,但理智卻告訴她……這是很不道德的事!

  小萌知道自己不能縱容他對她予取予求,可是她發燙的身軀卻莫名地渴望著他。當她隱忍著充斥在胸口幾乎要爆裂的情慾,卻同時也發現情況已經越來越不可收拾。

  他的頭埋在她起伏急遽的雙峰間,活像個找奶喝的嬰孩,尋覓著她包覆在厚衣裡的豐腴。

  「不要!」她推著他的頭,而他卻更惡質地為所欲為。

  勝武猛地拉起她的上衣,就著她雪白的胸脯又吻又吮地。

  為了緊守最後一道防線,小萌牢牢地護著自己的胸罩,生怕他連她的胸罩也一併扯掉。

  「放開!」他定定地望著她,命令似的要她拿開手。

  「你妄想!」她不甘示弱地頂他一句。

  他眉心聚攏,一臉懊惱地,「我看看到底是誰在妄想!」他恨恨地說完,猛地拉開她的雙手,並低下頭往她峰上一囓。

  雖是隔著胸罩,他狷狂的侵略還是弄疼了她細緻敏感的小小堅挺。

  「你瘋了!」她疼得大叫一聲,奮力地推開了他,「你弄疼我了!」

  「我以為妳喜歡這種暴力的方式……」他邪氣地一笑。

  小萌趁機一躍而起,「神經病!」她狼狽地衝出門口。

  勝武看著她逃離,但沒有阻止或追逐她。

  他冷冷地坐在原處,臉上是一抹陰鷙。「妳逃吧!我看妳能逃幾次?」

  ※※※※

  連續發生了兩次差點「擦槍走火」的意外後,小萌警覺到自己應該和勝武維持一段基本的「安全距離」。他是個像野獸一樣的男人,若再有下次,她絕對逃不過!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覺得渾身發熱無力,明知這個男人沾不得,但她還是淪陷在他手下、身下。

  不!她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了,為了自保也為了不傷害另一個女人——即使她並不喜歡那個女人,但站在同為女性的立場上,她容不了自己做出那麼不道德的事。

  離演唱會只剩下不到兩星期了,撐完這兩星期,她就和他再無任何關係;他是個「花心」的男人,對她來說,他更是個「偷心」的男人!她的心已被他所竊,斷不能再被他傷害!

  「小萌……」正當她在凝思之際,井上前來叫門。

  她迅速地站起並朝門口走去,打開房門,她看見井上拿著一份報紙站在門外。

  「井上大哥,有什麼事嗎?」

  「這……」井上一臉凝重地抖抖於上的報紙,「這是真的嗎?」

  居然還有人相信這種報導?「當然是假的。」她哭笑不得地。

  「是嗎?」井上眼底有一抹她未曾發覺的妒意及慍火。

  「都是些八卦消息,胡謅的。」

  「我早說過要妳小心柳川那種人的,妳看,這種事多傷妳的形象……」她是他心中最純潔的小百合,絕不容許任何男人染指她。

  小萌一笑,「井上大哥,別擔心我了,我會很潔身自愛的。」

  井上放心地點頭笑笑,「我就知道小萌是乖女孩,是好女孩。」

  她凝睇著他臉上那一絲奇異的神情,心底不覺有著一種茫惑驚疑的感覺;有時候,她真的覺得井上很奇怪,他對她身邊出現的任何男人都不抱好感——即使對方只是個不太相干的男人,他也要耳提面命的再三提醒她。

  男人真的都像他所講的那麼可怕又可惡嗎?

  不過,也許這次井上是對的,勝武的確是個她碰不得的男人……

  「不要變壞唷!小前……」

  他的唇角懸著一記怪異的笑容,而那笑容讓一向信任他、尊敬他的小萌有著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

  勝武離開練唱室後便直接回到了住處,因為此時在這繁華的都市裡,除了他家,再也沒任何地方能讓他獲得「絕對」的寧靜了。

  一打開門,他發現他錯了——他家不是最寧靜的地方。

  「你回來了?」黑崎綠從沙發裡站了起來,一副她等候已久的模樣。

  「妳怎麼進來的?」他臉色一黯,沉聲問著。

  她自若一笑,「別忘了我曾經擁有你的鑰匙!」

  勝武想起她的確是「曾經」擁有他的鑰匙,不過分手後,她從未以那把鑰匙擅入過;整整一年,他甚至已不記得這件事了……

  「有事嗎?」他脫下外套往椅背上一掛。

  「很久沒上來了,突然想來看看。」她逕自往茶几上一坐,隨性得彷彿她是這兒的主人般。

  他知道她向來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她做任何事都有其目的。「到底是什麼事?」

  她哼地一笑,「不用這麼直接吧?」她喜歡迂迂迴迴,但他似乎厭惡極了。

  「我討厭妳老是拐彎抹角。」他冷冷地說。

  「好吧!」她一笑,「其實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她有什麼特別?」

  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不干妳的事。」

  「今天報上那麼一大篇的報導,你應該看到了吧?」她表現出一副憂慮的樣子,「她會拖垮你的……」

  「拖垮?」他睨了她一記,唇邊是一絲陰鷙的冷笑。「我是那麼容易就被緋聞拖垮的人嗎?若要垮,我早就被妳玩死了。」他諷刺地道。

  黑崎綠臉色一沉,「你幹嘛那麼維護她?搞不好是她在製造新聞呢!」

  「那又怎樣?」他揪起濃眉,眼底有一抹輕蔑及嘲諷,「我又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女人。」

  「你!」黑崎綠羞惱地望著他,卻一句話也駁斥不了。「我……我是關心你耶!」

  他哼哼地狂笑起來,「關心?」他瞪著她,神情陰森得教人驚駭,「妳根本不懂得關心別人,妳在乎的只有自己!」

  「阿武,你……」她臉上刷地一白。

  「妳走吧!」他什麼也不想多說的對她下了逐客令。

  黑崎綠柳眉橫豎地瞪著他,只覺有一股驟狂的羞怒在胸口沸騰著;她以為這件緋聞會讓他對那新人心生厭惡,但她錯了,那新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遠遠超過她所想像。虧她還花錢買通記者刊登這篇新聞,真是白白浪費!

  「走就走!」她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口吻說:「你遲早會看清一切的,希望到那時,你還穩坐樂壇天王寶座!」話落,她旋身便要離去。

  「等一下!」勝武突然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來,唇邊是一記得意的笑容,「這麼快就想通了?」

  他冷酷的臉上浮現一絲戲謔嘲笑的神情,「拿來。」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呃?」她怔了怔,一時沒會意過來。

  「鑰匙。」他淡漠地,「我可不希望下次回來時,家裡又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你!」她的眼睛就像快噴出火花似的。莫名其妙?他居然說她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一把就朝他掌心裡塞。「還你!」一扭頭,她悻悻然地奪門而去。

  柳川勝武,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她暗自在心裡詛咒著。

  緋聞傷不了他對那個新人的感情,那她就讓他的FANS去「制裁」他!沒有了FANS的支持,她倒要看看他怎麼繼續唱下去?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7 AM


第六章

  為了掩人耳目,勝武放棄了所有的公共交通工具,並用石神的名義租了一輛休旅車,以接力駕駛的方式前往小濱。

  原本不太願意長途跋涉到小濱的野口和太田兄弟,在一上路後竟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對他們來說,這次的小濱之行簡直成了一趟難得的旅行似的。

  在當地租了一棟屋子後,他們開始過著深入簡出、與世隔絕的快活日子。不過,在這「快活名單」上並不包括小萌。

  她一直忙著跟勝武保持距離,不管野口他們去哪兒,她一定死跟著不放,就怕不小心又和勝武獨處;值得慶幸的是,勝武似乎也沒什麼行動,她想,也許他已經放棄了吧?像他這種在女性中如此吃得開的男人,哪會在乎多她一個或少她一個?

  一個星期過去,她漸漸地對他失去防備,也慢慢地習慣了他那雙無時無刻都虎視眈眈的黑眸。

  「唉!」週末晚上,他們一干人在客廳裡閒聊時,野口突然唉聲嘆氣地,「好想念中湊先生的烤秋刀魚唷!」

  光往地上一攤,「你別說了……」他摸摸肚子,有氣無力的說:「連我都開始有點懷念起來了呢!」

  看他們一個個癱在地上長吁短嘆,小萌突然興起了一個念頭,「我來做吧!」

  「妳?」野口瞄了她一眼,「妳會做什麼?」

  「鮭魚泡飯。」她說。

  「鮭魚泡飯?」野口倏地精神一振。

  「是呀,別忘了我是北海道長大的唷!幾樣魚料理還難不倒我……」她信心滿滿的說:「若狹不是有魚市嗎?如果現在出發,早餐時應該就有鮭魚料理可吃了。」

  光一副快流口水的樣子,「真的?那事不宜遲,妳快出發吧!」

  小萌一笑,「我又不會開車。」她看著總是像個大哥哥似的野口,「阿志,你……」

  她話還沒說完,野口就急著打斷她,「喔!我不能開夜車,我會打瞌睡。」

  她轉而望向光和輝,但他們兄弟倆的答案更「絕」!

  「抱歉,我們家族有遺傳性的夜盲症。」

  「什麼嘛!」一個個只想「坐享其成」,沒人肯犧牲睡眠,那還想吃什麼鮭魚泡飯啊?

  沉默了整晚的勝武,突然發出他今晚的第一個聲音,「喂!」她是當他死了嗎?野口他們不載她,還有他呀!她是不是故意對他視而不見?「我載妳去吧!」

  「不——」一聽他自告奮勇,小萌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太好了,那這重責大任就交給你囉!」野口覷著勝武,眼底有一絲狡黠。

  這陣子,他和太田兄弟倆都看得出來,小萌在費盡心思的避著勝武,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勝武與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基於兄弟情誼,他們很願意幫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忙」。

  勝武霍地站起,神情平靜泰然地,「走吧!」他套上毛料長大衣,一副已然準備就序的模樣。

  眼見情勢已定,小萌也不想再作無謂的掙扎;她乖乖地穿上外套,腳步沉重地隨著勝武走了出去——

  ※※※※

  車子在闃靜幽寂的公路上緩緩行進著,車裡除了音樂,再沒任何聲音。

  她一直將臉轉向窗外,而他也未與她攀談。

  買到鮭魚後,他們驅車朝回程行駛;途中,他們之間仍是一如來時的沉默……

  忽地,車子的引擎發出了很奇怪的聲響,不一會兒,車已完全的熄火。勝武將車滑行至路旁,並嘗試再次發動引擎。

  引擎不斷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卻怎麼也發動不起來。試了幾次,他懊惱地咒罵:「該死!什麼爛車子?!」

  小萌朝車窗外望去,這裡一片黑幽幽地,不但沒車經過,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怎麼辦?」她一臉驚惶的看著他。

  「我下去看看。」他說。

  「不要!」她戒懼地拉住他,忘了自己曾下定決心要和他保持距離。「這裡烏漆抹黑的,好恐怖……」

  他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地笑了出來。瞧她那害怕的表情,真逗!

  「你打手機給阿志他們嘛!」她提議著。

  他凝睇著她,「我沒帶手機。」他輕描淡寫地,好像不怎麼擔心似的。

  「什麼?」她難以置信地叫嚷起來。

  「不然妳留在車上,我去求援。」看她怕得要命,他故意逗她一下。

  「不要!」她又嚷嚷地拉住他,「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

  勝武眼底揚起一絲憐愛,「妳不是最怕和我在一起嗎?」他笑問。

  「我……」她一愣,冷得泛白的臉頰上倏地飄起紅霞。

  「妳一直在躲我……」他哼地一笑,並從口袋中拿出了香菸。

  小萌故作自若狀,「我哪有?!」

  「沒有嗎?」點燃了菸,他悠哉地吞雲吐霧著。

  她偷偷覷了他一眼,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是的,她最擔心、最不願發生的事,真的發生了!

  這兒杳無人煙,他不會又對她「上下其手」吧?

  其實,她真正怕的不是他對她上下其手,而是她最後會心甘情願的讓他上下其手……

  「這次妳要逃到哪裡?」他突然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她強自鎮定地瞪著他,「我幹嘛要逃?」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驚懼失措的樣子,絕對不能!

  他狡怪地哼笑著,「因為妳怕我。」他捺熄才抽了幾口的菸。

  「我怕你?」她「虛張聲勢」地一笑,「笑話!我為什麼要——」

  她的「怕」字還在嘴裡,他就猛地用唇封堵住……

  小萌的心臟怦地一震,驚悸得教她險些昏厥。

  「放——唔!」她用手臂極力地想隔開他的身軀,但她發現他的身子不僅溫熱,而且還有一股莫名的磁力吸引著她。

  他像急欲征服世界的霸主般,狂妄且放肆地探索著她;他不明白,她明明對他有感覺,為何還要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

  他感覺得到她對他的渴望及期待並不比他少,既然有希冀,為什麼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違背自己的心意?

  「呃……」她低喘著,而那輕輕的喘氣聽來是那麼的煽惑撩人……

  一股無名的火熱在她體內竄燒著,他的撫摸、他的唇瓣、他的力量、他的體溫……他的一切讓她幾乎要失控嘶叫,她不懂未經人事的自己為何會如此渴望著她所不瞭解的男女情慾?

  車外的氣溫極低,但車裡竟是高溫不退;她熱得額頭沁汗,卻騰不出手去擦拭。

  他的吻落在她臉上每一處,並吻去了她不斷沁出的汗珠。「萌……」他用那低沉迷人的聲音喚著她。

  「啊……」她失神地吟著自己不曾發覺的快感。

  等她略略回神,他已經將她的椅背放下——在她渾然未覺時。

  「不行……」她抓住他覆在自己胸脯上的手,無力而虛乏地抗拒。

  「說妳不愛我。」他語意直接。

  她蹙起不斷冒汗的眉心,一臉的為難,「我不……不……」不,她愛他。可是那又怎樣?他愛她嗎?他的愛是那種「一心一意」的愛嗎?

  他望進她眼眸深處,「只要說妳不愛,我從今以後都不再動妳。」他神情認真且執意地。

  小萌唇瓣歙動,卻怎麼也說不出「不愛」二字。

  他低下頭,再次佔據了她柔軟潤澤的唇;當他的舌在她嘴裡尋覓時,她心底的那座城牆突然應聲而倒。她勾住他的脖子,瘋狂地回應著他的吻。

  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探進她衣服裡摩挲,「萌……」他激動且亢奮的輕喚。

  小萌情難自禁地將手伸進他的衣襟,貪戀地撫摸著他那結實的胸膛;她發現他的身體好熱、好熱,彷彿隨時都會起火燃燒似的。

  拉起她的衣服,他溫柔地揉撫著她的渾圓,她一陣輕顫,不斷地倒抽著氣……

  他的唇落在她雪白的胸脯上,從胸罩的邊緣潛進她敏感的峰巔;他吮著她、含著她,逗弄得她嬌喘不息。

  他的手滑落至她腰下,並探入那條只綁著鬆緊帶的長褲裡——

  「啊!」她掙扎了一下,好像很不習慣似的。

  勝武不罷手地繼續深入那私密的園地裡,隔著最後的一層障蔽,他費盡心力地撩撥著。

  突然,她覺得全身酥麻,像是有千萬隻小蟲子在身上爬行似的;一股火熱迅速地從腰下往上蔓燒,只一瞬間便侵襲著她的四肢百骸……

  當他觸及她底下的一片微濕時,他的身體也幾近爆發邊緣。

  他感覺到自己身下的微妙變化,那把熾烈的慾火燒得他極欲宣洩。

  「我忍不住了……」他在她耳際提醒著,而她給了他一記困惑的眼神。

  「妳不懂?」她明明說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為何對性還是如此的遲鈍?

  他邪惡地將修長的手指就著她那濕潤處一探……

  「啊!」小萌突然驚叫一聲,猛地回神。

  不!她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以為自己可以裝作無所謂,但她根本就做不到。

  如果他對她做了這件事,她一定容不了他也對別的女人做同樣的事;她沒有那麼大方!

  倘若她無法得到完整的柳川勝武,那她寧可什麼都不要!「不要!」她扭動腰肢迫使他的手指從她褲子裡抽退而出。

  「萌!」他壓制住她的肩膀,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箭在弦上的他,哪忍受得住她的拒絕?

  「不要!」小萌摀著臉啜泣起來,「求求你,不要……」她顫抖著聲音哀求著。

  見她哭泣,他的慾火頓時被澆熄了一半。「萌?」他困惑地凝望著她,並拿開她摀在臉上的手。

  「不行,我不行……」她泣不成聲地,「對不起,我……我真的不可以……」

  「為什麼?」他懊惱地追問,而她只是搖頭低泣。

  他真是搞不懂,她為何總有辦法在最後一刻踩煞車?是什麼樣的事情讓她屢次喊停?難道——

  「妳在北海道有情人?」他問。

  她搖搖頭。

  「妳……結婚了?」他真怕她點頭,但她也搖了頭。「那是為什麼?」

  「不要問了,不要!」她瘋了似的又哭又叫。

  看她痛哭失聲的可憐模樣,他不捨地將她攬進懷裡,「不哭,不哭……」他輕撫著她的頭,低聲說道:「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小萌偎在他溫暖的懷抱中,一顆心被撕得四分五裂。為什麼他是別人的?為什麼她如此眷戀不捨的男人是別人的?

  「除非妳願意,不然我絕不再動妳了。」他無奈卻又溫柔地說。

  「武……」她緊緊地抱住他,像是生命終結前的最後一次擁抱似的。

  這一刻,她消極地想——這樣就夠了,夠了……

  ※※※※

  「阿武!阿武!」野口呼天搶地地衝進勝武房裡,「快起來呀!」

  勝武挪挪痠軟的身子,瞪了他一眼,「幹嘛?」一大早就擾人清夢。

  「看!」野口把一張紙遞給了睡眼惺忪的他,「小萌跑了!」

  「跑?」他一震,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抽過野口手中的紙張,他聚精會神地看著……

  武、阿志、光還有輝,對不起。

  我知道我這麼做很不負責任,但是我還是決定退出演唱會的演出。和你們在一起的這一個多月來,我真的學到了很多東西;雖然無法參加你們的演唱會是有點遺憾,但曾經與你們共事就夠給我一個美好回憶了。

  請原諒我不告而別,我的退出完全是個人的問題,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關係,我有我的苦衷,請勿妄加揣測。

  這件事我會向貴事務所提出正式的道歉,感謝你們這段日子來的照顧,謝謝,再見!

                  波多江萌

  「你們前天晚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野口敏銳地問道。

  其實昨天早上他們回來時,他就很想問勝武這件事,但看勝武臉色不好,他便作罷。沒想到才隔一天,小萌就一聲不吭的跑了。看來,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該死!」勝武倏地從床上跳了下來,七手八腳地收拾著行李。

  看他舉動如此奇怪,野口疑惑地問道:「你做什麼?」

  「回東京!」他說著,伸手推了野口一把,「去!快叫光和輝收拾一下。」

  「現在?」野口遲疑了一下。

  勝武像是一刻也待不住的吼著:「對!就是現在!」拎起提袋,他一個箭步地往外衝。

  「你去哪裡?」野口追上前拉住他,「你到底在做什麼?」

  他回過頭,神情沉鬱而堅定地,「把我的女主唱找回來。」

  「阿武,你——」野口怔愣地望著他,旋即哼地一笑,「你愛上她了?」

  他的眼底掠過一絲懊惱,但瞬間即逝。「對!」

  「我早看出你對她不一樣,你還不承認!」野口呵呵地大笑起來,「好,我們馬上回東京把她找回來!」

  ※※※※

  一回到東京,小萌立刻向公司報告她退出演唱會的事情;然而公司給她的卻是另一個更教人吃驚的事實。

  經理小川一臉愧疚地,「我們公司已被收購合併了,而妳的合約也轉讓給新的公司……」

  「什麼?」她一怔,這太突然了吧?

  「今後,妳不再是一代的歌手,而是花音社的簽約藝人……」小川歉然地說。

  「花音社?」這個公司不是專拍寫真照及R級片的嗎?只會唱歌的她進入這種公司能做什麼?「經理,我不想到花音社去……」

  「抱歉……」小川向她鞠了個躬,「這是合約上的問題,恐怕妳得跟花音社談了,我實在……」

  「小川,你在這裡呀?」話沒說完,一個中年男人突然走了進來。

  男人身著粉紅色西裝,那張臉看起來流氣又陰森地;他以一種覬覦的眼神盯著小萌,似笑非笑地問:「她就是波多江萌吧?」

  「是的,矢野先生。」小川唯唯諾諾地回答。

  那名叫矢野的男人哈哈大笑,「原來柳川勝武傳聞中的新歡就是這樣子的呀!看來他的口味變了……」

  他的話讓小萌覺得相當刺耳,什麼新歡?什麼口味?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錯呀!」矢野當著小川經理的面就對她品頭論足了起來,「身材是不夠惹火,不過臉蛋倒挺教人心動的,如果走清純小女人的路線,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吧!」

  清純小女人路線?小萌開始有種不祥的感覺——

  「柳川勝武的新歡拍清涼寫真,這可是很不錯的賣點唷!」矢野逕自打著他的如意算盤。

  「寫真?」小萌驚慌地,「我不拍寫真!」

  「單純的波多江小姐……」矢野在她高傲的下巴上一掐,「妳的合約在我手上,所有事情都是我說了算。」

  「你!」她撥開他的手,氣恨地瞪著他。

  「不拍也行……」矢野哼哼地一笑,「違約金一仟萬。」

  「什麼?」一仟萬?!

  矢野得意地睨著她,「當初妳的合約就是這麼寫的呀!」

  「當初我簽的是歌手合約,不是寫真合約!」

  「隨便妳怎麼說,反正白紙黑字,妳想賴也賴不掉。」矢野猙獰地笑望著她。

  「小川,」他在小川肩上重重一拍,「你旗下的藝人大概就只有她還有價值囉!」話落,他背身步出了辦公室。

  小萌萬般不甘地瞪視著他的背影,兩汪委屈的淚水也在眼眶中打轉……

  「波多江……」小川嘆了口氣,「別反抗矢野那種人,如果妳不乖乖聽他的安排,他會想辦法整死妳的。」

  「可是我……」她哭喪著臉,「我怎能去拍寫真集呢?安田院長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失望的……」

  小川在她微顫的肩頭上一拍,安慰著:「妳就不要再堅持了!這點小虧,妳就認了吧!拿不出一仟萬的違約金,妳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

  一仟萬?她去哪裡找一仟萬呢?形單影孤且無所依靠的她想在東京弄到這筆錢,除了淪落風塵和借高利貸之外,大概也沒其他辦法可想了;可和淪落風塵及借高利貸比較起來,拍寫真似乎是這裡面最好的一個選擇……

  ※※※※

  人聲雜沓的串燒店裡,小萌正穿來梭去地忙碌著。

  她打工的這家串燒店規模並不大,但卻是客源不斷,而且它有一個最大的特色,就是顧客年齡層普遍偏高。

  老闆和老闆娘都已六十多歲,而店裡的顧客也至少都有四十歲以上;算起來,小萌是店裡最年輕的一個。

  「歡迎光臨!」瞥見門口人影晃動,小萌習慣性地大聲招呼著。

  定睛一看,她嚇傻了。「阿武?」

  勝武臉上帶著一絲微慍,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她。

  店裡頭一遭出現這樣的客人,老闆和老闆娘都有些吃驚,就連店內的客人都忍不住多瞄了他幾眼。

  「請……請問幾位?」他是以「顧客」的身分上門,小萌自然得把他當客人一樣招呼。

  「一個。」他冷冷地回答。

  「噢。」她驚慌得只想趕快逃命,「請坐這邊……」

  才一轉身,他竟冷不防地抓住她的胳臂;她因驚恐而失聲叫了出來,這一叫也引來了所有人的側目。

  覷見一道道好奇窺探的眼光,她急忙想要掙脫他。「放開我!」

  「妳為什麼要逃掉?」他皺起濃眉,懊惱地詰問她。

  「先放開我……」她羞急地瞪著他:「這裡是公共場合,不好看!」

  「妳以為我會在乎那些嗎?」他惡狠狠地盯著她,唇角是一記陰鷙盛怒的冷笑。「我要妳回來!」

  「回去?回去哪裡?」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樣,「難道你不知道一代已經沒了嗎?」

  他微怔,「什麼意思?」

  「一代被收購了,而我也已經不是一代的歌手了。」

  「那又怎樣?」不是一代的歌手,難道就不能繼續唱歌嗎?

  看他的樣子,小萌猜想,他並不知道她已是花音社的簽約藝人。

  「我現在是花音社的人,如果你有任何問題請直接找花音社洽談。」

  「花音社?」他一怔。花音社不是專拍性感寫真及AV的公司嗎?「妳跟花音社簽約?」

  「嚴格地說並不是簽約,而是合約轉讓。」她哼地一笑,「不過那都無所謂了,反正我已經是花音社的人。」

  「妳要拍寫真?」他的臉色越來越深沉、越來越難看。

  她故意表現出一副有何不可的樣子,「不一定,看公司安排。」

  「妳瘋啦?」一把急遽竄燒的怒火和妒火,迅速地在他的胸口蔓延開來。「妳到東京來不是為了拍寫真的!」

  「只要能出名,只要有錢賺,我不在乎做什麼工作!」為了讓他徹底死心,她故作虛榮地。

  只要能完完全全地斷絕兩人之間牽扯不清的感情,她不介意將自己的形象毀滅殆盡;姑且不論他已有女友,就以身分來說,她與他相差太懸殊了。

  一個是身世背景良好的世家子弟,一個卻是父母不詳的天涯孤女。

  一個是紅透半邊天的搖滾歌手,另一個卻是專輯乏人問津且準備要拍清涼寫真的寫真女郎!這樣的他們,怎能超越一切世俗的眼光及評斷而強行在一起呢?!

  既然不可能,她也不想再跟他藕斷絲連地糾葛不清,為了將傷害減到最低,她唯有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了!

  「柳川勝武的新歡拍寫真是很棒的賣點,你不知道嗎?」她一臉無情的說。

  「這是妳的真心話?」他神情陰鬱,聲音瘖瘂地。

  「當然。」她隱隱聽見自己的心正在滴血,但事已至此,她不想半途而廢;既然要演,就演得像一點吧!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因為和你沾上一點關係,我現在可是花音社裡最有價值的一個藝人唷!」

  勝武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這是真的嗎?這是真正的波多江萌嗎?她從前在他面前所呈現的那些生澀嬌怯、純淨無瑕,都是作戲造假的嗎?

  他以為自己能從她身上得到救贖,沒料到她竟然將他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他忽地哼哼地冷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的——」

  勝武鬆開了手,那神情孤絕地教她心痛。她好想擁著他,但她不能!

  「等我的寫真集上市,別忘了捧場。」她殘酷地撂下一句,像是在傷痕累累的他身上再補上一刀似的。

  他沉聲地,「我會。」話落,他旋身步出了串燒店。

  在他背過身去的那一瞬,小萌覷見了他眼底那一抹受傷的眼神;待他的身影在她視線中完全消失,她眼眶裡隱忍著的淚水也應聲而落——

  「再見了,武。」她喃喃地。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7 AM


第七章

  小萌的退出對勝武來說是一種衝擊,而對野口他們而言……也是一個遺憾。

  雖然事情演變至此,他們四人都有點鬱抑難歡,但演唱會還是在三天後,按照原訂計畫於武道館開唱了。

  她在報上看到不少演唱會的相關報導,也知道他們的演唱會舉行得十分順成功。

  選擇及時退出也是對的,如果現在的她出現在O-NI的演唱會上,一定會被他們的歌迷給噓下台去吧?她和勝武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呀!

  這天,許久未見的足立突然來了。

  「小萌!」自從一代被收購後,她們就不會再見面。

  再見到她,小萌難掩激動地,「足立!」以前兩人結伴跑通告時,總是妳一句我一句地抱怨嘀咕著,但現在……她卻好懷念那段時光。

  「好久不見了……」足立拉著她的手,又哭又笑地:「妳最近好嗎?」

  「還不錯,妳呢?」小萌故作無事狀,其實她已是身心俱疲。

  足立似乎察覺到她眼底的那一絲困倦無力,「我聽說……妳要拍泳裝寫真?」

  「嗯。」她也沒打算隱瞞,反正寫真集一上市,全東京的人都看得見她的清涼寫真。

  足立無由地鼻頭一酸,眼淚也撲簌簌地落下;想起曾是那麼保守單純的小萌,現在卻被迫要去拍攝清涼的泳裝寫真,她便忍不住地替她難過起來……

  看見足立為自己流下同情的淚水,小萌的心也是一陣抽痛;但為了不讓足立擔心,她堅強地不讓眼裡打轉的淚水滴落。

  「沒關係的,足立……」她反過來安慰起哭得跟淚人兒一樣的足立,「只是清涼寫真嘛!又不是一絲不掛……」

  「可是——」足立難過地拭著眼淚,抽抽咽咽的又說:「妳這樣真的太委屈了,妳是歌手耶!」

  「不要緊的……」她拍撫著足立的背,「等我把合約履行完畢,還是有機會唱歌的。」

  小萌話鋒一轉地問:「對了,妳今天怎麼會來找我?」

  「喔!」足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票。「我是拿這個來給妳的……」

  小萌接過一看,愣了愣。「演唱會門票?」是O-NI最後一場演唱會的門票,時間就在今晚。

  「是野口交給我的。」足立說:「他拜託我無論如何都要把妳帶去。」

  小萌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不過是一張紙,她卻覺得莫名的沉重。「阿志他——」她蹙起眉心,神情痛苦地。

  「他說不管妳和柳川先生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都希望妳看在他和太田他們的面子上,去參觀他們的演出……」足立詳實地將野口所託付的話說了一遍。

  「他真的這麼說?」小萌的眉間擰上了十幾個難解的死結。

  「嗯。」足立肯定地點點頭,「難道妳一點都不想去看他們的演出嗎?」

  「我……」她為難地。

  「妳是不是在躲避柳川?」足立憑她女性的直覺猜測著。

  小萌沉默地望著她,算是默認了她的臆測。

  「去吧!」她握住了小萌的手心。「台下的人那麼多,他不會發現妳的。」

  「足立……」小萌苦笑著。

  「別說妳一點都不想看到他在台上認真投入的樣子……」足立以她那三寸不爛之舌勸說著:「不要猶豫了,走吧!」

  她的堅持讓小萌不覺有些動搖了起來。足立說得對,台下萬頭鑽動,勝武根本不可能發現她的存在。

  去吧!她心裡有一個聲音在推動著她;她原本堅不可摧的意志……開始動搖了。

  「嗯。」終於,她點了頭。

  ※※※※

  絢爛的燈光,華麗的舞台,還有四人無可挑剔的精湛演出——這就是0-NI的舞台,只屬於他們的舞台!

  勝武嘶啞的聲音像是帶著魔力地牽引著所有人的情緒,不論是抒情、亢奮或是憤怒激昂,歌迷的喜悲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

  看著他們四人在台上彷彿燃燒生命似的完美演出,小萌數度淚流不止。

  有一刻,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甚至聽不見震耳欲聾的嘶叫聲及樂聲;她不記得在那一段時間裡,她究竟想起了什麼,但猛回神之際,她卻只興起了一股急欲逃離的念頭。

  她想逃走,因為再繼續下去,她必然會再度被他的魅力給吸附;然而在她想逃離的同時,她卻也發現,自己的腳根本動彈不得……

  是的,她在掙扎,她在跟自己掙扎!在她心底有兩個聲音——一個警告她盡快離去,一個卻唆使她定下腳步。

  就在她與自我抗爭時,演唱會也到了尾聲……

  看見簾幕拉上,小萌終於下定決心抽身離去。

  「小萌!」足立拉住她,「妳去哪裡?」

  「我要走了。」她一臉悽惻地。

  「可是妳……」就在此時,偌大的館內響起了整齊一致的安可聲。「還沒結束呢!」她扯著嗓門說。

  小萌往漆黑的台上望去,幽幽地道:「不,已經結束了……」結束的不是演唱會,而是她與勝武之間的所有關聯……

  足立聽不見她到底說了什麼,只覷見了她眼底那一抹傷痛悵然的愁緒。

   小萌在瘋狂激情的人海中尋覓著出路,只一會兒便消失在足立的視線之中。

  足立一急,當下便往後台的方向擠去;這一剎那,她的腦海裡有一股意念催促著她去通知柳川,小萌來過的事情!

  好不容易,她衝到了後台,但管制人員卻將她給攔了下來。

  「請告訴野口先生,足立直美有急事找他!」

  「他們正在換裝。」管制人員拒絕了她。

  她拿出了野口事前交給她的後台出入證,「我有這個,總可以進去了吧?」野口還真是未卜先知呢!

  看見她手上的證件,管制人員終於放行。

  她衝進後台,一眼就看見了正在穿戴最後一套舞台裝的四人。「野口先生!」她大叫著。

  因為外面的安可聲已持續了近五分鐘,所以他們四人顯得有些急促匆忙。

  「足立?」野口訝然地。

  「小萌來了!」她衝上前說道。

  「她人呢?」

  「走了。」

  「走了?」他驚愕地。

  「上台吧!」勝武突然冷冷地催了他一句。

  野口和太田三人都一臉難以理解的望著他,「阿武……」

  「歌迷在等我們!」他漠然地掃了他們一眼。

  「你去把她追回來吧!後面讓我們來就行了……」野口用心良苦地。

  勝武哼地一笑,眉間是一絲因受傷而戒慎的無情絕裂。「追她?別浪費我的時間了!」話落,他逕自往前台走去。

  野口無奈地一嘆,率先尾隨過去,而光和輝也神情抑鬱地跟上前。

  解鈴還需繫鈴人,感情的事還真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的!

  ※※※※

  熱鬧歡騰的慶功宴上,勝武一個人藏在角落裡喝著悶酒。

  表面上看起來,他似乎已平靜無波;但事實上,他的心裡卻是風狂雨驟。

  她來了,她為什麼要來?她還想把他折磨成什麼樣子才肯罷休?!

  該死!她的一切美好都是假象,而他竟然被她給蒙騙了?!看來她的段數可比黑崎綠高明多了。

  「阿武……」野口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後。

  勝武覷了他一眼,又逕自拿著酒瓶仰頭一灌……

  野口坐了下來,淡淡地問:「真的已經完了?你真的不在乎她了嗎?」

  「對!」勝武冷峻地一笑。

  「我還是覺得小萌不是那樣的女孩……」野口一嘆,又說:「我想……她也許有不能說的苦衷……」

  勝武哼地一笑,語氣不屑地,「是她親口跟我說的!」想起她在串燒店裡說的那些話,他不禁又怒火中燒。

  「如果她真是那種女孩,應該會想辦法從你身上得到更多,但是她……」

  「你怎麼知道她沒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勝武突然惡狠狠地瞪著他。

  野口猛地一怔,「阿武,你——」在他憤狷躁狂的眼神中,野口終於發現了他對小萌的愛。「你恨的不是她利用了你,而是你真的動了真情,對不對?」

  「是又怎麼?」勝武眉心聚攏,神情絕望地。「她可比黑崎綠高明多了。」

  「什麼意思?」野口困惑的問。

  他唇邊揚起一抹傷痛的冷笑,「我們曾經差點發生關係……」

  「差點?」野口一愣,「那就是說……還沒發生囉?」說著,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欣然。

  「你在幸災樂禍?」勝武覷了他一記,有些挫敗地。

  「誰有時間幸災樂禍呀?」野口接著又說:「她沒以身體換取任何她想得到的,那就代表她其實是個潔身自愛的女孩……」

  「不犧牲絲毫就得到她所要得到的才叫高竿!」什麼都不需付出就輕易地擄獲了他的心,這樣的她遠比黑崎綠還可怕且可恨!

  野口凝睇著他,意味深長地,「別讓憤怒遮蔽了你的理智。」

  「理智?」他臉色一沉,「如果我不夠理智,現在就不會只是在這裡喝酒而已!」

  「那你會怎樣?」野口直視著他的眼睛,「去找她把事實弄清楚?還是想辦法把她給毀了?!」

  讓野口這麼一堵,勝武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會怎麼做?是積極的查明真相,還是消極的玉石俱焚?

  「不管你對她有多失望,我還是覺得事情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簡單。」他記得當初勝武發現黑崎在利用他時,他的反應是不痛不癢的;但這次他卻因小萌而情緒失控至此,由此看來,勝武對小萌用情之深遠超過他所想像。

  勝武垂著頭,神情鬱抑地。

  良久,他心煩地一嘆,「如果她真有什麼苦衷,為什麼不告訴我?」她難道感覺不出他對她的愛嗎?難道他的愛還不夠教她信任依賴?

  「既然是苦衷,當然不可能告訴你……」野口一笑,「你因為意亂情迷還有可能錯看,但我和太田總不會也被她蒙了吧?你不信她,也該信我們呀!」

  聽完野口的一番話,勝武心底那股急欲探索真相的慾望,不自覺地又蠢動了起來。

  其實他並沒有完全對小萌死心,他只是不想曝露出自己的脆弱罷了!

  他霍然站起,腳步有些顛顫。

  「你去哪裡?」看他搖搖晃晃的模樣,野口不由得有點擔心。

  「我現在就去找她問個清楚。」他說。

  「你喝得這麼醉,明天再去吧!」瞧他連走路都有點顛簸,更甭提開車了!而且就算讓他安全到達,在這種神志不清的狀況下,他能弄清真相嗎?

  勝武不理他的勸阻,堅持地往外面走去。「不行,我現在就去!」

  「好吧!」看他意念堅定,野口也只能由著他。「別開車,知道嗎?」

  「知道了。」勝武擺擺手,頭也不回地步出慶功宴的會場。

  ※※※※

  「老闆、老闆娘,我先走囉!」今天是小萌最後一次到串燒店打工,因為若她的寫真集上市了,她繼續留在這裡,可能會造成老闆夫婦及她自身的困擾。

  「小萌……」老闆娘眼角泛著淚光,「有空要回來看看我們唷!」

  「我會的。」她向老闆夫婦倆鞠了個躬,誠摯地道:「非常謝謝您們一年來的照顧,謝謝。」

  「妳要加油喔!」老闆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憐惜之情。

  「是的。」她抬起幾乎要落淚的眼睛,「那我走了,再見。」再不走,她肯定會在這裡和他們夫婦倆抱頭大哭。

  她毅然地轉過身去,避開了他們臉上不捨的表情,也掩飾自己心中深濃的離意。

  一出店門,她被門外那一個高大的男性身影給嚇了一跳。「阿武?」她低呼一聲。

  勝武猛地攫住她的臂膀,「已經快要出名的妳,還需要在串燒店工作?」

  聞到他身上的濃濃酒味,她不禁蹙起眉頭。「做什麼?」

  「我再問妳一次!」他將臉湊近她,「妳真的不愛我?真的只是在利用我?」

  小萌一怔,旋即斷然地回答:「對!」

  「那妳為什麼還要來看演唱會?」

  「有人送我票,不看白不看!」她故意說得很無情無義。

  勝武眉心一揪,唇邊勾起了一抹毀滅性的冷笑,「那好,現在妳已經利用我得到了成名的機會,我也該從妳身上得到些什麼吧?」

  「你?」她一時困惑地看著他。

  他狠狠地拖住她的手腕,「跟我上床!」他的眼底爬滿憤恨及受傷的血絲,看來讓人既心驚又心疼。

  「你瘋啦?」她使足吃奶的力氣掙開他,而他竟腳步顛簸地往後仰去,應聲就跌坐在地上。

  小萌的心一緊,彷彿有一股力量狠狠地捏住她的心臟似的,「阿武……」

  他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狼狽得像個街頭醉漢。

  她好想扶他一把,但扶了以後呢?她好不容易才和他劃清界線,要是在此刻心軟,那就前功盡棄了呀!

  勝武抬起沉重的眼皮望著她,「萌……」他硬撐地想要站起來,卻不勝酒力地癱軟乏力。

  小萌一咬牙,狠下心地背身而去;疾走了十幾步後,她的腳突然不聽使喚地停住了。「可惡!」她激動得淚眼潸然。

  回過頭,她看見勝武癱坐在地上,而過往的人們則是不斷的對他投以好奇而嫌惡的眼光。

  她知道自己失敗了,她根本無法狠心地把他扔在這裡,更做不到眼睜睜地看他醉臥街頭!念頭一轉,她迅速地衝回他的身邊──

  「阿武,起來……」她吃力地攙扶起他沉重的身軀。

  「妳……」他眼眸半閉地凝望著她,「妳別理我……」他惱恨的摔開她的手。

  「別這樣……」她以她弱不禁風的身子架起他沉重而高大的身軀,「我送你回去。」話落,她攙著他走向路旁,並攔了一輛計程車……

  ※※※※

  一進門,勝武就一陣欲嘔。

  「忍著,忍著!」小萌怕他吐得滿地,急忙扶著他往浴室跑。

  因為喝得太猛、太多,勝武的胃翻騰得宛若暴風雨的海上一般;跪在馬桶前,他吐得狼狽不堪。

  小萌擰來熱毛巾為他擦拭著臉上的汗及髒汙,「為什麼要喝成這樣呢?」她秀眉輕顰地咕噥著。

  他抬起眼盯著她,眼底跳動著繁星似的火光,「妳——」

  「先別說了……」她打斷他,「我幫你沖杯茶解酒。」說著,她站了起來。

  「不要!」勝武忽然拉住她,將她整個人拖進懷裡。「別走……」

  跌進他懷裡的那一刻,小萌臉頰羞紅地,「放開!」她推推他幾乎要垮下來的胸,「我去沖——」

  沒等她說完,他便端著她的臉猛地親了上去……

  他那一股嗆濃的酒味醺得她皺起眉頭,「不要!」她推開他的臉,懊惱地。

  勝武滿臉酣紅地瞪著她,雖說已經醉酒,但他那雙黑眸深處猶露出一道虎視眈眈的銳利目光。「我不准妳再說不要、不行、不可以!」說著,他整個人撲向了毫無防備的小萌。

  「你做什麼?」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她驚悸地掙扎著「放手!」因為一時激動,她揚手打了他一耳光。

  這一耳光把勝武的動作給打停了,他緩緩地轉回被她打偏的臉,神情卻更加讓人驚駭。

  他是喝醉了,但他的腦袋並沒有因為酒精作崇而渾沌不清;他知道在眼前的是誰,也知道自己對她是何種感覺!

  今天他是要定她了!就算她哭、她鬧、她叫,他都不會罷休。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利用了他,只在乎她對他到底有沒有愛的感覺?!

  「妳愛我嗎?」他的鼻息貼近了她。

  她一怔,「你……」她本能地向後瑟縮。

  「如果妳對我沒有一點點的愛,我會殺了妳!」他掐住她的頸子,緊緊聚攏著的眉心處沁出了薄薄的汗水。

  小萌感覺到他的手勁逐漸加強,一波波的驚懼倏地淹過了她的心頭。「呃……」她發出了難以喘氣的氣音。

  突然,他鬆開了手,在她還沒來得及換氣的同時,他吻上了她——

  「不要,你放開!」小萌被他突發的舉止嚇得往浴室外面跑,但只到門外,她就被他給擒住。

  他將她板向自己,狷狂地親吻著她的唇及下巴。

  她扭動腰肢企圖擺脫他的箝制,「別這樣!你……你……」

  他對她的反抗置之不理,然後恣意妄為的扯開了她的衣襟,她吹彈可破的白皙胸口立即映入眼簾。望著她那雙呼之欲出的渾圓,他不覺倒抽了一口氣……

  小萌羞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怕自己會在他的觸摸下意志癱瘓,更怕她會不顧一切地迎上去。「不!不……」

  「別再說不字!」說完,他將臉埋在她胸前,細碎的吻落在她高聳的峰上。

  他一邊吮吻著她,一邊動手脫去身上的衣物。

  他撩起她的裙子、扳開她的雙腿,強行將自己置於她兩腿間。

  當他褲檔裡的男性驕傲抵著她的胯間,一股驚悸及火熱瞬間揚升而起。「唔!」她發出了惶恐的聲音,而其中火雜著她不願承認的歡愉及期待。

  他把手往她腿間一探,邪氣地逗弄著她生澀,卻極富反應的私密。「妳是我的……」說著,他在她耳垂上一舔。

  在他強烈而放肆的撥弄下,小萌渾身輕顫不止。「武,不……」

  「不什麼?」不管她是存心傷他還是另有苦衷,他都要她一輩子記得他!「我說過不准再說不!」他語帶威嚇地。

  「我……」她小可憐似的望著身上的他。

  勝武哼地一笑,「別說妳不想……」他使壞地將手指探入她體內。

  「不!」她弓起身軀,羞急的蹦出淚花,「我……我是處女……」他說過最怕處女,如果他知道她真的是,應該會打退堂鼓吧?

  「妳是處女?」他露出一抹疑心的眼神。她還是處女?那麼她之前是騙他的囉?

  「我……我真的是……」她聲音顫巍巍地,「之前我說自己不是處女,那……都是騙你的,你……你不是很怕處女嗎?」

  她在訴說事實時,他已褪下了褲子。「我也騙了妳……」他狡黠地笑,「其實……我很喜歡處女的。」話落,他扯落她的底褲,霸道地將自己頂向了她。

  「啊!」她驚呼一聲,不知是疼還是怕的淌下淚來。

  他不顧她的掙扎及反對,半強迫的進入了她溫熱的緊窒裡。「萌……」當他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正在她體內時,一種無名的興奮及快感如浪濤般漫過他的胸口。

  在他一波又一波的抽動下,她終於放棄了無謂的掙扎。「唔!」她咬著唇片,隱忍著那一股彷彿要將她撕裂成兩半的痛楚。

  她的眉眼因極度的疼痛而扭曲著,但他卻視而不見地以慾火焚毀她的身心。「我愛妳,我愛妳……」勝武在她耳際一次又一次地低語著。

  我愛妳?

  聽見這句話,她再也無法忍受地痛哭起來;當他和另一個女人享受魚水之歡時,是否也是這麼在她耳邊輕語呢喃的呢?

  她的眼淚讓勝武清醒了一些,他愛憐地撫著她淚濕的臉頰,「很疼?」他滿懷愧疚,不捨地吻著她。

  搖搖頭,她將臉埋進他溫暖的頸窩裡,並牢牢地環住了他的脖子。「繼續……」啞著聲,她幽幽地說道。

  就這麼一次吧!把第一次給自己愛著的男人也沒什麼不好。就算他愛的女人好多、甚至不是她也沒關係,只要她愛他就夠了、只要在這一刻,他心裡有她就夠了!

  在她生澀卻熱烈的回應下,他將自己深深地埋進了她的體內,直到他發洩完無窮無盡的慾望——

  ※※※※

  勝武已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依稀只記得在一場歡愛之中,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及釋放,然後不知是倦了還是醉了,他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倏地,櫃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就是不願起來聽電話。「萌……」他的手往旁邊一摸,聲音沙啞地道,「妳去接吧!」

  他左摸右摸地卻一直沒摸到他「以為」會觸摸到的東西,「萌?」他警覺地翻身坐起,這才發現小萌根本就不在身邊。

  「你好,這是柳川家,我有事外出,請在嗶一聲後留言,我會盡快回電。」

  「我是阿志,沒什麼事,只是想問問你昨晚有沒有找到小萌而已……那再見囉!」電話喀地一聲掛斷,勝武卻還精神恍惚地坐在原地。

  「這傢伙跑哪裡去了?」眼尾一瞥,他覷見茶几上擺著張紙條。

  拿起紙條一看,他怔了。

  阿武:

  我得到我要的,而你也拿到你應得的,我想我們應該兩不相欠了吧?

  不用因為我是處女而困擾,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我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用你來替我負什麼道德責任。

  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從今以後,你繼續當你的搖滾明星,而我就專心地做我的寫真女郎,OK?

                      波多江留

  看完這張紙條,勝武已平息的火氣又再度沸騰起來。什麼兩不相欠?什麼應得不應得?她在講什麼鬼東西呀?!

  想她昨晚還那麼楚楚可憐地在他身下討饒喘息,現在一覺醒來,她居然又像是跟他毫無瓜葛似的離去!

  「波多江萌,妳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他蹙起眉頭,喃喃地說。

  ※※※※

  連著好幾天,勝武就那麼一個人窩在住處,什麼事都不管,什麼人也都不見。

  他的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她的樣子,耳邊也彷彿只聽見她的聲音;他想去找她,但一想到她留下來的紙條,他又遲疑不決。

  在這一場男歡女愛之中,她失去的是一層薄膜,而他呢?他失去了什麼?是比那層薄膜還沉重千百倍的東西吧?

  這次,他真的被絆住了。

  「柳川先生,黑崎小姐她……上去了……」當勝武接到守衛室打來的電話的同時,他的門鈴也響了。

  「我知道了。」擱下電話,他有些不願地開了門。

  「嗨!」黑崎綠滿臉堆笑地,「這次我可沒有擅入唷!」話落,她掠過勝武,進入了廳裡。

  「阿武……」黑崎綠嘴角揚起一抹詭笑,「聽說波多江萌要拍寫真?」她唇角帶著一絲狡獪。

  覷見勝武臉上那抹一閃即逝的沉痛及懊喪,她不覺又憎惡起那個名叫波多江萌的女人。

  「看來她也不過是個為了出名,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拜金女郎而已。」黑崎綠冷哼一聲。

  勝武的眼眸深處漸漸地凝結起一股肅殺。

  「出去!」他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她柳眉一橫,氣恨地道:「我做的事真有那麼不可原諒?」

  每當她提起波多江萌,他就怒不可遏地,為什麼?難道波多江萌在他心裡的地位真的重要過一切?

  「我們早在一年前就結束了,難道妳還不知道?」他冷言反問她。

  「你氣我利用了你,那她呢?」

  「她和妳不一樣!」他低吼著。

  「有什麼不一樣?」她幾乎尖叫了起來,「她不是也利用你打響了知名度?!」

  「妳!」他憤怒地瞪著她,咬牙切齒地,「出去!」

  黑崎綠突然摟住他的身軀,「我不走!」她死命的抱著他,又哭又叫地,「她給你的,我也給了你呀!你……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第一個男人!」

  「住口!」他怒喝著:「不要再提那件事!」

  「你心虛?」她盯視著他。

  「妳已經不是那個把第一次給我的黑崎綠了!」他冷酷地指著她的心口,「妳這裡已經變了,不是嗎?」

  「你……」她的眼底沸騰著羞怒的惱火,「你真的那麼絕情?」

  「我若是真的絕情,就不會跟妳在這裡廢話。」

  看著他那冷漠的樣子,她忽地平靜了下來。「好……」她抓起袋子,哼地一笑,「走著瞧!」

  撂下狠話,她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波多江萌,我一定要毀了妳!她在心底暗暗咒誓著。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8 AM


第八章

  「萌!」站在她門外,他用力地搥著門板,「我知道妳在,開門!」

  「你走吧!」小萌站在門後低聲制止他,「很晚了,你會吵到別人的。」

  「那妳就開門呀!」他威脅著她,「不然我會繼續叫,叫到所有人都跑出來看!」

  「你……」她六神無主地輕嘆,「你到底想怎樣?」

  「開門。」他沉下聲,「我只說最後一句,開門!」

  她知道他到做到,如果不開門,他或許會不計後果的拆掉她的門板。

  想到這裡,她莫可奈何地開了門,「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盯著她,同時也望著她微微敞開的衣襟……

  意識到他的目光,她飛快地將上面的兩顆釦子扣上。「我不是說過,不要再來找我嗎?!」

  「我不准妳去拍寫真集!」他忽地命令地說。

  她一怔。不准她拍寫真集?他是哪條筋不對?

  「我愛拍就拍,你管不著!」

  「妳是我的!」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

  她恨恨地扳開他的手,「我不屬於任何人!」

  「妳要名要利,我都給妳,就是不准妳去拍寫真!」他不要別的男人看見她的身體,他受不了的!

  「你!」她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他把女人當「收藏品」?他明明已經有了黑崎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她?「一個魚缸只能養一條魚,你不懂嗎?!」

  他一愣,「妳說什麼東西?」

  「你心知肚明!」哼!他還裝糊塗?!

  「別跟我使性子。」他沉聲道。

  「不是使性子,我是說出實情!」她故作冷漠地,「你說得倒簡單,不拍寫真集?你知道我的違約金要多少嗎?」

  「不論多少,我都給!」他攫住她的肩膀,神情激躁地。

  「你給?」她蹙眉冷笑,「你想包養我?」

  「隨妳怎麼說,只要妳別去袒胸露背就行了!」

  她懊惱地掙開他,「你這個自私又可惡的男人,你……」

  沒等她罵完,他便緊緊地將她攬進懷裡,「對,我就是自私!」說著,他狂熱地吻上她欲啟的唇。

  小萌在他的臂彎裡掙扎著,「不!」她不要他以那種心態擁有她!

  「萌……」勝武猛地捧住她的臉,眼底是一抹深濃的愛意及妒嫉。「我不要其他男人看見妳的身體!」

  覷見他黑眸深處的狂熱及恨火,她不由自主地震顫起來。

  突然,她覺得好迷惑。他是真的愛她嗎?如果他真的愛她,為什麼又同時愛著另一個女人?他的愛……怎能分配給兩個女人呢?!

  「我愛妳,就算被妳利用也沒關係……」他痛心卻又無奈地說。

  他將她重新攬進懷裡,低頭親吻了她;他的吻不見以往的狂野,只餘讓人心蕩神馳的輕柔溫暖。

  這次她沒有拒絕,沒有掙扎,溫順而享受地接受了他的唇……

  他用腳輕巧地踢上門板,然後不停地、不停地親吻著她。她迷離的眼眸彷彿帶電般地,電得他渾身輕顫。

  「唔……」由她小嘴裡逸出的嬌吟,在一瞬間撩撥起他男性的慾望。

  他一手托著她的背,一手則輕輕地爬上她急促起伏的渾圓;他撫摸逗弄著她,直到她睡袍裡的小小堅挺微突起來。

  小萌感覺到一陣如電流般的酥麻在身體裡竄動著,「武……」她無意識地吟著他的名字,腦中只剩一片渾沌。

  沒有暖氣的斗室裡忽然燥熱了起來,她發現他的眉心處沁著薄汗,而她也是渾身火燙。

  不知何時,他們已雙雙躺在地上,勝武翻身讓她坐在自己身上,她意亂情迷地凝望著他,眼底有著一絲醉人的迷惘……

  他解開她的睡袍,並以指腹逗弄著她的蓓蕾;腰肢一伸展,她整個身體的力量也瞬間集中在他腰腹之下。

  「萌!」他低吼一聲,以自己的男性雄風向她耀武揚威著。

  被他一抵,她像是突然回神似的視焦一凝,「不!」她連滾帶爬地抽身,「不行!」

  他翻身坐起,一臉的沮喪懊惱,「妳怎麼了?」她居然喊暫停?這是怎麼回事?

  「不要……」她迅速地扣上釦子,一臉凜然地,「你走吧!」

  「為什麼?」他氣惱地問。

  「我不想和你發生關係。」她強作沉穩地說道:「至少不是現在!」

  他沉吟片刻,無奈一嘆,「好,妳說了算。」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褲,又說:「我說的事情,妳考慮看看……」

  「嗯。」她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地打開了門,「快走,外面沒人。」

  勝武在她額前落下一吻,依戀不捨地離開了她的住處。

  凝望著他走下樓梯的背影,她不自覺地流下她自己也不曉得是為了什麼的眼淚。

  她左顧右盼,再次確定沒人看見勝武從她房裡出去;現在傳言已是沸沸揚揚,她真的很怕拖累了他。

  正當她自認為「安全無虞」之際,卻不知方才她與勝武在房間裡的那一幕,已透過針孔攝影機的影像傳送,映入了井上的眼底——

  ※※※※

  勝武窩在沙發裡悶悶地獨飲,而腦子裡卻滿滿地都是小萌的影子。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喚回了他,「喂?」他接起電話,語氣有點懶散地。

  「勝武,是媽媽。」電話的彼端傳來他母親細膩甜美的聲音。

  「噢。」他提振起精神,「什麼事?」

  「怎麼啦?你的聲音聽起來很沒精神……」他母親柳川透子——一個美麗嫻雅的外交官夫人。

  「沒什麼……」他的事一向不跟家人講,反正講了也沒多大用處。

  「對了,我要告訴你,我和你父親大概在五月初回國……」

  「度假探親?」他無情無緒地。

  透子一笑,「不,是調任,你父親要調回外務省了。」

  「噢。」

  「你好像不怎麼高興……」她微微失望地笑問。

  「您們在不在東京,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沒什麼高興或不高興……」他直接卻又稍嫌冷淡地回應。因為父母親長期在國外,他和他們之間的感情牽絆並不如一般親子那麼深。

  透子喟嘆一聲,「你真是個無情的兒子。」

  「您不是今天才發現吧?」他戲而不謔地回答。

  「你這孩子……」透子又是一嘆,沉吟須臾,她試探地問:「對了,聽說你和一個寫……」突然,她猶豫著。

  聽出她話裡那一段詭譎,他倒也毫不隱瞞地說:「寫什麼?寫真女郎是吧?」

  「勝武,媽媽沒有惡意……」她知道他性子剛烈,不能跟他硬碰硬地來。

  想不到他父母人在國外,卻還能掌握他在日本的所有訊息;東京一定有他們的眼線!

  「是真的嗎?」她憂慮地問:「你真的和寫真明星在一起?」

  「如果是真的呢?」他反問她一句。

  「我想你父親不會同意……」事實上,他父親已經十分惱怒,這通電話也是他父親要她打的。

  「他在旁邊吧?」勝武直覺他父親一定就在一旁,或者是……「線上」!

  「嗯……」透子為難地。

  勝武忽地笑了起來,「我的確和寫真明星在一起,而且我還打算把她娶進門。」

  「勝武!」電話裡乍然響起的吼叫是勝武的父親——柳川信夫。其實他一直在另一支電話聽著他們母子倆的對話,「你說什麼?!」

  勝武叛逆地一笑,「爸,您不必生氣,我早就是柳川家的異數,難道您還奢望我會帶什麼像樣的女人回來嗎?」

  「你簡直是荒唐!」勝武投身演藝界已夠他生氣的了,現在居然還說要娶個拍寫真的女人!他是不是存心教柳川家因他而蒙羞?!

  「我不是第一次荒唐了,再說……您何必在乎我娶什麼樣的女人呢?您不是已經不管我了嗎?」

  「你說什麼?」柳川信夫怒氣沖天地吼著。

  勝武不慍不火地回道,「爺爺若是還在,一定會很贊成我娶這個女人。」

  「你胡說些什麼?爺爺才不會准許你帶那種女人回柳川家!」都是他父親寵壞了勝武,現在可好,他人一過世,根本沒人壓得住勝武。

  「爺爺說人生只有一次,做你不會後悔沒做的事,我現在就想娶一個不會後悔沒娶的女人。」說完,他沒說他父親再有機會說教,喀地就掛了電話,順手拔掉電話線。

  視線一轉,他望著他爺爺的照片,「爺爺,如果您還在,一定也很喜歡她吧?」他喃喃地。

  ※※※※

  接到矢野的電話,小萌百般不願地前往他指定的拍攝地點。

  一進門,她就被在屋裡的矢野及另外兩名混混似的男子給嚇了一跳。

  「妳來啦?」矢野端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睛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

  一部攝影機、兩個不像從業人員的陌生男子、幽暗的燈光、說話的氣氛……這實在不像是個正常的拍攝現場。

  正當她覺得不對勁想轉身離開,有個男人已經先她一步地鎖上了門。

  「開機吧!」矢野號令著,「這部片子一定會大大賣座的。」說著,他狂妄地笑了起來。

  「片子?」她沒聽錯吧?他不是說拍泳裝寫真嗎?

  她警戒地退到牆角,「你……你想怎樣?!」

  「怎樣?」矢野哼哼地笑說:「我只不過是想嘗嘗柳川用過的女人罷了!」

  他才說完,其他兩個男子也哈哈大笑著。

  矢野邪笑著對另一名男子說:「讓你先上吧!」

  男子一聽,樂得直往小萌捱過去。

  「矢野,你是禽獸!」小萌驚恐地咒罵著。

  「我等一下才教妳嘗嘗什麼是禽獸的滋味……」他用辭邪淫地命道,「新條,上呀!」

  「不……不要過來!」小萌恐懼地縮到牆邊。忽然,她發現一旁的地上有一把美工刀。「不要過來!」她抓起美工刀指向那姓新條的混混。

  新條一怔,有點遲疑。

  「新條!」矢野在他背後一推,催促著:「只是一把美工刀,怕什麼?!」

  小萌惱恨地瞪著矢野,倏然將指著新條的美工刀抵上自己的脖子,「你再靠近,我就割下去!你們誰都別想碰我!」

  矢野一愣,旋即冷冷一笑,「妳沒那個膽。」

  「咱們走著瞧!」她從牙縫裡硬擠出了幾個字。

  「新條,上了她!」矢野不信邪地將新條推過去。

  小萌心一橫,將刀口往自己脖子上一抹,一道血痕倏地滲出。「與其讓你們這種人渣染指,我寧可一死了之!」

  「妳!」矢野及其他兩個人全被她的氣勢給震攝住了。「妳真的不怕死?!」

  「像我這種命,早死早解脫!」她恨恨地說。

  僵持了好一會兒,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誰?」矢野營覺地。

  「矢野大哥,是……我們……」門外的人回答著。

  「是高野他們,開門!」矢野放心地吩咐著新條,卻沒聽出高野的聲音在顫抖──

  ※※※※

  野口一個人在他常常光顧的酒吧裡喝酒,同時也等著和他約定在這裡見面的太田兄弟倆。

  開完演唱會後,他將頭髮染回黑色,看起來就像個尋常的酒客。

  突然,一旁兩名年輕人的談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想到能上那個女人,我就好興奮唷!」一頭紅髮的年輕人樂不可支地。

  「瞧你那死樣子……」另一名光頭男子笑罵著他。

  紅髮男子旁若無人地說著:「難道你不期待嗎?她可是柳川勝武的女人耶!我們快點去吧!」

  「急什麼?他們有三個人,哪那麼快輪到你?」

  聽見他們提及柳川勝武,野口警覺起來。柳川勝武的女人?他們指的不會是小萌吧?

  他捱過去,一把提起和他坐的最近的那個紅髮男子,「你剛剛說什麼?」他殺氣騰騰地。

  「你……你是誰呀?」紅髮男子又驚又氣地反問他。

  「你們說的女人是不是波多江萌?」他又問。

  另一名光頭見同夥被捉著,連忙靠上前,「你做什麼?!」

  雖然寡不敵眾,野口還是冒險一試;不過幸運的是在此時,光和輝來了……

  見野口和人起衝突,光和輝不由分說地就圍攏過來。

  看見對方一下子多了兩個幫手,光頭不禁有些惶恐。

  「怎麼回事?」光疑惑地問。

  「他們想對小萌下手!」野口說完,立刻在那紅髮男子臉上打了一拳,「她在哪裡?」

  「她……她……」紅髮男子忍著痛,偷偷覷著光頭,「她在……」

  光抓住光頭的衣領,兇神惡煞似的逼問:「你說!」

  「她……她在八重洲南一號五B……」光頭囁嚅地回答。

  「輝,打電話通知阿武!」野口說著,一把提起紅髮男子的衣襟。「快帶我們去!」

  在三人的怒視下,光頭和紅髮男連氣都不敢吭一聲地猛點頭。

  ※※※※

  新條毫無戒心地打開門,卻看見門外除了高野兩人,還有另外三個男人……

  「他們是……」正想發問,那三人已衝了進來。

  原本已經有點失控的局面,因為他們三人的加入而更混亂了。

  「小萌?」野口朝屋裡一掃眼,立刻就看見小萌臉色慘白的縮在牆角。

  「阿……阿志?」看見野口及太田他們,她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癱軟。

  野口瞪著這一票人渣,「你們這些垃圾,居然搞這麼不入流的手段?!」

  對於他們猶如程咬金似的殺出,矢野當然是有些驚訝;不過見他們不過三人,而自己這邊卻有五個,他又得意狂妄了起來……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O-NI呀!」他哼地一聲,「怎麼?想打架?你們可只有三個喔!」

  「你的算數好像不怎麼好……」忽地,由門外飄進來一道低沉陰狠的嗓音。

  勝武神情憤怒肅殺地走了進來,唇邊是一抹似笑非笑的駭人笑意,「你一定沒讀書,不然怎麼連『四』都算不出來?」

  「柳……柳川?」矢野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著他本人;而柳川那懾人的氣勢令向來逞兇鬥狠的他也不覺軟了一截。

  見小萌仍完好無缺,勝武暗暗鬆了一口氣。「我已經叫了警察,你們是要在這裡等,還是要趕緊夾著尾巴快跑?」他冷冷地。

  一聽他已報警,矢野他們頓時慌張了起來。

  「矢野大哥,這……」高野他們不過是一般的街頭混混,根本毫無膽色可言。

  「我們走!」矢野沒有考慮太久,「哼!別忘了她和花音社還有合約!」臨走前,他還不忘在一幫兄弟面前耀武揚威一番。

  「慢著!」勝武突然捏住他的肩胛骨,哼然冷笑,「如果你拿合約為難她,我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搞垮花音社,還有——」他倏地出拳,狠狠地落在欠野那可憎的臉上……

  矢野唇角淌著血,一臉驚悸地望著他,「你……」

  「這一拳是因為你驚嚇到我的女人。」他陰鷙地一笑,「帶著你那幫軟腳的兄弟給我滾!」

  矢野敢怒不敢言,又怕被做警察逮個正著,只好領著一票兄弟匆忙離去。

  見他們一走,野口忍不住笑說:「阿武,我看你乾脆去混黑社會好了!」

  「對,你的氣勢還真嚇人……」光頗有同感地附和。

  勝武沒搭腔,只是筆直地朝瑟縮在牆角的小萌走去;見她一臉蒼白,心有餘悸的模樣,他就後悔剛才沒多打矢野幾拳。

  「都叫妳別拍,妳看——」他瞪著小萌,又氣又心疼地。

  「我……」小萌手上的美工刀應聲滑落,而頸子上的血痕也滲了下來。

  覷見她領口殷紅,他嚇得魂都快沒了。「妳!」他衝過去,迅速以手帕摀住她的傷口。

  「他……他們想……我就……」她全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全。

  「別說了!」他抱起她,二話不說地就往外頭衝。

  「阿武,」野口急問:「你不是報了警?」

  「騙他們的。」他丟下一句,頭也不回地。

  野口他們互覷了一記,旋即尾隨而去。

  那倒是,這種事一報警上了報,鐵定又被那些新聞記者渲染得滿城風雨,到時對小萌而言,必定又是另一個傷害。再說,以勝武的個性,是絕不可能向任何人求援的。

  ※※※※

  因為傷口不深,所以在醫師妥當的處理後,小萌便在勝武的陪同下出了院。

  「傷口疼嗎?」見她一直不說話,勝武關心地問。

  「不疼。」她應著,但眼睛始終望著車窗外;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他那種憂急不捨的眼神會教她意志動搖。

  雖然在歷經如此可怕的事情後,她是很想投入他的懷抱;但轉念一想,她又不禁退卻了。愛一個人是很自私的,如果她不能擁有他一輩子,那就乾脆連一秒鐘都不要奢求!

  「妳怕不怕矢野再找上妳?」他試探地問:「如果妳們,先到我那裡住幾天吧!」

  「不用了。」她斷然地拒絕了他,「我不要緊的……」

  「我不會對妳怎樣的……」他急著表明自己會很規矩。「妳現在受傷,我也不可能對妳怎樣!」

  小萌覷了他一眼,「我不是擔心那個……」

  「那……」

  「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她說。

  勝武睇了她一眼,「真的?」看她的眼神那麼堅定,似乎不像是在說謊。

  「好吧,我送妳回去。」話落,他轉了個方向,將態度十分堅持的小萌送回了她的住處。

  車剛停在樓下,她就急著開門,好像一點也不想跟他獨處似的。

  「萌!」他拉住她,眼裡盛滿愛意地。「不要再躲著我了。」

  她凝睇著他,什麼也沒說。

  「有什麼需要,一定要告訴我……」他不放心地叮嚀著,然後從置物箱裡取出一支筆,「把手伸出來。」他說。

  小萌猶豫了一下,遲疑地伸出手來。

  他迅速地在她掌心上寫下一個電話號碼,「這是我手機的號碼,我會一直開機,妳隨時都可以找到我,就算在美國,我都會馬上飛回來的。」他打趣地說,但神情卻是無庸置疑的認真。

  她心頭一震,又是一陣難掩的激動。「再見!」她飛快地跳下車,沒敢再多看他一眼的拔腿就跑。

  抱著還未平復的心情,小萌腳下乏力的回到了二樓。

  她知道就差那麼一點,只差那麼一點……她就要投入他的懷裡了。

  不論是他溫柔的一面、或者是他狂暴的一面,都教她無可自拔地戀慕著;想愛又不能愛的矛盾及掙扎,真的讓她好痛苦!

  站在房門口,她不自覺地發了一會兒怔。當她正要拿鑰匙開門時,意外地發現她的門竟只是虛掩著,「真粗心……」她暗自咕噥。

  推開門,她被房裡的那一幕給嚇得差點兒尖叫,對於剛剛才歷劫歸來的她,無疑又是雪上加霜。

  「井上大哥,你……你幹嘛?」幽暗的斗室中,她看見井上坐在她床邊,手裡拿著的還是她的……內衣褲?!

  她衝上前去,相當氣憤地怒斥:「井上大哥,你這是在做什麼?」虧她一直那麼信任他,尊敬他,他居然是這種變……變態!

  井上眼神渙散,神情詭譎地盯著她,「萌……」

  女性的直覺告訴她——情形不對勁,她立即驚覺地轉身就跑。

  「萌!」井上忽生蠻力地抓住她,並將她重重地往床上摔去。「妳這壞女孩,妳已經被男人弄髒了吧?」

  「你……你……」小萌望著他那張恐怖詭異的臉,不禁渾身打顫。

  井上發了瘋地掌摑她,雖然力道不重,卻讓她驚悸不已。

  「妳這個小騷貨,妳和柳川做的事,我都知道唷!」他陰陽怪氣地邪笑著。

  小萌茫然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妳和柳川在房裡做了什麼,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指著天花板的燈座,「那裡有攝影機……」

  「你……」她簡直無法相信他所說的,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掐著她的下巴,「我一直很喜歡妳,我以為妳是我心目中的乖女孩……但是妳太讓我失望了。」

  「你變態!」她咬牙切齒地。

  他咭咭怪笑著,「妳已經講了,讓我幫妳洗乾淨吧!」說著,他突然摀住她的口鼻,瘋了似的蹂躪著她的身體。

  突如其來的驚駭加上隱隱作痛的傷口,讓她稍稍平息的心湖再次陷入無止境的恐懼深淵裡……

  她揮動著雙手,想盡辦法要抓到什麼,「不!」手一掃,她碰到了那個老舊的鐵製鬧鐘。

  她想也沒想地抓起鬧鐘往他的頭砸下,一次又一次地直到他從她身上滾落……

  她翻身坐起,怔然地望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井上;看見他一頭的鮮血,她驚恐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天呀……」她抬起手摀住自己的嘴,她打死他了嗎?

  倏地,她想起掌心的那個電話號碼——

  「武……」她爬到電話旁,抽咽顫慄地拿起了話筒,並撥了那排有點陌生的數字。

  「喂?」電話那一端傳來勝武令人安心的聲音。

  「武,武……」她顫巍巍地泣道,「我……我好像殺死他……」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8 AM


第九章

  剛把車停妥,都還來不及熄火,他就因為她的一通求救電話,又十萬火急地飛馳而去。

  他把車隨便一停,便馬不停蹄地往她的房間衝去。

  一推開門,他也被房裡的景象給震住了。

  「武……」一見他出現,小萌淚流不止地低喊。

  他跨過井上的身軀,快步來到她身邊,「妳沒事吧?」

  她猛搖頭,「他……他好像沒氣了……」她面無血色地指著井上。

  勝武伸手探了探井上的鼻息,哼地冷笑,「他還沒斷氣,不過就算死了也是活該。」睨了她一眼,他問:「妳拿什麼打他?」

  「鬧……鬧鐘。」她指著扔在牆角的「兇器」。

  「妳還真是發狠,下手這麼重?」

  「你……」她哭喪著臉,又急又氣地,「我都快嚇死了,你還開玩笑?」

  他溫柔地凝睇著她,「妳可真有吸引暴力的本事。」

  「快叫救護車吧!」她催促著他。

  「放心,他死不了。」說著,他拿出手機打了一一九。

  ※※※※

  配合警察做完了簡單的筆錄後,勝武將小萌帶回他家;這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了,他可不想整個晚上開著車在東京街頭飛來飛去!

  沖完澡,小萌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喝著勝武為她泡的熱咖啡……

  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她還有一點不太真實的感覺。

  「想什麼?」勝武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一身清爽的來到她身邊。

  「沒什麼……」她轉過頭,卻發現他身上只圍了條大浴巾,身上那一道道優美的肌肉線條讓她看傻了眼。

  她心兒怦怦地跳,慌張地把頭給轉了回來——

  「妳幹嘛臉紅?」覷見她羞紅的臉頰,他故意逗著她玩。「妳不是第一次看見我的身體了吧?」

  她佯裝鎮定地啜了口咖啡,不作任何回應。

  他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似笑非笑地,「還是我『最好』去穿件衣服?」

  「我剛發生那麼多事,你不要再鬧我了!」她羞惱地丟給他一記衛生眼。

  他淡淡一笑,溫柔地執起她柔軟的手往唇邊靠。「妳會拿鬧鐘砸我?」他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你……」她嗔視著他,眼裡不見一絲惱火,只餘迷人的嬌怯。

  「萌,」他神情忽然一正,轉而嚴肅地道:「不准妳再讓那些男人有機可趁了,知道嗎?」

  她一愣,「你以為我願意啊?」她負氣地回道。

  「我再說一次……」他把臉湊近她,將氣息徐徐地吹襲在她酡紅的臉龐上。「妳是屬於我的。」

  「我是你的?」她迷惘地望著他,眼底閃過一抹微微的哀傷。「那……你是我的嗎?」

  他微怔,旋即勾起一記溫柔的淺笑,「我當然是妳的。」說著,他在她唇瓣輕輕一點。

  「那……她呢?」她囁嚅地。

  「她?」他一愣,「哪個她?」

  「你幹嘛跟我裝糊塗?」她氣惱地瞪著一臉茫惑的他,「就是黑崎小姐呀!」

  他蹙起眉心,「干她什麼事?」

  「怎麼不干她的事?」她生氣的反問他,語氣裡帶著些許詰責,「她是你女朋友耶!」

  「她是我的女朋友?」他瞠目結舌地,「是誰跟妳說的?」

  「是她……」想起黑崎綠在攝影棚跟她講的那些話,她不覺又疑惑了起來,「她告訴我的……」

  他一副被徹底打敗的懊惱模樣,「她騙妳的!我們早在一年前就分手了。」難怪她上次會講什麼「一個魚缸只能養一條魚」,原來她以為他腳踏兩條船……

  「真的嗎?」她難以置信地,「那你為什麼在練唱室時還……還……」她可沒忘記他在練唱室裡給黑崎綠的那個吻。

  「OH,GOD!」他笑嘆著:「那是沒什麼意義的吻。」

  「什麼叫『沒意義』的吻?」她開始醋勁大發起來。

  「就是——」他絞盡腦汁想擠出個又簡單又合理的解釋,「是壞習慣!」

  「壞習慣?」

  「以前住在LA時被傳染的壞習慣,不過我現在已經改了。」

  「改?」

  「對!」他點點頭,「現在除了妳,我誰也不吻。」話落,他認認真真地在她唇上一吻。

  因為誤解冰釋,小萌釋懷且安心地接受了他的親吻與挑逗的撫摸。

  「你身上好……熱……」她離開他的唇,不確定地看著他。

  勝武輕輕揉著她的耳垂,「是很熱。」他笑得十分性感,也十足煽情。

  小萌很快地便察覺到某種訊息,而意外的是——她竟有些期待。伸出手,她羞怯卻又情難自禁地觸摸著他傲人的肌肉線條。

  「妳!」他倏地抓住她的手,一臉隱忍地盯著她,「別這樣摸我,我會……興奮。」他突然像個青澀的少年般。

  「你好壞!」她害臊地在他胸前伺候了一拳。

  他擒住她的雙手,熱切而狂躁地迎上自己的唇瓣;他在她充滿著咖啡香氣的口中翻騰探索,而她也不自覺地回應他。

  只一瞬間,他身上的火熱如同烈火般蔓延至她身上……

  他的激狂動作讓她莫名地一陣暈眩,有一剎那,她的腦中是一片空白;猛一回神,她已被他壓在身子底下。

  「武!」驀地,她想起那一天被他強行佔有時的驚悸及痛楚。

  望見她眼底那一絲惶恐,他不覺有點歉疚,「妳不要的話,那……」

  「不是……」她打斷了他,神情轉而羞赧,「我只是有點怕……」

  「怕什麼?」他問。

  「怕……疼……」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疼」字,竟會那麼難以啟齒。

  勝武一愣,旋即溫柔地笑著:「我保證這次會不一樣。」

  「真的?」對他那種激情的做愛方式,她有些不放心。

  他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如果這次不行,還有下次,下次再不行,也還有下下次……」說著,他將手覆在她急遽起伏的高聳上,「我們會有數不盡的下次,不是嗎?」

  「唔……」她臉紅得跟煮熟的蝦子沒啥兩樣。

  他扯落圍在腰際的大浴巾,展現出他傲人且教她臉紅心跳的男性象徵。

  她羞得一震。

  他將自己貼近她,「沒那麼可怕吧?」他笑著。

  「唔……」她渾身輕顯了起來。希望是吧!反正……她也沒時間可以思考——

  ※※※※

  當小萌因為嗅到一陣淡淡的古龍水味而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他的床上了。想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睡在他床上呢!

  她翻了個身,只覺得渾身疲軟無力。「唉呀……」揉揉幾乎直不起來的腰,她也憶及昨晚的激烈與狂野。

  天!他真是個讓人想起來就會心跳加速的男人!

  她伸手抓下他留在床頭的紙條,上面只寫著「出去一下,馬上回來」的字句。

  突然,門鈴響了,而她腦子裡只想到他……

  一定是他吧?還故意按門鈴,真是個搗蛋鬼!翻下床,她隨手撈起他脫下來的襯衫套上。

  「你很皮耶!」她一邊嘀咕著,一邊打開了門,甚至沒從門上的小孔看一眼。

  「妳?」門外不是勝武,而是一名美麗高雅的婦人,而她臉上有著一絲奇異的表情。

  小萌驚覺地縮回門後,雖然她並沒有袒胸露背,但穿著男人的襯衫一定也很不像樣吧?她連忙將門關上一些,「請問……您找哪位?」

  「勝武在嗎?」美婦雖然有點錯愕,卻還是行止優雅地詢問。

  「他出去一會兒,您是哪位?」這麼美麗的婦人會是他的什麼人呢?

  美婦一笑,「勝武沒跟妳提過我?」她打量著只探出頭的小萌,「我是勝武的母親——柳川透子。」

  小萌陡地一震,「母……母親?」天呀!她竟然讓勝武的母親站在門外?!

  「請……請進!」她連忙打開了門,「對不起,我不知道……」在這個屋子裡只有勝武他爺爺的相片,所以她壓根兒不知他父母究竟是長什麼樣。

  透子步進屋內,四下掃視一番。

  「請坐,我幫您倒杯茶。」說真的,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招呼勝武的母親。真要命!他怎麼會在這節骨眼出門呢?

  透子看著她身上穿著的襯衫,「別忙著招呼我,先去把衣服換了吧!」

  小萌羞慚得想找個洞鑽進去,「對不起,我……我以為是武回來了,所以——」讓他母親見著她這個模樣,不知他母親會怎麼想?

  「不要緊……」透子依然沉靜優雅地,「我習慣了,以前勝武還在LA時,也常有女孩子從他房裡這麼走出來……」她說的是實情,不過選在這時候說,也有一點警惕的意味。

  她想,眼前這個脂粉未施、單純清麗的女孩,應該就是那個寫真女郎吧?

  「很抱歉……」小萌聽出她話中另有所指,卻還是很本分地向她欠了個身,「我去換件衣服。」

  透子望著她走進臥房的背影,眉心不覺緊擰起來。

  她猜想這女孩應該還很年輕,那生澀羞怯的模樣實在不像是個慣於在眾人面前寬衣解帶的寫真女郎;剛聽到勝武和一名寫真女郎在一起時,她還以為會是個大膽治豔,不拘禮教的女孩子呢!

  沒一會兒,小萌穿著自己的衣服走了出來,「柳川夫人,我……」她真的不曉得該如何稱呼勝武的母親。

  看她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透子不禁微蹙起眉頭,「妳很緊張?」

  「對不起,我不知道您要來,所以……真的是失禮了。」她再次向透子鞠躬道歉。

  「妳叫什麼名字?」透子問。

  「波多江萌。」她恭恭敬敬地回答。

  「萌?」透子嫣然一笑,「很好聽的名字。」見她還直挺挺地站著,透子拍拍身旁的位子,「來,坐下吧!」

  「是。」小萌戰戰兢兢地在她身邊坐下。

  「妳和勝武住在一起?」

  「不是,我本來是自己住的,因為一點意外才借住這裡……」

  「噢……」透子若有所思地。其實她並不討厭身旁這個嬌怯的女孩,但是不討厭並不代表能接受;她心裡清楚,這樣的女孩是很難進柳川家大門的,就算她不反對,勝武的父親也不會坐視不理。

  她這趟來,也是勝武的父親要她先回國來處理善後的。

  「家裡有些什麼人?」

  「我是孤女,沒有家人。」她坦白地告知透子,「不過孤兒院的安田院長就像我的母親一樣。」

  孤女?透子一怔,來歷不明的女孩?那就更不容易進柳川家了……

  「妳知道勝武是什麼背景嗎?」這麼溫和的女孩只需對她動之以情,她便會知難而退了吧?

  小萌一愣,「聽他提過……」倏地,一種不祥的念頭掠過她的腦海。

  「其實……」透子一笑,「我們並不要求勝武未來的對象,必須是名門或是政要之後,但至少一定要是身家清白,所以——」

  「我明白。」小萌很失禮的截斷她的話,不過那也是因為她必須捍衛自己的基本尊嚴。「從我知道他的背景之後,我就有那份覺悟……」

  透子突然感到一陣慚愧,「很抱歉,我知道這麼說很傷人……」如果小萌跟她頂嘴或是發脾氣,她心裡也許會好過些;但是小萌沒有,她是這般溫順且明理。

  「不要緊……」小萌搖搖頭,「我知道自己和他身分懸殊,您會有這樣的考量也是常理。」

  「波多江小姐……」望著眼前看似柔弱,卻有著如此堅毅性格的她,透子不覺心頭一撼,「非常對不起,不是我硬要棒打鴛鴦,但請妳體諒我們的苦衷……」

  小萌站了起來,恭謹地向她欠了個身,「不,是我造成了您們的困擾,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波多江小姐……」透子也站起來,「真的很對不起。」

  她了然的一笑,「沒關係,我這就離開……」她再向透子一鞠躬,「告辭了。」話落,她轉身往門口走去。

  透子凝望著她的背影,心裡卻揪得死緊;她看得出小萌的臉上及眼底雖沒有半滴淚水,但那孤獨織細的背影卻已經哭得柔腸寸斷……

  就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透子忽然恨透了她的丈夫。「信夫,你竟然讓我做了這麼殘酷無情的事情!」她喃喃自語地。

  ※※※※

  勝武帶著一袋子的食物回來,卻看見坐在客廳裡發愣的母親。

  「媽?」他母親是什麼時候回國的?而且……為什麼會在這裡?!

  「勝武……」透子站了起來,一臉心虛與愧疚。

  他立刻警覺到某件事,「萌呢?」

  覷見他臉上的慍色,透子不禁更加慚愧,「她走了……」

  「什麼?」他幾乎吼了出來,眉心也抽搐著暴怒的青筋。

  「是你父親要我這麼做的……」

  「您們沒有權力這麼做!」他暴跳如雷地將今天的報紙扔在透子面前,「東京已經沒有她立足容身的地方了!」

  透子視線往下一移,看見了報上的頭條——

  爭風吃醋!波多江的房東E君深夜受傷入院。

  柳川疑對情敵施暴?!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驚愕地問道。

  「那傢伙要強暴她,被她拿鬧鐘給砸傷了,我這裡是她唯一可以安心住下的地方,而您們──」他氣恨地盯著透子,「您們居然這麼做?」

  「媽媽不知道她……如果知道,我……」透子懊悔極了。假如曉得小萌剛發生過那樣的事,她就不會——

  「我不管您們知道不知道,總之有我在,就不准任何人傷害她,包括您和爸爸!」他的眼底跳動著熾烈的怒火,警告似的說:「如果您們企圖阻撓我和她,就得有失去個兒子的打算!」

  「勝武!」透子大驚失色地:「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和柳川家脫離關係,永遠!」他一字一字用力地說。

  透子簡直無法相信,他會為了一個女孩而說出這種「脫離關係」的話,以前家裡不許他玩搖滾樂時,他也沒這樣呀?!

  「勝武,你真的那麼喜歡她?」

  「喜歡?」他一哼,「恐怕不是喜歡那麼簡單吧!」話落,他擱下手上的東西,轉身就往外走。

  「勝武,你去哪兒?」

  他回過頭來,「把她找回來!媽,您要記住——波多江萌才是『我』這個家裡的女主人!」撂下這句話,他旋身疾走離去。

  一下樓坐上他的跑車,他想著小萌可能的去處。

  小萌在東京能投靠的人有限,而她絕不會去找和他相熟的野口及太田他們,所以最有可能知道她下落的,就是曾擔任她保母的足立。

  「足立!」一出門,他便先打了通電話給目前待業中的足立,「我是柳川。」

  「呃?」她吞吞吐吐地,「有……有什麼事嗎?」

  他都還沒開口,她就支支吾吾地,他想……小萌一定就在她那裡!

  「她在妳那裡吧?!」

  「誰……誰呀?」足立小心翼翼的和他對話。

  「誰?」他朝她沉聲低吼:「我的女人!」

  足立怔得什麼話都講不出來。

  「足立!」勝武警告著足立,「看好她,如果她跑了,妳可得負責!」話落,他掛掉電話,將油門死命地踩到了底──

  ※※※※

  「小萌,妳不能走啦!」足立死纏活賴地就是不肯放小萌走,「妳別害我了,大小姐!」

  「不行……」小萌去意堅定地,「我答應他母親要離開他的,我不能再見他了!」

  「唉唷!」剛剛在電話中被他那麼威脅,足立哪敢讓她就這樣離開?「不要啦!妳沒聽到柳川剛才在電話裡的那種口氣,他待會兒要是沒見到妳,一定會把我掐死的!」

  小萌啼笑皆非地看著她,「他嚇唬妳的……」

  「我不管啦!」足立死命拉住她的胳臂,「妳有什麼問題,待會兒自己跟他講,別讓我無端遭殃,OK?」

  「足立,」小萌笑嘆著,「我是真的不能見他。」

  「為什麼?」

  「我怕見了面,又會捨不得離開他……」

  「那就跟他在一起嘛!剛才他都說妳是他的『女人』了……」

  「唉……」她悵然又無奈地喟嘆道:「我們之間有太多外來的因素及阻力,不是他愛我、我愛他那麼簡單的……」

  足立拉著她,「他愛妳、妳愛他就夠了,妳管那些外來阻力做什麼?」

  「足立……」正當她還想說些什麼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步出了電梯。

  兩人轉頭一看,勝武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已出現在幾公尺外,而他正筆直地朝她們走過來──

  「我可沒讓她跑了喔!」足立一副劫數已過的模樣。

  小萌不敢多看他,因為他的神情真的很氣惱、很嚇人。

  勝武走到她面前,什麼都不說地,就先給了她一記熱辣辣的吻;而這一幕,可嚇壞了一旁的足立。

  「不准妳再從我身邊消失了!」他命令似的說。

  「我……」小萌又驚愕又激動地望著他。

  勝武握著她的手,一邊朝足立點了個頭,「謝謝妳了。」

  「不……不客氣……」已經有點嚇傻了的她,也只能說這句話。

  他抓著小萌的手,轉身就離開了足立的住處。

  在電梯裡,小萌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我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麼?」他瞪了她一眼,「是因為我媽嗎?她已經被我趕回去了。」

  「什麼?」她一愣,「你把你媽媽趕回去?!」

  「沒錯,所以不論她對妳說了什麼,妳都不用放在心上,如果她說的話傷害到妳,我代她向妳道歉。」

  「啊?」她怔然地,「你不能那麼對你媽媽!」

  他眉頭一擰,「她對妳說了過分的話,難道妳不生氣?」

  「我——」她眉心一蹙,淚水倏地在眼眶中打轉,「我當然生氣呀!」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怎可能對那樣的話沒有一點該有的反應呢?

  「那妳應該說出來啊!」

  「要我說什麼?」她淌下淚水,情緒激動地說,「你媽媽說的都是實情!」

  勝武一震,而電梯在此時也到達了一樓;他不管電梯外有幾雙好奇的眼睛,只是抓緊她的手往外頭疾走而去——

  ※※※※

  在勝武的車上,小萌依然止不住臉上頻頻滑落的淚水,而勝武也一直沒說些什麼。

  良久,小萌幽幽地打破了沉默,「我們真的能在一起嗎?」

  「為什麼不行?」他睨了她一記,有點懊惱地。

  「可是——」她聲音啞然地,「我們之間真的有好多問題耶!」

  「我都不怕,妳怕什麼?」他回她一句。

  「先不管你家裡答不答應,我有一仟萬的合約在身,還讓你不斷地上報,你的歌迷不喜歡我,還有……」

  「有什麼?」他氣惱地吼她:「一仟萬,我幫妳給;上報,我也不在乎;至於歌迷,那就更不是問題了,她們愛聽就聽,不聽就別聽,who Care?」

  「武……」他這番話是很教人感動,但另一方面,她也內疚——因為這些麻煩都是她惹出來的。

  他騰出手握著她因哭泣而微微顫抖的手,「萌,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跟妳在一起,將來若是有任何問題,也有我幫妳扛著。」

  小萌低頭啜泣,久久不能自已。「我看見今天的報紙了,被傳成那樣,你……也不在意嗎?」

  「無所謂。」他想也不想地。

  「萌,」他似乎看出她的悵惘及迷惑,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什麼都別擔心,天塌下來,我也會替妳頂著。」

  她凝望著他,笑得有幾分淒迷。

  這個男人是真的愛著她,只是……她有沒有足夠的勇氣及毅力被愛呢?她一直渴望被愛,卻從沒想到,愛也有可能是沉重而難以負荷的……

  返抵他住處時,兩人看見了大批的記者守候在地下停車場的入口處。

  因為他開的是敞篷車,記者們很容易就獵取到鏡頭。

  「萌,不管他們問什麼、說什麼,妳都不要做出任何回應。」他低聲交代道。

  小萌點點頭,心底卻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柳川,聽說你將波多江的房東打傷,是真的嗎?」

  「波多江,那個所謂的房東是不是妳的另一個男朋友?」

  一聲又一聲的快門聲音擾亂了小萌的思緒,她腦海裡一片空白,幾乎聽不清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波多江,柳川是為了爭風吃醋才動手的嗎?」一名女記者在她耳邊大喊著。

  「不!」她忍不住地反駁著,他們都誤解勝武了!「他不是加害者……」

  「萌!」他突然低吼的制止著她。

  小萌知道勝武是為了保護她才選擇不作解釋及回應的,可是她怎能讓他替自已揹黑鍋呢?

  他好像看出她的掙扎,眼神更為堅定地看著她,「什麼都不必說!」

  「我……」她顰起眉,一臉泫然欲泣地。

  不知何時,車旁出現了一名年輕女孩,在靠近小萌時,她突然將手中的一瓶紅墨水往小萌頭上倒去。

  「啊!」現場除了小萌外,還有一些膽子較小的女記者也驚呼出來。

  「妳不要臉!不准妳再和柳川糾纏不清,賤女人!」那年輕女孩橫眉豎眼地咒罵著驚愕得面無表情的小萌。

  「對,妳快滾回北海道去!賤貨!」一旁看似同夥的女孩也跟著叫囂著。

  小萌摸著沿臉頰淌下來的紅墨水,驚駭得幾乎要掉下眼淚;而這時,記者們彷彿怕漏拍了什麼精彩鏡頭似的,朝她猛按快門……

  勝武忽然將車停下,一聲不吭地跳下車;他快步地走向小萌這一邊,「妳!」他拉住那名向小萌潑紅墨水的女孩及另一名同夥,「還有妳——」

  那兩名女孩壓根兒沒想到,他會有這種舉動,當場嚇得臉都綠了。

  「跟她道歉!」他沉聲威嚇著。

  「不!」那潑紅墨水的女孩雖害怕卻又不甘屈服地拒絕,「我才不要跟她道歉,她還要謝謝我不是拿鹽酸潑她呢!」

  勝武掐住她的手臂,「好,那我現在就拉妳上警局,妳最好開始找律師!」眾目睽睽之下,他不顧記者們的拍照,硬是要求她向小萌道歉賠罪。

  「不要!」那女孩又驚又急地哭了出來,「我才不要呢!」

  「我們只是要教訓她!」另一名女孩搭腔說:「我們看她不順眼!」

  「我也看妳們不順眼!」他惡狠狠地瞪著那兩個女孩,陰沉冷酷地問:「那我可不可以現在就打妳們一巴掌?!」

  「武!」他那陰鷙的眼神讓小萌覺得他是當真的。

  如果他真的為她而動手打人,尤其是他的歌迷,那他的演藝生涯就真的完了。「不要,算了……」她拉住他的手,「我沒事,算了!」

  在她的勸阻下,勝武總算控制住火氣;他恨恨地摔開那兩名歌迷的手,逕自繞回駕駛座,並開著車子急駛過圍觀的記者──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49 AM


第十章

  因為勝武把所有事情都一肩扛下,小萌只有乖乖地留在家裡。

  「乖乖待在家裡當少奶奶,妳就不會被騷擾了。」勝武臨出門時是這樣跟她說的。

  突然聽見一陣躁急的門鈴聲,小萌立刻去應門。

  「誰?」她從門上的小孔往外看,卻見外面站著的竟是神情慍的黑崎綠。

  她來幹嘛呢?「阿武不在……」沒等她開口,小萌就先告知她。

  「我找的是妳。」她冷冷地說。

  小萌一愕,「找我?」

  「對,妳開門!」她似乎很急著要進屋裡來。

  小萌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讓她進來,因為她似乎也沒理由不讓黑崎綠進來。

  一打開門,黑崎綠就迫不及待地往裡面衝;而衝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國她熱辣的一耳光……

  無端且突然地被打了一巴掌,小萌感受到的不是痛,不是羞辱,而是驚悸莫名。

  「妳是不是想害死阿武?」黑崎綠指著她鼻子罵道:「現在他的歌迷發動抵制行動,她們要求阿武道歉,而且還要他和妳分手,如果他不願意,他在歌壇也混不下去了!」

  小萌不知道情形是這麼糟,這麼嚴重,勝武總是告訴她一切OK,原來事情一點也不OK。

  「我拜託妳離開阿武吧!」黑崎綠對她詰責不斷,「妳替他惹了這麼多麻煩還嫌不夠嗎?」

  「我……」面對著黑崎綠的指責,她一句話也頂不上來,只能淚光瑩瑩地垂著眼。

  「妳什麼妳呀?!假如妳真的愛他,就不要再害他了!」說著,她伸手拖著小萌,「走!回妳的北海道去!只要妳離開阿武,他很容易就能再紅起來的。」

  小萌任她又拖又扯,一點抵抗的力氣都沒有,就連眼淚也是不爭氣地直直淌落。

  「走呀!」趁勝武不在,黑崎綠一心要把小萌帶離他身邊。

  小萌終於掙扎了一下,「我……我愛他……」

  「妳這樣不是愛他,是害他!」黑崎綠再一次將過錯全推到她身上,「別再說——」

  「黑崎!」驀地,她的身後傳來一聲惱恨的低喝。

  小萌和黑崎綠同時回頭——

  「阿武……」黑崎綠嚇得臉色發絲。

  「妳還敢來?」勝武見她揪著小萌,馬上就一臉不悅,「妳又想挑撥些什麼?」

  「我……我只是……」黑崎綠語氣支吾著:「我只是不想看你因為她的事而……」

  「關妳什麼事?」他打斷她,語氣十分冷漠地,「我還沒跟妳算妳一直在萌面前冒充我女友的帳!」

  黑崎綠一臉尷尬的,「我……」

  「妳走!我不想在我家見到妳!」他絕決地說。

  「你……」黑崎綠羞惱地道,「你會自食惡果的!」

  「不,」勝武朝她冷然一笑,「自食惡果的會是妳。」話落,他將她推向門外,然後使勁地摜上了沉沉的門板。

  轉過頭,他生氣地盯著小萌,「過來。」他說。

  「噢……」小萌怯怯地往前走三步。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大吼:「以後不准讓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進來,知、道、嗎?」

  她因為他的吼聲而縮起脖子,「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輕輕地在她頰上一掐,笑得有幾分調皮得意。「對了,通知妳一件事——」

  「什麼?」她疑惑地望著他。

  「妳有護照嗎?」

  「沒有。」

  「是嗎?」他微微皺起眉頭,「那我託阿志去幫妳辦吧!」

  「辦護照做什麼?」她歪著脖子問。

  他抿嘴一笑,「到美國避風頭去。」

  「美國?」她失聲一叫,突然有點頭暈目眩——

  ※※※※

  這天晚上野口和太田他們來到勝武的住處探訪,而勝武也利用這個機會向他們致歉。

  「對不起。」

  他認真且正式的道歉令野口他們十分驚訝。

  野口蹙眉一笑,「你這是幹嘛?」

  「是我拖累了大家。」他表面上雖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但心裡其實還是對他們三人很過意不去的。

  「說什麼拖累?」野口啐著。

  「就是說嘛!真煽情……」為了緩和氣氛,光故意做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動作。

  輝也跟著插上一句,「不走幕前就改走幕後,難道怕沒飯吃嗎?」

  勝武知道這票兄弟是為了讓他心安才這麼說的,一個成功的樂團維持不易,若真這麼拆夥,真的是件很傷懷的事。

  「謝謝你們……」

  他們四個大男人之間的情誼深深地感動了在一旁看著的小萌,認真追究起來,造成O-NI事業危機的人是她,不是勝武。

  「小萌?」野口眼尖地發現她眼眶中打轉的淚,「妳別哭呀!」

  「我沒有……」她胡亂地抹著眼淚。

  「小萌,」光笑著安慰她:「千萬不要以為這是妳的錯喔!」

  「對呀!」輝也貼心地說:「反正唱了這麼多年,我們也想休息了。」

  「沒錯,偶像也是有年齡限制的嘛!」野口說完,逕自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票大男人只是在她面前逞強罷了。想到這裡,她更是難過得淚灑當場。

  「萌……」勝武環住她顫抖著的肩膀,像是要給她什麼力量似的。

  野口笑容一斂,真誠地祝福著,「你們一定要幸福唷!」

  他說完,光和輝也贊同地點點頭。

  「我們會的。」勝武感激地回道。

  他們是一票好人,他們善良、講義氣、重感情,他們真的是一票無可挑剔的好人!然而也就因為這樣,小萌更是無法漠視他們為這件事所做出的犧牲及付出的代價。

  她真的值得勝武為她犧牲這麼多嗎?她又真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為她失去這一切嗎?

  ※※※※

  人家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可真是勝武和小萌現今的最佳寫照。

  「繼歌迷聯合抵制之後,名製作人金井也對媒體宣稱,波多江萌曾多次向他表示,願意以身體交換更多的上鏡機會,而當時柳川也曾因此到攝影棚與他爭執。柳川所屬的川崎事務所對這件事至今仍未作回應,事實真相到底如何,還有待釐清……」

  「O-NI成軍以來一直處於樂團天王的不敗地位,這次可以說是他們踏入樂壇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

  勝武站在落地窗前遠遠地看著電視機裡的畫面,冷峻的臉上只有一種淡漠的表情。

  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之後,他已經漸漸地不再被那些不實的傳聞及言論所困擾,生氣?那只會浪費他的時間而已!

  關掉電視,他轉身望著窗外的景致,沉鬱且靜默地抽著菸。

  他的側臉看來有幾許失落及悵然,緊鎖的眉頭也彷若隱含著無窮的落寞,他那落落寡歡的神情全落入了小萌眼底……

  最近她常在他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好像失去了什麼,卻又不能說、不能要的表情。

  他都在想些什麼呢?樂團?舞台?或是他曾經擁有卻即將失去的一切?

  他是個發光體,他是屬於舞台的,可是如今卻因為她,他必須捨棄那些以青春、以生命去追求的東西。

  選擇她真的是他最快樂的選擇嗎?

  突然,她好害怕他那樣的表情,如果他們在一起後,她將要常常在他臉上看見這般沉鬱落寞的神情,她一定會很痛苦。

  她悄然地走到他身後,從他背後輕輕地攬住他的腰。

  「武……」她將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菸味及成熟的男性香水味。

  「嗯?」他低沉的嗓音安定了她不安的靈魂。

  「想什麼?」

  「沒什麼……」他把菸叼在嘴邊,伸手將她拉到自己面前,什麼話都不說地凝望著她。

  小萌抬眼看著他,眼裡閃著不明顯的淚光,「你真的打算將O-NI解散?」

  「唔。」他將菸捺熄,輕描淡寫地回應。

  「可是你那麼喜歡搖滾樂,而且在舞台上,你——」

  「搖滾樂在哪裡都能唱。」他打斷她未竟的話語。

  她垂下臉,聲音啞然地問:「你捨得嗎?」

  「嗯?」他微蹙眉心。

  「我是說……你捨得放棄那個絢麗的舞台嗎?」她想,要從絢爛歸於平淡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吧?

  他似乎意識到什麼,神色頓時轉而警戒:「萌!」他抓著她的胳膊,「妳在打算著什麼?!」

  「沒、沒有……」她囁嚅地搖搖頭,下意識地避開他銳利而警覺的目光。

  「不准給我縮頭縮腦的。」說著,他把她緊緊地圈抱在臂彎裡,「等後天離開日本,妳就不用再忍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嗯。」她將自己哭泣的臉埋在他溫暖的胸膛裡,心裡卻有著只有她清楚的念頭——

  ※※※※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吧!」勝武坐在床沿與石神通著電話,神情顯得有些狂躁,「現在先別提那些了,行了,BYE!」掛了電話,他依然眉頭深鎖。

  在一旁收拾行李的小萌默默地瞅著他臉上微慍的神情,什麼話也沒敢多說、多問。其實,她心底蘊釀著一個「念頭」——一個她還不夠決心去實踐的念頭。

  良久,他沉沉地一嘆,砰地癱在床上。

  她猶豫地捱上去,「你怎麼了?」

  「沒什麼,石神那傢伙又在囉嗦而已。」他揪著眉心,一副煩躁的模樣。

  她在他身邊躺下,柔順地偎著他,「你生氣了?」

  「沒有。」他輕撫著她的髮絲,汲取著她髮間的幽香。

  他的確是個容易情緒不穩的人,不過每當小萌柔情似水的貼近他時,她的恬靜總是如熨斗般地燙平了他心中的起伏皺褶。也許,這是他一直不肯放棄她的原因吧?

  「武,」她抬起眼,幽幽地要求,「抱我。」

  他一愣,「我現在不是抱著妳?」

  她微微撐起上半身俯視著他,「不是這種『抱』。」她神情認真地。

  「不是這種抱?」終於,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了。不過這真的很教人吃驚,因為在這方面,她通常是屬於被動的那一個,怎麼今天……

  「妳吃錯藥啦?」他忍不住促狹一笑。

  她也沒理會他的消遣,低頭就送上了自己柔軟溫潤的唇瓣……

  她的主動及熱情確實讓他很難招架,只一下子,他就開始回應著她;他將她壓在身下,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唔!」她輕輕推著他的胸膛,眼神迷離而魅惑地凝睇著他。

  她動手為他脫去上衣,貪戀地撫摸著他結實且肌理分明的胸口及腹間……

  勝武覺得她今天真的很不一樣,她主動大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放浪的撩撥著他,和平時那個總是柔順地任他擺佈的她相比,今天的她實在很「特別」。

  他隔衣撫弄著她未著內衣的胸脯,她的豐盈在他熟稔的挑逗下也漸漸地有了反應。

  他拉起她的衣服,以舌尖逗弄著她那小小的堅挺。

  「嗯……」她舒服地弓起身子,兩腿也不安地摩蹭著。

  他繼續玩弄著她的尖聳,有時輕柔、有時粗獷;看著她在自己手中慢慢地癱軟,他莫名地興奮起來……

  「唔……唔……」小萌渾身輕顫地抓著他的肩頭,試圖讓自己不要那麼快就虛脫乏力。這個夜還長得很,她不想這麼快便舉白旗投降。

  「感覺夠了嗎?」他在她耳邊吹著氣息,並欣賞她壓抑著的撩人喘息。

  她搖了搖頭,熱情地將自己柔軟的雙峰貼緊他的胸膛,「武,我……」她勾住他的頸項,聲音銷魂地。

  忍著身體的灼熱及腹下的亢奮,他盡可能的將她推向歡愉的頂峰,「這樣好不好?」他把手滑進她底褲中,輕輕地、緩緩地揉弄著她的敏感。

  小萌猛地貼上他的唇,激躁而狂放地。

  他以指尖撩弄著她腿間的幽谷,及屬於女性的小小突出,不一會兒,她原本就微濕的腹地已幾近氾濫……

  當他用手指進犯她時,她也放浪地將手探進他褲檔中,摸索探勘他的慾望根源。「唔……」他喉間一陣乾燒燥熱,動作也隨即變得急遽且狂野。

  他嫻熟地褪去兩人的衣褲,迫不及待地逼近她——

  小萌虛乏地躺在他身下,靜靜地等待著他。此刻,她的腹間有一種被掏空了的感覺,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需要他的激情狂熱,來填滿她的空洞……

  終於,他緩緩的進入了她的身體,漸埋漸深。

  隨著他輕緩的波動,她低吟著最原始的歡愉,並以她曼妙的身體曲線配合著他的律動。

  聽著她細微的嬌喘,他的情緒也跟著越發高漲……

  凝望著在自己身子上方的勝武,她幸福而滿足地幾乎要淌下淚來。

  他頰骨的汗與頸項的汗匯聚而下,沿著他脖子上的鍊子,一滴滴地跌落在她雪白的胸口上。

  「我……我很喜歡你的項鍊,從第一次見到時就……」她撫著那條因他的動作而搖晃的銀墜項鍊。

  他撇唇一笑,忽地停下動作,將頸上的鍊子拿了下來,「頭抬起來……」

  「咦?」她一愣。

  「只要妳喜歡的,我都能給妳。」他說。

  「武……」小萌眼眶一濕,眼淚倏地奪眶而出。

  他將鍊子戴在她頸上,細細地端詳著她,「很漂亮……」

  「真的?」她又哭又笑地望著他。

  他為她摘去眼尾的淚花,「真的。」

  小萌伸出雙臂勾住他的頸項,熱情地迎上自己的吻;她靠上他的耳際,輕輕地吻著他的耳垂,「我愛你……」

  「我也愛妳。」說著,他傾盡所有地將她帶往另一個人間樂土——

  ※※※※

  午前十一點,新東京國際成田機場。

  勝武與小萌帶著簡單的行囊進入了機場大廳——

  雖然已刻意地以帽子及眼鏡掩人耳目,但兩人的出現還是引來過往旅客的注意;他們極為低調的坐在角落裡等候上機的時間,連交談都盡可能地減少。

  「武,」她壓低聲音輕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嗯。」他點頭。

  她站起身來,轉身前還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而那個在她腦海中盤旋了幾天的念頭,又忍地襲上了心頭……

  那麼做好嗎?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因而受傷呢?

  步往洗手間的幾分鐘裡,她腦子裡只有這些不斷重覆著的問號……

  「波多江小姐……」突然,自她身後傳來一個男性的聲音。

  她回頭一看,竟是石神!

  「石神先生?」他為什麼在這裡?

  「武,他在……」

  「我是來找妳的。」石神打斷了她,神情嚴肅地。

  「我?」她微怔,但旋即猜到他此行的目的。

  「我拜託妳跟阿武分手。」石神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地直道來意,「再這麼下去,他的演藝生涯真的沒救了……」

  小萌蹙起眉心,什麼話也沒說。

  「他熱愛搖滾樂,更是個活在舞台上的人,我不想看到他多年的經營及努力就這麼毀於一旦……」他急切而誠懇地道,「他已經幫妳給了一仟萬,妳自由了,請妳也讓他自由吧!」

  「石神先生……」

  「拜託妳!」石神冷不防地屈膝一跪,「拜託妳了!」

  「別這樣,石神先生……」小萌驚急地扶著他,「我……我……」其實她早已有了離開勝武的想法,只不過一直下不了決心罷了。

  石神抬眼盯著她,「如果妳真的愛他,請妳成全他的夢想吧!拜託……」

  「我……」她發現一旁的人全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請你先起來好嗎?」

  「不,請妳先答應我。」石神意志堅決地。

  「我……」她被他催逼得幾乎要淌下淚來。

  石神堂堂一個男子漢都能為了勝武的前途對她卑躬屈膝,她呢?她能為勝武做什麼?她能不能因為愛而離開他?

  她望著跪在面前的石神,再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淚。「嗯。」她用力地點點頭。

  如果她的離去能讓勝武繼續做他最喜歡的搖滾,那她為什麼不選擇遠遠地祝福?曾經愛過就算幸福,不是嗎?

  「真的?」石神欣喜若狂地。

  「嗯。」她再次點頭。

  他站了起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謝謝妳,謝謝妳!」

  「我只是做我能為他做的事而已……」她幽幽地說,聽來有幾分的悽楚。

  「波多江小姐……」他看得出她是真心愛著勝武,但她的存在威脅到勝武的前途,卻也是不爭的事實。「真的很感謝妳為他做的犧牲……」

  小萌搖搖頭,淒然地一笑,「謝你自己吧!是你這一跪讓我下定了決心。」說罷,她邁開步伐,轉身而去。

  石神怔望著她的背影——看起來像在哭泣著的背影。

  「對不起……」他喃喃地。

  ※※※※

  不知不覺地,二十分鐘、三十分鐘都已經過了,獨自守候在機場大廳的勝武卻仍未見著小萌的身影……

  他抓起行李,開始在機場裡四處尋找她的蹤影,而她就像自人間蒸發似的杳無形蹤。當機場廣播著要乘客進入候機室後,他終於驚覺到一個事實——她可能走了。

  他頹然地坐在大廳裡,腦子像被掏空了般。

  坐在那兒,他一動也不動地。然後……一小時、兩小時經過,直到夜幕低垂,直到他不得不承認她已經不會再出現——

  她真的走了,她最後的選擇不是離開日本,而是離開他!

  望向外頭墨黑的天際,他霍地起身朝機場大門而去。

  抽著那早該抽慣了的菸,居然只餘苦澀。

  「好苦。」他以指腹抹去眼角的一滴淚,步履沉重地離開了成田機場。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6-17 11:50 AM


終曲

  三個月後 北海道小樽

  一名小腹微笑的年輕女孩在院子裡晾著衣服,身後還圍著幾個正在玩耍嬉戲的孩童。

  「小心一點呀!」一名身著修女服的婦人走了過來,慈愛地叮嚀著孩子們,「千萬別撞著小萌姊姊唷!」

  「知道!」孩子們天真地答應著。

  挺著五個月身孕的小萌回過頭來,臉上是一抹恬適的美麗笑容。

  「小萌,妳可別太累喔!」安田院長關切地提醒她。

  她搖頭笑著,「一點都不累……」

  「對了,」安田院長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今天報上有他的消息唷!」

  「是嗎?」

  回到小樽轉眼已經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她一直都還注意著他的消息;每當報紙或雜誌上有他的報導,她總是會將它剪下來收集。

  安田院長端詳著她,「這樣好嗎?」

  「嗯?」她微愣。

  「我是說……不讓他知道好嗎?這孩子也有他的份……」小萌回到小樽時已將在東京的事情全告訴了她,當然也包括了和柳川勝武的那一段情。

  當初以為她是一個人回來的,所以也沒勸過她什麼。沒想到一個多月過去,她的肚皮漸漸隆起,才知道原來她已經懷了孩子……

  兩個成年人的感情一旦牽扯到另一個小生命,似乎要考量的就相對地多了。

  「孩子沒有父親不是很可憐嗎?」

  「他有母親呀!」她撫著肚子笑了笑,「沒有父母的我都能活下來了,不是嗎?」

  「可是——」

  「院長,這是我的選擇。」她堅定地說。

  安田院長一嘆,「但……這是孩子的選擇嗎?」

  「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選擇。」她抬頭仰望著澄澈的天空,「我至今都沒恨過遺棄我的父母喔!因為是他們給了我生命,讓我能體驗不同的人生……」

  「小萌……」她知道小萌是個堅毅的女孩,只是有時她的堅強讓人覺得好心疼。

  小萌唉地一聲打斷了安田院長的話,「我還要去做產檢呢!」她朝安田院長咧嘴笑道:「待會兒再說吧!」

  「妳這孩子——」安田院長莫可奈何地笑嘆著。

  她將空籃子交給安田院長,「我先走囉!」

  「路上小心。」安田院長不放心地叮嚀著。

  「知道了。」說完,她轉身步出了孤兒院。

  ※※※※

  「院長!院長!」一個小男孩大呼小叫地衝進來。「有個叔叔要找小萌姊姊耶!」

  「噢?」她一怔,會是誰到這裡來找小萌呢?

  她急忙地出去一探究竟,遠遠地只看見一名高大挺拔、戴著墨鏡的男人站在大門口。待走近一些,她發現男人有些眼熟……

  男人摘下墨鏡,冷傲的臉上有一絲風塵僕僕的倦意,「請問波多江萌住在這裡嗎?」

  「你是……」安田院長驚訝地,「柳川先生?!」

  勝武淡淡一笑,「是的,我是柳川勝武。」

  「你怎麼找來的?」她怔愣卻也欣喜不已。

  「只要努力,沒什麼做不到的。」他說。

  「是呀!」她欣慰地一笑,「小萌她出去了。」

  「什麼時候會回來?」

  安田院長看看手錶,「應該快了,你進來等她吧!」

  「不。」他一笑,「我在外面等她。」

  她凝睇著眼前挺拔俊逸的他,心裡有種丈母娘看女婿的興奮感。「小萌她是去做產檢唷!」

  「啊?」他猛地一怔,「她……」不會吧?他不過是想把東京的事都處理完,再來接她回去,她卻已經……嫁人了?!

  安田院長似乎看出他的疑懼,不禁莞爾一笑,「這小傢伙是她從東京帶回來的,已經五個月了。」

  從東京帶回來的?「我……我的孩子?」這一聽,他更是驚訝。

  她點點頭,「嗯,聽小萌說是個男孩。」

  他鬆了一口氣,「噢。」他只能說噢,因為除了噢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安田院長由衷地說。

  「是呀,我來了。」說著,他遙望著小樽透明澄澈的天空,唇邊勾起了一抹安心的笑意——

  ※※※※

  小萌沿著微有坡度的石板路,緩慢地往位於盡頭的孤兒院走去。

  O-NI正式宣佈解散,成員都朝幕後發展。這是她剛剛在醫院裡看到的報紙頭條。為什麼還是解散了呢?她都離開了,不是嗎?

  「呼——」她喘了口氣,有些累地停下來。「咦?」突然,肚子裡的孩子動了起來,很有力量地。

  「你這個調皮的小傢伙,今天的精神特別好唷!」她輕撫著肚皮,「媽媽好期待你的到來!希望你長得跟爸爸一樣,他可是個大帥哥喔!」她跟肚子裡的孩子說著。

  走上坡道,孤兒院已近在眼前;抬起眼,她看見盡頭站著一個高大的人,他……她停下腳步,腦袋一片空白地望著,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他朝她走了過來,然後佇立在她面前——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看著她隆起的腹部,溫柔地一笑,「妳胖囉!」

  「武,」她聲音顫抖地,「你怎麼……怎麼……」

  「我是來接妳,還有——」他伸手輕觸她的肚子,「我們的兒子。」

  因為意外,她的情緒一時紛亂了起來。「我……」一急,盈眶的淚水也給逼了出來。

  「萌,」他溫柔地抹去她頰上的眼淚,「對不起,我應該早點來的。」

  「你把樂團解散了?」

  「嗯。」他點頭。

  「那……阿志他們呢?」

  「他們都能諒解我的決定。」他緊握住她的手,「跟我回去吧!」

  「但是……」他可以不做音樂,但他能不認父母嗎?

  他似乎看出她的猶豫及憂慮,「如果妳擔心的是我父母,那我告訴妳,不用擔心……」他抬手撫著她的頰邊,「他們可不想失去我這個兒子。」

  「武……」對於他在這方面的任性及堅持,她不知該罵他還是讚揚他?

  勝武低頭在她額前一吻,「不要再從我身邊逃開了,好嗎?」他深情地看著她。

  小萌點著頭,淚再度潰堤。

  勝武彎下腰,對著她的肚子說:「小傢伙,下次媽媽再跑掉,你可要幫我把她捉回來喔!」

  「傻瓜!」小萌忍不住地破涕為笑。

  「走吧!傻瓜的老婆。」他執起她的手,步履輕緩愉悅地朝盡頭的孤兒院走去。

  近午的陽光將兩人的影子微微迤邐在石板坡道上,而在兩道相偎的影子裡,是他們可以預期的幸福未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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