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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艾佟 - 王府有隻孤狸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標題: 艾佟 - 王府有隻孤狸妻【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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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人說王妃有三好(ㄏㄠˋ):玩樂美食金元寶
他說王妃有三好(ㄏㄠˇ):身嬌體柔易推倒
王府有隻狐狸妻,竟是王爺心頭好……

身為千千萬萬的穿越大軍之一,徐卉丹堅信自己來到大梁朝就是要賺錢的,
原主是個落水後變傻的侯府嫡女?剛好,傻瓜千金就是她的最佳防護罩!
然而前世是集團CEO的她,覺得金元寶是世上最最可愛的東西,
就算在裝傻的日子裡也要想辦法出門做生意搶元寶,
可她不知在自己被當鋪前胖嘟嘟的石雕元寶迷花了眼時,
竟也吸引了京城出名的瘋癲王爺看中她,先是送她999純金元寶,
接著又總在當鋪蹲點等著堵她,甚至主動幫忙化解庶妹要害她的詭計,
她只是裝傻又不是真傻,怎會不知無事獻殷勤必定有詐,
不過因為需要透過他認識大梁王朝的神祕商人文華,以便拓展生意,
只能常常去找他喝茶聊天搏感情,誰知竟就這麼丟了心,
他待她的好其實她早有所覺,庶妹想害她去做人繼室他負責處理,
她說想組織商隊去哈爾國開開眼界,他就拋下一切跟著她走天涯,
哈爾王對她一見鍾情展開追求,他就化身忠犬黏緊緊的看牢她,
既然他們都把對方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成為他的王妃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只是她卻不知道,終有一天兩人將會天人相隔……

【出版日期】  2014/09/17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藍海E1020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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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0 11:02 AM 編輯

【第一章】 熱愛元寶的千金

       祝嘉苓人生最大的樂趣是什麼呢?當然是賺錢,賺很多很多錢,數到手都會抽筋,雖然她已經是跨國集團祝家的千金……不,如今她的身分是大梁永昌侯府嫡出大小姐徐卉丹,這是為何呢?

       提起此事,她一定要先嘆一口氣,再道上一句:「人生無常!」

       此事發生在她結婚當天晚上,新郎官被幾位好友纏住,還沒回飯店總統套房時,突然一陣天搖地動,接著有東西從她頭上砸下來,然後,她就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時代。

       初來幾日,她完全無法接受,說什麼都不願意清醒過來,可是有個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哭哭啼啼,哀嘆這個身子的主人多麼命苦,接著,有個意念鑽進她的思緒—— 祝嘉苓怎會變得如此孬種沒出息?

       是啊,祝嘉苓的人生哲學就是勇於挑戰,怎麼可以像隻縮頭烏龜?無論睡多久,都不能改變眼前情況,為何不爽快一點面對呢?

       總之,不管身在何處,是祝嘉苓,還是徐卉丹,她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賺錢,賺很多很多錢……當然,也許有人不認同,有錢不一定可以滿足所有的需要,但是沒錢寸步難行,不是嗎?

       沒錯,她要賺錢,賺很多很多錢……想著想著,徐卉丹在紙上又畫了一個胖胖的金元寶。她最喜歡金元寶了,單是看著金元寶,心情就無比歡暢,嘴巴不咧開來大笑太難了,因此她在現代有個小名—— 金元寶,可惜為了維護完美的身材,否則胖元寶更適合她。

       「大小姐何事如此開心?」碧芳放下手上的針線活兒,抬頭就見徐卉丹笑得花枝亂顫,不禁生出一股好奇心,起身下炕來到書案旁邊,低頭一看,還真是傻了—— 二小姐應大小姐之請,設計繪製了幾款髮簪首飾,而這些圖案旁邊如今都多了一個胖嘟嘟的金元寶。

       徐卉丹這會兒才想到如今身邊隨時會有一兩個丫鬟伺候,失態了。

       嘿嘿一笑,她趕緊解釋道:「我要將這些都變成金元寶。」

       「將這些都變成金元寶?」自從大小姐二度落水醒來之後,碧芳越來越搞不懂這位大小姐,偶爾會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話,說是傻了才會有這些言語,又不是這麼回事,如今大小姐不同於第一次落水醒來之後的傻裡傻氣,不但不傻,而且腦子可清楚了,誰都別想欺負她。

       「妳覺得這個如何?喜歡嗎?」徐卉丹取下頭上的木雕髮簪。每回看見原主所擁有的這些木雕髮簪,她就由衷發出讚嘆,這位設計者—— 原主的雙生妹妹徐芍藥真是太有美感了,可惜是木頭,木頭一燒就不見了,又沒有金銀珠寶引人注目,所以,這麼有美感的設計一定要換材質再鑲上金銀珠寶,才能夠大賺一筆。

       「喜歡,二小姐雕刻精細,牡丹的絕世風華都雕出來了。」

       「妳說我娘有個鋪子—— 玉寶閣,要給我的,是嗎?」因為玉寶閣如今交由碧芳在打理,每隔十日碧芳就必須去一趟,也因此她知道這個鋪子的存在。

       「是,太太原本是要給二小姐當嫁妝,可是二小姐說要留給大小姐,所以才會交給奴婢打理……大小姐的意思是說,這些髮簪首飾做出來送至玉寶閣販售,就會變成金元寶,是嗎?」碧芳終於反應過來了。

       「我想先打造一兩樣去玉寶閣測試一下市場反應。」

       「巿場反應?」

       一時說太快了,徐卉丹不好意思的一笑,更正。「就是賣得好不好。」

       碧芳點點頭,懂了。

       「我可以去看看那個玉寶閣嗎?」

       「若大小姐想看髮簪首飾,可以請掌櫃送過來。」

       「不是,我想自個兒打理玉寶閣。」

       碧芳驚愕的瞪大眼睛。「這可不行,大小姐乃未出閣的千金之軀。」

       「京城未出閣的千金都不過問自個兒的產業嗎?」接受可能回不去的現實後,她費了不少心思研究這兒的遊戲規則。這個時代對女子的要求不算嚴苛,只是千金之軀,尤其出自權貴之家,標準就高了,不過,任何制度底下都有例外的人,據說原主的大姨母—— 老定國公嫡長女就是一個傳奇人物,嫁給自己看上的男子,士農工商最底層的商人,去了南方。

       一頓,碧芳僵硬的轉而道:「老太太不知道大小姐已經痊癒了,老太太不會允許大小姐出門,就怕大小姐在外面惹事,壞了永昌侯府名聲。」

       這會兒徐卉丹的嘴巴倒是被堵上了。這位原主說起來真可憐,性子溫和柔順,老是被妾室姚氏所生的庶妹徐卉英欺負。去年徐卉英為了搶奪原主頭上的髮簪,失手將原主推進大花園的玉荷池,原主醒來之後心智退回七、八歲;差不多一個月前,那個驕縱蠻橫的徐卉英又動手搶原主頭上的寶釵,一如先前那一次,原主又落入玉荷池,而這次醒過來,失去記憶,心智卻回復正常,因為身體裡面住的是她—— 祝嘉苓。

       「除非大小姐不再當傻子,否則很難走出侯府的大門。」

       扮演七八歲的孩子是很辛苦的事,她何嘗樂意呢?可是如今還沒有完全掌握這裡的狀況,「傻子」絕對是她的最佳防護罩。

       「我可以女扮男裝。」徐卉丹的腦子動得很快,對於現代的連續劇,她最佩服的就是創作力,什麼變臉,什麼吃了藥可以暫時變成死人……真是無奇不有!

       聞言,碧芳差點兒白眼一翻暈過去。「若教人發現,大小姐的名聲就完了。」

       「有這麼嚴重嗎?」

       「大小姐生得如此美豔動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姑娘家。」

       徐卉丹……不,應該說是祝嘉苓,從小接受爺爺嚴格教導,喜怒不形於色,尤其是一個精明能幹的CEO,要有讓人摸不透的本領,不過,這不代表她沒有霸氣的大小姐性格,火大了,她也會說出任性的話。「我不管,我一定要出去透透氣,繼續悶在這兒,我會發霉壞掉了。」

        碧芳不知何謂發霉壞掉了,但是第一次見大小姐發脾氣,可嚇了一跳。

       「若是太太願意帶大小姐出去,老太太也管不了,只是,太太比老太太更保護大小姐。大小姐三番兩次性命受到威脅,太太真是嚇壞了。」

       原主的娘真的很保護她,雖然知道她的心智回復正常了,不過也許弱者的形象太深植人心,娘仍當她是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而她因為母親早逝,如今得到過去只能羨慕別人所擁有的母愛,自然也樂得接受,不會費心扭轉形象。

       「這事包在我身上。」

       碧芳很懷疑,不過,她很快就發現這位二度落水之後醒過來的大小姐很不簡單。

       雖然過去在外人面前精明強悍,但是這不代表祝嘉苓不懂得撒嬌這門學問,因為爺爺唯獨招架不住她的「ㄋㄞ」功,如今不過是施展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罷了。

       「娘,花兒再嬌貴,也要日照雨淋,我再不出去,沒有生出病來,也會變成一朵奄奄一息的花兒。」徐卉丹幾乎整個人黏在孫氏身上,嬌滴滴的聲音任人聽了骨頭都要酥了。「既然玉寶閣要給我,怎麼可以不去瞧一瞧?」

        「妳若出了什麼事,那就麻煩了。」

       「我可以換上丫鬟的衣服,還蒙上面紗,就像妹妹一樣。」她來到這個世界時,徐芍藥已經嫁入寧親王府,成了四皇子戚文懷的王妃,而她也只見過一次,不過徐芍藥的經歷太過傳奇了,她可是打聽得仔仔細細。

       「當時她的身分還是個丫鬟。」

       「若是當個丫鬟才出得了門,我就當丫鬟啊。」

       孫氏還真是傻了,不知如何反應。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規矩不能變,只好人來改變。」

       孫氏知道大女兒此次落水醒來之後,成日抱著書冊,甚至讓碧芳拜託玉寶閣的曹掌櫃買了不少書冊,可是,倒也沒想到她變得如此機靈,還能言善道。

       「娘,聽說我最愛吃天香樓的糖醋魚,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徐卉丹嘴饞的嚥了口口水。

        孫氏出自定國公府,老定國公夫人對她的管教向來是嬌寵多於約束,可是徐卉丹性子柔弱,又幾次慘遭徐卉英毒手,孫氏自然習慣將她拘在侯府。

       「好吧,我也許久沒帶妳去天香樓了。」

       徐卉丹實在太開心了,道上一句「謝謝娘」,便激動的抱了一下孫氏,孫氏瞬間呆若木雞,而她顯然沒意識到自個兒的舉動有何不妥,歡歡喜喜的跳下軟榻,趕緊帶著碧芳回竹芝軒準備出門。

       許久,孫氏才回過神來,此次落水醒來之後,這個孩子變得還真是熱情奔放,教她實在招架不住,可是感覺又不壞,至少比起傻子更教人安心。

        「太太,老太太會同意大小姐出門嗎?」孫氏的奶娘王嬤嬤擔心的問。

       「如今是我掌府裡的中饋,老太太近日又身子不適,只要丹兒沒有鬧出什麼事傳進她耳中,只怕自始至終她都不知道丹兒出過門,再說,我帶丹兒去天香樓吃飯,難道還要她允許嗎?對了,妳先派人去玉寶閣知會一聲,再去天香樓訂位,還有,讓玉菱進來伺候我更衣。」

        生了孩子之後,孫氏一直纏綿病榻,直至這兩年多來,身子日漸好轉,不過還是不喜出門,這會兒為了帶徐卉丹出門,竟然興高采烈得像個孩子,王嬤嬤見了也歡喜,連忙應聲退出去。

◎             ◎             ◎

       雖知她是侯府千金,撩開車簾往外觀看不宜,徐卉丹就是忍不住,她出來就是想看看大梁京城的樣貌,坐在馬車上怎麼看呢?不過她也知道,若想像尋常百姓隨心所欲走在街上,絕對是不被允許的,只能折中一下。

       孫氏幾度張開嘴巴又閉上,被瞧見了不好,可是實在不忍掃她的興。過去丹兒知書達禮,結果卻只能任由徐卉英那個丫頭欺負,還不如由著她。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來,過了一會兒,車夫的聲音傳進來,在這同時,隱約可聞鑼鼓嗩吶聲和鞭炮聲。

       「夫人、大小姐,京城有喜,府尹的女兒今日出嫁。」

       徐卉丹聞言兩眼發亮,一直對於古人迎親很好奇,總算是教她瞧見了,不過,車簾撩得全開,也見不到隔了一條街的迎親隊伍,倒是不經意抬頭之時,撞進對面二樓一雙帶著淡淡憂愁的眸子……兩人同時一怔,一時皆沒想到移開目光,直到四周聲音回復平日的喧鬧,徐卉丹才終於有反應的放下車簾。

       咚咚咚……心跳得好快,徐卉丹感覺像是做了虧心事被逮到的孩子,還好不相識,要不然真是糗大了。

       終於,馬車再一次前進,當她心情平靜下來,馬車也來到了玉寶閣,碧芳立刻靠過來為她整理衣裳,將面紗戴上,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私心以為這樣更引人注目,不過原主這張容貌美得不像話,不遮著確實很容易招來麻煩。

       徐卉丹恨不得衝下馬車,一飽眼福,可是也知道若此行表現不佳,會給以後出門添麻煩,還是靜候碧芳和王嬤嬤先下馬車,搬好車凳子,一一攙扶孫氏和她下馬車。

       下了馬車,徐卉丹根本沒機會滿足好奇心,就被推著上了二樓的廂房,接下來,她的心思完全被玉寶閣佔住了。

       她會盡力當好名門千金,可是親自打理玉寶閣的決定,她一步也不退讓,若她只能形同廢物般生活在這個世界,日子如何過下去?從爺爺取笑她天生勞碌命,就知道她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

       見徐卉丹詳問曹掌櫃玉寶閣的經營,言詞精明,孫氏傻眼了,可是想到碧芳提及丹兒近日看的書冊,眼前情況好像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甚至慶幸丹兒二度落水醒來之後,定國公府孫家人的特質都冒出來了。除了她,孫家人都擅於經商,尤其她大姊,後來還嫁給皇商。

       徐卉丹有許多想法想與曹掌櫃溝通,可是也知道不能太心急了,免得啟人疑竇,因此大概了解之後,她便喊著肚子餓了。

       她們隨即離開玉寶閣來到天香樓。

        天香樓並非京城最大酒樓,卻是文人雅士最愛聚集之處,這緣於天香樓每月都有一次以文會友的盛會,東家出題,與會文人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內作出一篇文章,再交由應邀前來的各大書院先生評比,拔得頭籌之人,得賞銀五十兩。

       徐卉丹覺得天香樓的東家很有商業頭腦,酒樓不一定要做大,但要有特色。當然,酒樓最大的賣點還是酒菜,不過,能夠聞名京城的酒樓,酒菜豈會太差?可是對早就享受無數美食的人來說,更感興趣的是這兒擁有的視野,美食要配美景嘛!

       「丹兒,別站在那兒,太危險了,過來坐下。」孫氏見徐卉丹整個人都要探出窗子了,不免膽顫心驚。

       「沒事……」徐卉丹兩眼陡然一亮,抓住身邊的碧芳。「那是不是金元寶?」

       碧芳順著她的視線直奔街道最盡頭,點頭道:「好大的金元寶!」

       「我去瞧瞧。」徐卉丹對金元寶的迷戀是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取代的,所以也不管自個兒的舉動是否會嚇壞了人,就這麼衝出雅房,一路飛奔下樓,出了天香樓,跑到那個大大的金元寶前面。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俗氣的金元寶,不過,我喜歡!」徐卉丹歡喜的左看看右瞧瞧,再伸手摸一摸。

       「這個金元寶是假的。」男子涼颼颼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不是廢話嗎?難道她會這麼傻的以為這是真的金元寶嗎?徐卉丹冷冷的斜眼一掃。「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就是喜歡金元寶,不行嗎?」

       戚文燁還是第一次遭到人家斜眼對待,還是個姑娘……不是他自命風流,而是姑娘見到他豈有不痴不傻的呢?當然,這是在不清楚他的底細之前。

       「本公子就給妳一個金元寶吧。」頓了一下,戚文燁的口氣轉為輕蔑的特別強調。「真正的金元寶,可不是這個虛有其表的冒牌貨哦。」

        「好啊,拿來啊。」徐卉丹不客氣的道。

       戚文燁不由得一怔,雖然從衣著來看,她應該是個丫鬟,可是她的眼神透著一股傲氣,總覺得她至少會擺個樣子說上一句「予不食嗟來之食」。

       徐卉丹冷冷一笑,挑釁道:「做不到,就不要說出口。」

        「這是笑話,本公子還會給不起一個金元寶嗎?」戚文燁轉身向後方的人要了一個金元寶,遞給她。

       徐卉丹實在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第一個拿到的金元寶,真真實實的金元寶,看起來太正點了!

       「妳真的很喜歡金元寶。」雖然她的臉蒙在面紗底下,但是那雙閃亮動人的眸子足以道明她有多麼開心。

       「你不喜歡嗎?」

        「嗄……當然喜歡。」他喜歡的是金元寶代表的意義。

         「大……丹兒。」遲遲見不到徐卉丹回去,碧芳奉了孫氏的命令來找人。「太太以為妳出事了,擔心不已。」

       「我沒事,只是一看見金元寶就不長記性,走吧。」徐卉丹拉著碧芳,不過快步離開之前,不忘了送給戚文燁一句「謝謝你的金元寶」。

        目送她們離去的身影,戚文燁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就是自己先前在綢緞莊二樓廂房驚鴻一瞥的姑娘,第一眼,覺得這位姑娘真是大膽,竟然毫不閃躲的直盯著他,還真是有趣,可是正當他意圖將隱身在馬車暗處的她看清楚時,車簾就放下了。沒想到在聚寶齋前面又遇上了,不過很可惜,還是沒能將她瞧仔細。

       回過神來,戚文燁收回視線,轉身準備進聚寶齋,卻看見張晉繼續痴痴的盯著人家離去的方向,不由得懊惱的往他的額頭敲下去。「看什麼?不要亂看,小心人家當你是登徒子。」

       張晉揉著額頭,覺得好無辜,他不過是跟著王爺看,再說,他是內侍,一說話就露了底細,沒有人會在他身上冠上登徒子的罪名,倒是王爺,動不動就對姑娘家露出色迷迷的眼神……雖說是裝出來的,卻也坐實了登徒子的罪名。

       「你覺得很委屈嗎?」

        「不敢。」

       「你又惹主子生氣了嗎?」戚明赫恭恭敬敬給主子奉上一包栗子,此舉落在有心人眼中,不禁為之嘆息,明明是身手一流的侍衛,卻老是被當成小廝使喚。

       「別鬧了,我膽小。」同樣是王爺的內侍,他可沒有何明的膽量,偶爾對主子嘮叨幾句,鼓勵主子為自個兒爭口氣……所以啊,跟出來玩樂的都是他,何明只能留在碩親王府伺候主子。

       「你們去玩吧,不用跟著我,我看看聚寶齋最近有沒有什麼寶物。」戚文燁轉身大步走進聚寶齋,張晉和戚明赫當然是緊跟在後,主子出了事,他們可遭殃了,怎麼敢真的獨自跑去玩呢?

◎             ◎             ◎

       來到這個世界近一個月,徐卉丹第一次逛永昌侯府。先前對自個兒的遭遇還無法接受,甚至懷抱著期待—— 下一刻會不會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因此她無心認識原主出生的地方,只是如今大門都走出去了,離開這裡的可能性越來越渺茫,豈能不好好瞧瞧她所住的這座府邸?

       不過,她真的沒想到第一次欣賞永昌侯府,就遇見她的死對頭—— 徐家三小姐徐卉英,明明是庶出,卻老當自個兒是嫡出千金小姐,驕縱蠻橫也就算了,還成日想著欺負嫡長姊,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對嫡長姊伸出毒手……總之,這個丫頭一看就是連續劇裡面令人討厭的角色。

       她畢竟初來乍到,又要在人前扮演傻子,對於麻煩人物當然是能避則避,可是她不想招惹人家,人家卻不願意放過她。

       「傻子!」

       沒禮貌的丫頭,若她回一聲「Hello」,她還真是傻子!

       見徐卉丹視若無睹從她前面走過去,徐卉英生氣的大喊。「站住!」

       若她一腳踹過去,這個丫頭會作何反應?可現在還沒將人家的地盤摸清楚,她暫且收起好奇心,就當一隻沒見識的小狗在亂吠好了。

       徐卉英氣炸了,索性衝到徐卉丹面前,不准她再前進一步。「喂,妳這個傻子!」

       徐卉丹咧嘴一笑,依樣畫葫蘆的回應她。「喂,妳這個傻子!」

       徐卉英頓時呆若木雞。

       徐卉丹做了一個鬼臉,嘿嘿嘿笑。「傻子。」

       徐卉英終於反應過來了,拉開嗓門尖叫。「妳罵我什麼 」

       「傻子!」

       徐卉英兩眼暴凸,看起來好像要撲過去扭斷徐卉丹的脖子,徐卉丹突然尖叫一聲,接著撲向徐卉英,嘴裡大喊。「臭蟲,打死你……臭蟲,打死你……」

       她們身邊的丫鬟們全都怔住了,就這麼看著徐卉丹將徐卉英撲倒在地,十隻爪子對著她亂揮亂抓。

        徐卉英先是驚愕的呆住了,可是一聽見「臭蟲」便開始慌亂的尖叫,伸手想推開徐卉丹,兩人就此扭打成一團,若是徐卉丹此刻是一旁觀戰的丫鬟,一定會忍不住想起這句話—— 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突然,徐卉丹開心的叫了一聲。「抓到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凍結,全部的人同時將目光盯在徐卉丹手上,徐卉丹歡天喜地的搖晃手上的蚯蚓,徐卉英白眼一翻,暈過去了。

       徐卉丹見了嗤之以鼻,這樣的貨色也敢跟她交手?她隨手將蚯蚓往徐卉英的丫鬟身上一扔,兩個丫鬟驚嚇的大叫閃躲,她起身低聲道了一句「沒出息」,便帶著碧芳繼續大搖大擺的逛永昌侯府。

       「三小姐今日遭遇這樣的事,絕對不會放過大小姐。」碧芳擔心的道,一邊試圖想勸大小姐回竹芝軒換衣裳。

        「那又如何?」徐卉丹不以為意的拍拍身上的塵土,這些時日收集到的資訊顯示一件事—— 她與徐卉英是永遠不可能和平共處的,她什麼都不做,那個丫頭也不會放過她。

        不過她實在不明白,徐卉英為何如此討厭徐卉丹?只是因為庶出對嫡出的嫉妒嗎?

        「我怕三小姐會對大小姐不利。」

       「我倒想看看她能玩什麼花樣。」

        「大小姐……」

       「妳也不要太大驚小怪了,不是說我是傻子嗎?我偶爾上演這麼一齣戲碼,不是正好符合我的形象嗎?」既然當傻子,她就要當個有價值的傻子,瞧她今日這麼神來一筆,連她自個兒都很是佩服。

        這會兒碧芳倒是無話可說了。

        「一直以來都是徐卉英欺負我,誰會相信是我藉機惡整徐卉英?」徐卉丹調皮的擠眉弄眼。「我們來打賭,那個丫頭一狀告到老太太那兒,不但得不到好處,老太太還會罵她。」

        「老太太捨不得責罵三小姐。」倒不是因為姚氏是老太太的外甥女,老太太愛屋及烏偏疼三小姐,更重要的是三小姐比大小姐更有價值。老太太眼裡心裡只有永昌侯府,至親又如何?永昌侯府的利益才是最重要,而三小姐再過不久就要嫁進太子妃娘家輔國公府,大小姐的親事卻還不知道在何方。

        搖搖頭,徐卉丹很堅定的道:「老太太這一次至少會做個樣子。」

       「這是為何?」

       「徐卉英要嫁進輔國公府,那是大梁百年世家大族,會是什麼地方?吃人不吐骨頭呢,還是和和樂樂?老太太若是再放任徐卉英囂張不知收斂,就是不長腦子。」聽碧芳說,徐卉英能夠嫁進輔國公府有芍藥的功勞,這就教她奇怪了,芍藥怎可能幫助那個壞丫頭得到如此好的姻緣?仔細想想,她就明白了,那兒恐怕是宅鬥的戰場,以徐卉英的性子,很難不教人為她捏把冷汗。

        碧芳恍然大悟,看著徐卉丹的目光多了一分敬意。

       「妳還要與我打賭嗎?」

       「不敢,大小姐有見識,可是,以三小姐的性子,不會就此算了。」

        沒錯。徐卉丹略一思忖道:「花點銀子在怡情院收買幾個可以為我們所用的人。」

        碧芳不解的看著她。

        「不是要她們為非作歹,只是幫我們傳遞消息,別教我們搞不清楚侯府風向。」

       「這倒不難,三小姐對丫鬟很刻薄,不得人心。」

        「不只是怡情院,福祿院也要。」

        「福祿院?」

        「在永昌侯府,老太太說『是』,侯爺就很難說出『不是』,我們當然要搞清楚老太太在算計什麼。」侯爺在朝堂上是皇上極其信重的大臣,回到家中卻只是事母至孝的應聲蟲。

        「我知道了。」

       「妳是我最倚重的大丫鬟,太醒目了,這些事還是交給秋菊和秋紅。她們一個沉穩一個機靈,藉此多磨練,將來可以提拔起來當大丫鬟,妳和秋蓮就可以輕鬆一點。」

        「是,奴婢會安排。」

       徐卉丹抬頭看了一眼太陽,暖暖的陽光很適合做日光浴,可惜這個時代的人不明白日光浴的美妙,沒關係,她就退而求其次。「今日心情很好,我們回竹芝軒午睡去。」

       因為心情好,所以要回去午睡?碧芳越來越不懂大小姐的想法,不過有一件事倒是真的,今日真的心情很好!

◎             ◎             ◎

        果然如徐卉丹所料,雖然徐卉英一狀告到老太太馮氏那兒,可是得不到好處,還挨了一頓責罵。馮氏罵得很理直氣壯,誰教她過去紀錄不良,若她不去招惹徐卉丹,徐卉丹怎麼有機會碰她一根寒毛?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暗暗表示同意,徐卉英只會欺負人,怎麼可能反過來被欺負?

        徐卉英覺得好委屈,只好轉回怡情院向親娘哭訴,沒想到親娘的胳臂也往外彎。

        「英兒,侯爺對妳很不滿了,妳何必再去招惹那個傻丫頭?」先前因為管家不當,姚氏被侯爺以養病的名義送至莊子,如今因為女兒要成親了,老太太才開恩讓她回來幫忙打理婚事,否則她還不知道要被禁足多久。

        徐卉英氣壞了。「我就是討厭她,討厭死了!」若非祖父執意要父親娶孫氏,老太太一定會作主讓親娘嫁給父親當妻子,如此一來,哥哥和她就是嫡出的兒女。庶出就好像從娘胎帶出來的低下胎記,永遠抹不去,教她怎能不恨?

        「不到三個月妳就要嫁人了,也沒多少機會再見到她了。」姚氏不是不懂女兒的心情,過去,她因為只能委屈當表哥的妾而恨死了孫氏,也見不得孫氏所生的女兒,可是前些時日去了莊子,還真是被那兒的日子嚇怕了。

        「娘,這次的事怎能怪我?她不出現在我面前,我哪會去招惹她?」

        姚氏慌張的看向門邊。「妳這個孩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姨娘真沒出息!」徐卉英不悅的一瞪。

         姚氏苦笑。「妳沒在莊子待過,不知道那兒的日子有多難熬,如今太太管家,莊子上的人為了討好太太,人人找機會往我身上踩一腳,我不想再被送回去。」

       徐卉英驕傲的揚起下巴。「我就要嫁進輔國公府,姨娘還怕什麼?姨娘不會被送回莊子的。」

       是啊,女兒就要嫁進輔國公府,而兒子越來越活躍,與權貴子弟多有往來,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但侯爺嚴厲的面孔從眼前閃過,那是她不曾見過的侯爺,姚氏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侯爺說了,若是再鬧出什麼事,我就一輩子待在莊子別回來。」

        「父親只是嚇唬姨娘。」

       「徐卉丹都傻了,妳就別再招惹她。」

       「我就是討厭她嘛!」雖然傻了,那張容顏還是一樣刺眼,她真恨不得能夠毀了!從小,人人見了徐卉丹總要誇上一句「真是個玉雕的娃娃」,而她卻始終是不起眼的存在;父親看徐卉丹的目光總是溫柔寵愛,得了好東西先想到徐卉丹,而她,往往只能招來父親的皺眉和不悅。

       「妳這個孩子怎麼如此想不開?」

        「姨娘真的甘心她們母女爬到我們頭上嗎?」

       略微一頓,姚氏坦白道來。「當然不甘心,可是我們還能如何?」

       徐卉英不懷好意的一笑。「我們找個機會讓眾人知道她是傻子。」

       姚氏驚嚇的瞪大眼睛。「不行,老太太對外宣稱徐卉丹身子不好,就是盼著藉由徐卉丹再結一門有利於永昌侯府的親事,妳壞了老太太的如意算盤,老太太絕不會放過妳,別忘了,妳還得靠老太太拿出私房添妝呢。」

       徐卉英搖了搖頭。「姨娘怎麼與老太太一樣糊塗?老太太盼著徐卉丹為永昌侯府結一門好親事,可是父親絕對不會答應。姨娘想想看,一旦徐卉丹嫁過去,她是傻子這件事還瞞得住嗎?屆時,人家跑來永昌侯府大吵大鬧說要休妻,這不過是壞了永昌侯府的名聲。祖母如今還想不到這一點,可是一旦人家上門求婚,父親必會點明其中利害,老太太終究只能幫徐卉丹挑個任人揉捏的人家。」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呢?」

        「姨娘跟老太太一樣,看徐卉丹就是個寶。」徐卉英不悅的噘嘴,完全忘了她也是如此,若非哥哥徐容道點明其中的利害,如今她還忙著擔心徐卉丹嫁得更好。

        徐卉丹畢竟是永昌侯嫡長女……但姚氏不想再惹女兒不快,連忙道:「妳有何計劃?」

        「不到兩個月紅梅就要開了,姨娘去求祖母辦個賞梅宴吧。」

       姚氏輕蹙眉頭。「自從徐卉丹變成傻子,府裡就不辦賞梅宴了。」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不辦賞梅宴,她是傻子的事就不能公諸於世。」

       「老太太就是怕人家看出異樣,才會停了賞梅宴,若非不得已,老太太絕對不會再辦。」

        「姨娘一定有法子可以說服老太太重新辦賞梅宴。」

       姚氏神情轉為憂傷。「這次我從莊子回來,老太太對我一直很冷淡。」她自小養在姨母跟前,與姨母情同母女,可是她在管家上面的疏忽,差一點為整個侯府招罪,這無疑碰到姨母的禁忌,姨母不會輕易原諒她。

       「只要姨娘經常在老太太身邊伺候,老太太的態度就會轉變。」

        「就算重新接納我,老太太也不會答應。」

       「姨娘無論如何要說服老太太辦賞梅宴,聽說芍藥隨寧親王去莊子住了,如今沒有人可以在一旁壞我們的事。」

       沒錯,若非芍藥,她們很可能早就除掉徐卉丹了。

       「我討厭徐卉丹,就像姨娘討厭太太,姨娘一定可以理解我容不下她的心情。」

        姚氏不是沒有作過成為侯爺夫人的美夢,可是馮氏明明白白警告過她,絕對不可以動孫氏,孫氏必須活著,寵妾滅妻這種事不能發生在侯爺身上,也因此孫氏纏綿病榻之時,即使有許多機會可以除掉孫氏,她也隱忍了下來。她不能對孫氏下手,就更容不下孫氏的女兒,心想,徐卉丹若是出了意外,孫氏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就算老太太對我解開心結,我也沒把握說服老太太。」

       「姨娘最了解老太太了,一定有法子說服老太太。」徐卉英信誓旦旦的道。

       沉吟片刻,姚氏終於還是點頭同意將此事攬在身上。

◎             ◎             ◎

       想要收買人需要銀子,徐卉丹翻了原主積攢下來的銀子,不算少,可是想做大事就不夠了,必須攢更多銀子,可是如何攢銀子呢?

       母親已經辦好手續,正式將玉寶閣劃到她名下,從此玉寶閣由她全權處理,而她手上又擁有芍藥這個天才設計師,毫無疑問,她想積聚銀子就必須從玉寶閣下手。可是如此一來,她就免不了偶爾去玉寶閣走走看看,以便掌握玉寶閣的經營狀況,好調整玉寶閣的經營策略。

       不過,這個時代的千金小姐為何出一趟門如此不容易呢?母親雖然將玉寶閣完完全全交給她了,可是這不代表同意她能任意出門。

       「妳撒嬌也沒用,這可不是小事。」

       「這也不是大事啊。」

       孫氏怔愣了下,倒也無法反駁。永昌侯府並非規矩很多的世家大族,只是千金之軀經常在外面東奔西跑,若是傳出去,難免招來閒言閒語,如此一來,影響的不單單是自個兒的名聲,也會拖累家中其他未出閣的姊妹。況且老太太對外宣稱丹兒身子不好,這已經擋下不少有意上門提親的好人家,如今再有不好的消息傳出去,丹兒還能嫁人嗎?

    孫氏狠下心來,斬釘截鐵的道︰「不行就是不行,大事小事都不行。」

    徐卉丹可憐兮兮的噘著嘴。

    「你也說了,暫時還不能教別人知道你不傻了,我若放任你隨意出門,這事教老太太發現了,我如何解釋?」

    「我會悄悄溜出門,絕對不會驚動任何人。」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徐卉丹看了王嬤嬤一眼,王嬤嬤馬上明白過來的走到門邊,陪碧芳一起守門。

    「娘知道落霞軒有個通往外面的小洞嗎?」

    落霞軒是一座深鎖的院落,隱藏在竹林深處,據聞老侯爺最深愛的侍妾因為難以承受老侯爺病逝,發了瘋,被老太太關在那裡,一關就是四年,最後死在那里裡,那里裡從此纏繞陰魂不散的冤魂,即使盛夏也揮不去令人顫栗的陰冷,永昌侯府根本沒有人敢踏進那兒一步。

    當時孫氏已經嫁進來,當然知道此事,不過這位侍妾待不到四個月就病死了,而真正在裡面待上四年的是她的女兒芍藥……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如今芍藥是寧親王的妻子,深受寧親王寵愛。

    「你為何知道落霞軒有個通往外面的小洞?」

    「妹妹告訴我,侯府最清靜的地方就是落霞軒,後來聽碧芳說起落霞軒的傳聞,我更是好奇不已,那日便去查看了一下,無意間就發現那個小洞。」

    「落霞軒不是什麼好地方,少去那兒。」

    徐卉丹倒是很喜歡落霞軒,感覺像世外桃源,不過也知道那兒承載太多悲傷,她還是少在落霞軒上頭作文章。「我從那兒溜出去,誰也不會發現。」

    「這太胡鬧了。」可是,孫氏的口氣倒是沒有斥責之意。

    對孫氏來說,這個多災多難的女兒可謂失而復得,若能健健康康活著,這就是上天的恩賜,何苦繼續當成傻子將她拘著盯著?

    「若我真的不小心被逮到了那又如何?不是說我是傻子,傻子爬牆鑽狗洞一點都不稀奇,要是成日安安分分待在房裡繡花看書練字,那才是真奇怪。」

    輕聲一嘆,孫氏覺得很心疼。「我知道你為了自保,寧可讓人繼續將你視為傻子,可是當娘的,怎麼也捨不得別人將你視為傻子。」

    「娘就答應我好嗎?」

    孫氏猶豫的伸手摸她的臉。「我的丹兒生得像牡丹花兒一樣嬌艷,若是遇上了不長眼睛的權貴子弟,很容易招來禍患。」

    「我可以像妹妹一樣,穿上丫鬟的衣裳,再戴上面紗……若是娘還不放心,我可以畫成麻子臉,即使不小心掀開面紗,也只會嚇壞人家。」

    聞言,孫氏忍俊不禁的噗哧笑了。「你這丫頭的餿主意還真多!」

    「……我不想再被人家欺負了。」聽說原主性情柔和,才會這麼容易被人欺負。

    「這都是娘的錯,你小時候是個活潑好動的孩子,聰明伶俐,可是因為娘纏綿病榻,沒本事守護你,致使姚氏母女明著暗著欺壓你,你可能看出自個兒的處境,越來越安靜,倒成了一個沒主意的人。」孫氏歡喜的摸了摸她的頭。「如今這樣子多好啊,不愉快的都忘記了,找回最初的你。」

    原來如此,難怪她變得活潑聰穎,母親也不覺得奇怪。

    「好吧,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只是切記自個兒身分,萬事不可強出頭,還有,不能因此就有恃無恐的成日往外跑,若是真的被逮到了,鬧到老太太那兒,老太太下令將你禁足了,你連竹芝軒都走不出去。」

    「娘放心,我有分寸。」

    若她這個人不懂得分寸,如何成為讓股東笑得闔不攏嘴的CEO呢?爺爺總是教導她,一個人不怕笨,就怕不懂得量力而為,她可不想第一桶金還沒賺進來,就將自個兒陷入麻煩之中。所以,大梁的公務人員每五日休沐一次,她也跟著五日去一趟玉寶閣,順道去其他珠寶鋪子查探競爭對手。

    雖然她懂分寸,但不代表沒有任性的時候,譬如每次出門,她一定會來那間門外擺了一個石製金元寶的當鋪。

    這個玩意兒究竟是誰發明的呢?徐卉丹歡喜的左看看右瞧瞧,一雙纖細的玉手摸過來摸過去,真是個可愛的東西,而且越胖越可愛。

    「若是你抱得回去,我作主將這個金元寶送給你。」戚文燁絕不承認今日在此等候是為了她,除非不在京城,每日來聚寶齋是他的習慣,只是,他總是來得很巧合……真是如此嗎?

    為何每次來這兒都遇見他?徐卉丹冷冷的斜睨他。「你這個人不長腦子嗎?」

    「嗄?」

    「我在紙上畫一個就好了,何必千辛萬苦將這顆石頭金元寶抱回去?」

    戚文燁還真是怔住了,不知要怎麼回答她。

    「你是這間當鋪的主子嗎?」

    「……我與聚寶齋的主子關係匪淺。」

    「只是關係匪淺,就不該輕言作主將人家的鎮店金元寶送出去。」

    鎮店金元寶……這顆石頭金元寶哪有這樣的價值?他不過是想擺個東西充門面,想來想去,也只有金元寶最適合了。

    「我不與你計較,走了。」徐卉丹轉身拉著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的碧芳走人。

    這個丫頭……戚文燁的視線不自覺越過街道,落在對面茶棚,某人目光與他對上,一瞬間又轉開,隨即丟了幾個銅錢在桌上便起身離開。

    「明赫,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葬花吧。」

    戚明赫唇角抽動了一下,雖然知道王爺偶爾要演一下戲,好讓宮裡的某些人可以放心,可是,難道不能挑好一點的戲碼嗎?

    儘管內心腹誹著,他還是將兩匹繫在樹下的馬兒牽過來,接著兩人上馬,一路飛奔回碩親王府。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0 08:44 PM 編輯


【 第二章 】不安好心的庶女

    最近,徐卉丹最常做的就是在紙上寫寫塗塗,最後紙上究竟寫了什麼,連她自個兒都看不清楚,不過,這不重要,因為所有的東西都在她的腦子裡。是啊,如何經營玉寶閣,如何為她賺取第一桶金,這些主意全在她腦中,根本不需要一筆一劃寫下來,可是,她實在改不了這樣的習慣——想到什麼就寫下來,覺得不好就塗掉。

    玉寶閣在京城只能算是中型的珠寶鋪子,客戶以四品以下的官夫人和富商家的夫人為主,偶爾也會有幾個顯貴的顧客上門,不過這些顧客之所以挑上玉寶閣,是不想與幾家大型鋪子有所牽扯,換言之,這是基於政治的考慮,並不是因為喜歡玉寶閣出品的珠寶首飾。

    總結來說,玉寶閣不敢走頂級路線,客戶買不起嘛。可是,徐卉丹的經營哲學是專門賺頂級客戶的錢,因為經濟蕭條的時候,唯有頂級客戶的消費能力不受影響,尤其在皇權時代,政治敗壞之時,權貴還是揮金如土……老實說吧,她就是對這個時代沒信心,擔心皇上選錯了接班人,民不聊生,還有,後宮三千佳麗,背後勢力錯綜複雜,隨便都能把政治搞得亂七八糟,所以,她的客戶要訂在頂級族群。

    不過,想要賺頂級客戶的銀子,必須先打開玉寶閣的知名度。若是玉寶閣出品的珠寶首飾成為流行趨勢,頂級客戶自然會找上門,不是嗎?

    如何打開玉寶閣的知名度?芍藥就是她的致勝武器,而事實證明,她真的很有挖掘人才的本領,她先挑了芍藥設計的三款髮簪測試市場反應,一下子就吸引官夫人目光。所以,往後她只要固定推出新品,而且採用限量,同時使用更上乘的珠寶,抬高身價,金元寶就會滾滾而來。

    可惜,她的主意很快就被曹掌櫃否決了。

    「大小姐有所不知,權貴之家只向固定幾家珠寶鋪子採買珠寶首飾。」

    「這是為何?」

    「因為這些鋪子背後代表的意義。」

    一頓,徐卉丹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些鋪子的背後都是權貴之家?」現代經常有機會聽見白手起家成功的典範,可是在皇權時代,成功的背後往往代表著一個龐大的勢力。

    曹掌櫃點了點頭。「這是原因之一。」

    「之一?難道還有之二?」

    「我們無法取得上乘珠寶的貨源。」

    對哦,她都忘了貨源……徐卉丹不禁懊惱的咬著下唇。「那我們豈不是沒有機會將玉寶閣打進權貴的圈子了?」

    「這倒也未必。」

    徐卉丹聞言精神為之一振。「怎麼說?」

    「無論這些鋪子還是貨源,背後都有一個人的影子——文華。」

    徐卉丹對傳奇人物向來很感興趣,兩眼閃著八卦光芒。「誰是文華?」

    「此人很神秘,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的商隊和鋪子遍及整個大梁。」

    「這個人也太有本事了吧!」

    「玉寶閣只要搭上他,打進權貴的圈子就不難了。」

    「曹掌櫃有法子找到文華嗎?」

    「此事不易,文華的鋪子交由四大管事打理,不少人想透過四大管事結識文華,可是他們異口同聲皆言,他們不曾見過文華。」

    徐卉丹真是無言了,這人以為自個兒在搞特務組織嗎?

    「我聽過一個傳言,文華能夠有今日的地位是因為聚寶齋的關係。」

    「聚寶齋……那家門外擺了金元寶的當鋪嗎?」

    「正是,文華能夠有今日的地位,這家當鋪功不可沒。」

    略一思忖,徐卉丹明白的點點頭,當鋪裡面藏了許多見不得人的事,而這些事的貢獻者恐怕都是權貴之家……文華真是聰明,藉著當鋪與這些權貴織出一張牢不可破的利益之網,不過,能夠開這麼一家當鋪,想必財力很雄厚,由此可知,此人絕非出身平凡的小老百姓。

    「當鋪的人口風一定很緊,想從那兒得知文華的下落,不可能吧。」

    「這是當然。」

    「曹掌櫃還是盡力找出文華,無論是否為了玉寶閣,此人都值得結交。還有,我深信事在人為,即使玉寶閣現今的條件打不進權貴的圈子,我們也不能妄自菲薄,我們要固定推出新品,只要打響知名度,不怕吸引不來那些夫人千金的目光。」一頓,徐卉丹接著又道︰「曹掌櫃不是有個兒子嗎?找個機會帶他來見我,我要看看他想做什麼,能做什麼,就是讀書,我也會幫他。」

    曹掌櫃歡喜的行禮道︰「是,謹遵大小姐吩咐。」

    曹掌櫃的妻子是孫氏的陪房,一家靠孫氏吃飯,一直是忠心耿耿,好不容易老來得子,如今孩子十歲了,免不了開始關心兒子的未來。

    徐卉丹認為人才是資源,她要曹掌櫃的忠心,也要他看清楚她是值得效力的主子,這樣曹掌櫃做起事來才會更有千幹勁,更重要的是他的工作態度會影響周圍的人,隱藏的人才方能被挖掘出來。這也是為了做大事賺大錢,沒錢寸步難行,沒有人才又何嘗不是如此?

    徐卉丹回到永昌侯府,立刻癱在炕上,秋蓮趕緊端來一盅冰糖燕窩。

    「碧芳那兒也送一碗過去。」

    「大小姐放心,我已經讓秋紅送過去了。」

    「我不在時有事嗎?」

    「前些天我向大小姐提過,姚姨娘最近天天去福祿院請安,今日老太太終於留她在福祿院用早膳。」

    「她畢竟是老太太的外甥女,老太太也不可能一輩子冷著她。」徐卉丹不奇怪結果如此,倒是比她預計來得早,可見得老太太真心疼愛這個外甥女。

    「用早膳的時候,姚姨娘向老太太提起賞梅宴。」

    「賞梅宴?」

    「過去每年正月十日左右,府裡都會辦賞梅宴,可是大小姐第一次落水之後,老太太就以大小姐身子不適為由,不再辦賞梅宴了。」

    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徐卉丹沉聲道︰「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根據秋菊從怡情院打探的消息,賞梅宴是三小姐的主意,三小姐不可能無端提起賞梅宴,肯定在打什麼歪主意。」

    徐卉丹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她都要嫁人了,若非心懷不軌,何必辦賞梅宴?」

    「我們要阻止嗎?」

    「老太太答應了嗎?」

    「還沒有,不過,其他兩位小姐都該訂親了,賞梅宴是相看對象的好機會。」

    對了,她另外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妹妹,不過,她記得一個十二,一個十三啊。徐卉丹唇角僵硬的一抽,小心翼翼的問︰「我那兩位妹妹不是年紀還小嗎?」

    「親事可以先訂下來,待及笄再成親啊。」

    她實在沒辦法跟上這個時代的腳步,國中都還沒畢業就訂親成親……還好人家如今看她是傻子,要不然,她真的很難接受這個未成年的身子要嫁人生孩子……徐卉丹冷不防打了一個寒顫,真是可怕!

    「若是姚姨娘一直纏磨著老太太,老太太很可能會答應辦賞梅宴。」

    「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們找不著機會出手,我們又豈知她們懷著何種心思?你只要讓秋菊和秋紅盯著怡情院和福祿院的一舉一動就是了。」避得了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她可不想一顆心被人家吊在半空中,無論她們在打什麼主意,她接招就是了。

    戚文燁執筆蘸墨,豪邁狂放的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徐卉丹。

    是她嗎?

    盧方那日一路尾隨在後,跟著到了一片樹林,她們竟然消失不見了。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尤其是不懂拳腳功夫的兩位姑娘,由此可知,她們消失的地方必定有密道。盧方沒有費心尋找密道,深怕動靜太大驚擾到人,只是弄清楚那兒是誰的地盤,結果得知那片樹林竟是連接到永昌侯府後面。

    雖然從衣著來看,她只是丫鬟,可是隱藏不住眉宇之間飛揚的傲氣,他幾乎可以確定她的身分絕非丫鬟,於是他讓盧方私底下調查永昌侯府的幾位千金。除了嫁給四哥的二小姐,徐家還有四位千金,而這位徐卉丹是大小姐,與四嫂是雙生子。他會懷疑她是徐卉丹,這還是因為另外一個丫鬟稱她「丹兒」。

    一陣若有似無的聲音響起,若非敏銳的耳朵還真聽不出其中的節奏。

    「進來吧。」

    接著,一道隱藏在屏風後面的石門被推開又關上,盧方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你都打聽清楚了?」

    「是,永昌侯府大小姐兩次落水,第一次落水之後,永昌侯府就對外宣稱大小姐病了,從此官宦之家的賞花宴、壽宴就不曾見到徐家大小姐,一直到去年榮貴妃為寧親王辦了賞花宴,侯爺夫人才帶著大小姐和三小姐進宮赴宴,可是在這之後,徐家大小姐又不曾出現在眾人面前。」

    戚文燁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為何兩度落水?」

    「據說是與三小姐有關。」

    「三小姐……慢著,難道是即將嫁進輔國公府的那一位?」

    「正是,主子認識她?」

    「她的姻緣可是我促成的,怎麼會不認識呢?」四哥求他動用關係讓徐卉英嫁進輔國公府,並且言明,不是讓她嫁給太子妃方氏的大房,而是二房老爺的兒子。當下,他就品出其中的味道了,四嫂肯定很討厭這個妹妹,要不,怎麼會將她嫁進吃人不吐骨頭的輔國公府?若是大房,好歹是真正權力核心,偏偏是尷尬的二房,她又是個庶女,想在那兒過上好日子,除非有過人的心計。

    「主子真是……」盧方連忙將「壞心眼」咽下,雖然主子不拘小節,可是太過放肆了,主子也是會鬧彆扭的。

    戚文燁根本不計較盧方未出口的話,皇家從來沒有心善之人,皇帝的兒子更是一個比一個還狠,只不過人人都很懂得隱藏——有人用賢明當外衣,而他用瘋癲當外衣……不管哪一種,均騙得大伙兒團團轉,都可以去當戲子了。

    「兩個姑娘家可以搞到落水,竟然還兩次……是什麼原因?」

    「我和盧鈞費了不少功夫打探,可是永昌侯府的奴才閉口不談此事,後來只是聽說徐家三小姐嬌蠻任性。」

    「嬌蠻任性……」戚文燁突然哈哈大笑,盧方和一旁伺候的何明完全面不改色,他們家的主子就是這麼行事肆意難以捉摸,習慣就好。

    笑夠了,戚文燁充滿同情的說︰「方鈞儒的日子不好過了。」

    「主子對人家好一點吧。」

    他們又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為什麼要對他好?戚文燁孩子氣的撇了撇嘴。

    這時敲門聲響起,戚明鋒的聲音接著傳進來。「王爺,劉管事有事求見。」

    盧方機敏的拱手一拜,悄悄的從屏風後面離開。

    戚文燁看了何明一眼,起身走到窗邊的炕上,何明走過去將書房的門打開,對著外面道︰「王爺請劉管事進來。」

    過了一會兒,劉管事走進書房,何明隨後將書房的門關上。

    「何明,給劉管事上茶。」

    劉管事向戚文燁問好,便在炕幾的另一邊坐下,何明隨即奉上了一碗茶。

    「奴才今日送幾樣東西過來給王爺瞧瞧。」劉管事專門打理戚文燁名下的鋪子店面——三家珠寶鋪子、兩家綢緞莊,還有一家酒樓。

    戚文燁看著劉管事放在炕几上的錦布包,等候他打開來,裡面有三支發簪——點翠嵌寶牡丹簪、絞金銀絲嵌寶珊瑚梅花簪、銀鎏金點翠海棠花簪。他只看一眼就知道它們有多少身價,可惜寶石非上乘,要不就更貴重了,不過戚文燁不解劉管事用意何在。

    「這是京城近日賣得最好的三款髮簪,皆出自玉寶閣。」

    玉寶閣在京城算不上知名的珠寶鋪子,可是面對競爭對手,戚文燁從來不是分強者弱者,他的腦子一定裝了這家玉寶閣的關係背景,很快的,他就搜尋到了。「玉寶閣不是永昌侯夫人的陪嫁鋪子嗎?」

    「是啊,一直都是侯爺夫人的陪房曹掌櫃在打理。曹掌櫃此人並不精明,只是忠厚老實,可是近日他的行徑倒像是開竅了。」

    開竅了嗎?還是背後有人指點?戚文燁倒是懶得在這上頭琢磨,輪流拿起三支髮簪仔細研究一番,終於察覺這三支髮簪的特別之處——牡丹艷麗、梅花清傲、海棠妖嬈——竟然可以透過花朵綻放的姿態顯露出來,這教他不得不生出好奇。「這些髮簪出自同一個工匠之手嗎?」

    「是,此人乃玉寶閣最好的工匠。」

    戚文燁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很確定的道︰「看不出來出自他的手。」

    「奴才與王爺看法相同,懷疑這是玉寶閣的障眼法。」

    「擔心我會搶人嗎?」

    「大梁如今最好的工匠都在綺華閣,玉寶閣隱瞞工匠的身分也是可以理解。」

    「這真是太可笑了,本王豈是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嗎?」

    何明忍不住輕咳了一聲,能夠如此大言不慚的莫過於他家王爺……旋即被某人的狠瞪射中心窩,他趕緊轉身用雙手捂住嘴巴,內心無比委屈。王爺怎麼好意思怪他不給面子呢?他們心知肚明,雖然堂堂王爺不會搶人家的工匠,可是換成另外一個身分,他萬萬不會放過此等人才的。

    戚文燁擺了擺手。「這事先擱著,玉寶閣再受歡迎,難道能越過綺華閣嗎?」

    一頓,劉管事還是免不了擔心的道︰「王爺萬不可小看玉寶閣了。」

    「不用擔心,你只要繼續留意玉寶閣的動向。」

    「是,我知道了。」

    敲門聲再次響起,戚明鋒的聲音傳進來。「王爺,廚房已經準備好晚膳了。」

    戚文燁拍了拍肚子。「餓了,該用晚膳了,劉管事就留在這兒一起用膳吧。」

    劉管事嚇壞了,哪有膽子與尊貴的王爺一道用膳?還是趕緊起身道︰「家裡的婆娘還在等著奴才回去,奴才不打擾王爺了。」

    見劉管事匆匆告辭離去,戚文燁不由得嘆了口氣,無限感慨的問︰「何明,本王會吃人嗎?」這些人真是不可愛,比起他在江湖結識的夥伴差太多了。

    「王爺不會吃人,但王爺的身分會。」何明很忠實的陳述。

    戚文燁真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出去,這個傢伙非要如此直白嗎?

    看王爺好像很不滿的樣子,何明很識相的道︰「奴才將王爺的晚膳端進來。」

    來到這個世界,徐卉丹最大的改變就是多了一種嗜好——種植。是因為原主是一個喜歡種植花花草草的人嗎?她沒有細想,就當成一種生活樂趣。她原本就是勤奮好動之人,如今時間變得這麼多,不多培養一點嗜好,她很快就會悶壞了。

    雖然天氣冷,不適合播種,但是若蓋上一座棚子防寒,應該就沒有問題了,所以,她還是拜託曹掌櫃弄來一些種子,然後在竹芝軒清了一塊空地,準備親自鬆土施肥,再將種子種下,不過,剛剛動手鬆土,一道討人厭的聲音就響起了。

    「你在幹麼?」徐卉英明明很好奇,可是又喜歡故作姿態,遠遠的站在徐卉丹後面十步之處,將下巴抬得高高的,過了半晌,不見徐卉丹出聲回應她,不由得生氣的縮短一半的距離。「我在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她問她話,她就要回答嗎?徐卉丹吐了吐舌頭,繼續鬆土。

    徐卉英遲遲不見她回應,索性衝到她後面,踢她一下。「你是啞巴嗎?」

    這個丫頭真的很討人厭……忍著點,她何必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計較呢?徐卉丹低聲的說了一句。「傻子!」

    「你說什麼?」

    「臭蟲……」

    驚叫聲響起,徐卉英慌亂的連退了好幾步,然後急忙上上下下檢查了一下,沒有什麼可怕的臭蟲,就在這時,眼角瞥見丫鬟們想笑卻不敢笑的表情,不由得臉兒漲紅,只能亡羊補牢的裝模作樣,挺起胸膛傲慢的道︰「明年正月十日,我們侯府要辦賞梅宴,這是袓母特地為我辦的。」

    可憐的孩子,殊不知她從小穿梭在各大宴會,都參加到厭煩了。徐卉丹真想一腳將這隻麻雀踹出竹芝軒,這點小事也值得在這兒哇哇叫嗎?

    「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袓母放你出來見人,不過,你最好當心一點,千萬別讓人發現你是個傻子。」

    徐卉丹微微挑起眉,難道這就是她的目的?讓人家發現徐家大小姐是傻子?若真如此,這個丫頭真是有夠壞,壞了姐姐的未來,良心不會過意不去嗎?

    「你這個傻子,怕了嗎?」

    她不怕,只是覺得很搞笑,這個丫頭難道不覺得自個兒更像傻子嗎?對著一個「傻子」嘰嘰呱呱說那麼多,這是正常人會做的事嗎?

    說著說著,嘴巴都渴了,見徐卉丹還是繼續玩泥巴,徐卉英不由得惱了火了。「傻子就是傻子,滿手都是泥巴,真是髒死了!」

    有一種人,不狠狠回擊,她絕不會閉上嘴巴,而徐卉英就是這種人。徐卉丹唇邊掠過一抹冷笑,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起來轉過身,撲向徐卉英,沾滿泥巴的雙手巴上她的臉。「你才是傻子!」

    徐卉英像是被雷劈中似的,整個人傻住了。

    徐卉丹往後一跳,指著徐卉英哈哈大笑。「傻子!」

    半晌,徐卉英哇一聲哭出來。

    「傻子愛哭!」徐卉丹火上加油的再補上一句。

    徐卉英終於反應過來的撲向徐卉丹,不過徐卉丹靈巧的一閃,徐卉英正巧撲倒在她剛剛鬆土的地方,吃了滿嘴的泥巴。

    眾人見了先是一怔,接著紛紛用雙手捂住嘴巴,免得控制不住笑出聲音。

    徐卉丹見了拍手叫好,而且越叫越大聲。「傻子吃泥巴……傻子吃泥巴……」

    「這兒在鬧什麼?」馮氏的大丫鬟綠珠來得可真是時候,見到院子裡鬧哄哄的,以為徐卉丹出了什麼事,沒想到穿過眾人會見到這樣的畫面——徐卉英趴在地上吃泥巴,一時竟錯愕得目瞪口呆。

    徐卉丹反應機靈的衝到綠珠身邊,指著徐卉英道︰「傻子吃泥巴。」

    哇一聲,徐卉英再度放聲大哭,綠珠終於有了反應,連忙出聲責備徐卉英的兩名丫鬟。「你們這兩個笨丫頭究竟怎麼服侍主子的?還不趕緊將三小姐扶起來!」

    兩名丫鬟連忙衝上前將主子扶起來,徐卉英惡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兩個丫鬟不由得一凜,慘了,她們有苦頭吃了!

    「你們趕緊將三小姐送回怡情院梳洗更衣,老太太要見三小姐。」

    徐卉英恨不得撲過去狠狠撕咬徐卉丹,可是這會兒也只能怒眼一瞪,徐卉丹嘻皮笑臉的回送一個鬼臉,氣得她真想尖叫,不過在兩個丫鬟半拉半扯之下,也只能狼狽的離開竹芝軒。

    「這是怎麼回事?」綠珠當然不是問徐卉丹,可是目光盯著徐卉丹。

    「傻子愛哭,傻子吃泥巴。」徐卉丹搶著重復先前說過的話。

    唇角抽動了一下,綠珠將視線轉向碧芳。「我必須將這兒的事稟報老太太,你還是說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碧芳福了福身,從徐卉英闖進竹芝軒開始鉅細靡遺道來。

    「我知道了,你趕緊為大小妲梳洗更衣,老太太要見四位小姐。」

    「是。」碧芳吩咐秋菊準備熱水,便拉著徐卉丹回屋內。

    綠珠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位三小姐怎麼就不能消停呢?為何非要與大小姐過不去?老太太再不好好約束三小姐,也不知道三小姐還會鬧出什麼事。

    為了告狀,徐卉英趕著第一個來到福祿院,不過丫鬟們卻讓她先坐著等候其他三位小姐到來,她只能暫且按捺住怒氣。

    過了一會兒,徐卉丹、徐卉馨和徐卉香同時到達,徐卉丹一見到徐卉英,立刻像隻受驚的兔子縮在碧芳後面,不時惶恐的探頭窺看,好像她是會吃人的母老虎。

    徐卉英更是氣炸了,正想發飆,馮氏已在綠珠的攙扶下來到正廳。

    馮氏在上首坐下,除了堅持縮在碧芳身後的徐卉丹,其他三位小姐——上前請安。

    徐卉英惡狠狠的瞪了徐卉丹一眼,迫不及待的告狀。「老太太,那個傻子……」

    「閉上你的嘴巴!」

    徐卉英驚愕的一怔,不知道老太太為何對她如此大聲。

    「你都要成親了,為何不能安安分分待在怡情院繡嫁妝?」馮氏真是恨鐵不成鋼,如此不知輕重,嫁進了輔國公府,就怕被人家當槍使了。

    徐卉英覺得好委屈,可是淚水只敢繞在眼眶打轉,不敢流出來。

    「你也該學著多思多想,不要以為處處爭強好勝就是好,輔國公府不比永昌侯府,妯娌更不比自家姐妹。」

    馮氏是苦口婆心,盼著孫女兒嫁高門,為永昌侯府添一門更有力的姻親,可是她更希望孫女兒受寵,就像芍藥,寧親王可是將她放在心尖上。

    徐卉丹真想拍手叫好,還以為老太太無知到只想著把孫女兒嫁入高門,卻搞不清楚高門裡面的水很深,若不當心會淹死人。

    徐卉英根本感覺不到老太太的用心良苦,偏執的以為她是在袒護徐卉丹,不過心裡再氣,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口頂撞,她想要多點嫁妝還得靠老太太。

    「你是不是覺得不服氣?」馮氏可真是了解徐卉英。

    「孫女不敢。」

    「袓母難道會害你嗎?還不是盼著你在輔國公府受到寵愛。」

    徐卉英無聲一哼,是啊,老太太當然盼著她在輔國公府受到寵愛,不過,這還不是期望她為永昌侯府帶來更大的利益。

    馮氏將目光轉向徐卉英的大丫鬟玉梨,嚴厲警告。「若是再放任三小姐亂來,我就把你們這幾個丫鬟賣到窯子去。」

    玉梨害怕的抖了一下,徐卉丹憐憫的悄悄看了她一眼,遇到自私自利的主子,她們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馮氏——打量了四個孫女兒一眼,神情轉為和悅。「今日叫你們過來,是有事告訴你們,明年正月初十,府裡要辦賞梅宴,明日紅繡莊和綺華閣的掌櫃會過來,我準備給你們一個人做兩套衣裳,打兩套頭面首飾。賞梅宴之前,你們就待在房裡多讀點詩文,多練點字,我們永昌侯府的千金可都是頗有才學。」

    徐卉丹聽碧芳提過,永昌侯府的小姐皆要上兩年閨學,可想而知,這等程度還稱不上頗有才學……在現代,從小學到研究所,她接受了十六年教育,是個跳級生,她都不敢自稱有才學,不過說到賺錢能力,倒是很得意。

    「還有,別忘了你們是主人,不要帶頭壞了規矩。」

    老太太這話顯然是說給徐卉英聽的,因為只有這個丫頭會帶頭破壞規矩。徐卉丹探頭看了徐卉英一眼,正好接到徐卉英不懷好意的目光,一看就知道這個丫頭懷著陰謀,她飛快的回送一個鬼臉。她突然覺得這個丫頭真像一條蛇,還是有毒的蛇,成天想著咬人……好吧,放馬過來,不過,究竟是蛇咬死人,還是人打死蛇呢?

    徐卉英只要想到徐卉丹,胸中就有一把火在燒,她竟然被一個傻子耍得團團轉,這像話嗎?賞梅宴是將徐卉丹生病的真相公諸於世的好機會,不過,只是教大家知道徐卉丹是個傻子,這還不足以消她心頭之恨,她還要毀了那個傻子!

    如何毀了那個傻子呢?

    她琢磨數日,漸漸有個主意成形,可是靠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根本無法執行,這事只能找哥哥幫忙了。於是這日,徐卉英便纏磨著哥哥帶她來天香樓用膳。

    「你都要成親了,為何不能安安分分待在府裡繡嫁妝?」雖是一母同胞,徐容道可不喜歡這個妹妹,不長腦子,偏又喜歡招搖,可若放著不管,又擔心她會鬧出更多的蠢事。

    「為何連哥哥都在對我嘮叨?」徐卉英不悅的噘著嘴,老太太威脅將她身邊的丫鬟賣到窯子,如今看她們,一個個都像叛賊似的,賞梅宴的事可是非常隱密,她不能不謹慎,只好拉著哥哥來這兒商議。

    「這是為你好,此時若有不好的消息傳出去,輔國公府會如何看你?」

    「不過是與哥哥來天香樓用膳,能鬧出什麼不好的消息?」

    「不帶丫鬟出門,就是有哥哥在,也容易招來閒言閒語。」

    「我還不是防著那幾個丫鬟。」

    徐容道聞言皺眉,覺得很不安。「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我只是要讓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個傻子生病的真相。」

    徐容道神情轉為嚴肅。「不行,你若是將此事鬧出來,老太太生氣,父親也不會原諒你,說不定姨娘還會因此被送回莊子,一輩子再也別想回來了。」

    徐卉英不慌不忙的一笑。「若是此事與我無關呢?」

    劍眉一挑,徐容道顯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怎麼可能自個兒抖出真相?」

    「我會幫她找個幫手。」

    「幫手?」

    徐卉英笑得眼睛都瞇成兩條直線。「哥哥知道六皇子嗎?」

    「你是不是忘了要嫁的是輔國公府,而不是碩親王府?」徐容道又忍不住皺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打聽別的男人,這太不像話了。

    徐卉英不理會他的不悅,自顧自的又問︰「聽說六皇子瘋瘋癲癲,是真的嗎?」

    「你究竟想做什麼?」

    「哥哥先回答我,我一定會給哥哥滿意的答覆。」

    「我沒見過六皇子,可是關於他瘋瘋癲癲的傳聞,倒是聽到不少。」

    這會兒徐卉英的興致更高昂了。「他都做了什麼事?」

    「喝醉酒就會拿著酒瓶喊著要上戰場殺敵,要不就爬到屋簷上睡覺;夏天時,一定見得到他光著腳丫子滿院子抓蟬,然後將它們燒烤了;還有,一年總要為凋謝的花朵舉辦四次的葬花儀式……我也說不清楚,他的事比你的嫁妝單子還熱鬧。」

    聽起來真是個恐怖的人,可是徐卉英笑得可開心了,兩眼還閃閃發亮。「若六皇子與徐卉丹碰在一起,是不是會很有趣呢?」

    「你想藉著六皇子的嘴抖出徐卉丹生病的真相?」

    「哥哥是不是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略微一頓,徐容道搖了搖頭。「你還是將這個念頭打消。」

    「這是抖出真相的最好機會,我絕對不會放過她,哥哥有法子將六皇子邀請到我們府上參加賞梅宴嗎?」

    「賞梅宴邀請的名單是老太太作主,老太太邀請的應該都是與我們府上有往來的官宦之家︰還有因為你的關係,老太太也會邀請輔國公夫人,輔國公夫人會帶著府上的公子小姐們前來參加賞梅宴,你在成親之前就可以見到方鈞儒了。」

    提到未婚夫婿,徐卉英害羞的臉紅了。「哥哥幹麼扯到他?」

    「我們與輔國公府向來沒有往來,若非你要嫁進輔國公府,老太太不會邀請輔國公府。同樣的道理,我們與六皇子素無往來,人家還是個尊貴的皇子,老太太又怎麼可能下帖子給他?」

    「除了老太太下帖子,難道沒有其他的法子將六皇子帶到賞梅宴嗎?」

    「我想只有皇親國戚才有法子將六皇子帶到我們府上的賞梅宴。」

    「皇親國戚……四皇子帶芍藥去莊子還沒有回來,而且我看芍藥也不會特地為了賞梅宴回永昌侯府。」

    「四皇子與六皇子兩人不合,平日沒有往來。」

    徐卉英懊惱的咬了咬下唇。「皇親國戚……對了,輔國公府也是啊!」

    「方家……這倒是可行,可是,我沒有理由讓方家出面邀請六皇子。」

    「哥哥一定找得到理由。」

    是啊,他是找得到理由,只要推說想認識六皇子,方鈞儒一定會想法子將六皇子帶來賞梅宴,可是……徐容道真的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徐卉丹鬧了笑話,丟臉的可是永昌侯府,難道你以為自個兒可以置身事外嗎?」

    「這種事很快就會過去了。」

    「你何必與徐卉丹過不去?」

    「我就是討厭死她了,憑什麼她可以擁有父親所有的關愛?父親也不曾將哥哥放在心上,哥哥不覺得委屈嗎?永昌侯府未來是靠哥哥的,可是,父親幾時關心過哥哥?」徐卉英越說越生氣。

    徐容道怎可能不覺得委屈呢?無論他如何好學上進,得到眾人一句「狀元之才」,父親最多一句「很好」,就再也沒有其他言語。父親明明是深受皇上信任的重臣,可是,他在外人面前從來不提兒子,更別說主動將他引薦給朝中大臣,如今還得靠他自個兒想方設法四處結交權貴,建立關係。

    「哥哥,這是難得的好機會,我們絕對不能放過她!」

    沉吟了片刻,徐容道終於點頭道︰「好吧,我試試看。」

    當徐容道和徐卉英說話的同時,坐在隔壁暗室看帳冊的戚文燁頻頻搖頭,這個丫頭可真是壞心眼,竟然如此算計自個兒的姐姐,而這個徐容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放任妹妹算計姐姐,還將不相干的人拖下水……真是不要命了,膽敢算計到他的頭上,就算他是瘋子,好歹也是皇家的人,豈是他們可以隨便羞辱的?

    張晉看著戚文燁,也是頻頻搖頭,真搞不懂他家王爺在想什麼,想要降低人家對他的防備,何必非要裝得瘋瘋癲癲?難道沒有其他的法子可行嗎?也難怪人家要將歪腦筋動到王爺頭上,王爺看起來就是一個很好欺負的人。

    直到隔壁的聲音沒了,戚文燁瞥了戚明赫一眼,戚明赫馬上從暗門離開,過了一刻鐘,戚明赫再度回來,向主子點點頭,表示隔壁的廂房已經清空了,接下來一個時辰掌櫃都不會放人進去。

    「張晉,跟著我這樣的主子,是不是覺得很委屈?」戚文燁笑得很天真無害。

    「不敢……不是,奴才再也找不到像王爺這樣的好主子了。」張晉所言並非虛情假意,跟著王爺有得吃有得玩,更重要的是,即使他只是一個奴才,王爺也是真心相待,不用擔心自己沒有價值了就會被王爺一腳踹開。

    「覺得委屈就說出來,我又不會怪你。」戚文燁自認為很有包容力,可以接受批評指教,不過要言之有理,畢竟他不是真的瘋子,可以任由人家亂罵一通。

    略微一頓,張晉小心翼翼回道︰「奴才真的不委屈,不過,主子這次還是不要跳進去攪和了吧。」

    眉一挑,戚文燁義正詞嚴的道︰「你家主子被人家說得如此不堪,你不覺得應該要討點公道回來嗎?」

    若是主子單純想討公道回來,那就罷了,事實呢,主子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亂,哪兒能亂,他就往哪兒站,以至於瘋瘋癲癲的名聲被渲染得完全無藥可救了。張晉當然不敢將內心真實的感受說出來,只道︰「主子豈會在乎這點小事?」

    「這是小事嗎?」戚文燁的聲音不自覺沉了下來。

    「……主子的事怎會是小事呢?不過,主子可以讓盧方暗中修理他們。」張晉雖是膽小一族,可是腦子轉得很快。

    戚文燁不屑的斜睨了他一眼。「暗中修理他們有什麼意思?」

    「目的達到就好了啊。」

    「目的達到又如何?你家主子不爽。」

    張晉唇角抽動了一下,王爺玩興一來,總是找得到藉口。

    「你不想看好戲嗎?」戚文燁兩眼閃閃發亮,顯然興致很高昂。

    王爺丟人的事已經做得夠多了,何苦再添一樁呢?可張晉當然不敢實話實說,只能試圖喚醒他的良心。「主子不在乎自個兒的名聲,也要在乎人家姑娘的名聲。」

    「你不覺得為了那位姑娘的名聲,我更應該出面嗎?」

    怔愣了一下,張晉不解的問︰「這是為何?」

    「我不出面,那位姑娘只會被他們惡整得更慘。」看他們的樣子,若是在他這兒走不通,一定會另謀他策,而這一策說不定更毒辣。

    張晉還是不明白。「這又是為何?」

    「你也聽見了,這對他們來說可是難得的好機會,既然請不到我,當然要另尋其他法子,說不定他們另一索性找人玷污那位姑娘。若是如此,我豈不是成了幫凶?」

    沒錯,王爺說得很有道理,可是,他怎麼覺得哪兒不對呢?

    「此事我絕對不能置身事外。」戚文燁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不過,張晉對他顯然很沒信心,不相信他插手管此事是責任使然。「可是,主子難道要助紂為虐,毀了人家姑娘的名聲嗎?」

    戚文燁瞪大眼睛。「你家主子豈是助紂為虐之輩?」

    是啊,王爺愛鬧愛瘋愛玩,可是絕對不會助紂為虐,當然,王爺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念頭一轉,張晉剛剛鬆了一口氣的心又提起來了,沒錯,王爺打定主意插手介入此事,出手一定會又狠又重。

    果然,戚文燁接著道︰「有好戲可以看,錯過了多可惜,你說是嗎?」

    張晉差點兒跪了下來。「主子,人家是要拿你當戲子,教你演好戲給他們看。」

    「開心就好了,誰當戲子有那麼重要嗎?」

    他真的好想哭哦!「主子這不就是助紂為虐嗎?」

    戚文燁搖了搖頭,覺得他實在沒見識。「你以為戲子很可笑嗎?殊不知看戲的是真正的傻子,被人家耍得團團轉還拍手叫好。」

    張晉可不管戲子還是傻子,只在乎一件事。「主子的名聲已經夠臭了,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何必再[錦上添花]呢?」雖然王爺是為了降低太后和榮貴妃的防備,可是也沒必要玩得如此過火。

    「別擔心,這次絕對不會將我的名聲弄得更臭。」

    張晉半信半疑。「主子有何計劃?」

    「我得再好好想想。」

    「主子真的不會亂來?」

    「你不想去,我可以帶何明。」

    張晉真是大驚失色。「不不不,奴才寧可跟著主子東奔西跑,也不要待在府裡。」王爺的側妃侍妾無論如何吵如何鬧,何明都可以面不改色,他可不行。

    嘆了聲氣,戚文燁充滿憐憫的搖了搖頭。「你也太沒出息了,就那麼幾個女人,也嚇得不敢待在府裡。」

    張晉不服氣的撇了撇嘴,囁嚅道︰「主子不也怕了她們,要不,為何老是不願意待在府裡?」

    戚文燁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你說什麼?」

    「沒事。」張晉慌張的搖頭搖手,很狗腿的抱緊主子。「奴才確實沒出息,沒有主子看著,絕對活不下來,請主子千萬不要將奴才獨自留在府裡。」

    戚明赫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張晉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這個小子根本不懂人家的心情!

    「知道了,我去哪兒都會帶著你,茶冷了,你去幫我換一盞茶。」

    張晉鬆了一口氣的拿起案上的茶壺從暗門退出去。

    「她還是每隔五日都會去一趟聚寶齋嗎?」

    戚明赫當然知道主子在說誰。「是,昨日她不但看了金元寶,還進了聚寶齋。」

    戚文燁鐃富興味的挑起眉。「她進了聚寶齋?」

    「她與二掌櫃閒聊幾句,要求看聚寶齋的流當品,二掌櫃拒絕了,推說聚寶齋少有流當品,就是有,也會先給貴客過目。」

    她想看流當品?只是看看,還是別有用意?戚文燁若有所思一笑,她真是令人越來越好奇了,剛剛永昌侯府那兩位說她是傻子,而他所接觸的她不但不是傻子,還是個驕傲聰明的姑娘……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難道她也像他一樣,裝模作樣掩飾自個兒的真面目好降低敵人的防備?

    「請二掌櫃安排,我要見她。」

    一怔,戚明赫點頭應道︰「是,屬下會將主子的話轉告二掌櫃。」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0 10:12 PM 編輯

【第三章】 瘋癲六皇子

    雖然身邊的人面對賞梅宴如臨大敵,徐卉丹卻沒有擱在心上,徐卉英就要嫁人了,如今鬧出什麼事,她也會深受其害,除非她不在意受到波及,那她自認倒霉好了。

    總之,她完全不受影響,每隔五日去一趟玉寶閣,回府之前繞到聚寶齋,看一眼那個可愛的金元寶。

    聚寶齋的主人一定是同好,要不怎麼會在店門口擺了一個金元寶?

    徐卉丹拍了拍金元寶,隨口道︰「若是再胖一點,你就更可愛了。」

    「徐姑娘嗎?」

    嚇了一跳,徐卉丹很自然的往旁邊一跳,瞪著不知從何處蹦出來的男子——從他的打扮來看,應該是聚寶齋夥計。

    「徐姑娘,我家二掌櫃想請你進去喝杯茶。」

    她是見過聚寶齋的二掌櫃,可是並未言明自個兒的身分。「你是不是弄錯人了?」

    「徐姑娘每隔五日都會來這兒一趟,二掌櫃怎麼會弄錯人?」

    「你確定我姓徐?」

    「難道姑娘不姓徐嗎?」

    「若我不姓徐,你家二掌櫃還是要見我嗎?」

    「是,二掌櫃就是要見姑娘。」

    「二賞櫃為何要見我?」

    「有重要的事相告。」

    二掌櫃能有什麼重要的事相告?徐卉丹肯定二掌櫃不過是個幌子,想見她的另有其人,此人知道她姓徐,必是查出她的底細,可見得不是平常人,正因為如此,她不好推辭。誰會如此費心查探她的底細?此人見她的目的何在?

    隱隱約約,她似乎捕捉到一個人,可是想想又沒道理……無論如何,如此貿然與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見面,又是在獨自一人的狀況下,總是不妥。

    「我不是一個人,另外一個人去一元堂買桂花糕。」碧芳受不了她對這個金元寶的痴迷,每次都要嘀咕幾句,她索性派她去做其他的事。

    「徐姑娘放心,小的會守在這兒,待她來了,再請她進去喝茶。」

    「你認得她?」

    「若想待在聚寶齋,見過一次面就必須記住對方。」

    之前踏進聚寶齋時,她就感覺到這兒深不可測,沒想到連個夥計都要有對人過目不忘的本領……她想要結識的文華就是聚寶齋的主子,今日就算要見的另有其人,這也能幫助她與文華更靠近一步。

    「好吧,我接受二掌櫃的邀請。」

    夥計側過身子,恭請徐卉丹入內,徐卉丹大大方方走進去,而二掌櫃已經在裡面恭候,拱手行禮,一聲問候,便轉身在前面帶路。早猜到二掌櫃是個幌子,徐卉丹也不廢話,靜靜跟在後面,一路來到後面的竹林,有間廂房隱身在竹林之後。

    二掌櫃打開廂房的門,行禮道︰「徐姑娘請進。」

    徐卉丹走進廂房,見到戚文燁坐在里裡面,只是怔了一下,並沒有太大驚訝。是啊,下意識已經猜到是他了,她與這兒最多牽扯的就是他了,再說,他與聚寶齋的主子關係匪淺,當然有能力拜託二掌櫃出面請她見上一面。

    「徐姑娘請坐,張晉,為徐姑娘上茶。」

    徐卉丹在戚文燁對面坐下,張晉旋即上前倒茶,雙手奉上。

    「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無意間得到一個消息——徐家三小姐想在賞梅宴上讓徐家大小姐與六皇子鬧點笑話愉悅眾人。」

    他是誰當然重要,可是聽見後面的話,她的心思已經落在關鍵點。「六皇子?」

    「你沒聽過六皇子嗎?六皇子瘋瘋癲癲,鬧出來的醜事數不完。」

    徐卉丹唇角抽動了一下,原來徐卉英打的是這個主意,讓傻子和瘋子碰在一起,為賞梅宴帶來高潮,同時揭穿徐家大小姐生病的真相……不錯嘛,這算是徹底毀了徐卉丹的名聲,不過,這個丫頭就不怕惹火老太太嗎?還是說,她以為可以撇清關係?若她毀了老太太想靠她結一門好親事的期待,老太太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若是你不想成為眾人的笑話,我想請你幫個忙。」

    若她說0K,豈不是承認她是徐家大小姐?「這事與我無關。」

    「若是你想反將一軍,讓她變成笑話,我們就來合作。」

    「你是誰?這事與你又有何關係?」他不說清楚,她為何要表明身分?「你願意與我合作嗎?」

    「合作總要有理由。」

    「難道你想變成笑話?」

    「這事與你有何關係?你又怎麼知道我會變成笑話?」

    這個丫頭還真是難纏,不過,他喜歡她眼中散發出來的驕傲,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若是你願意與我合作,你可以來這兒找我。」

    「我替徐家大小姐婉拒你的提議,一個連底細都不願意讓人家知道的人,不是一個合作的好對象。」他知道她是誰,她卻對他一無所知,這種感覺真是令人不爽!

    聞言,戚文燁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徐卉丹不悅的皺眉,她怎麼不知道自個兒說了笑話取悅他?這位公子好像沒搞清楚狀況,她可不是來這兒逗他笑的。

    見她作勢準備起身走人,戚文燁連忙止住笑聲。「你還真是有意思。」

    「這好像也與你無關。」

    「我就是你三妹妹想要利用的瘋子。」

    「嗄……慢著,你是皇上的兒子?」徐卉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了,這真是晴天霹靂,這個老是讓她想一腳踹開的人竟然是皇子!

    眉一挑,戚文燁語帶自嘲的道︰「我看起來不像個皇子是嗎?」

    「皇上的兒子也沒規定一定要生成什麼樣子,只是……」皇子應該更臭屁一點,還有陣仗應該再大一點,像他這樣子旁邊只有跟著兩個人,太沒氣勢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麼有趣的見解——皇上的兒子也沒規定一定要生成什麼樣子,只是什麼?為何不接著說下去?」

    「你知道永昌侯府的大少爺徐容道嗎?他是庶子,可是他後面至少跟了兩名小廝和兩名侍衛。」換言之,人家庶出的侯爺之子都比他這位皇子多一倍人手。

    「我不喜歡一堆人跟著,礙手礙腳。」為了讓宮裡的人忘了他這位皇子的存在,他日子過得又忙又累,何苦招搖的在身後掛上一串葡萄?

    徐卉丹第一次正眼看戚文燁,不錯嘛,不喜歡裝腔作勢。一個沒實力的人,就是帶上一堆左右手,也不會讓他變成很了不起的人,許多亡國君王就是最好的教材。

    「好吧,我們來合作。」她這個人很懂得禮尚往來,他願意承認自己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六皇子,她當然也願意承認自己是那個傻子徐家大小姐。

    「既然決定合作,我們是不是應該以真面目相見?」

    「我如今滿臉都是麻子,不好見人。」徐卉丹帥氣的站起身,丟下結論。「如何與你合作,我會靜待你的消息,可是我醜話說在前頭,你的主意若不合我的心意,我會再考慮考慮。」

    戚文燁強忍著不顧一切伸手扯下她面紗,看清楚她容貌的念頭,靜靜目送她走出廂房。對她,他不再只是好奇,而是想看明白……他從不想將別人看得太明白,因為看得太明白,很可能會失望,而如今,他竟然想將她看明白,想清楚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遲早,他會將她看明白,還有面紗下的那張容顏。

*             *             *

    戚文燁——當今皇上第六個兒子,過了年就二十了。十六歲封爵,封邑是西北西秦郡,來年出宮建府,本該同時迎娶正妃,可是,當時上面的四哥連正妃人選都未定,當弟弟的豈能越過去?選妃娶妻一事就此延宕下來。

    戚文燁乃貞妃之子。貞妃早早就失寵了,娘家又沒有勢力,在後宮的處境一直很艱難,還好與四皇子的母妃香貴妃感情極好,受到香貴妃照顧,日子才好過一些。因為貞妃與香貴妃的關係,戚文燁從小與戚文懷玩在一起,感情還不錯,可是兩人個性南轅北轍——一個豪邁不羈,一個深沉淡漠,處處顯得不和,因此香貴妃病逝後,兩人就漸行漸遠,不再有往來。

    其實,四皇子迎娶正妃之後,接著就是五皇子、六皇子選妃娶妻了,可是五皇子剛剛選定正妃,太后就病了,六皇子的親事便再一次被擱置下來。

    徐卉丹專注的聽著碧芳從郭清那兒打聽來的消息,有一種很深的感慨,皇家沒有手足之情,也難怪戚文燁要裝瘋癲掩飾自己,這是一種生存之道,就如同她一樣,裝成傻子,以圖在這個未知的時代生存下來。

    「太后病了,王爺的親事就擱置了,這是什麼道理?」徐卉丹不以為然的道。

    「大小姐,這種話說不得。」

    「我自言自語,你當沒聽見。」見到不平,連酸幾句都不行,這也太痛苦了。此事任誰都看得出來,若非太后此時無心找個可以掌控的人選送進碩親王府,六皇子的親事也不會擱置下來。

    碧芳掀開炕几上的暖籠,拎出茶壺給徐卉丹的茶碗續滿了水,語帶擔心的問︰「大小姐真的要與他合作嗎?」

    徐卉丹緩緩的喝完手上的茶,冷笑道︰「雖然不介意人家當我是傻子,可是,徐卉英這個丫頭實在太不可愛了,若不回敬她,我的奇蒙子……我是說,我的心情會很惡劣很惡劣,你知道嗎?這樣對身體有害。」

    碧芳不知該如何回應,二度落水的大小姐說話方式真教人招架不住。

    「難道你認為我應該放了她嗎?」

    「不是,只是,若三小姐鬧出什麼事,連累大小姐的名聲,這就不好了。」

    這個道理她懂,這個時代很重視家族名聲,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一個姑娘不好,自然拖累其他姑娘,說白了,同一個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當然一樣……這實在有失公允,一隻手五根手指長短不同,同一個家庭的孩子也是各有不同,因為上天給每個人的特質和天賦不同,相同的教育方式也不可能將他們變成相同的複製人。

    「你放心,那位皇子不至於不明白這個道理,而且我也挑明了,他的主意若是不能教我滿意,我們的合作就取消。」

    略微一頓,碧芳說出內心的擔憂。「聽哥哥說,最好別招惹上皇家的人,否則,被賣了還會幫人家數銀子。」

    徐卉丹哈哈大笑,拍手豎起大拇指。「郭大哥說得真是太好了,不過,他豈不是連我妹夫也罵進去了?」

    「哥哥對寧親王可是非常敬重、讚賞。」

    徐卉丹做了一個鬼臉。「郭大哥可真是現實,如今他算是寧親王府的人,寧親王就算一肚子壞水,他也要誇成大善人。」

    碧芳實在哭笑不得。「奴婢只是要大小姐小心六皇子。」

    徐卉丹神情轉為嚴肅。「碧芳,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怔愣了下,碧芳思索後回道︰「大小姐聰明機靈,有大將之風。」

    「我喜歡聰明機靈,也喜歡大將之風,不錯不錯!」徐卉丹很滿意得到的評論。

    碧芳覺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一問用意何在。

    「這麼一說,你覺得我是一個值得相信的人,是嗎?」

    碧芳很自然的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你還用得著擔心我被人家賣了嗎?」

    碧芳終於反應過來了。「雖然可以打聽到六皇子的事,但是終究不清楚他的處事為人,況且他以瘋癲聞名,總是教人不放心。」

    「我倒不覺得他是瘋癲之人。」

    「傳言未必可信,但是無風不起浪。」

    「徐卉英認定我是傻子,可是,我真的傻了嗎?」

    碧芳明白了,大小姐可以裝成傻子,六皇子當然也可裝成瘋癲之人。

    徐卉丹驕傲的揚起下巴。「若他真有本事算計我,我還要對他刮目相看。」二十五歲可以當到跨國集團的CEO,還可以應付父親私生子女大大小小的算計,她靠的可不是爺爺栽培出來的那群得力助手,而是憑自身的本領過關斬將,坐穩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子。

    看著眼前比艷陽還令人眩目的徐卉丹,碧芳突然覺得自個兒很好笑,這些日子看著大小姐如何應付三小姐,讓三小姐受了罪,還招來一頓責罵,她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還開心的說,以後再也不用為大小姐擔心了,可是這會兒……「奴婢已經習慣保護大小姐,難免會大驚小怪,大小姐別放在心上。」

    「我明白,你是真心待我好,所以,若是有不放心,或有其他想法,你還是要說出來。我難免有不周全之處,多你一個人,可以多一份見解,於我有益而無害。」

    「是,謝謝大小姐不嫌奴婢嘮叨。」

    徐卉丹微微推開窗子,目光落在不知名的遠方,充滿思念的道︰「有人願意對你嘮叨是值得慶幸的事。」她好想念爺爺的嘮叨,可是如今只能在夢裡回憶,他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了,真擔心有一天她會忘了他的聲音。

    寒風呼嘯而入,碧芳抖了一下,連忙將窗子掩上。「大小姐喜歡奴婢嘮叨,奴婢就當個嘮叨的丫鬟。」

    「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用不著刻意就我。」

    「是,大小姐。」

    徐卉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咯咯笑了。「這幾日少了徐卉英,我還真懷念,也不知道她在怡情院有沒有悶壞了?」

    碧芳忍不住點頭附和。「這種日子對三小姐來說確實不容易。」

    「以後去了輔國公府,日子更不容易,她還是早點適應得好。」她其實很可憐徐卉英,連自個兒要嫁進什麼樣的地方都不清楚……但願,輔國公府沒有她以為的可怕。

    徐卉英從來不是一個安安分分待在閨閣裡面的千金小姐,而且一想到再過不久就要嫁人了,若不利用機會好好欺負徐卉丹,實在是不甘心,所以「消聲匿跡」數日之後,她就按捺不住出洞了。

    「三小姐,我們真的要去竹芝軒嗎?」玉梨一想到老太太的警告就很不安。

    徐卉英惡狠狠的一瞪。「不想去竹芝軒,你可以回怡情院,可是你再也不是我的陪嫁丫鬟。」

    玉梨趕緊閉上嘴巴。

    「以後若敢在我面前廢話,我就將你送去老太太那兒。」冷哼一聲,徐卉英大大的邁開腳步,可是半路上,她就感覺到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詭異,為何丫鬟婆子看她的眼神充滿了驚慌失措?難道她臉上有東西嗎?不對,離開怡情院時,她還特地打扮一番,在徐卉丹面前,她絕不容許妝容有一絲絲瑕疵。

    當她們快到竹芝軒時,她再也受不了了,命令玉梨將一個小丫鬟抓過來。

    「為何見到本小姐像是見了鬼?」

    「沒……沒有啊。」小丫鬟嚇得全身發抖。

    徐卉英狠狠朝小丫鬟的腳一踢,小丫鬟立刻跪下。「不老實招來,你就在這兒跪著別起來。」

    「聽說方家少爺跑去承恩寺偷看刑部尚書的千金,被人家抓起來打了一頓,如今躺在床上。」小丫鬟一口氣說了,可是並沒有因此獲救的感覺,反而彷彿有人倒抽一口氣,四周的冷空氣頓時更顯凝重。

    徐卉英神色愀然一變,說什麼也不願意相信平日哥哥口中的謙謙君子是個好色之徒。「哪個方家少爺?」

    「奴婢不清楚,只是說方家少爺。」

    說是方家少爺,可是任何人都相信是方鈞儒,要不,方家少爺鬧出這樣的醜事,與永昌侯府有何關係?傳出這樣的事,此人就是要她難看。「從哪兒聽來的?」

    「奴婢也搞不清楚,這個聽說了,那個也聽說了,大夥兒都聽說了。」

    這很顯然是要讓人搞不清楚事情從何處傳出來,擺明不讓她抓到散播謠言之人!徐卉英生氣的踢了小丫鬟一腳。「你滾!」

    小丫鬟狼狽的起身告退,可是內心無比歡喜,她獲救了,不過,其他人的心情截然不同,感覺好像被推上了斷頭台,一刀揮下去,小命就休了。

    「玉梨,大夥兒都在傳的事,怎麼沒聽你提起呢?」

    玉梨已經冷汗直流。「奴婢也是不久前聽說的,心想暗中查探此事的來龍去脈,再向三小姐稟明,可是沒想到竟在府裡傳得沸沸揚揚了。」

    「結果如何?」

    「雖有幾個說得出從哪兒聽來的,可是追問下去,絕大多數的奴才都如剛剛那個小丫鬟所言,這個聽說了,那個也聽說了,根本搞不清楚究竟是誰先起頭。」看著徐卉英那張臉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玉梨趕緊又道︰「不過奴婢猜想,此事應該與竹芝軒有關。」不是她卑鄙想陷害大小姐,可除了大小姐,還有誰與三小姐有仇呢?

    是啊,除了徐卉丹,還有誰不想讓她好過呢?徐卉英真是氣壞了,幾乎用跑的一路衝進竹芝軒,可是還來不及對著徐卉丹開罵,徐卉丹已經搶先做出反應。

    「傻子愛哭……傻子愛哭……」徐卉丹害怕的縮在碧芳身後,可是嘴巴一刻也不放鬆的重複同樣的話。

    徐卉英氣得兩眼暴凸,恨不得撲過去撕裂她,可是被玉梨緊緊抓著,小聲提醒了一句「大小姐是傻子」,她才終於記起自個兒在徐卉丹手上吃了不少虧。

    忍住,徐卉英將目光瞪向碧芳。「我問你,是不是你在搞鬼?」

    「嗄?」碧芳真的是莫名其妙。

    「你不要裝傻了,除了竹芝軒,還有誰會幹出如此卑鄙無恥的事?」

    「奴婢實在不明白三小姐此話何來?」

    「除了竹芝軒,還有誰恨不得看我笑話?」

    碧芳懶得再回應了,興師問罪,至少要有頭有尾啊。

    「無話可說了嗎?」

    「三小姐不說清楚,奴婢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

    「若不是竹芝軒在府裡傳方鈞儒被當成好色之徒狠打一頓的事,府裡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言,還傳得沸沸揚揚?」

    聞言,碧芳目瞪口呆,而一直低聲念著「傻子愛哭」的徐卉丹也怔住了。

    此事確實不是從徐卉丹這兒傳出去的,只能說戚文燁太厲害了,不但知道方鈞儒心刑部尚書的千金,還將刑部尚書夫人帶女兒去承恩寺祈福的事巧妙的傳進方鈞儒耳中,讓方鈞儒按捺不住的跑去承恩寺,原是想與美人巧遇,沒想到巧遇沒成,反倒被當成了偷窺犯。正巧,這日去承恩寺祈福的還有許多權貴官宦之家,事情就此從各個管道傳進了永昌侯府,也難怪這個聽說了,那個也聽說了。

    見到碧芳好像真的不知道此事的樣子,徐卉英更是氣急敗壞。「你還想耍賴嗎?!」

    「三小姐不說,奴婢也不知道此事。」

    「府裡傳得沸沸揚揚,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此事?」

    「奴婢剛剛從下面的丫鬟口中得知此事,還來不及告訴碧芳姐姐。」一直護在徐卉丹後方的秋蓮忍不住插嘴道。

    這會兒徐卉英傻了,萬萬沒想到情況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秋蓮向前走了一步,以徐卉丹和碧芳可以聽見的音量將聽見的事說了一遍,碧芳隨即溫婉的道︰「奴婢以為三小姐還是先查清楚究竟是誰在搬弄是非,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誤解。」

    徐卉英像是失了魂似的,最後究竟是如何走出竹芝軒的也不知道,但竹芝軒的人也不是很在乎,總之,徐卉英一離開,徐卉丹一鼓作氣的衝進內室,踢掉鞋子,跳上床,鑽進被子,然後放聲大笑,碧芳進來瞧見的就是一座鼓鼓的小山抖個不停,伴隨著一陣陣笑聲。

    「大小姐,夠了吧。」碧芳真的很擔心她笑到斷氣。

    徐卉丹實在控制不住,這太好笑了。

    「大小姐,悶在被子裡面不太好吧。」

    半晌,徐卉丹終於從被子裡面鑽出來了,雙手緊緊捂著嘴巴,直到笑聲止住,才鬆開雙手道︰「徐卉英真是可憐,還沒嫁過去,未來的老公就給她唱這出戲,這會兒她可成了京城的大紅人。」

    「大紅人?」

    「你沒看見嗎?她氣得整張臉都漲紅了!」

    頓了一下,碧芳趕緊用雙手捂住嘴巴,因為差一點就爆笑出聲。

    徐卉丹忍不住搖頭嘆氣。「這個方鈞儒是不長腦子嗎?好歹是輔國公府的公子,怎麼會幹出這般蠢事?見到佳人又如何?難道他可以因此不娶徐卉英嗎?」

    「方家這位少爺想必很喜歡那位刑部尚書的千金吧。」

    「紅顏禍水啊……最厲害的還是這個六皇子,怎麼可以安排得如此巧妙?」雖是剛剛得知此事,但是毫無疑問,此事乃出自戚文燁的手筆,昨日戚文燁找上碧芳的母親,托她進來送信,告知好戲開鑼了,至於是什麼好戲,很快就會揭曉了……真的很快,一日之內就可以鬧得如此盛大。

    「大小姐的麻煩還沒過去。」碧芳提醒道。

    徐卉丹無所謂的擺擺手。「大不了成為京城的笑話,不過,應該比不上徐卉英。」

    「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了。」

    「六皇子不是說好戲開鑼了嗎?這只是一個起頭。」

    「六皇子接下來會怎麼做?」見到今日這樣的事,碧芳還真的不能不擔心,六皇子若是下手太狠了,因此拖累大小姐怎麼辦?

    徐卉丹想了想,搖搖頭。「我猜不出來,他很可能等到最後一刻再送消息給我。」她嚴重懷疑,他是不是擔心她拒絕合作,索性拖至最後一刻再知會她?

    「大小姐要不要先詢問六皇子有何計策?」

    「不了,你不覺得像今日這樣的結果更有趣嗎?」戚文燁不會害她,這就夠了……真奇怪,為何對他如此有信心?第一眼見到他,明明覺得他很臭屁,就是她最討厭的那種人……不對,他們相見的第一眼是在馬車上,只是第一時間沒有想起來,也許因為那雙帶著淡淡憂愁的眸子,得知他真實的身分,她對他的感覺就變了。

    「大小姐就是喜歡看熱鬧。」

    沒有熱鬧可以看,人生多無聊啊,尤其是這個女人沒有多大價值的時代。徐卉丹什麼也沒說,下床穿鞋,重新回小書房看書。

    方鈞儒鬧了這麼一出戲,徐卉英真正在永昌侯府消聲匿跡了,也迎來永昌侯府少有的和樂日子,不時可見幾個丫鬟婆子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過完除夕,在迎來正月十五元宵之前,永昌侯府先迎來賞梅宴。

    這一日永昌侯府上下都在忙,就是噤若寒蟬好些日子的徐卉英也活躍起來,只有徐卉丹清閒得提筆練字,好像這一切與她無關……說是無關,也確實無關,老太太因為她是傻子的關係,唯一耳提面命的就是安靜不要說話,還囑咐碧芳緊盯著她。

    在現代,因為爺爺很重視她的教育,毛筆字不見得寫得比如今這個身分來得少,而她也很喜歡寫毛筆字,這是練習耐性的方法。

    「大小姐如今的字越來越有二姑奶奶的味道了。」碧芳評論道。

    「芍藥的字有女子少見的大氣,我難以與之相提並論。」雖然她們只是透過書信往來互動,可是她對原主的這位雙生子妹妹已經有某一種程度的了解,此女子乃巾幗英雄般的人物,她不想當這種人物,只想賺錢,堆積很多金元寶。金元寶啊金元寶,為何你生得如此迷人呢?

    「大小姐,你怎麼又在畫金元寶了?」漂亮的字帖上突然多出一個胖胖金元寶,碧芳真的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大小姐是不是對金元寶太過迷戀了?

    「……不好意思,控制不住。」她嘿嘿一笑。

    「大小姐怎麼會如此喜歡金元寶呢?」

    徐卉丹笑而不語,繼續練字,練完字,迎客的時辰也到了。

    徐卉丹今日的使命只有一個,一睹刑部尚書千金的容貌——這位令方鈞儒失了分寸跑去偷窺的女子應該生得國色天香……說起此事,她就不解了,發生了承恩寺的事,徐卉英為何沒有阻止老太太對刑部尚書家的邀約?難道與她想法一樣,徐卉英也想知道那位千金有多美嗎?若是她,可不想看情敵長什麼模樣,這不是存心嘔自己嗎?

    她滿懷期待,腦海深深刻劃著「國色天香」四個字,可是一看,只覺得滿天都是啊啊啊的烏鴉,不是不美,實在是她的姿態讓人浮現一種動物——孔雀,容貌的吸引力瞬間蕩到谷底。她突然覺得方鈞儒是一個嚴重缺乏審美觀的男人,也好,這樣的男人配上驕蠻任性的徐卉英說不定正是天生一對。

    「大小姐,我去一下茅房,你待在這兒吃點心果子,不要亂跑。」碧芳隨手幫徐卉丹拉了一下身上玫瑰紫的大氅。既是賞梅宴,今日的宴席當然設在遍植梅樹的雪紅亭——雪紅亭其實分為左右兩個,原本就是為了區分男女,有點距離,又不會太遠,方便男女互相打量,眉目傳情。此時兩邊亭子的四周都搭起暖棚,還擺了許多火盆,且人人幾乎揣著手爐,倒也不見寒意,可是徐卉丹喜歡四處亂跑,碧芳堅持她不可以脫下大氅。

    「去去去。」徐卉丹專心的吃著點心。

    看了徐卉丹一眼,碧芳還是叮嚀了一句「不可以亂跑」,方才轉身離開。

    碧芳剛剛走開,徐卉英的大丫鬟玉梨就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大小姐可以幫奴婢一個忙嗎?三小姐哭得很慘,我如何勸她都勸不住。」

    「好啊好啊!」徐卉丹無比熱情的道。

    玉梨一時怔住了,原本以為要費很大的勁才能將大小姐拉去玉荷池的臨水亭。

    「走啊走啊!」徐卉丹按捺不住的跳起來往前跑,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玉梨不由得遲疑了,可是一想到三小姐的威脅,也只能快步跟過去,並在前面引路。

    走到一半,徐卉丹突然伸手拉住玉梨,玉梨嚇了一跳,不安的回頭看她,她很嚴厲的皺起眉頭。「那個漂亮妹妹。」

    「漂亮妹妹?」

    「二妹妹討厭的漂亮妹妹。」

    怔愣了下,玉梨反應過來了。「章姑娘嗎?」

    「不知道,就是三妹妹討厭的漂亮妹妹……三妹妹的帥哥哥!」徐卉丹兩眼興奮的綻放光芒,還真有那麼一點花痴的味道。

    「方家少爺嗎?」

    「不知道,三妹妹的帥哥哥。」徐卉丹指著玉荷池對面的臨水亭,玉梨順著她的指示看過去,亭中果然有人,不過有一段距離,看不清楚亭中的人。

    先是章姑娘,接著是方少爺,這會是什麼意思?玉梨不由得心慌了。

    「肚子痛……我要去茅房……」徐卉丹突然抱著肚子蹲下身子。

    玉梨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現在她該去找三小姐,還是帶大小姐去茅房,再帶大小姐去臨水亭……事情全亂了,這會兒如何是好?

    「我要去茅房!」徐卉丹突然跳起來,轉身就跑了。

    玉梨來不及抓住徐卉丹,索性轉回去找徐卉英。

    玉梨前腳剛剛離開,徐卉丹後腳就折回來了,過了一會兒,碧芳也來了,兩個人相視一笑,徐卉丹忍不住八卦的笑道︰「我們先去臨水亭佔位子,就不知道這一次要上演哪一種類型的精彩大戲,但願是可以讓人噴鼻血……我是說,最好越有看頭越好,你說不是嗎?」

    碧芳已經習慣徐卉丹的說話方式,心想,這可能是看書看太多的關係吧。

    她們動作很快,而且很順利的找到一個隱密又視野很好的位子,心跳加速,過了一會她們見到刑部尚書的千金章姑娘來了。

    章姑娘見到亭子沒有半個人,顯得很困惑,似乎也意識到此舉不妥,便準備帶著丫鬟離開,可是就在這時,徐卉英帶著玉梨氣衝衝的來了,一見到人就破口大罵。

    「你這個狐狸精!」

    開戰了!兩個人同時瞪大眼睛,興奮的看著接下來的發展,不過,那位章姑娘畢竟是有教養的千金,聲音嬌柔軟綿,她們根本聽不清楚,倒是徐卉英回擊的聲音響亮得教人傻眼。

    「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你這個下賤的女人!」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徐卉丹真想衝出去堵住徐卉英的嘴巴,她罵得很爽,可是最後吃虧的人是她……不不不,應該是徐家的姑娘,人家會如何看待徐家的姑娘?蠻橫不講理的惡婆娘、粗鄙無知的女子,如此一來她徐卉丹就算不是傻子,徐家姑娘的惡名也會阻斷她的姻緣路……沒關係,反正擁有現代靈魂的她對結婚這件事沒有多大期待。

    徐卉英顯然氣極了,突然撲過去抓住章姑娘,章姑娘為了保護自己,只好伸手阻擋,轉眼間兩人就打起來了,兩人的丫鬟都嚇傻了,竟然沒想到上前阻止。

    「妖精打架!」徐卉丹眼睛眨也不眨的低呼道。

    「嗄?」碧芳不解的看著徐卉丹。

    「呃……我是說仙女打架,兩個仙女在打架,這絕對是難得一見。」

    「我們是不是應該想法子阻止?」

    沒錯,應該阻止,可是怎麼阻止呢?念頭一轉,徐卉丹就看見幾個男子高談闊論的朝臨水亭走來,其中還包括主導這一切的戚文燁。因為這樣的陣仗,原本嚇傻的丫鬟終於有了反應,連忙靠過去各自將主子拉開,不過,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徐卉丹很想繼續看下去,可是她感覺越來越冷了,再待下去,她很可能變成冰雕,成為這裡的一大奇景,她倒無所謂,只是拖累碧芳就不好了,還是趕緊走人吧。

    賞梅宴之後,徐卉英被禁足了,而馮氏也下了一道命令,待徐卉英嫁進輔國公府,姚氏就回鄉下的莊子,在這同時,徐卉英身邊的一、二等丫鬟全部被發賣,若非孫氏求情,她們的下場恐怕是進了窯子。

    害人不成反害已,還因此拖累周遭的人,徐卉英會不會悔不當初?

    徐卉英有何反應,徐卉丹並不在乎,但願她嫁進輔國公府之後,能夠安安分分過日子,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嫁進輔國公府,日子想要過得安寧,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突然覺得很可悲,這種事若發生在現代,兩家應該結不成親家了,可是在這裡,家族的面子重要,家族的利益更重要,無論他想不想娶,她願不願意嫁,他們都已經沒有回頭路的困在一條船上。

    雖然覺得很悲哀,但是一想到那出精彩絕倫的好戲,她真的很想拍手叫好,戚文燁真是太厲害了,他究竟如何讓每一個人走進他設下的局?章姑娘為何會去臨水亭?看她的樣子,當時她應該是去見某個人,是誰呢?

    想了三日,她實在太好奇了,索性趁著上玉寶閣巡視時,順道去聚寶齋找戚文燁,很巧,戚文燁今日正好也在。

    「我與徐姑娘越來越有默契了。」戚文燁顯然很開心見到她。

    她怎麼覺得戚文燁很像詭詐狡猾的狐狸?是她最不想打交道的那種人,這種人會害她浪費太多腦細胞,所以,她不想跟他有什麼默契,不過,此時她不想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上糾纏不清,只悶道︰「你如何將章姑娘引到臨水亭?」

    戚文燁也不想隱瞞她,很爽快的回道︰「一首詩。」

    「什麼詩?」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邶風、靜女。」

    「是,署名——臨水亭。」

    原來如此!徐卉丹頓時明白過來,微微挑起眉。「章姑娘心儀的公子是誰?」

    「你只要知道章姑娘早就入了榮貴妃的眼,準備給太子當側妃。」

    徐卉丹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章姑娘心儀的男子是不是戚文燁?徐卉丹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瘋瘋癲癲,戚文燁實在無可挑剔,不過刑部尚書大概不願意將才貌雙全的女兒嫁給一個以瘋癲聞名的皇子吧。況且,未來太后看上的人,誰敢搶?也難怪方鈞儒喜歡章姑娘,卻不敢求父母去提親,所以他最後是娶徐卉英還是其他女人,大概都覺得無所謂吧。

    「沒見過你這樣的姑娘,哪有這樣子盯著男人看的?」他是在責備她嗎?怎麼口氣聽起來有一絲絲甜蜜?

    從小她所受的教育是——沒有直視對方很失禮。這種話她當然不敢說,只是繼續追著先前的問題問道︰「章姑娘心儀的人是你嗎?」

    「不可胡言亂語,小心隔牆有耳。」

    隔牆有耳?她敢說這裡被他防得滴水不漏……算了,這種事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倒是有一件一直擱在心上的事,正好可以藉著他們如今建立起來的交情打聽一下。

    「你認識文華?」這應該是肯定句。

    「文華啊……」戚文燁好像猶豫不決是否認識此人。

    「一個很神秘的商人,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商人。」

    「我知道,他的買賣遍及整個大梁。」

    徐卉丹兩眼閃閃發亮。「你真的認識他嗎?」

    見到她的反應,戚文燁突然覺得很吃味,她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她怎麼可以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熱情?「你想認識他?」

    「想啊,我對會賺錢的人特別感興趣!」

    戚文燁聞言皺眉。「姑娘家不應該說這種話。」

    她實在不知要作何反應,總不能開課講解興趣有很多種,而她的興趣與他理解的興趣差太遠了……還是左耳進右耳出,繼續她關心的事好了。「可以讓我見他一面嗎?」

    「不行。」

    怔愣了下,她沒想到他這麼不給面子的拒絕了。「為何不行?」

    「為何要讓你見他一面?」瞪著他半晌,徐卉丹終究只能擠出一句。「你還真是小氣!」

    戚文燁看她的表情好像在說「彆扭的孩子」,一笑置之。

    「文華是不是生得比你還俊?你嫉妒他,不想讓我見到他,是嗎?」

    唇角抽動了一下,戚文燁皮笑肉不笑的道︰「激將法於我無用。」

    「這是事實,要不,為何不讓我見他?」徐卉丹挑釁的揚起下巴。

    這個丫頭真是一個不懂得服輸的人,不過這一點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好吧,你要見文華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不做無利可圖的事,你要見他,就必須先讓我見你的廬山真面目。」他知道她和四嫂是雙生子,但礙於明面上他和四哥要保持距離的關係,所以他至今仍未見過四嫂的盧山真面目,原本以為在賞梅宴上可以看見她的容貌,可是那天她推說臉上起疹子,只能戴上面紗見人,以至於他至今未見過她的真面目。

    「……我滿臉都是麻子,你看了會作惡夢。」他已經知道她的身分,她也沒必要再蒙著面紗見他,可是一想到沒有面紗的阻隔,就是有著說不出的不自在,好像,她很可能因此被他看透,而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這是不是很可笑?為何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我還是要見你。」她若真是個麻子,也一定是個可愛的麻子……他怎麼對她如此有信心呢?

    「若你是麻子臉,你喜歡被人家瞧見嗎?」

    「我們如今是在談條件,無關喜歡與否。」

    「……不能換其他條件嗎?」

    冷哼一聲,戚文燁沒好氣的道︰「你索性打消對文華不該存有的痴心妄想。」

    「我對他沒有痴心妄想……」她想與文華合作賺錢,這算是一種痴心妄想嗎?

    「我已經提出條件,接受與否,你可以慢慢思量。」

    「見到我的廬山真面目,你就真的可以讓我見到文華嗎?」

    「你信不過我,又何必找我?」

    是啊,他給她的感覺像只詭詐狡猾的狐狸,可是很奇怪,她就是相信他,是因為他們此次一起合作反將徐卉英一軍嗎?

    「若是你想喝茶,就留下來,要不,今日到此為止。」

    「我不喜歡茶,我喜歡……」有多久沒有喝咖啡呢?以前,那是她每天至少要喝上一杯的玉液瓊漿……她突然悲從中來,覺得好委屈,為何自己會來到這個毫無自由可言的地方?沒有咖啡,沒有電腦,沒有智能型手機,出門還要鑽狗洞,偷偷摸摸搭上曹掌櫃派來接應的馬車……徐卉丹越想越氣悶,孩子氣的起身就走了。

    沒有一聲招呼就走了,張晉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要嘀咕一下。「王爺實在太寵徐姑娘了,瞧瞧,寵得都不像樣了。」

    戚文燁聞言一怔,是啊,為何不曾發現他如此寵她?自己雖不受寵,但還是皇子,尊貴的身分不容輕慢,他的心眼也從來容不得任何無禮,可是從初相遇,這個丫頭對他就只有無禮可以形容,他卻不曾想過糾正她,彷彿理所當然的縱容她,他是怎麼了?難道他……戚明赫冷眼射向張晉。笨蛋,難道看不出來王爺喜歡徐姑娘嗎?

    張晉接收到戚明赫投來的訊息,如同被雷劈中,王爺喜歡那個麻子臉的傻子?!

    戚明赫忍不住搖頭。無知,徐姑娘絕非麻子臉,更非傻子。

    戚文燁無視身邊兩人「眉來眼去」的無聲交流,深深陷入驀然發現的驚駭中。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09:08 AM 編輯

【 第四章 】三姑奶奶來說親

    過完元宵十日後,徐卉英終於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嫁了,徐卉丹可以預料,這絕對是一對怨偶,不過,方家看在永昌侯的分上,應該不敢欺負徐卉英,就不知道徐卉英能否明白婚姻是一輩子,不能賭氣,只能用心經營,否則,受罪吃苦的人還是自己。

    徐卉英回門這一天,徐卉丹果然看見徐卉英和方鈞儒臉色都不太好看,因此打聲招呼她就想溜之大吉了,心想,徐卉英此時應該很想向姚姨娘訴苦,畢竟姚姨娘明日就要被送到鄉下的莊子了,以後也不知道能否再回京城,沒想到徐卉英竟然跑來攔截她。

    「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對不對?」

    「什麼計謀?」徐卉丹今日沒有縮在碧芳後面,面對一個離開永昌侯府的人,實在懶得再用心機了。

    「我和章家狐狸精在臨水亭大打出手,是你一手策劃的,是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徐卉丹忍不住皺眉,這個丫頭就不能留點口德,還叫人家狐狸精,她怎麼不叫自個兒潑婦呢?為了毫無威脅的情敵將自個兒搞得如此醜陋狼狽,她真是笨到讓人覺得很可憐。

    「你不要裝了,我知道這是你的計謀,你就是要我難看!」當她和章家狐狸精大打出手被方鈞儒瞧見時,她真的嚇壞了,還好哥哥在場,再三請求眾人不要鬧出去,將此事壓下來,之後她身邊的丫鬟們都不見了,而她哪兒也不能去的被關在怡情院。

    待靜下來後,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一次又一次回想玉梨當時所言,終於想明白了,這是徐卉丹搞的鬼,只是當時自己氣昏頭了,怎麼也沒想到這是一個陰謀。

    徐卉丹真的很想拿根木棍狠狠的敲打她,她能不能稍微當個有腦子的女人?將自個兒的愚蠢算到人家頭上,這會不會太超過了?「我可沒有教你跟人家打架。」

    「若非你在府裡散播方鈞儒喜歡章家狐狸精的謠言,我怎可能與她大打出手?」這應該稱之為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還是說徐卉英的邏輯有問題?徐卉丹嘆了聲氣,盡可能好聲好氣的與她溝通。

    「府裡的傳言只道是方家少爺,並未指名道姓;還有,即使奴才們口中的方家少爺是妹夫,妹夫喜歡章姑娘是否是謠言,我不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此事與我無關,你不要硬栽在我頭上。」

    「你以為我如此天真好騙嗎?你說無關,就想從此事摘得乾乾淨淨嗎?」

    徐卉丹真的是無言了,這個丫頭不是天真好騙,根本是愚蠢無知!

    徐卉英的眼中迸出強烈恨意。「我不會放過你!」

    徐卉丹搖頭嘆氣,不想理她了,轉身走人。

    「徐卉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徐卉英憤恨的在她後面怒吼。

    以前聽好友批評某人腦子長歪了,她還哈哈大笑,覺得誇大其詞,這會兒她真的覺得徐卉英很適合這個評語。

    「大小姐,三姑奶奶的眼神不太對勁。」碧芳不安的道。

    「即使臨水亭的事壓下來,她也認定自個兒被冠上妒婦的惡名,一向自認為了不起的她如何忍受這等恥辱?」雖然很想罵一句「腦子長歪了」,但是她可以理解徐卉英的心情,一時衝動在她身上烙下一個印記,無論別人是否知道,妒婦之名將如同影子隨著她……唉,所以啊,何必那麼衝動,三思而後行難道會吃虧嗎?

    「我擔心三姑奶奶會做出什麼對大小姐不利的事。」

    「她都嫁人了,還能玩什麼把戲?」

    「府裡還有個大少爺,是她的親哥哥。」

    徐卉丹搖了搖頭。「你太小看徐容道了,徐容道可不是徐卉英那個笨蛋,若非有利可圖,他絕對不會與我過不去,何況,我在他眼中還是個傻子,對他毫無威脅可言。」

    雖說她與徐容道沒有正面接觸,可是從各方收集的資訊顯示,此人性格沉穩,不似其母毛毛躁躁,也不似其妹刁蠻任性,是一個有腦子有想法的人。今日若她是男子,無論真傻假傻,徐容道就一定會想法子除掉。

    「三姑奶奶若去求大少爺幫忙,大少爺不可能不幫忙。」

    「徐卉英已經嫁出去了,不是想見徐容道就可以見到,想求徐容道幫忙,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再說,徐容道是一個想做大事的人,忙著結交權貴都來不及了,豈會將心思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

    這麼說也有道理,可是,碧芳覺得還是當心一點比較好。「至少大小姐在各院的眼線不要撤了。」

    「福祿院留著,怡情院倒沒必要,那兒如今只剩看守的丫鬟婆子。」

    「怡和院呢?」碧芳就是不放心徐容道,不可否認,原先三姑奶奶設計陷害大小姐的事,大少爺也有一份。

    「若是你真的不放心,就將我們撒在怡情院的銀子轉到怡和院。」

    碧芳終於鬆了一口氣。

    徐卉丹失聲一笑。「碧芳,輕鬆一點,即便上戰場,也不是時時都在擊鼓。」

    「大小姐可能都忘了,但是奴婢一直記得大小姐第一次落水後的那段日子,若不是靠著二小姐在侯府步步為營護著大小姐周全,大小姐很可能早就沒命了。」回想那一段日子,碧芳還心有餘悸。

    可憐的孩子,過去的陰影太深了……她不也是如此嗎?因為老爸在外面的私生子製造假車禍想向她詐財,從此看老爸那幾個私生子女都是詐騙集團。

    「我知道了,我不會掉以輕心的,你可以放心了嗎?」

    碧芳噗哧一聲笑出來,真的放心了。大小姐聰明機靈,可是正因為如此,總覺得沒有任何事會超出掌控之外;這麼一來就容易掉以輕心,給了人家算計的機會。

    除了來到這個時代,不時思念再也無法見到的親友,徐卉丹從來沒想到會想念某一個人。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很陌生,因為見不到一個人,就擔心——他平安無事嗎?他會不會少了一個胳臂斷了一隻腳?他們還能相見嗎?

    總之,她不是很喜歡這種心情,她的心思應該用在如何賺錢,堆積可愛的金元寶上。

    為何她會想念他呢?徐卉英回門之後,她就全心投注在打理玉寶閣的事上,也托妹妹芍藥的福,玉寶閣漸漸得到權貴之家夫人小姐的青睞,不過,她並沒有放棄搭上文華的可能性,所以,每次去玉寶閣,回程必定走訪聚寶齋,不單單為了那個可愛的金元寶,更是想跟戚文燁再好好談談。可是,以前想見他就見到,而這幾次卻連連撲空,不知不覺一顆心就被提得高高的。

    難道因為他是皇子,她才會將投注在賺錢的腦子轉移到他身上嗎?沒錯,就是這個原因,皇子的身分很尊貴,可是腦袋瓜無時無刻不在搖晃,老實說,一刀砍下去斷頭,也就一了百了,就怕圈禁,十三爺胤祥在貝勒府苦熬了好些年,那日子是人過的嗎?幸好他最後可以走出來,還成了鐵帽子王。

    好吧,她真的很擔心他,所以今日她忍不住直接找二掌櫃問個明白。「六皇子近日都沒有來嗎?」

    「徐姑娘有事嗎?」

    「沒有,只是許久未見。」

    「六皇子要迎娶側妃了,最近不會來聚寶齋。」徐卉丹怔愣了下,感覺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

    「迎娶側妃?」

     二掌櫃苦笑,難掩無奈道︰「太后賜婚,六皇子要迎娶輔國公的外孫女。」

      一頓,徐卉丹不悅的挑起眉,這位太后真的很討人厭,都病歪歪了還在人家的婚姻大事上頭搞怪,而且又是輔國公府……難道想將六皇子綁在太子那艘船上嗎?

    回到永昌侯府,徐卉丹失神的窩在炕上,感覺胸口有一股氣,可是又說不上來在氣什麼……這真是好笑,他被迫迎娶側妃與她何干?這個時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況且是個王爺,後院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自願也好被迫也罷,不過是數字不同,他個人很可能無感,她為何有氣呢?

    「大小姐為何悶悶不樂?」碧芳送上一盞溫溫的金絲紅棗茶。

    搖著頭,徐卉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

    「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小姐如此哭喪著臉。」

    「哭喪著臉……我有嗎?」徐卉丹放下手上的茶盞,努力揚起唇角擠出笑容,不過她自個兒都可以感覺得出來比哭得還難看。

    碧芳抿嘴一笑。「大小姐在想六皇子嗎?」

    「我……他與我何干?我為何要想他?」

    「他可以幫大小姐找到文華,大小姐當然會想他。」

    這就是謊言被人家戳破的感覺嗎?真的好想重新倒帶,坦率的承認她確實在想他,可是,不是女孩子想念男孩子那種特別的情感,只是單純想起他。

    「我只是在想,太后不是病得很嚴重了,為何還賜婚?」即使謊言被戳破了,人還是會出於本能的想掩飾真相。

    碧芳壓低嗓門道︰「二姑奶奶曾經提起宮中情勢,因為朝中勢力大部分握在太后手上,皇上不得不立榮貴妃所出的二皇子為太子,可是皇上最喜歡也最滿意的兒子是四皇子,皇上甚至私下透露過想立四皇子為太子。若太后發生意外,皇上有可能廢了二皇子另立四皇子,也正因為如此,如今病得這麼嚴重,太后更急於鞏固各方勢力,在幾位皇子身邊安插棋子,不讓幾位皇子有輕舉妄動的機會。」

    這會兒她豁然開朗了。其實她早該想到,若是讓六皇子迎娶心愛的女人,拉攏他上太子的船,還說得過去,匆匆忙忙塞一個如此敏感的女人過來,不是擺明監視他嗎?這種感覺更令人作嘔!

    徐卉丹忍不住憤憤不平道︰「太后不是六皇子的親袓母嗎?」

    「老太太豈不也是大小姐和三姑奶奶的親袓母?」

    是啊,親祖母又如何?親袓母還是有親疏,太子的母妃榮貴妃是太后的侄女,她們同姓張,而貞妃不過是一個小官的女兒。

    可是,無論太子還是六皇子,他們看太后都是一樣的祖母。

    「六皇子知道太后的用意嗎?」

    「二姑奶奶說過這樣的話——皇家的人各個都是人精,凡事看得很明白,可是又不能不裝糊塗。奴婢想六皇子一定知道,不過知道又如何?他不能拒絕。」

    徐卉丹明白的點點頭,皇家的身分何其尊貴,可是一點自由也沒有,就如同她在現代的道理一樣,跨國集團的千金,爺爺嫡系唯一的孫女,祝家的接班人,她卻不能隨從已意選擇想嫁的人,而是按著爺爺的意思,與傳承百年的名門望族戚家長子戚言畯結婚。

    其實,爺爺不曾強迫她非要嫁給戚言畯,還事先安排他們喝咖啡互相認識,看他們是否滿意對方。她知道與戚家聯姻對公司有利,而戚言畯也是個帥哥,就答應了;至於戚言畯,也是為了某件事情答應這門親事,然後他們就結婚了。總之,他們一點感情的基礎也沒有。

    以前她從不覺得自己很可憐,享受富貴,總要付出代價,這會兒她竟然覺得戚文燁很可憐,娶了一個間諜當側妃……還好只是側妃,不是正妃,要不然就更嘔了!

    碧芳微蹙著眉。「奴婢只是不解,六皇子還未迎娶正妃,為何迎娶側妃?」

    徐卉丹撇了撇嘴,開玩笑的道︰「說不定太后還有一點良心,不好意思讓一顆棋子霸佔正妃的位置。」

    「不要賜婚不是更好嗎?」言下之意,太后忙於算計,哪能顧及良心上的考慮?

    「呃……好歹是祖母,總是不能太超過了,免得招來閒言閒語,不是嗎?」

    碧芳唇角抽動了一下,人都要死了,哪還會在乎是否招來閒言閒語?

    徐卉丹顯然猜到她腦子在轉什麼,乾巴巴的回以一笑。

    「孫子若因此怨她,她心裡頭想必也不好受,再說,六皇子的娘舅家又沒勢力,正妃也不是一般官家千金配得上,何苦費心在這上頭琢磨?」

    這倒是。碧芳略一思忖,勸道:「以後大小姐還是別再去找六皇子了。」

    「為何?」

    「哥哥說,宮裡近日不太平,還是別招惹皇家的人,免得惹禍上身。」

    徐卉丹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可是,她越來越擔心他了,若是宮裡不太平,他會不會有危險?雖然她不愛看連續劇,但也知道皇權體制下,只要掌握朝中大權的人死了,宮裡必定血流成河,而通常染紅宮階宮道的皆是皇子和皇子的追隨者……不能想了,這事她管不了,再說,戚文燁很聰明,能夠在人家面前當那麼久的瘋子,絕對可以自保……是啊,無論宮勢權力如何更迭,他都不會有事。

    戚文燁迎娶側妃沒幾日,太后薨了,整個京城陷入一片肅殺的氣氛當中。徐卉丹懷著擔憂的心情自動自發待在府裡不出門,根據現代所擁有的常識,此時朝堂瞬息萬變,皇上必會想方設法接收太后的勢力,而曾經依附太后的人則是會想方設法反抗,這是一場權力的角力,誰能勝出呢?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這就是政治,也是權力之爭。

    沒有出門,她不可能去聚寶齋,當然也沒機會打聽戚文燁的消息,只能掛念著他,默默祈求上蒼保佑他。

    終於等到太后出殯大禮之後,心想日子應該漸漸恢復正常了,又突然傳來皇上因為太后的死過度哀痛而病倒。過了草木皆兵的三日三夜,宮裡敲響皇上龍馭賓天的喪鐘。過了五日,太子為先皇舉行大奠,登基為新皇。

    徐卉丹就算不搞政治,也知道這之間的變化藏著陰謀,這會兒她開始擔心妹妹芍藥,芍藥嫁的可是最受先皇中意的四皇子,新皇怎麼容得下父皇心目中真正的繼承人?

    除了芍藥,她還要掛心戚文燁,他還好嗎?她沒有聽說哪一位皇子謀逆被屠殺,他想必沒事,可是沒有消息,總是教人不安。

    惴惴不安的過了三日,她聽到寧親王帶著王妃前往封地北燕郡的消息,芍藥連向親人道一聲再見都沒有,只是讓郭大哥帶了一封信給她,同時將郭大哥留下來保護她,也方便她們姐妹之間傳遞書信。

    看完芍藥的信,徐卉丹將信燒掉,擔憂的皺著眉道︰「挺著肚子去北方那麼冷的地方,真是令人擔心。」

    「哥哥說,王爺原本要二姑奶奶留下來,待他安頓下來再派人來接她,可是二姑奶奶堅持一起前去封地,說是夫妻兩個無論如何都要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往後京中的情勢說不清道不明,還不如離開這兒比較好。」

    徐卉丹明白,待在京城,只要新皇動了殺機,沒罪也可以生出罪來;何況芍藥的肚子有寧親王的孩子,若是新皇想斷了寧親王的子嗣,很可能會對芍藥動手,隨便在飲食當中放點東西,連芍藥的命都保不住。

    「你告訴郭大哥,我們以後都在玉寶閣見面,若有急事,我會讓你回家一趟,請郭大娘代為轉達。」

    「哥哥說,要不要我娘進府裡照顧大小姐?」

    「我二度落水以後,芍藥就向娘提過,想請郭大娘和她身邊的丫鬟小月進府照顧我,可是當時我考慮外面需要幫手,認為她們留在外面比較好,如今也是一樣,她們還是待在外面幫我們處理事情較妥當。」

    「奴婢會告訴哥哥。」

    「還有,請郭大哥尋幾個孤兒,訓練他們的身手。」見碧芳一臉的不解,徐卉丹眉飛色舞的接著道︰「我一直想擁有鏢局那樣的護衛隊,如今算是有銀子了,當然要建立自個兒的護衛,以備將來組織商隊。」

    碧芳驚異的瞪大眼睛,大小姐哪來這些奇特的想法?

    「即使搭上文華,可以拓展玉寶閣的生意,但我們還是要有商隊,尋找更多商機。雖說郭大哥留在京城保護我們,但男兒志在四方,總不能將心思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應該給郭大哥立業,將來好娶妻生子。」

    「大小姐……」碧芳激動的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些事,往後我會慢慢告訴郭大哥,現在你只要讓郭大哥先成立護衛隊……對了,雖然身手很重要,但是品性更重要,但求精,不求多。」

    「奴婢明白。」

    這時,秋蓮急匆匆的走進來。「大小姐,不好了。」

    如今聽到「不好了」,徐卉丹就緊張得好像心臟要跳出胸口。「怎麼了?」

    「秋紅剛剛得到消息,有人向老太太求娶大小姐。」

    徐卉丹一時傻了,因為老太太對外宣稱她生病了,換言之,就是生育孩子有困難,正常男人,尤其需要子嗣的男人,根本不會冒險娶她為妻。

    「是誰?哪家的公子?」碧芳首先反應過來。

    「京營守衛軍黃將軍的下屬。」

    京營守衛軍……為何她覺得這個名詞很敏感呢?新皇登基,龍椅還沒坐穩,最重要的就是軍權,因為任何一股反叛的力量都必須結合軍中的勢力,方能有成功的機會……不行,她必須弄清楚大梁在軍力上的配置,郭大哥應該知道吧。

    「這個人怎麼會看上我呢?」

    「這門親事是三姑奶奶陪方二夫人來說親的。」

    徐卉丹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一扯到徐卉英,就聞到陰謀的味道,這個丫頭就是個不省心的,都嫁人了,難道不能安安分分過日子嗎?她嘲諷道︰「三妹妹突然對我如此反愛,想要幫我找一門好親事嗎?」

    秋蓮的臉色很難看。「對方已經過了三十了,死了老婆,還有個兒子。」

    徐卉丹兩眼瞪得好大。「徐卉英有這麼恨我嗎?」

    「老太太答應了嗎?」碧芳比較擔心的是這個問題。

    「三姑奶奶說得很動聽,老太太很滿意,可是礙於大小姐是永昌侯府的嫡長女,對方不過是名小軍官,而且父母仍在,老太太不能不問過侯爺和太太就決定大小姐的親事,因此還沒答應。」

    這會兒沒答應,明日可能就會答應了,這個老太婆……雖然很失禮,但是原主的袓母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孫女兒都傻了,不好好放在家裡照顧,還盼著她結一門可以圖利的親事嗎?

    「老太太去找母親了嗎?」

    「大小姐忘了嗎,太太從今日開始要回定國公府住上幾日。」

    「定國公府……對了,外婆病了,母親要回去侍疾。」

    「還好太太不在,要不然,老太太一定會喚太太過去商議,太太想阻止婚事,就只能道出大小姐如今身子都好了。」

    若是如此,老太太必定會藉著她再結一門顯赫的親事……這樣的時局,嫁進權貴之家就好比踩在不定時炸彈上面,隨時可能引爆,炸得粉身碎骨,死了也就死了,就怕死不了,成日關起門來搞宅鬥,她的頭腦要用來賺錢,不是用來搞宅鬥的!

    「大小姐有何打算?」碧芳擔心的問。

    「徐卉英今日回去,明日必定還會再來見老太太,纏著老太太答應這門親事,老太太必然會派人去定國公府請娘回來,所以,你去定國公府跑一趟,將此事告訴我娘,不能答應這門親事,也不能將我病好的事說出來……對了,教我娘想法子從父親那兒下手,說是此事與任何人結親都很容易引來新皇猜忌,由父親出面阻止這門親事最好。兒子與母親鬧不愉快,很快就過去了,婆媳不合,很容易一直惱記著。」

    「奴婢知道了,奴婢立刻去定國公府。」

    「你順道回家一趟,告訴郭大哥,明日我要去玉寶閣。」

    碧芳應聲退了出去。

    「大小姐,老太太如今動了心思,今日攔下這門親事,明日也會有另外一門親事尋上門。」

    徐卉丹一臉深思的點點頭。「徐卉英若存心與我過不去,今日沒了這門親事,明日也會為我尋來另一門親事,如此糾纏不清,就算成不了事也煩死人了,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斷了她們的念頭,可是,有什麼法子……不行,肚子好餓,腦子動不了。」

    秋蓮聞言笑了。「小廚房有薔麥皮餛飩,還有栗子糕。」

    「好好好,先來一碗喬麥皮餛飩,再來三塊栗子糕。」徐卉丹索性不想了,在暖榻上躺下,等著吃完再來動腦筋。

    若想教別人不再打她的主意,釜底抽薪之計就是讓人人都知道她是個傻子,如此一來,想打她主意的人難免會被冠上居心叵測之名。時值新皇剛剛登基,正瞪大著眼睛注意各方動向,誰都不想在新皇眼中留下不安分的形象。可是,如何讓人人都當她是傻子呢?

    不知道為何,這會兒她竟然想到戚文燁,他一定有法子達成她的目的,可是,如今他很可能正忙著要將自個兒從新皇的黑名單消掉,有可能插手管她的事嗎?

    無論如何,她總是要先找到他,若他願意幫忙那是最好,若是不願意,就再想其他法子。

    還好,事隔三四個月後,這一次她在聚寶齋如願見到他了。

    戚文燁看起來相當憔悴,很顯然這段日子過得不好,徐卉丹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

    「不要難過,人死不能復生。」

    戚文燁聞言一怔,唇角嘲弄的一勾。「你瞧我像是難過的樣子嗎?」

    「你看起來很狼狽。」

    他是很狼狽,而且必須狼狽,要不,哪能消除宮裡那些人對他的擔憂?

    「父親終究是父親,死了,哪有不難過的道理?」她知道他是一個不受父親寵愛的兒子,就算對父親的死感到難過,嘴巴上也不願意承認。這種心情她感同身受,她現代那位父親最大樂趣就是玩女人,只會製造孩子,從不懂得關心孩子,可是當他病倒了,她嘴巴上雖慶幸他不能再摧殘女人,心裡卻很掛慮他的健康。

    「父親終究是父親……可惜,我當他是父親,他未必當我是兒子。」

    徐卉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總不能實話實說,皇上睡的女人並非都是心愛的女子,也難怪他看兒子並非都是兒子。

    「你說對了,人死不能復生,我不會難過,如何生存更為重要。」

    這一點徐卉丹非常同意,點頭附和。「沒錯,如何生存更為重要。」

    戚文燁戲謔的對她揚起眉。「你遇到麻煩了嗎?」

    「咦?」徐卉丹驚嚇的瞪大眼睛。

    「你這丫頭反應也太直率了,難道不能說因為想我嗎?」這些日子他費盡心思想將她從腦海除去,她就不能裝模作樣一下說想他嗎?也不懂得禮尚往來,他連抱著別的女人的時候都在想她。

    心漏跳了一拍,他怎麼突然說出如此令人驚慌失措的話?徐卉丹輕啟朱唇,想說點什麼掩飾心情,可惜眼前只有一片空白。

    若沒有面紗遮掩,此刻她表情肯定更精彩有趣……這些日子,他想過無數次,甚至想過待兩人相見時,索性直接命令她揭開面紗,可是這一刻,他還是期待她自個兒為他揭開面紗……不願承認喜歡她,卻又忍不住縱容她……何止忍不住,他甚至喜歡這種縱容她的感覺。

    斂住紛亂的思緒,戚文燁問︰「為了何事?」

    鬆了一口氣,徐卉丹歡喜的道︰「王爺願意幫我?」

    「真是狗腿。」戚文燁的口氣有著自個兒都沒有察覺的寵溺。

    徐卉丹嘿嘿一笑,先強調她是識趣,接著將方二夫人為某人作媒一事道來。

    戚文燁嘲諷的一笑。「方家想拉攏軍中勢力,不將自家的女兒嫁過去,卻將主意打到你頭上,還真是一筆無本的買賣。」

    「果然如此,我正猜想方家必然是想藉此拉攏軍中的勢力。」方家藉她拉攏軍中勢力,而徐卉英藉她拉攏婆婆的心……真是一對同樣壞心的婆媳!

    「你為何有這種想法?」

    「就我所知,如今軍中的勢力大部分在張家手上,可是身為皇后的娘家,當然不願意屈居張家底下,而聯姻自古是結盟最有效的方法。」來這兒之前,她去了一趟玉寶閣,見到郭大哥,問明了軍中的情勢,仔細琢磨一下,便猜出其中的原由。

    「沒錯,軍中的勢力如今大部分在張家手上,不過,早晚會落在方家手上。」

    「你就這麼確定?」

    「榮貴妃……不是,如今是慈德太后了,她啊,這兒過於簡單。」戚文燁敲了敲腦袋瓜。

    這位王爺未免太直白了,人家好歹是太后,怎麼不給人家留點面子。算了,她可不管張家這位新任太后如何,方家又要如何奪權,她只想平平靜靜過日子。

    「他們結他們的盟,為何扯上我?」

    「方家會將主意打到你頭上,應該是為了永昌侯。」

    「我爹?」

    「永昌侯始終忠於皇上,誰是皇上,他就效忠誰,當初他不願意綁在張家這條船上,如今他也不願意綁在方家這條船上。」

    「我三妹妹嫁進方家,徐家已經不可能擺脫方家了。」

    「你三妹妹是庶出,嫁的是方家二房,在外人看來,永昌侯與輔國公的關係只能算得上曖昧,不足以稱之結盟,況且侯爺始終沒有明確表態,沒有人當永昌侯是方家那條船上的人;而你是嫡女,如今若因為方家牽線嫁給手握重兵的將軍下屬,看在外人眼中,其中的意義就不同了。」

    徐卉丹細細品味一下,明白了,說穿了,嫡女和庶女的等級不同,要不就像芍藥一樣,皇上賜婚,這與侯爺沒有關係。

    「我爹有這麼值得人家拉攏嗎?」

    「新皇剛剛即位,龍椅還沒坐穩,理當敬重先皇留下來的重臣們,而永昌侯是重中之重,方家若能將永昌侯拉上船,各方勢力自然而然就會往方家靠攏,這也正是方家的目的。你可以放心,永昌侯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這是為何?」

    「永昌侯是真正忠君愛民之人。」

    換言之,永昌侯不是一個喜歡玩弄權術的小人,是嗎?她實在看不出來這個爹值得戚文燁如此高的評價,沒辦法,他令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愚孝,也因此搞得小小一個永昌侯府亂七八糟。

    「我不能冒險,若是有個萬一,也許是被迫踩在方家那條船上,我豈不是要被他們犧牲了?」原本以為徐卉英嫁人就再也玩不出花樣了,結果竟然還能在她的婚事上頭搞怪,她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我要如何幫你?」

    眼睛賊溜溜一轉,她兩眼閃閃發亮道︰「若人家知道我是傻子,還願意娶我嗎?」

    「毀了自個兒的名聲,你一輩子都別想嫁人了。」

    徐卉丹瀟灑的雙手一攤。「我寧可不嫁人,也不要當人家的提線娃娃。」

    不簡單,他不曾見過哪個姑娘家敢說出如此大膽言論。「你這丫頭真是稀奇。」

    她不稀奇,不過是認為做任何事都要有意義。「王爺真的可以幫我嗎?」

    「我幫你。」

    「王爺如何幫我?」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這位王爺真的很喜歡故弄玄虛……沒關係,她不會計較這種小細節,最重要的是達到目的。

    「王爺可要遵守承諾,而且越快越好,我爹娘那兒可以擋得了一時,可沒法子擋太久了。」

    「既然答應你,本王就一定做到,不會超過十日,你就不必再為此事擔心了。」

    徐卉丹……牡丹——這是她名字所蘊含的意思嗎?盼她如同牡丹艷麗澱放嗎?

    戚文燁執筆蘸墨,在紙上畫下一朵綻放的牡丹,寫下——競誇天下無雙艷,獨佔人間第一香。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說她直率不知輕重,卻也不見她莽撞無知;眉有著與生來的驕傲,可是閃閃發亮的眼眸卻又是如此清澈;看起來像是什麼也藏不住,卻又散發著一股謎樣的色彩。

    何明很認真研究戚文燁筆下的牡丹,皆無特別之處,一如過去王爺所繪的牡丹,可是,王爺今日的眼神竟是柔情似水,唇邊還漾著愉悅的笑……

       戚文燁抬頭一瞪。「本王今日臉上開花了嗎?為何一直看著本王?」

    「王爺今日心情很好。」

    「是嗎?」

    「奴才許久不見王爺笑了。」自從被迫在後院添了一個宮裡的眼線,王爺的心情就一直壞透了,還好人進門沒多久太后就薨了,可以名正言順不再抱著那個女人睡覺了,要不,王爺又要裝瘋了。

    「本王不是一直都笑嘻嘻的嗎?」他扮演的瘋癲王爺是逢人就笑,還要笑得天真無邪,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他不敢說自個兒演得無可挑剔,但絕對有戲子的等級,不過也因為如此,有時候連他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在真笑還是假笑。

    「奴才跟著王爺至少有十年了,王爺是出自真心的笑,還是掛在面皮上的嘻嘻哈哈,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

    是啊,表面上看起來嘻嘻哈哈,好像完全意識不到江山變了色,已經有一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事實上,那笑不過是要掩飾內心的傷痛。雖然父皇對他而言從來不是父親,而是皇帝,可父皇突然辭世還是讓他的心很痛,尤其知道父皇的死很可能是榮貴妃所為,他卻什麼也不能做,更教他自責,而此時,他唯一在意的四哥又被逼著帶四嫂去寒冷的北燕郡,他在京城根本找不到任何眷戀了。

    他想離開京城,永遠離開京城,即使一輩子待在那個蠻荒的封地也無所謂,可是二哥此時不會放他離開。四哥是父皇屬意的皇位繼承人,擁有串連各方勢力的本事,因此四哥必須離開京城前去封地,但是五哥和他們剩下的幾個皇弟就不同了,別說根基,就是本事都沒有,二哥當然要把他們留在京城看管。

    當他為了渴望離開京城快要發瘋時,徐卉丹就跳進他腦海,然後,他就去了聚寶齋,聽二掌櫃說她來找過他,那一刻,一股莫名其妙的歡喜就盤據在他心底。

    接著,他日日去聚寶齋,盼著她再一次來找他,沒想到她真的來了。

    今日一見,他越來越抗拒不了掀開面紗的欲念,她面紗底下的容顏究竟是什麼模樣?寧可被人家當成傻子,也不要成為人家的提線娃娃,她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女子!難得今日她有求於他,他應該藉機要求她取下面紗,這會兒就不會,直惦記著那張容顏……張晉說對了,他真的太寵她了,可既然約定好了交換條件,就不想用其他手段逼迫她。

    「本王今日確實心情很好。」戚文燁坦白承認了。

    「是誰讓王爺如此心情愉悅,王爺可要告訴奴才,奴才要好好巴結。」

    「怎麼不去問張晉?」

    若是那個家伙願意說出來,他還用得著向王爺打聽嗎?「王爺也知道,他分得可是清清楚楚,府裡是奴才的事,外面是他的事。」

    「你就看著吧。」

    「王爺與張晉還真是同一個鼻孔出氣。」

    眉一挑,戚文燁皮笑肉不笑的道︰「沒本事從他嘴裡敲出話來,就想從本王這兒下手,你當本王比他還好應付嗎?」

    「不敢。」王爺不難應付,但也不好應付,這完全取決於他的喜怒哀樂,而偏偏他的喜怒哀樂難以捉摸。雖然王爺總是笑嘻嘻的,即使笑不及眼,也會讓人誤以為他沒脾氣,良善不會傷害人。

    這是大錯特錯,這位在宮裡眾人眼中最沒危險的王爺,其實最難搞了,千萬別惹到他,要不就等著被整死。

    「不敢最好。」

    何明冷不防的抖了一下,還是壓下滿腹的好奇,趕緊轉移話題。

    「王爺近來還是待在府裡別出去,王爺就是不小心在外頭遇見誰,也可以生出閒言閒語。」雖然新皇從來沒將王爺放在眼裡,可是剛剛繼位,龍椅還沒坐穩,難免會防著幾個弟弟。

    戚文燁很乖巧的點點頭。「我有事要忙了,不會再出門了。」

    原本以為轉移焦點了,沒想到一顆心又被提上來了。「王爺[有事]要忙?」

    戚文燁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他內心的恐懼,一副不恥下問的模樣,「你認為如何讓宮裡那位對我消除戒心?」

    此時心情七上八下,何明的腦子已經停擺了,只能說著毫無建設性的話。「這太難了,除非王爺每日醉生夢死,否則,宮裡那位絕對不會對王爺消除戒心。」

    「確實很難,可是也不是不可行。」

    戚文燁說得很隨意,何明卻感覺一片烏雲籠罩在他的頭頂,他的人生無常從這位王爺開始,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很喜歡王爺,因為王爺待他們如家人,絕對不容許人家欺負他們。

    「王爺有何主意?」

    戚文燁好笑的斜睨著何明。「你何必一副膽顫心驚的樣子?你也知道,本王最善於保命了,絕對不會拿命來賠的。」

    「奴才知道。」可是,何明好像天塌下來了,肩膀垮下來。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就會害怕,主子這會兒不知道又要玩什麼花樣了。

    略微一頓,戚文燁突然沒頭沒尾的蹦出一句。「府裡好久沒有熱鬧熱鬧了。」

    何明全身起雞皮疙磨,很嚴正的提醒。「王爺,京城如今嚴禁奢華歡樂,權貴官宦暫不設宴,王爺想熱鬧,得過了百日。」

    戚文燁歪著腦袋瓜瞅著何明,看起來像個小頑童。「你知道熱鬧有兩種嗎?」

    「熱鬧有兩種?」

    「對啊,本王如此聰明絕頂的人,怎麼會挑朝廷嚴禁的事來做呢?」

    何明原本還維持鎮定的臉上出現裂痕,他就知道,王爺又要胡鬧了。他誠惶誠恐的請教。「王爺究竟想做什麼?」

    「等著看不就知道了,何必如此著急呢?」

    「奴才怕這兒負荷不來。」何明指著胸口。

    「負荷不來嗎?」戚文燁非常寬容的一笑。「本王準你提早去莊子養老。」

    何明瞬間蔫了。「王爺真捨得將奴才攆去莊子嗎?」

    「捨不得又能如何?難道本王還能眼睜睜看你受不住的暈死過去嗎?」

    「不會,奴才會咬牙撐下來。」張晉總是羨慕他沉穩冷靜,面對王爺後院那些女人可以面不改色,那是因為他知道她們都是紙作的老虎,咬不死人,而眼前這一位是真正的老虎,還是一隻笑嘻嘻看起來沒有攻擊性的老虎,咬死人卻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終究是皇家的人,豈會不狠呢?

    戚文燁很滿意的點點頭。「你不要擔心,本王還是會事先讓你有個準備。」

    何明很擔心,可是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只能默默祈求,這一次王爺不要玩得太過火了,好歹給自個兒留點面子。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09:41 AM 編輯

【 第五章 】巧計壞姻緣

    十日後,京城權貴官宦之家都收到一張帖子——請眾人明日前去碩親王府吊唁。

    接到帖子,人人都嚇了一跳,難道連碩親王也病死了嗎?可是不對啊,死人應該是派人來送報喪條子,怎麼送來的是宴請用的帖子?這事實在太詭異了,各家趕緊派人出去打聽,這究竟怎麼一回事?

    各式各樣的猜測攪得人心惴惴不安,可是一聽到打聽回來的結果,各個都傻眼了。據說,碩親王從一位半仙口中得知皇室有難,血光之災未消,自覺他很快就會跟著太后和先皇去了,索性先為自個兒辦個隆重的喪禮,請眾人前去為其吊唁。

    雖然人人皆知碩親王素來瘋癲,有此之舉也不奇怪,可是聽聞此事,還是忍不住斥一聲「瘋子」,真是太胡鬧了!唯有徐卉丹笑得東倒西歪,還拍手叫好。

    「這真是高招,太高招了!」如今鬧出這樣的事,宮裡還有誰敢動他一根寒毛?皇權時代,教育普及率不高,鬼神之言比孔子說更有說服力,而此時新皇的位子又未坐穩,有心人正尋機興風作浪,新皇更不能容許妖魔鬼怪的言論成真。

    碧芳覺得很困惑。「王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他是在給自個兒打預防針。」

    「喔?」

    「我是說,他搶先一步說自個兒會遭到毒手,宮裡的刀劍就會離他遠遠的。」

    碧芳明白的點點頭,可是,又深感不解。「宮裡看不出來碩親王的用意嗎?」

    「宮裡都是一些腦子極其復雜的人,沒有的事,也會變成那麼一回事,怎可能看不出來?可是,那又如何?他們也只能莫可奈何,至少他敢為自個兒辦喪禮,有哪一位王爺敢這麼做?」

    碧芳想想也對,這不但觸霉頭,連王爺的面子都沒了。

    徐卉丹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嘀咕。「他一定是弘晝的嫡傳弟子……不對,應該說弘晝是他的嫡傳弟子,而弘晝顯然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喜歡辦喪禮,還吃祭品。」

    碧芳聽得迷迷糊糊。

    「弘晝是誰?」

    「呃……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總之是不重要的人……其實,碩親王這麼做還有一個更深沉的用意。」徐卉丹傻笑的趕緊轉移焦點。

    「什麼用意?」

    「他此舉乃是在向宮裡的人表示,宮裡的人可以視他為死人,他對宮裡的位子從來沒有興趣。」以前她從不認為皇子對坐上龍椅沒貪念,悶題在於有沒有機會,可是很奇怪,她相信他真的沒有,只是不解,為何他對皇位沒有野心?若是沒本事,只能說他有自知之明,可是不然,她看得出來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若真的有野心,他不是沒有機會去爭。

    「宮裡的人會相信嗎?」

    「一個在眾人眼中瘋瘋癲癲的王爺確實構成不了威脅。」

    「明日會有人去碩親王府吊唁嗎?」

    徐卉丹歪著腦袋瓜想了想。「腦子正常的人應該不會去吧。」

    「他是王爺。」

    「一個沒有權力的王爺不可怕。」可怕的從不是身分,而是權力。

    一頓,碧芳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兩眼瞪得好大。「大小姐要去?」

    「我當然要去,人家可是在幫我。」

    「碩親王是在幫大小姐?」

    眼珠子賊溜溜一轉,徐卉丹歡喜的道︰「你說,哪個正常的人會娶一個傻子?」這會兒碧芳全明白了,原來那日大小姐去聚寶齋找碩親王就是為了此事。

    「老太太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

    「若不想讓老太太成日算計我的婚事,也只能這麼做了。」她不在乎那位自私的老太婆有何反應,別怪她不尊重她老人家,滿腦子只想從孫女兒的婚事得到好處,卻不曾想她會不會嫁得委屈,她會不會幸福,這是至親的家人應該做的事嗎?

    「老太太若怪罪下來,竹芝軒的丫鬟婆子都會遭殃。」

    「不用擔心,我有這個。」徐卉丹揮了揮手上的帖子,見碧芳遺是不解,她笑著道︰「碩親王為何單獨發給我帖子?這是給了我不能不去的理由。」

    碧芳懂了。「我還正奇怪,碩親王已經送給侯府一張帖子,為何又獨獨送給大小姐一張帖子?」

    「王爺是個心思細膩之人,我單獨收到帖子,還能不去嗎?」

    「可是,會不會有人不介意大小姐是傻子,還是上門提親?」侯爺身分顯貴,又得皇上器重,當了侯爺的女婿無疑從此成了權貴官宦之家的座上客,相信有不少貧窮士子不介意大小姐是個傻子。

    徐卉丹狡猾一笑。「就是有人敢上門提親,別說父親,就是老太太也不敢讓我嫁人。」

    「這是為何?」

    「人家會說永昌侯缺德。」

    碧芳兩眼瞬間亮了起來。「對哦,別說是侯爺一向愛惜名聲,就是老太太也不願意侯爺擔此臭名。」

    「這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計。」

    碧芳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雙肩垂下。「可是,大小姐的姻緣之路豈不是就此斷了?」

    「嫁人有什麼好?遇到好婆婆,謝天謝地,若是遇到壞婆婆,我能上衙門告狀嗎?相愛的人都會鬧脾氣吵架,靠媒妁之言結合的兩個人豈不是更難相處?夫妻兩人過日子已經不容易了,再來個小三……我是說侍妾,成日想著鬥垮我,我還要過日子嗎?我的腦子可是很矜貴的,可不想搞那種沒格調的宅鬥。」

    碧芳聽傻了,真不知道大小姐哪來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她是不是說的太Over了?其實,她也沒說錯啊,以她的身分不可能嫁平民老百姓,而稍稍有本事的家庭,男人一定養小三、小四……她單是想像與一堆「小」字開頭的女人耍心機,就覺得腦袋快要爆掉了。

    「如何度過眼前的危機比較重要,至於其他的事,走一步是一步。好啦,明日我們不去玉寶閣,而是直接坐府裡的馬車去碩親王府。」

    「直接坐府裡的馬車去碩親王府?」

    「我們光明正大去碩親王府,人家才知道我們的身分。」

    「太太不發話,大小姐不能動用府裡的馬車。」換言之,大小姐出門必須得到太太同意,而太太只同意大小姐偷溜出門,可沒答應大小姐光明正大走出去。

    「你告訴我娘,我吵著吃天香樓的糖醋魚,請她安排馬車,她應該會同意,到時候我們半路上再轉去碩親王府。」

    徐卉丹再一次將帖子看了一遍,收起來,重新拾筆蘸墨,繼續未完成的事業計劃書。

    在這個萬物欣欣向榮的時節,艷陽高照,處處生機,熱情奔放,而碩親王府卻陷在一片剌眼的白色當中——白色燈籠,四處白幛環擁,好像真死了人似的。

    中堂大院擺了一具棺木,棺木是空的,而這場喪禮的主角就坐在棺木前方的香案上,棺木兩側各跪著一列身著喪服的侍衛,神情肅穆哀戚。

    徐卉丹被迎進碩親王府的時候,突然生出一種「不會真死了人吧」的感覺,這種氣氛哪裡像在演戲?只差沒有哭聲湊個熱鬧。總之,她不能不說戚文燁這人真是了不起,想玩就玩得有模有樣,一點都不馬虎,看看府裡的小廝侍衛,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極其認真嚴肅,誰會相信這不過是主子的一場鬧劇?

    徐卉丹很清楚,當她打量別人時,人家也在暗暗打量她,甚至還有人躲在暗處留意她,而她好像毫無所覺,只是帶著膽怯的緊緊抓住碧芳,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進了正堂。

    瞧見坐在香案上緊閉雙眸的戚文燁,徐卉丹立刻鬆開抓住碧芳的手,跑到戚文燁身邊,傻裡傻氣的歪著頭瞅著他,過了一會兒,很困惑的皺著眉。

    「大小姐……」碧芳連忙追過來,伸手將徐卉丹拉開,不時尷尬的左看右瞧。

    「死人怎麼會坐在這兒?不是應該躺在棺木裡面嗎?」徐卉丹回頭問碧芳。

    「大小姐,碩親王自覺活不了多久,先幫自個兒辦喪禮。」

    徐卉丹好像明白的點點頭,再次跳到戚文燁身邊,伸手戳了戳他的臉。「你快要死了嗎?」

    碧芳驚嚇得再一次將徐卉丹抓回來。

    不過就在這時,戚文燁有如幽魂似的輕飄飄說了。「我快要死了。」

    徐卉丹尖聲一叫抱住碧芳。「死人說話了。」

    「碩親王還沒死,只是自覺活不了多久。」碧芳不厭其煩重述一遍。

    徐卉丹小心翼翼轉過頭看著戚文燁,半晌,放開碧芳,再一次湊到戚文燁身邊,碧芳想將她拉回來,可是被她掙開了,她又伸出手指戳他的臉,像在對小孩子訓話的道︰「死人要躺在棺材裡面。」

    「本王還沒死,只是要死了。」

    「死了就躺在棺材裡面,不要坐在這裡。」

    戚文燁張開眼睛,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光彩,用力大吼。「本王還沒死!」

    「你要死了,先在棺材躺好。」

    戚文燁兩眼瞪得像銅鈴似的。「你這個丫頭是傻子嗎?」

    「我是傻子,你是瘋子!」徐卉丹像在逗玩具的,直用手指戳戚文燁的臉,還咯咯咯笑個不停,不斷呢喃「傻子」和「瘋子」。

    戚文燁看起來好像恨不得掐住徐卉丹的脖子。「你們把這個傻子給我攆出去!」

    徐卉丹對戚文燁翻白眼。「瘋子……傻子……瘋子……」

    戚文燁終於激動的從香案上跳下來。「不是叫你們將這個傻子攆出去嗎?」

    「啊……死人活過來了!」徐卉丹也跟著激動的跳起來。

    「本王還沒死!」

    「死人活過來了!」

    戚文燁齜牙咧嘴的大吼。「你們都死了嗎?還不趕緊將這傻丫頭攆出去!」

    原本站在香案後方,已經看傻的張晉終於反應過來了,連忙來到徐卉丹身邊。

    「謝謝姑娘今日來參加我家王爺的喪禮,姑娘請回吧。」

    徐卉丹看著張晉,控訴的指著戚文燁。「他是瘋子!」

    張晉唇角抽動了一下,真的很想點頭附和,他家王爺真的很瘋,不過,徐家大小姐也是個高手,竟然可以跟王爺一來一往演得如此逼真,讓所有的人都看傻了……他突然可以理解王爺為何喜歡這位徐家大小姐了,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與王爺如此合作無間的人了。

    徐卉丹突然伸出手。「不是說有好吃的嗎?」

    張晉怔愣了下,腦子反應不過來。「有好吃的?」

    「帖子上說有好吃的,我來吃好吃的。」

    張晉很苦惱的看著戚文燁,王爺怎麼沒說帖子上有這麼一句話呢?

    戚文燁擺了擺手。「去廚房取一些點心給她。」

    這時,有人急匆匆的跑進來。「皇上宣王爺進宮。」

    王爺都要進宮了,碧芳當然是趕緊拉著徐卉丹離開碩親王府,總算結束了這場鬧劇。

    這事過了三日,馮氏才得知徐卉丹在碩親王府鬧了這麼一出戲,氣得不但將徐卉丹找來,連孫氏也喚來了。

    「你給我跪下!」

    傻子哪會乖乖跪下?!徐卉丹很識相的搬出拿手好戲——躲在碧芳後面,同時裝出膽怯害怕的樣子。

    馮氏又氣又無奈,只能轉向碧芳。「你究竟是怎麼照顧大小姐的,為何會讓大小姐跑去碩親王府參加王爺的喪禮?」

    「大小姐收到碩親王的帖子,奴婢怕得罪碩親王,也就不敢阻止大小姐。」碧芳將預備好的帖子遞給綠珠,綠珠再呈給馮氏。

    雖然事實擺在眼前,馮氏還是很疑惑。「碩親王已經送帖子給永昌侯府,為何又單獨送給丹兒?碩親王又是如何認識丹兒的?」

    糟糕,徐卉丹沒料到馮氏有一此一問,這個老太婆怎麼念頭一轉就抓到重點?

    這會會兒碧芳可慌了,是要將此事推給碩親王?還是直接承認碩王認識大小姐?這可不行,如此一來,就隱瞞不住她們溜去玉寶閣的事,不過,這還是小事,如何說清楚碩親王與大小姐的關係才是真正的麻煩事。

    正當兩人忙著在腦海尋找適當的說詞時,孫氏說話了。「單獨收到帖子的並非只有丹兒,容道、馨兒和香兒他們都收到了。」

    「這事我也覺得不解,便派人去幾家交好的人家查探,原來碩親王給那日賞梅宴遇見的少爺千金都送帖子了,只是沒有人當真。」

    徐卉丹和碧芳同時鬆了一口氣,真想對戚文燁豎起大拇指,太了不起了,安排得如此天衣無縫!

    馮氏看起來快暈倒了。「你為何不早說?」

    「我也沒想到丹兒會跑去碩親王府參加王爺的喪禮。」

    是啊,正常人不會做這種事,而徐卉丹不是正常人。馮氏已經著手幫徐卉丹挑了幾門可以成為永昌侯府助力的親家,如今全毀了,不禁又氣又惱。

    「前些日子你不是說丹兒好一點了嗎?」

    「這些日子丹兒的情況確實好轉,經常乖巧的待在屋裡看書練字,還在院子種了一些花卉,犯傻的事只是偶爾為之,我怎麼也沒想到丹兒會在此事犯了傻病。」前些日子為了擋下方家提起的那門親事,孫氏不得不向馮氏表示,徐卉丹的情況有好轉的跡象,這原本是盼著瑪氏不再隨便看待丹兒的親事,誰知竟會鬧出這一出。

    事已至此,馮氏再氣也莫可奈何,只能口頭訓誡一番便作罷。

    雖然從此免於被老太太隨便嫁了,徐卉丹卻也因此被禁足一個月。

    以前她是靜不下來的人,好像永遠無法停住的陀螺,爺爺還會取笑她是過動兒。來到這個時代,她不得不配合身分慢下腳步,倒也漸漸適應了,不過,教她只能待在竹芝軒足不出戶,這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還好,盡管失去行動上的自由,這段時間她倒是與到了北燕郡的芍藥有了連繫,並得知北燕郡的情況。芍藥在信中拜託她幫忙——為北燕郡即將組成的商隊尋找銷貨門路,因此待禁足令一解除,她馬上鑽狗洞直奔聚寶如今二掌櫃一見到她,連禮貌性問一聲都省了,直接請她們主僕進入廂房……碧芳已經被允許隨她進入廂房,既然兩人有了合作關係,當然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還好王爺今日在此,要不,我可能要去敲碩親王府的大門了。」她真的打定主意今日在此見不到他,就要央求二掌櫃去碩親王府敲門。

    「你就這麼想念我嗎?」戚文燁的口氣帶著歡喜又帶著戲謔。鬧出那麼一出戲,他也猜到她免不了被禁足,可是,他還是日日來這兒等她,想見到她……這個丫頭真的很賊,那日去碩親王府吊唁竟然沒忘了蒙上面紗,害他最期待的事又落空了。

    徐卉丹臉紅了,懊惱的道︰「誰想你,我只是想見文華。」今日說是為了文華來見他,可是,她也掛念他是否平安無事。那日他鬧得這麼大,皇上宣他進宮,不可能不做個樣子給予懲罰,而皇上會不會在懲罰上頭搞鬼,這可是很難說。

    戚文燁佯裝不悅的瞪她。「你真沒良心,是我幫你,你竟然想見文華!」

    「我有事見他。」

    「何事?」

    「你先讓我見他,我就告訴你。」

    「我說過了,見他可以,只有一個條件。」

    原本是想蒙混過關,既然行不通,徐卉丹也不再彆彆扭扭,爽快的將面紗給扯了下來。「好啦,你見到我的廬山真面目了,可以讓我見他了吧。」

    這個丫頭還真讓人措手不及,一聲招呼都沒有就揭了面紗……他心中嘀咕,可是目光一觸及那張容顏,所有的抱怨都消失了。出生皇家,何種美人沒見過,然而此時,他依然為她的美色驚艷得不能自已。真的很美,有如仙子,不過最動人心弦的還是那雙眼眸——清澈直率,卻又透著一股傲氣,正如同她這個人。

    他的目光帶著男性的掠奪,彷彿要將她吞噬,徐卉丹突覺心跳得好快,張著嘴巴結結巴巴的說︰「你……那個……看清楚了,是不是可以說了?」

    斂住紛亂的思緒,戚文燁看了碧芳一眼。

    「碧芳於我就像寧王妃,可以信任。」

    「若是你們說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文華是特務組織的頭子嗎?徐卉丹撇了撇嘴,誠懇的說︰「我們不會說出去。」

    「我信你,我就是文華。」

    「……嗄?」

    「你沒聽錯,我就是文華。」

    徐卉丹張著嘴巴,可是久久吐不出一句話,一個王爺怎麼會變成富可敵國的大商人?王爺不是平民老百姓,有路引就可以上路了,王爺離京必須得到皇上同意,再說,建立一個廳大的商業帝國,要動用多大的人力財力,更非一朝一夕能辦成成的,他如何做到?

    「這麼難以相信嗎?」

    半晌,徐卉丹終於擠出聲音。「王爺為何會變成商人?」

    戚文燁雲淡風輕的挑了挑眉。「皇親國戚哪一個手上沒有鋪子莊子?只是,有人擺在明面上,有人藏在暗地裡。」

    「王爺不是不能離開京城嗎?」

    「未前往封地之前,只要父皇同意,皇子想上哪兒都可以。我一向瘋瘋癲癲,沒有威脅皇權的背景,父皇從來不會限制我。」這不知道是他的幸還是不幸,父皇可以給他那麼大的自由,某一部分是因為不看重他,沒想到卻因此讓他挖掘出做生意的本領,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料到的結果。

    聞言,徐卉丹突然很感傷,原來他的成功起源於父親的漠視。

    「我這樣也不見得不好。」他覺得四哥更可憐,文武雙全,聰明睿智,還深受父皇寵愛,可是正因為如此,如今要窩在那個苦寒的北燕郡。

    「如今也是如此嗎?!」

    「是,只要皇上同意,我還是可以去任何地方。」

    「王爺何時必須前往封地?」

    「迎娶正妃之後,本王就必須前往封地。」

    對了,他還沒有迎娶正妃……奇怪,她的心跳為何突然加快了?

    「為何要認識文華?」

    文華是商人,在商言商,可是碩親王就不同了,這位王爺是與皇上站在同一陣線,還是心中另有所圖?略一遲疑,徐卉丹反間道︰「若是我要組織商隊從北燕郡帶貨品進京販售,文華可以幫忙嗎?」

    戚文燁很稀奇的挑了挑眉。「你要組織商隊?」

    徐卉丹揚起下巴。「不行嗎?」

    「不是,我見過女子帶領商隊,只是,你乃永昌侯的嫡長女,身分嬌貴,帶領商隊必須跋山涉水,這樣的苦差事只怕你吃不消。」

    沒錯,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她都是那種在體力方面吃不了苦的人,但她還是有話要說。「王爺自個兒帶著商隊四處買賣嗎?」

    「一開始組織商隊,我是事必躬親,不是不信任任何人,而是必須親眼走過見過,方知何處該做何種買賣,何處有什麼值得買賣,再說,身邊的人身分越不過我,不如我更容易建立人脈。」

    「王爺所言皆是,可是我與王爺不同,我有更適合帶領商隊的人,而我暫時只想從北燕郡帶貨品進京販售,無意在大梁各個都城做買賣。」

    「好吧,我幫你,你可以去四海之寶找喬大當家,我會交代他。」既然與北燕郡有關,他豈能不幫呢?

    怔愣了下,徐卉丹不敢相信的道︰「你答應了?」

    戚文燁失聲笑了。「難道希望我拒絕你嗎?」

    「不是。」她只是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爽快,至少應該再問清楚一點,譬如,商隊由誰帶領、預計從北燕郡帶什麼物品進京販售……老實說,他對她是不是太好了?好像,只要她開口,他就一定會幫她,難道他不覺得北燕郡是一個很敏感的地方嗎?那兒可是當今皇上最忌諱之人的封地。

    「我答應你了,你怎麼不開心?」

    「我很開心,可是王爺三番兩次幫我,我不知道如何向王爺表達謝意。」

    「這要看你的誠意。」

    撲過去吻他,這是不是很有誠意?嚇!徐卉丹抖了一下,剛剛為何閃過那樣的念頭?難道她對他有非分之想?他是賞心悅目的帥哥一枚,也幫了她許多忙……好吧,還有令她相當心疼,不過就只是這樣而已,沒有別的了。

    可是,一旦有了某種念頭,人的眼神就會不知不覺繞在上頭打轉,而他那兩片紅潤的嘴唇越看越誘人……「你臉好紅,不舒服嗎?」戚文燁突然傾身靠向她。

    徐卉丹慌亂的跳起來,趕緊戴上面紗,以便掩飾心虛。「我去找喬大當家。」

    戚文燁其實很喜歡看她慌張失措的模樣,他在她踏出廂房之前阻擋她。

    「你別著急,我的命令還未送達,喬大當家不會理你。」

    「呃……你派人去傳話,我先去玉寶閣。」

    「玉寶閣……慢著,玉寶閣與你有關?」戚文燁兩眼如挖到寶藏似的一亮,劉管事為了玉寶閣找了他好多次,可先是迎側妃,後來宮裡接連死人了,他也無心過問玉寶閣的事,也沒派人去查玉寶閣的幕後老闆到底是誰,只能放任玉寶閣名聲越來越響亮。

    「對啊,玉寶閣是我的。」

    「原來讓玉寶閣搶了綺華閣風采的人是你啊!」沒想到她竟有這麼大的本事,她總是帶給他驚奇!「綺華閣是王爺的?」她當然知道綺華閣,也清楚老闆是皇親國戚,可是玉寶閣與綺華閣相距甚遠,綺華閣還不是她的目標,因此沒放在心上。

    戚文燁點了點頭。「往後我們有更多合作的機會了。」

    對哦,怎麼會忘了如此重要的事?若想將玉寶閣推上另外一個層次,不能沒有文華的幫忙。徐卉丹趕緊坐下來,道出她的合作計劃。

    時光匆匆,距新皇登基已兩年,對於皇上換了這件事,徐卉丹沒有多大的感覺,又不是皇家的人,皇帝是誰與她的利益並無衝突,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她的目標始終如一——賺錢,賺很多很多錢。

    如今玉寶閣在她的經營下,名氣越來越響亮,又有文華摻股,取得上乘的珠寶,並在城西開設京城第二間玉寶閣,玉寶閣自此真正打進京城權貴的子,為她賺來一缽又一缽的金元寶。

    因為玉寶閣的關係,也因為處理北燕郡商隊帶來的貨物,徐卉丹和戚文燁經常面的機會,不知不覺當中,兩人倒想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哪兒有好吃的,得到什麼好東西,總是想與對方分徐卉丹擁有現代人的思想,倒也不覺得哪兒不妥,碧芳就不認同了,認為她不應該與戚文燁往來太密切,若教人知道,這有損大小姐的名聲。

    因此,每日碧芳總要抓住機會嘮叨一下,尤其夜裡大夥兒都歇著的時候,大小姐終於願意從忙碌的賺錢大計中停下來時,她更是苦口婆心的勸諫。

    嘆了聲氣,徐卉丹放下手上的書冊。「你就別操心了,反正我這個傻子的名聲已經無藥可救了。」

    「只要大小姐願意,傻子的名聲隨時可以導正過來。」

    「可是,我覺得這樣子很好啊,你看徐卉英每次回侯府那副得意的樣子,明明過得不怎麼好,卻不再找我麻煩了,不就是因為我是傻子嗎?」少了一個會暗地設計陷害你的仇人,這是多麼可喜可賀。

    「大小姐已經十九歲了。」

    「那又如何?」女人最適合生孩子的年紀是二十五歲,這會兒還太小了。

    碧芳實在不知如何反應,府裡的奴才私下都在議論大小姐是老姑娘了,可是大小姐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

    徐卉丹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幾歲了?」

    「奴婢早大小姐幾日出生。」

    「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呢?我得趕緊幫你找個良人了。」她知道這個時代的丫鬟都是十八歲左右嫁人,當然,慢個兩三年再成親也不會讓人奇怪。

    碧芳害羞的臉紅了。「奴婢說過要一直待在大小姐身邊。」

    「成親之後,你還是可以待在我身邊,不是說可以做什麼管事媳婦嗎?」

    碧芳不知道如何應付這個話題,索性道︰「還不急嘛。」

    「挑對象又不是一兩個月,你要張大眼睛留心看,瞧對眼的就告訴我,要不,請郭大哥幫你留意。」

    碧芳懊惱的咬了咬下唇。「時候不早了,大小姐趕緊安置吧。」

    「我要看一會兒書,你去睡吧。」徐卉丹下了炕,拿起書冊走回床邊。

    碧芳知道她喜歡窩在床上看書,待睡意來了,就直接躺下睡覺,而她又體貼丫鬟,不準丫鬟在旁邊伺候,於是收拾手邊的針線活兒,起身道︰「奴婢先去歇著了,大小姐有事再喚奴婢。」

    徐卉丹點了點頭,上了床,繼續看著手上的書冊,當碧芳離開時,她已經沉迷在書中的大梁風情,直到窗子傳來輕輕的敲打聲,嚇得她倏然抬頭。

    叩叩叩!窗上再度傳來輕輕敲打聲。

    放下手上的書冊,她躡手躡腳的下床,心髒跳得好快,一步一步走向窗邊。

    咬了咬下唇,她惴揣不安的伸手推開窗子,接著,一個瓖著各色寶石的珠寶盒出現在她面前,再接著,戚文燁也現身了。

    「這是商隊從南方帶上來的,給你。」戚文燁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第一次看到她放下一頭青絲的樣子,美得更像仙子了。

    徐卉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你……這是永昌侯府!」

    「我知道,可一看見這個珠寶盒就想到你,迫不及待想送來給你。」戚文燁真是委屈極了,興匆匆偷溜進來,她竟然對他手上的珠寶盒視若無睹。

    徐卉丹終於將目光移向珠寶盒,撇嘴道︰「我有生得如此妖艷嗎?」

    若非穿著夜行裝,深知此刻有多見不得人,戚文燁一定會大笑出聲,這個丫頭的反應總是與眾不同。「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雖然在現代看過各種珠寶盒,精美的東西依然令她難以抗拒。

    「我沒有說不喜歡啊。」她趕緊將他手上的珠寶盒搶過來,細細一看,方才發現珠寶竟然瓖嵌成一朵牡丹,難怪他一看見珠寶盒就想到她。

    戚文燁緊緊盯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期待的間︰「喜歡嗎?」

    「喜歡。」徐卉丹用手指輕觸那朵奢華的牡丹,感覺絲絲甜蜜鑽進她的心房。

    「喜歡就好,我走了,你趕緊安置了,別再看書,小心熬壞了漂亮的眼睛。」戚文燁眷戀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身子消失了。

    徐卉丹忍不住探出身查看,可是已經不見他的身影。

    「這個人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徐卉丹依依不捨的將身子縮回來,一隻手將窗子拉上,然後捧著珠寶盒回床上。

    看著珠寶盒,就忍不住唇角上揚,這個男人對她真的很好,好到讓她覺得……不要胡思亂想,他們是志趣相同的知已,他對她好乃出於本能……雖是如此,她的唇依然含笑,她的心依然溢滿甜蜜。

    此時,戚文燁已經坐在藏身暗處的馬車上,馬車一動,他便命令張晉往他身上臉上灑酒。

    「王爺喜歡人家,直接娶回府裡就好了,何必如此冒險?」張晉忍不住嘀咕。

    戚文燁瞪了他一眼。

    張晉可憐兮兮的撇了撇嘴,難道他說錯了嗎?徐家大小姐若是進了碩親王府,王爺就不用努力塑造貪杯又有斷袖之癖的假象。

    「張晉,本王若是隨心所欲做想做的事,你認為本王還可以活到現在嗎?」他也不喜歡成日將自個兒弄得滿身酒臭,還養了一個戲班子,經常與戲班子的主角鬼混,誤導別人以為他有斷袖之癖,可是,有何法子呢?他無法再忍受抱著府裡那些女人睡覺了,也只能將自個兒弄臭弄髒,好在徐卉丹知道他並非如此沒出息。

    張晉不由得嘆了聲氣,王爺也是很無奈啊。

    回到碩親王府,戚文燁一路搖搖晃晃,不時推開張晉作勢要扶他的手,嘴裡喃喃說著。「本王沒醉……沒醉……再喝……沒醉……」

    終於回到逍遙苑,再差幾十步就可以不再裝模作樣時,他們被趙側妃擋下來。

    「不是叫你別再讓王爺喝酒嗎?」趙氏在院子的涼亭等了一個時辰,不滿的情緒已經漲到最高點,口氣當然壞透了。

    「趙側妃。」張晉連忙行禮,很無辜的申辯。「趙側妃也知道王爺的性子,豈會聽得進奴才規勸?」

    「王爺。」趙氏上前扶戚文燁,可是卻被他不留情面的甩開。

    「本王沒醉……」戚文燁繼續邁開搖搖晃晃的腳步往前走。

    張晉匆忙行禮致歉,趕緊追上戚文燁。

    趙氏目送戚文燁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若不是她不懂得討好皇后,淪為棋子嫁給戚文燁當側妃的人就不是她了……她好恨!真的好恨!即使是棋子,她也想嫁給心儀的男子——那個文武雙全的美男子,而不是這個像廢物的男人!

    每次看著芍藥的來信,徐卉丹總是笑得無比燦爛,雖然她與芍藥的接觸一直是建立在書信往來,可是,不知是否因為原主與芍藥是雙生子,她對芍藥有一種很微妙的情感,見芍藥有困難,她想幫忙,見芍藥日子過得好,她很開心,芍藥就是這樣牽引著她的思緒。

    看完信,徐卉丹旋即燒毀,歡喜的道︰「我真的放心了。」

    以前聽人家說過這麼一句話——荒地也可以開出美麗的花朵,當時她並不是很明白,如今懂了,苦寒的北燕郡在有心人的努力經營下,已經綻放成一朵欣欣向榮的花兒。

    「大小姐,哥哥說有些事不方便在信上陳明,請我口述給大小姐聽——北燕郡和哈爾國已經化敵為友,兩邊要結盟通商。」

    徐卉丹聞言兩眼一亮。「結盟通商,這不就表示有生意可以做嗎?」

    「大小姐的商隊都還沒組織起來,恐怕不能去那兒做生意。」

    之前為了全力協助北燕郡的商隊,她不得不先暫時放下自個兒的計劃,不過,這不代表計劃永遠只能停留在紙上。徐卉丹不減熱情的道︰「我一直想開一間鋪子,專門經營從異邦來的物品。」

    這種感覺真是不妙,碧芳不由得謹慎道︰「大小姐還是先將商隊組織起來。」

    「商隊可以慢慢來,但我一定要先去瞧瞧。」徐卉丹從炕上跳下來,穿上鞋子,咚咚咚的跑到小書房,找出大梁的輿圖。

    碧芳追著徐卉丹來到小書房。

    徐卉丹打開輿圖,搜尋到北燕郡,然後指箸北方的哈爾國。「我要去哪兒瞧瞧。」

    碧芳的眼睛越瞪越大,半晌,只能擠出一句話。「大小姐瘋了嗎?」

    「沒有,我很認真,這個京城真是越來越不可愛。」當今皇上坐上龍椅兩年就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這像話嗎?雖然她的生意沒有受到影響,有錢人繼續揮霍,可是看到越來越多人吃不飽穿不暖,她真的覺得很鬱悶,不由得胡思亂想了起來——她會不會很悲慘的遇到大梁亡國?

    「這是不可能的事,大小姐別想了。」

    「為何不可能?」

    「大小姐是千金之軀。」

    「我可以扮成公子哥兒啊。」

    碧芳真的是無言以對,大小姐那張絕世容顏就算是扮成男人也無法遮掩,可是,大小姐從來認不清楚這件事,完全察覺不到自個兒的美貌會帶來危險。

    「大小姐,太太來了。」秋蓮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碧芳不由得鬆了口氣,太太絕對不會同意大小姐大膽的想法。

    徐卉丹開心的跑上前迎接。「女兒正好有件事想與娘商議,娘就來了。」

    「何事與娘商議?」

    徐卉丹攙扶孫氏在軟榻坐下,再親自為孫氏沏了一盞茶,一副很狗腿的樣子。

    「娘來我這兒應該有事,娘先說吧。」往常這個時候娘剛剛處理完家務事,累了一個上午,必然先回福德院休息,絕對不會繞到竹芝軒。

    「以後你要常常跟娘出門,明日紅繡莊的掌櫃會過來,幫你做四套衣裳,至於頭面首飾,你去自個兒去挑兩套,由公中支付。」

    「娘為何以後要常常帶我出門?」她又不是真的傻子,當然明白其中含意,可是依然不解何以做出如此大的決定。

    「如今京城的人已經淡忘你是傻子的事,而你的親事也不能再拖了。」

    「我還不想成親,人家看我是傻子,我就當傻子,無所謂。」

    「人家看你是傻子,你就當傻子……我看你是真的傻了!」孫氏實在搞不懂她的想法,一開始不願意教別人知道她不傻了是出於自保,如今府裡太平了,老太太近來精神越來越不好,也無心管孫子孫女的親事,她何必繼續糟蹋自個兒的名聲?

    徐卉丹看了碧芳一眼,碧芳明白的退到小書房的門邊守著,她的聲音轉為低沉。

    「娘聽我說,如今父親稱病淡出朝堂,不與朝中大臣往來,這是為何?還不是因為皇上荒淫無道。若是皇上再不思振作,彌平民怨,國中必定生亂。」

    孫氏聞言大驚。「你是說有人會……」孫氏實在不敢說出「造反」兩個字。

    「如今京城權貴人人自危,女兒都是遠嫁,不就是擔心結錯親家,惹禍上身。」

    「娘若不信我,可以問父親。」

    「我不是不信你,我知道如今你比我還楚京城的情勢,可是,不至於因為如裝斷了你的姻緣。」

    「如今時局混亂至此,嫁錯人,我連命都沒了。」一頓,徐卉丹緊接著又道︰「而且,我想去北燕郡看芍藥。」

    孫氏驚俜的張大眼睛。「什麼?」

    「芍藥又懷孕了,可是,我至今連小圓仔都還沒見過。」

    孫氏也想念女兒,不知道她的外孫生成什麼樣子,是像芍藥,還是像寧親王呢?可是,她不至於犯糊塗的忘了北燕郡有多遙遠。「不行,太危險了。」

    「難道娘不想知道妹妹在北燕郡過得如何嗎?」

    「郭清往返兩地,不時為我們帶來消息,這就夠了。」

    「娘應該很清楚芍藥的性子,再苦,她也不會告訴我們,總要自個兒親眼看了才會安心啊。每次看到芍藥在信中提起小圓仔,我就好想抱抱他。娘知道嗎?小圓仔竟然叫芍樂「娘娘」是不是很可愛?」徐卉丹最著迷的是芍藥在信中提到的北燕郡風光,無限向往,可是,她很清楚能夠說動孫氏的絕對不是風景,而是人。

    徐卉丹猜對了,孫氏一聽到小圓仔的事就動搖了。「即使我答應你,老太太也不會答應你的。」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10:12 AM 編輯

【 第六章】

    「老太太近來不是不管事了嗎?」

    「這是大事,她的精神再不好,也不可能不管。」

    徐卉丹狡猾的一笑。「若是我有法子讓老太太答應,娘是不是就答應了?」

    「老太太絕不可能放任你去那麼遠的地方,況且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這很難說,老太太當我是傻子,沒有太大的價值。」

    「你教我如何放心讓你去那麼遠的地方?」

    「我會安排妥當,絕對不會教娘擔心。」

    孫氏苦惱的拿不定主意。

    「老太太若答應了,娘就答應吧。」

    許久,孫氏終究是點頭了。「老太太若是答應了,我也不再阻止你,可是,你必須交代好一路上的安排,若是一切都安全無虞,方能由著你去北燕郡。」

    徐卉丹很慎重的舉起手向孫氏保證。「娘可以放心,我明白事情輕重,絕不率性而為,事前必定先做好萬全準備,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是一個沒有飛機可以幫忙翻山越嶺的時代,徐卉丹很清楚憑自個兒的能力到達不了北燕郡,即使她有郭清幫忙,郭清這兩年經常往返京城和北燕郡,可是獨來獨往簡單,「攜家帶眷」就變得麻煩多了。

    想來想去,這事她只能找戚文燁商議,若非他的身分很敏感,相信戚文燁必然也會親自走一趟哈爾國,尋找賺大錢的商機。

    其實,她希望戚文燁可以和她一起去哈爾國,他也說過,只要皇上同意,他還是可以離開京城,可是,如今朝堂動蕩不安,皇上有可能讓他走出京城嗎?

    徐卉丹甩了甩頭,不想這些,決定見了面再說。

    此時馬車突然停下,車夫的聲音傳了進來。「大小姐,前面有人在鬧事,奴才去瞧瞧。」

    徐卉丹忍不住皺眉,這是京城,天子腳下,怎會有人在街上鬧事?

    車夫的聲音很快又傳進來。「前面是忠勇侯的公子,強行拉著一位賣花的小姑娘要回家當妾。」

    「什麼?!」徐卉丹最痛恨這種強搶民女的戲碼,權貴之家,家裡的美婢丫鬟還會少嗎?有必有要去外面搶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嗎?一股火氣往上衝,當下她毫不思考的便要衝下馬車,不過最後一刻被碧芳拉住了。

    「大小姐可不能亂來。」碧芳知道她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

    「路見不平不能拔刀相助,但也不能悶不吭聲啊。」

    「大小姐忘了嗎?這位忠勇侯的女兒是近來最受皇上寵愛的妃子。」

    「我知道,就是那個把皇上榨得……我是說,皇上因為沉淪在她的美色當中,她老爹還因此得了爵位,是嗎?」

    「大小姐!」碧芳擔心的看著車窗。

    「我很小聲,不會有人聽見。」

    「此事大小姐管不了,這種人絕對不能與他正面對上,還有,萬一不小心教他看見大小姐的樣貌,他說要娶大小姐,大小姐怎麼辦?」戴著面紗,可不能確保不教人瞧見容顏,而大小姐的容顏絕對是禍水等級。

    「我是傻子,任性的大鬧一場,這不是情有可原嗎?至於容貌……」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徐卉丹伸手向碧芳要胭脂,然後開面紗,用胭脂在臉上畫上有如紅疹似的小點。

    「這麼一來,若是教人瞧見也沒關係了。」

    「不行,這太冒險了。」

    「這是我個人的事,你們不準插手,我會平安無事的。」徐卉丹推開碧芳,重新戴上面紗,跳下馬車,確認目標所在,邁開腳步一步一步靠過去,待快要接近目標之後,轉而快跑衝過去,同時扯開嗓門大聲嚷嚷。「我是傻子……啊……傻子來了……」

    拉扯中的男女因為突如其來的叫聲頓住了,同時轉頭一看,接著就被飛奔而來的身影給撞開來,兩人同時踉蹌的往後退。

    忠勇侯公子的小廝馬上扶著自家主子,同時咧著嘴大罵。「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

    徐卉丹動作迅速的拉起那位賣花的姑娘就跑,嘴裡還不時喊著。「我是傻子……傻子來了……」

    眾人紛紛被眼前的這一幕給怔住了,待反應過來時,忠勇侯公子立刻對後面還在發傻的幾個侍衛大叫。「你們還不去給我追回來!」

    侍衛們終於有動作了,可是這時,好多石子砸過來,此起彼落的哀叫聲響起,頓時亂成一團,不過混亂中,依然聽得見忠勇侯公子在大叫。「還不趕緊去追人……」

    徐卉丹跑了幾十步路,就決定鬆開賣花小姑娘的手,示意兩人分開跑,以便分散注意力,接著她繼續跑,跑到覺得自個兒快要趴在地上時,突然有人將她扯進巷弄,帶著她繼續往前跑,只是雙腳沒著地。

    她是不是應該尖叫?她被男人親密的抱在懷裡,若是教人瞧見了,她只能非君不嫁了,可是,她只覺得剛剛緊張到快跳出胸口的心臟回到原位,害怕不安都沒了,是啊,因為很清楚抱她的是誰……沒見到臉,卻知道是他,這是不是很不可思議?也不知道何時開始,只要他出現,她就可以感覺到他。

    終於,他們停下來了,然後他拉著她進了一道門。

    「我就知道你是個小麻煩,早晚會惹事!不過,你也太衝動了,怎敢插手管忠勇侯公子的事?」雖然順利將她救下來了,戚文燁還是心臟砰砰砰的狂跳,若非當時他見時辰差不多了,她應該快到聚寶齋,正好走出茶樓,要不也不會看見她從馬車上跳下來,更不會瞧見她做出如此瘋狂的事……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真擔心她出了什麼事。

    她是小麻煩……算了,今日若非有他,她還真是麻煩大了,她不跟他計較了。

    「我無法坐視不管。」

    「你坐在馬車上怎麼會看見呢?」

    這是冷笑話嗎?徐卉丹撇嘴道︰「總之,我知道發生這樣的事,就不可能不管。」

    「你知道如今京城的局勢?」

    「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永昌侯已經退出朝堂了,再顯貴,如今在京裡的地位還不如兵部一名小將,若是忠勇侯公子要娶你為妾,永昌侯還不見得保得了你。」他是將事情嚴重化了,但唯有如此方能教她記取教訓。

    徐卉丹突然覺得很沮喪。父親退出朝堂,永昌侯府已經失去顯貴的光芒,在滿地都是顯貴的京城一點價值都沒有——這些她都很清楚,只是不曾意識到現實如此殘酷,在皇權體制下,皇上一句話,沒罪可以變成有罪,而如今道位皇上又是昏君。

    「無論發生何事,我會保住你。」戚文燁實在不忍她雙眸失去光彩。

    「嗄?」

    「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徐卉丹這會兒心跳得好快,但不同於先前因為害怕而心跳加速,是一種歡喜的心情,是一種害羞的心情,是一種甜蜜的心情。

    「……我要去哈爾國,你能夠在身邊保護我嗎?」她好不容易擠出聲音,可是聲音微微顫抖,拆穿了她看似隨意,其實很緊張的心情。

    「為何想去哈爾國?」

    「我想去哈爾國尋找商機。」

    如今京城亂七八糟,她的容貌早晚藏不住,若能夠離開京城最好。

    「我陪你一起去哈爾國,不過,侯爺和侯爺夫人會答應嗎?」

    她怔愣的看著他,沒想到他這麼爽快的說要陪她去,他不考慮一下嗎?難道他忘了自個兒的身分不單單是文華,還是碩親王嗎?

    戚文燁調皮的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怎麼了?」

    徐卉丹吃痛的叫了一聲,可是兩眼卻歡喜得閃閃發亮。「這是真的嗎?」

    「本王答應你的事,何時不認帳?不過,我需要一點時間做準備。」

    徐卉丹用力點點頭。「你說何時出發,我們就何時出發。」

    戚文燁挑了挑眉。「你呢?你真的可以去哈爾國?」

    他都能離開京城了,更何況是她?她總不能明明白白告訴眾人,她要去哈爾國尋找商機吧。

    「王爺的四哥在北燕郡,我的妹妹和外甥也在北燕郡,我此行乃是為了解父母親對女兒與外孫的思念之情。」

    戚文燁聞言哈哈大笑。「原來你都算計好了?!」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要出遠門談何容易,不但要有充足的理由,還要帶上不少侍衛和丫鬟……糟糕,碧芳這會兒找不到我,一定嚇壞了。」徐卉丹終於想起來被她遺忘的丫鬟了。

    這個丫頭有時像精於算計的狐狸,有時卻又傻不隆冬的像個糊塗蛋,可不管是哪個她,都一樣可愛。「你不用擔心,我的人待會兒會將她帶來這兒。」

    「這是那裡?」

    「這間宅子的後門正對聚寶齋的後門。」

    徐卉丹明白的點了點頭。「王爺真厲害,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出聚寶齋。」

    「我偶爾出入聚寶齋挑些寶物,與京城權貴官宦無異,可是經常出入聚寶齋,就容易啟人疑竇,若是有心人追查下去,難保不會發現我與文華有關。」他很慶幸自個兒不像四哥那麼引人注目,要不,想要隱瞞文華的身分還真不容易。

    「王爺可以隱藏如此之久,真是了不起。」

    「這只能說本王太不起眼了。」

    明明是他很擅長隱藏自己的光芒。「王爺確定好起程的日子,我們要如何會合,請王爺交代郭清。」

    「我知道了,不過在這之前,我會待在府裡不與任何人接觸,免得教人察覺到我暗地的舉動,壞了此行的計劃……還有,這個給你。」戚文燁取出一個錦袋給她。

    「這是什麼?」

    「你這個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每到了你上街的日子,我總要提心吊膽,索性請一位香料師傅為你調製這個東西,必要時候可以保護你。記住,最好每隔十五日換一次,我將香料成分的單子一起放在錦袋裡面,若有不懂或困難之處,可以找喬大當家,他會幫你弄到這些香料……你的丫鬟來了。」

    戚文燁的話剛剛落下,戚明赫就帶著碧芳出現,後面還跟著張晉。

    徐卉丹正想大讚一聲王爺的耳朵太厲害了,碧芳已經激動的撲進她懷裡。

    「大小姐,嚇死奴婢了,奴婢真擔心你出了事。」

    「對不起,沒事了。」徐卉丹安撫的拍著碧芳的後背。

    戚文燁不以為然的撇嘴,若非他,豈是她一句「沒事了」就能了結?

    徐卉丹顯然見到他的小動作,懊惱的扯下面紗,教他見到一張滿是紅疹的麻子臉,他見了驚嚇得兩眼暴凸,不過很快就發現是胭脂畫出來的,不禁氣惱的一瞪,她開心的咧著嘴笑。

    張晉強忍著爆笑的慾望,上前提醒主子。「馬車已經在外面了,王爺還是趕緊讓徐姑娘她們離開。」

    戚文燁點了點頭,連忙讓負責看守這間宅子的管家送她們離開。

    徐卉丹不擔心老太太反對她去北燕郡,老太太年紀大了,只要她天天纏著鬧著,很難招架得住,而事實證明的確如此,唯一沒料到的是,老太太無奈之下索性將此事推給永昌侯。不過,當她以為自個兒要上演下跪哀求這種戲碼才有可能說動父親時,父親竟然一口就答應了,害她頓時傻了。

    「爹對不起你和芍藥,如今只求你平安健康,無論你想做什麼都由著你。」

    因為一個傳說——雙生子乃是不祥的征兆,此事關係著一家興衰,他不得不拋棄芍藥,讓芍藥以奴才女兒的身分長大。經過十年,芍藥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因他不能承認這個女兒而關進落霞軒,一關就是四年……若非芍藥自毀容顏,破了雙生子的咒,如今怎能成為王妃?若非自己如今不受皇上看重,可以靜下來回想過去種種,他還沒認清楚自個兒是多麼愚蠢。

    略微一頓,徐卉丹誠心的道︰「女兒很高興爹遠離朝堂。」這樣的局勢下去,難保不會有人興兵謀反,一旦事成,如今在皇上身邊的紅人紫人只怕都沒有好下場。

    永昌侯怔愣了下,不解的道︰「人人都說爹很傻,你不同意嗎?」不懂朝堂的人來看,他乃因為不受皇上重用,因而稱病漸漸淡出朝堂,可是明眼人皆知,他是對皇上太失望了。皇上沉迷女色、無心朝政,對於他的進言表面上說好,轉眼便拋至腦後,站在朝堂上,他自覺英雄無用武之地,還不如退下來。

    「人若真傻了,反而是好事。」

    「這是為何?」

    「傻子活得是真正的自由自在,無論做什麼,最多換來一句“傻子”」,而是不是真的傻子,其實他毫不在意。」

    細細品味,永昌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著徐卉丹的目光有著重新的省思。

    「爹不同意嗎?」徐卉丹沒有退縮的面對永昌侯的審視。

    「這就是你寧可教人當成傻子的原因嗎?」

    徐卉丹嘿嘿一笑,不願意做任何解釋。

    「人生在世還真沒幾個能像傻子一樣活得自在。」

    「爹如今活得不自在嗎?!」

    「每日可以釣魚、下棋、看書,怎麼會不自在呢?」

    徐卉丹兩眼一亮,決定充當紅娘。「娘很喜歡下棋,爹可以找娘一起下。」

    「是嗎?」

    「我與娘下過棋,十次有九次是娘的手下敗將。」

    「改日,我一定要與夫人下盤棋。」

    「何必等到改日呢?今晚讓娘親自下廚,我們一起用膳,再看爹娘對弈,看是爹的棋藝高過娘,還是娘的棋藝勝過爹?」

    永昌侯笑著點點頭,徐卉丹歡喜的趕緊喚來碧芳去福德院傳話,永昌侯回到先前的話題。

    「前去北燕郡,路途遙遠,理當多派一些侍衛護送,可是人一多,難免招人注目,徒增閒言閒語,給宮裡添猜忌。我想,除了郭清,你再挑上三名侍衛,另外帶上兩名丫鬟伺候。」

    「是,謝謝爹。」

    「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總是不便,還是換上男裝。」

    「女兒與爹的想法一樣。」

    「你要有所準備,這一路會很辛苦,吃不好,睡不好。」

    「當初芍藥能夠挺著肚子去北燕郡,我又豈會應付不來這一路的辛苦?」

    「這會兒天還冷,暖和一點再起程吧。」

    「我會做好完全準備再啟程,對了,不知道爹有何話要女兒帶給芍藥?」

    臉色一沉,永昌侯道出內心掙扎許久的決定。「告訴芍藥,爹不能為你們做什麼,只能讓你們做自個兒想做的事。」

    這是在暗示什麼嗎?爹忠君愛國,是標準的文人,雖說當今皇上令他失望,但也不會就此倒向寧親王,可是,為何現在這話聽起來有那麼一點支持寧親王造反的味道?

    「你將我的話帶給芍藥就可以了。」

    徐卉丹點點頭。「女兒明白了,必然將爹的話原封不動帶給芍藥。」

    過了父親那一關,徐卉丹天天數著日子等待戚文燁的消息,還好不到一個月,郭清就得到消息了,十日後,他們在京城通往北方官道的第一個鄉鎮——仙化鎮會合。

    雖然她是一個很重視時效的人,但是不喜歡一直趕路,這會讓她錯過很多沿途的風光。出了京城到仙化鎮至少要一日,她索性提早三日出發,如此一來,就可以在仙化鎮歇息兩日。

    這一日,徐卉丹終於起程前往北燕郡,帶上碧芳和秋蓮兩個丫鬟,還有包含郭清在內信得過的四名侍衛。

    他們來到仙化鎮,住進當地唯一的一家客棧,待了兩日,文華手下的齊二當家帶領的商隊也來仙化鎮,而戚文燁易了容混在其中;與此同時,打著戚文燁名號的一小隊人馬從碩親王府出京去了西北。

    徐卉丹看著易容的戚文燁,一遍又一遍,覺得真是不可思議。雖然在現代也見過化妝的技巧創造出來的神奇,但是真的沒想到一把鬍子配上古代的化妝技巧,竟可以讓一個人老了十歲。

    「你這個丫頭盯著男人看都不知道害羞嗎?」戚文燁的口氣聽起來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倒是透著偷悅。

    徐卉丹抗議的撇嘴道︰「你看清楚,我如今是男兒身。」

    「我看你就是個嬌滴滴的姑娘。」還是個天仙般的女子,即使臉上畫滿疹子,還是美得教他無法移開視線。

    老實說,她看自個兒這身打扮,還是只有胭脂味,沒有陽剛味,不能不說,這身裝扮其實很阿Q,根本是自我安慰。比起她的裝扮,她更好奇他的易容。

    「你每次出遠門都是如此打扮嗎?」

    「若是混在商隊裡面,就必須如此打扮。」

    「誰是你的替身?」

    「一個與我有七分相似的人,不過,他會以皮膚長疹子為由蒙著臉,最重要的是他能夠模仿我的聲音。」

    徐卉丹聞募大雙眼,她對替身演員一直很好奇,「我見過嗎?」

    「我豈會讓他輕易出現在眾人面前?」

    「對哦,他要當你的替身,若是常常出現在眾人眼前,很容易被發現……差點兒就忘了,皇上為何允許你離開京城?」

    眼中閃過一道狡猾的光芒,戚文燁語帶嘲弄的道︰「我要去西北找一位隱士。」

    「隱士?」

    「這位隱士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夠算出大梁的國運。」

    「這麼厲害?」她不是故意嗤之以鼻,只是不認同,一個國家的興敗用算的,那人還要不要努力?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如此厲害,但是他曾經見過父皇,直言父皇會死於非命。」言下之意,皇上很清楚先皇死於非命,因此深信這位隱士有預知的能力,說白了,皇上根本是作賊心虛。

    徐卉丹沒好氣的撇嘴冷笑,這有何稀奇?若是皇上身邊盡是心懷不軌之人,她也能夠預言皇上必然死於非命。

    「真是奇怪,先皇既然得到這位隱士的預言,為何沒有防備呢?」

    「先皇識人不明,錯將奸猾的小人當成忠僕。」

    「這是何意?」徐卉丹兩眼閃爍如燦爛星光,這個時代太無聊了,豪門八卦最適合解悶,偏偏傻子不便交際應酬,沒有機會聽到豪門秘辛……凡事有利有弊嘛!

    戚文燁伸手輕戳徐卉丹的額頭。「你這個丫頭何時成了包打聽?」

    「不要叫我丫頭,要叫我小哥兒。」徐卉丹懊惱的揉著額頭。

    「小……不行,臉兒水水嫩嫩,一看就知道是個丫頭。」

    她無法否認原主這張臉實在美得不像話,只能回以一個鬼臉,他寵溺的一笑,順手拍了拍她的頭。

    她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了,差點忘了,皇上為何要找那位隱士?」

    「皇上近來身子不好,夜裡經常作惡夢。」

    徐卉丹又想冷笑了,沉迷女色,身子都被榨乾了,怎麼會好呢?況且能夠坐上這張龍椅,透著弒父的陰影,也難怪夜裡會作惡夢……微微挑起眉,她歪著腦袋瓜瞅著他。

    「皇上夜裡作惡夢與你有關嗎?」

    「我豈有本事讓皇上夜裡作惡夢?」

    「我聽說有那種可以讓人生出幻覺的草藥。」

    戚文燁大為驚奇的揚起眉。「原來你還懂得這種玩意兒。」

    「我不敢說博覽群書,但也看了不少。」徐卉丹一副很八卦的繞著戚文燁打量了一圈。「你是大商人,能夠為我製作香料當武器,想要取得這樣的草藥應該不難。」

    「可惜啊,這事確實與我無關。」這事只怕與後宮那位六宮之首有關。

    從皇上還是皇子之時,方皇后就處處想展現一國之母該有的賢慧,好不容易盼到夫君當了皇帝,她得償夙願,可是這位皇帝卻如同脫韁野馬,縱情聲色,怠惰朝政,眼看著要將大梁帶向毀滅,她怎能不緊張?

    她的兒子還小,所以她應該適時給皇上敲打敲打,盼著皇上醒悟過來,振作起來,只是她絕對想不到,這一切會遭到有心人利用。

    想想也是,戚文燁在宮裡還不至於有這等通天本領,不過,從戚文燁若有似無的笑容中,她肯定此事絕不單純。

    「皇上為何知道這位隱士在西北?」

    「最近從西北傳來不少傳言,與大梁的國祚有關。」

    徐卉丹笑了。「這事肯定是你動的手腳吧。」

    戚文燁笑而不語,沒有否認。

    「皇上為何將此事交給你?」

    「我有緣見過這位隱士一面,而西北正好是我的封地,我又沒有威脅性,皇上當然只能將此重大任務交給我啊。」

    這是她第一次認清楚他的勢力……不,應該說文華的勢力有多龐大,雖然不像掌有兵力的武將可以佔地為王,可是情報在關鍵時刻能夠左右勝負……當今皇上太小看這位弟弟了,如今被人家算計了,真是活該!

    「宮裡有這麼多人,就你見過隱士,這真是不簡單。」徐卉丹饒富興味的道。

    「父皇是在皇家避暑山莊見到這位隱士,當時身邊只有四哥和我。這事說起來真的很巧合,那一年二哥身子不適,沒有跟去避暑山莊,而三哥因為逼死一名青樓名妓,遭父皇禁足三個月,至於其他皇子,父皇不下令,他們無法湊近父皇。」他也不喜歡待在父皇身邊湊熱鬧,可是他與四哥親近,自然就跟著出去踏青了。

    「寧親王也見過這位隱士?」

    「是啊,按理四哥在北方,距離西北比較近,可是皇上信不過四哥,這份差事當然就落在我身上了。」

    「你若是找不到那位隱士,回去如何向皇上交差?」

    「我當然找得到那位隱士。」

    「你找得到……難道人在你手上?」

    略微一頓,戚文燁避重就輕的道︰「文華要找一個人倒也不是難事。」

    這個男人不只是狐狸,還是千年的狐狸,皇上肯定不知道自個兒被他耍得團團轉。

    「我聽說你與寧親王沒有往來,感情不好,事實不然,是嗎?」

    「四哥是我最敬佩的人,文華能夠成為大商人,這背後有四哥相助。」雖然他是皇子,但是銀子不多,而四哥是父皇最寵愛的皇子,賞賜不斷,四哥的母妃香貴妃又出自宣州郡的大族,嫁妝綿延十里,銀子真的很多。

    徐卉丹不由得重新打量戚文燁,得到了一個結論。「王爺堪稱騙子中的高手,人人都被王爺唬得團團轉。」

    「我可不曾騙你。」

    「我聰明機靈,王爺可不見得有本事騙得了我。」

    「是,你聰明機靈,還絕美無雙。」

    徐卉丹懊惱的跺腳。「不要強調我的容貌。」

    「好好好,你沒有絕美無雙,你與所有的姑娘一樣——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哪個姑娘不希望被人家誇成了天仙,京城權貴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更是如此,人人恨不得在外貌上壓過群芳,只有她,寧可將自個兒的絕世容貌隱藏起來。

    徐卉丹噗嗤一聲笑出來。「難道你不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嗎?」

    是啊,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可是,偏偏她特別美艷,老是教他忘情的看傻了。

    「……我去看看箱籠收拾好了嗎。」徐卉丹受不了他越來越熾熱的目光,轉身跑出房間。

    人跑了,戚文燁的目光還是收不回來,直到某人受不了的輕咳了幾聲。

    「主子最好管好眼睛,還有,不要一逮著機會就在人家臉上摸一把,要不不到一日,整個商隊的人都知道主子喜歡那位“小公子”。」孟雲霄可以說是戚文燁的情報頭子,也是戚文燁底下暗衛隊的頭領,平日不會出現在碩親王身邊,可是文華在商隊的時候,他就會親自守護。

    戚文燁無比哀怨的收回視線,送上一個斜眼,若是張晉和戚明赫,絕對不會嘮叨這些……沒法子,他們必須跟著替身去西北……真想念他們兩個,他們比起這個像影子似的小子更懂他的心。

    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不敢住驛站,只能投宿客棧,而且分開投宿,好像兩邊毫不相干。偶爾,他們也要露宿荒郊野外,這時候就不分彼此,一起搭棚子,一起輪值守夜,雖然有諸多不便,但是戚文燁寬敞的馬車足以讓徐卉丹、碧芳和秋蓮安安穩穩睡上一覺。總之,這一路走得很順利,不到半個月就進入北燕郡的邊界。

    想到明日就要進入北燕郡了,徐卉丹數了幾千隻的綿羊都睡不著,索性溜下馬車,找一個高處看星星。在現代,都市因為光害的關係,根本看不見星星,而她每日忙於工作,也沒有閒情逸致看星星;來到這個時代,雖然星星每夜高掛天空,一抬頭就可以看見,可她還是不曾好好欣賞。

    念頭一轉,她就聞到一股香味……深深吸一口氣,這應該是烤雞的香味,徐卉丹忍不住嘴饞的咽口口水,肚子隨之附和的咕嚕咕嚕叫。

    「是不是肚子餓到睡不著?」戚文燁也不知從哪兒蹦出來,手上還帶著油紙包著的雞腿,打開油紙包,香味更是令人兩眼發直。

    「你哪來的烤雞腿?」

    「我去附近的農家買的,吃吧。」

    「我們一人一半。」

    「我是特地為你弄來的,你吃就好了。」

    雖然很想說有福同享,但是唱空城計的肚子真的很不配合,她也就不客氣的拿起雞腿大快朵頤,還抽空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肚子餓了?」

    「這一路上你吃得很少,都瘦一圈了。」雖然從不見她挑食,人家吃什麼,她就跟著吃什麼,可是明顯吃得很少,看得出來食物不合她的胃口。

    心,微微一顫,沒想到他如此注意她,徐卉丹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不好意思,我養尊處優慣了,在吃食方面向來很挑嘴,一時不習慣這一路上的吃食。」現代,她一直都是在富貴環境中長大,飲食講究精緻;在永昌侯府,食物的美味和精緻度雖稍微遜色,但是倒也沒有適應上的問題;可是投宿不到二星級的旅店以及露宿荒郊野嶺,吃食真的相差太遠了。

    「我第一次跟著商隊出來的時候,足足有一日沒吃東西。」

    「當時你幾歲?」

    「八歲。」

    她還真是傻眼了,雖然一直覺得古人過於早熟,七早八早就結婚生子,不知道是不是因太閒了,只好被迫長大,可是八歲就跟著商隊跋山涉水,這是不是太賣命了?

    「別發呆,趕快吃。」戚文燁好笑的輕輕推她一下,她趕緊繼續啃雞腿。

    「我跟著商隊走了幾次之後,也就習慣各種粗食了。」

    她只能說人的適應力真的很強,而關鍵在於心態,接受必須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自然就會去適應、融入。

    戚文燁拿出手絹,輕輕為她 拭沾滿油漬的嘴巴,寵溺道︰「真像個孩子。」

    她被電到了……一抹嫣紅爬上嬌顏,她感覺心跳得好快,以她在現代的年紀——二十五歲來說……不,她來這兒三年了,應該說是二十八歲了,總之,她比他年長,為何這會兒覺得自個兒像情竇初開的小女孩?

    「趕快吃啊。」

    粉紅色的氛圍瞬間消失不見,她該說這個男人很會破壞氣氛,還是慶幸他及時阻止她無邊無際的胡思亂想?

    「明日進了北燕郡之後,我們必須分開行動,你要進入寧親王府,而我投宿客棧,待我與四哥商議好了,我們就起程前往哈爾國。」

    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歪著腦袋瓜瞅著他。「即便我不去哈爾國尋找商機,你為了寧親王也會走一趟哈爾國,是嗎?」

    「你不提此事,我也會問你想去哈爾國尋找商機。」他怎可能將她獨自留在京城?即使見不到她,也要隨時能確定她是否安好,兩人相距千里,他豈不是日日擔憂她會不會遭人家欺負,或者哪日她又見義勇為惹禍上身?

    徐卉丹滿意的點點頭。「很好,賺錢一定要想到我。」

    「我只要賺錢想到你就夠了嗎?」

    「原來你對我的期待竟是少得如此可憐!」

    這是何意?難道她應該對他有其他的念頭嗎?

    戚文燁故作不悅的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看我如此費心在此深夜為你弄來這隻烤雞腿,還以為我們好歹是好友。」

    「……你願意當我是好友,我很開心。」為何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難道期望他對她的好有著更深的含意嗎?

    他一點都不開心,他不願意只當好友,還想要更多……若他不是王爺,身邊沒有陰謀算計,沒有難以預料的危險,無論她願意與否,她只能是他的妻子。

    「我真的很開心!」為何他一臉陰沉?她是不是不夠有誠意?

    有時他真想不顧一切告訴這個丫頭,他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

    「你不開心嗎?」徐卉丹覺得很困擾,他看起來很不開心,可是,她已經搞不清楚他為何不開心,「好友」是他先提出來,而她只是附和,怎麼這會兒好像是她硬要勉強他當好友呢?

    戚文燁無聲一嘆。「我沒有不開心。」

    「真的沒有不開心?

    「沒有,你的雞腿究竟要不要吃?」他沒有等她回答,伸手將雞腿搶過來。「你不吃,我吃。」

    「那個……」她說不出口,那是她啃過的雞腿,他怎能吃呢?男人比較粗線條,可能不覺得此舉有何不妥,若她點破了,反倒讓兩人都變得不自在,可是,這樣子真的太親密了……「夜深了,繼續坐在這兒看星星,你會著涼的。」

    徐卉丹點了點頭,趕緊逃回馬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她要漱口,只好重新下馬車漱口,還好兩個丫鬟累壞了,自始至終沒有驚醒她們。

◎             ◎             ◎

    除了剛剛來到這個時代見過一次面,這是徐卉丹第一次與徐芍藥面對面說話,你看我,我看你,兩人越看越新奇,撇開徐芍藥左邊臉上的疤痕,她們還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雙生子,不過仔細一瞧,兩人卻又截然不同——徐卉丹熱情開放,可是舉手投足優雅得像一幡畫;徐芍藥沉靜如水,可是渾身透著教人不敢輕視的氣勢。

    「聽王爺說,碩親王要帶姐姐來北燕郡,我嚇了一跳,也不曾聽哥哥提過姐姐認識碩親王。」芍藥口中的哥哥就是郭清,當初永昌侯就是讓她以郭家的女兒活下來。

    「郭大哥大概沒想過特意將此事告訴妹妹。」

    「姐姐怎麼會認識碩親王?」

    「你知道聚寶齋外面有個金元寶,我就是因為那個金元寶認識碩親王的。」

    芍藥見過那個金元寶,雖然不清楚過程,但是不難想像一定很有趣,於是笑盈盈的道︰「姐姐真的很喜歡金元寶。」

    徐卉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你不覺得金元寶真的很可愛嗎?」

    「是,很可愛。」她覺得姐姐比金元寶更可愛……雖然這個二度落水之後的姐姐與她先前熟悉的姐姐不一樣,但是她覺得這樣很好,一如她過去所言,姐姐如此善良,上天怎會讓她一輩子當傻子?如今她不但恢復健康,還活得更有朝氣活力,這豈不是上天對一個良善之人的回報?

    「……總之,我們後來因為合作賺錢,兩人就成了朋友。」一般人很難理解她對金元寶的喜愛,她還是將焦點拉回來原來的問題。

    「只是合作賺錢的朋友嗎?」

      徐卉丹頓了一下,點頭道︰「是啊,只是合作賺錢的朋友。」

    芍藥一笑置之,也不再追問,轉而問︰「永昌侯府都還好嗎?」

    「爹已經遠離朝堂了,倒是徐容道與方家走得很近,看得出來他野心很大。」

    「侯爺不管他嗎?」

    「管不了,還反過來被說了一頓。」

    芍藥冷冷一笑。「徐容道盼著侯爺給他鋪路,可惜他們懷抱的心思從來不一樣,他也只能四處結交權貴,給自個兒找機會。」雖然侯爺曾經捨棄過她,但她不會否定侯爺這個人,侯爺是真正忠君愛國之人,而徐容道不過是一個妄想權力的小人。

    「爹要我帶一句話給妹妹。」

    「姐姐請說。」

    「爹不能為我們做什麼,只能讓我們做自個兒想做的事。」

    眼神一沉,芍藥默默不發一語。

    「爹讓我將他的話原封不動帶給你,你就明白了。」不過,她實在不知道妹妹真的明白嗎?關於芍藥的事,她都是從旁人口中得知,聰明睿智、剛毅果斷,總之,就是像花木蘭一樣傳奇的女子,她不會不明白爹的意思。

    「此行回到京城,姐姐讓侯爺帶著母親……若是老太太願意,也帶上老太太,一起去南邊的莊子住上兩三年。」

    「去南邊的莊子住上兩三年?」

    「母親一直很想去南邊,如今侯爺賦閒在家,不如帶著母親去那兒住上兩三年,看看那兒的風光。」

    雖然她有很多問題,可是直覺告訴她,問了,芍藥也不會正面回答她,索性直接點頭道︰「我知道了,必會將妹妹的話轉告爹。」

    「姐姐長途跋涉必定累了,先回房歇著,晚上我設宴款待姐姐。」

    「我想先看小圓仔。」

    「這會兒小圓仔應該與王爺在騎馬場……王爺堅持男兒應該在馬背上長大,而小圓仔好像很喜歡馬兒,我也攔不住。」芍藥知道她有多震驚,小圓仔才一歲七個月,走路雖然穩了,但還稱不上俐落,如何上馬呢?可是王爺堅持將小圓仔教導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能夠說不好嗎?再說,如今肚子裡面還有一個,她也管不了王爺要當嚴父還是慈父。

    徐卉丹一副可以理解的點點頭,道︰「我晚宴再看小圓仔好了。」

    當夜,徐卉丹躺在床上,聞著被褥散發出來的香味,以為一翻身就可以睡著了,畢竟這段日子沒能睡這麼舒服的床,可是翻來覆去好一會兒,眼睛還是睜得很大。

    她這個人還算有政治敏銳度,經商的人嘛,不能看不出來權力的變化,她很肯定芍藥在暗示一件事——京城未來的兩三年必起戰火。

    寧親王若造反,碩親王是不是也會卷入其中?寧親王如何與她無關,但是戚文燁若出了什麼事……叩叩叩!窗上傳來輕輕的敲打聲。

    戚文燁?怎麼可能?徐卉丹小心翼翼的掀被下床,套上鞋子,來到窗邊,將窗子悄聲往外推開,見到戚文燁站在外面對她微笑,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再看,真的是戚文燁。「你怎麼跑來這兒?」

    「沒見到你,總覺得不安。」

    他們是好友,他只是單純關心她,可是,她還是覺得整個人甜滋滋的。「我在王府很安全,倒是王爺就不一定了。」

    「這是為何?」

    「王爺隨著商隊來這兒,總不會一直待在客棧吧。」

    「本王到現在連客棧都還未進去。」

    徐卉丹半眯著眼睛,語帶質疑的問︰「王爺今日都去哪兒了?」

    「我想在這兒做生意,當然要先四處走走看看……你以為我去哪兒了?」戚文燁顯然察覺到她的腦子在想什麼,戲謔的挑起眉。

    嬌顏浮上一層淡淡紅暈,徐卉丹語帶打探的揚起下巴。「北燕郡可熱鬧了,王爺有沒有每個鋪子都進去瞧瞧?」

    雖然進了北燕郡就被送進寧親王府,但是坐在馬車上,還是可以從車窗窺探到外面的熱鬧,真沒想到,她以為苦寒的北燕郡如此熱鬧,不能不說,這位寧親王很了不起,不過也因此開始擔心了,戚文燁會不會不小心就逛進青樓?青樓可是很容易鬧出人命的地方。

    戚文燁強忍著大笑出聲的慾望,正經八百的道︰「若是每個鋪子都進去瞧了,本王看上三天三夜也看不完。」

    「王爺是否很想用上三天三夜將每個鋪子都看完?」其實她更想問︰王爺會不會去青樓坐一坐,順道和北燕郡第一名妓把酒言歡?

    「若是你陪著本王,本王倒是考慮進每一個鋪子瞧一瞧。」

    這話可真是討人歡心,不過,這事恐怕有點困難。「我可是寧親王府的貴客,怎能與一個商人四處閒逛?」

    「本王何時才能與你四處閒逛?」戚文燁玩笑似的抱怨道。

    「到了哈爾國,我們總可以當個普普通通從大梁來的商人吧。」徐卉丹接著將窗子關上,隔著窗子道︰「時候不早了,明日王爺想必還有事要忙,還是早一點回客棧歇息吧。」

    「我還沒說完……」

    「主子說得還不夠多嗎?再說下去,天都要亮了,主子還是明日再說吧。」某人很不識相的打斷這位情難自抑的王爺。

    怔愣了一下,徐卉丹趕緊捂住耳朵,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床邊,甩掉鞋子,躲進被子裡面,真是丟死人了!雖然知道戚文燁從來不會落單,明著暗著也不知有多少侍衛,可是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忘了其他人……她以後如何見人?人家,定會認為她很隨便……不對啊,隨便的人是戚文燁,是他沒規矩,半夜跑來敲她的窗子,若驚動其他人,豈不是更壞了她的名聲!

    是啊,真該丟臉的是戚文燁,不是她,幹麼像個採花大盜一樣?不過……徐卉丹忍不住唇角上揚,丟臉是丟臉,可是他的掛念依然令她心頭甜如蜜。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10:56 AM 編輯

【 第七章】 一見鐘情的王上

    在北燕郡的都城待了三天,戚文燁就暗中將徐卉丹接走起程前去哈爾國。

    北燕郡的北方崇山峻嶺,西北缺乏屏障,往常哈爾國軍兵都是從此處騷擾北燕郡,如今兩邊通商結盟,西北幾個有組織的民兵村鎮就成為出入門戶,戚文燁便是帶著徐卉丹從烏村鎮進入哈爾國。

    來到哈爾國,進了哈爾國的京城——莫良城,戚文燁並沒有馬上求見哈爾國新任國王木達海,而是帶著徐卉丹在莫良城四處遊玩。他們來這兒主要是為了做生意,當然要實地了解觀察。

    哈爾國民風比大梁開放,莫良城未見女子以帷帽遮臉,酒肆茶樓跑堂的甚至可見女子,街上不時可見男女親密的手牽著手說說笑笑,就是跑遍大江南北的戚文燁看了都要嘖嘖稱奇,反倒是徐卉丹視而不見,這在現代很平常。一路上,看得最開心的人是徐卉丹,笑得最開心的人是戚文燁,凡是徐卉丹看上的東西,戚文燁立刻掏銀子為她買下來……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著實詭異,兩個男子——還是容貌俊逸非凡的男子,而且來自大梁,舉止曖昧,怎能不教人多瞧上兩眼?

    所以,雖然一路上覺得有人暗中盯著他們,戚文燁並未放在心上,反正後面明著暗著跟著不少侍衛,無人能夠傷到他們。

    「這兒也有糖葫蘆,我要吃糖葫蘆。」徐卉丹興奮得就像個孩子,在大梁,她簡直寸步難行,日子過得很憋屈。

    戚文燁掏銀子買一串糖葫蘆給她,取笑道︰「你還真能吃。」

    這一路上她嘴巴不曾停下來,不是吃,就是說,而吃的當然比說的還多更多。徐卉丹調皮的吐舌頭。「我一來到這兒,胃口都開了。」

    「你在大梁就過得這麼憋屈嗎?」

    「你在大梁不也過得很憋屈嗎?」

    他不由得為之語塞。

    「你來到這兒不覺得身心輕鬆了起來,看什麼都好,吃什麼都香嗎?」

    「看什麼都好,吃什麼都香……」戚文燁看著她,深表同意的點點頭,有她陪在身邊,眼前的一切盡都美好。

    「……幹啥看著我?」他老是用這種燙人的目光看她,很容易教人胡思亂想。

    「……我很好奇你這兒都在想什麼。‘」他舉起右手在她額頭上輕敲幾下。

    「我這兒都在想如何掙得更多銀子。」

    戚文燁聞言哈哈大笑。「你這個小財迷!」

    「我是小財迷,你是大財迷。」徐卉丹再一次對他吐舌頭,轉而開心的享用手上糖葫蘆,這滋味真的很甜很甜。

    徐卉丹吃完糖葫蘆,他們也將莫良城最主要的市集鋪子逛了一圈。

    「明日是不是應該遞帖子進宮了?」

    「不急,我們再去近郊走走看看。」說不定從他們進入哈爾國幾個時辰後,哈爾國國王木達海就得知道他們的消息,不必等他們遞帖子請求召見,人家就找上門了。

    徐卉丹樂於四處多玩幾日,一旦與哈爾國國王連繫上了,他們恐怕就沒有這麼自由了。「明日我們要去哪兒……」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驀地響起,接著是此起彼落的驚叫聲,有人大喊。「危險!」

    徐卉丹被這突如其來的慌亂嚇到了,眼睜睜的看著瘋狂的馬兒朝她飛奔而來,她以為自己就要撞上了,戚文燁卻倏地撲過來抱住她滾向一旁,因為劇烈的撞擊,她原本束著的頭髮鬆了,一頭烏亮若絲緞般的青絲肆意披在肩上。

    此時發狂的馬兒被繩索套住了,驚恐的叫聲逐漸平息,馬上的男子翻身而下,將馬兒交給蜂擁而上的侍衛,大步走向戚文燁和徐卉丹。

    「兩位還好嗎?可有受傷……」男子一看到徐卉丹仰起的臉兒,瞬間呆住了。

    「好痛!」徐卉丹因為手腕上的剌痛忍不住皺眉。

    戚文燁心疼的轉頭瞪了一眼肇事者,抱著徐卉丹起身飛奔回前方的客棧,緊跟著不少的跟班追了過去。

    痴呆的肇事者怔愣了下,趕緊提起腳步跟著追去,而後面也旋即黏上一群跟班。

    若非受傷的手隱隱作痛,徐卉丹肯定會放聲大笑,眼前的氣氛實在詭異極了,兩個男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在評估對方有多少本事……害她差點被瘋馬踐踏,很可能因此慘死的人竟是哈爾國的國王。他隨他們進入客棧,就猜到他們的身分,因為事前戚文懷就派人送消息給他,此行前來商議雙方結盟細節的是名喚文華的商人,文華的商隊將投宿莫良城最大的客棧。

    「你們是本王的貴客,本王怎能讓你們住在客棧。」木達海不像是提出邀請,倒像是興師問罪。

    「我喜歡住在客棧。」

    「若住在宮裡,今日這種事就不會發生了。」

    若木達海不要四處亂跑,好好待在宮裡,今日他們就不會遭遇這樣的意外。戚文燁當然不能講得如此明白,木達海的坐騎突然發狂,肯定是被人動了手腳,可是,誰有如此大的本事可以在王上的坐騎動手腳?想必是王上的政敵……他甚至懷疑,木達海的坐騎會在他們面前發狂,根本是事先設計好的,想破壞他們雙方結盟。

    四哥明白向他表示,如今哈爾國國王繼位之前,還有一位競爭對手——大王子木達須。木達須主戰,而木達海主和,因此哈爾國內部也跟箸分為兩派,原本,大王子的勢力在二王子之上,後來大王子為一個青樓女子爭風吃醋,在一團混亂中,像呆瓜撞了牆,流血過多而亡。雖然木達須死了,可是主戰的勢力並沒有因此就瓦解,不時有人伺機想扳倒木達海,像今日這樣的意外只怕不是第一次了。

    「王上好像忘了,我並非朝廷派來的使臣,住在宮裡不方便。」

    「本王可以對外宣稱是本王民間的友人。」

    「民間的友人可以任意住進宮裡嗎?」

    「本王說可以就可以。」

    戚文燁挑釁的眉一挑,言詞更尖銳了。「王上當然說可以就可以,但是大臣們如何看待此事?王上如此任性,如何教大臣們信服?」

    這會兒木達海倒是無言以對了。

    「我們一旦住進宮裡,勢必會引來注目,王上即使對外宣稱是民間友人,也不能確保封住旁人的嘴巴,隱瞞住我們的真實身分,若是教人知道我們是寧親王派來的人,只怕會招來危險。」四哥沒有言明,但是他肯定木達須的死與四哥有關,說不定哈爾國國內的主戰派也認為如此,所以今日才會在他們面前導了這出戲。

    「這一點本王確實思慮不周,但是本王絕對不能將貴客丟在此地不管。」

    「我們自個兒要住在這兒,豈能怪罪王上?」

    「本王不能容許自個兒如此失禮,若是教大臣們知道,想必也會怪罪本王。」

    木達海的考慮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此人的動機真的如此單純嗎?戚文燁相當懷疑,他實在討厭這個家伙看丹兒的眼神。

    「你們住在客棧,本王無法確保你們的安全,若你們有任何閃失,本王無法向寧親王交代。」

    「我們絕對不住進宮裡,這一點我方才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你們不住進宮裡,但是可以住進皇家別苑。」

    「皇家別苑?」

    「皇家別苑原本就是本王用來款待外賓及其家眷之處,雖然位於莫良城內,卻建在幽靜的哈爾湖邊,素有哈爾國世外桃源之名,往返皇宮要兩個時辰,護衛周全,但又不會過於肅穆。」

    這位王上可真是難纏,戚文燁不能不鬆口道︰「我們可以住皇家別苑,不過,我們來此還有一個目的——尋找商機,若不能來去自如,做起事來總是礙手礙腳。」

    「本王會交代下去,你們想上街就上街,侍衛不會過問也不會干涉,如何?」

    木達海討好的看了徐卉丹一眼,可想而知,又遭來戚文燁怒眼一瞪。他就知道,說是確保他們的安全,其實木達海根本就心懷不軌。

    可即使知道人家別有居心,戚文燁也只能點頭道︰「好吧,就這麼辦吧。」

    徐卉丹來哈爾國的目的是尋找商機,與哈爾國商議結盟細節的事當然與她無關。人家忙著公事,她只能自個兒找樂子了。

    皇家別苑緊鄰哈爾國最大的湖泊哈爾湖,正如同木達海所言,這兒真是一處世外桃源,隔著哈爾湖的另一邊是哈爾國皇家圍場。

    看到湖,徐卉丹就想釣魚,於是讓人準備釣魚的用具,在水榭裡的矮榻上坐下,開始釣魚。在現代,爺爺最愛的休閒活動就是釣魚,每一次總要帶上她。其實,她是個急性子的人,可在一些事上她又是一個極度有耐性的人,好比釣魚,因此爺爺老是笑她唯利是圖,有利可圖時,她可以從女強人變成小女人……這樣說她好像太誇張了,但她確實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

    等了許久,魚兒終於快上鉤了,可是就在魚兒要吞下餌的前一秒,一道愉悅的聲音響起。

    「你在釣魚啊!」

    這一聲,徐卉丹眼看著就要到手的魚兒又溜走了,不由得生氣的轉頭一瞪。「你不知道釣魚需要安靜嗎?」

    木達海完全沒有挨罵的自覺,只是痴痴的發出讚嘆。「你怎能連生氣的樣子都如此美艷動人?」

    徐卉丹毫無收到讚美所應該有的歡喜得意,只覺得有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這位真的是哈爾國的王上嗎?

    「本王陪你釣魚。」木達海熱情的在她身邊坐下。

    她很想叫他滾遠一點,別來吵她,免得魚兒被他嚇跑了,可人家是國王,她好歹要給他留點面子。

    「你為何喜歡釣魚?」

    她不是喜歡釣魚,只是沒事找事做。「釣魚有助於平靜下來。」言下之意是,請你不要像隻麻雀在旁邊吵個不停。

    「這一點本王與你不同,本王只是喜歡垂釣的樂趣。」

    徐卉丹終於正眼瞧著旁邊的男人,還以為這位王上會附和一句「本王也覺得釣魚有助於平靜下來」……莫怪她對他的評價太低了,每次看見她,他總像花痴似的,教人不免擔心他是一個好色無腦的國王。

    「每年父王生辰,總是要求我們陪他垂釣,此時不論朝堂上的爭議,只單單享受天倫之情。」木達海顯然落入回憶之中,目光望著遠方,愉悅的笑意在唇角揚起。

    起程來哈爾國之前,芍藥簡略的向她提起過哈爾國國內的情況,知道這位王上也是踩著兄弟的血才能坐上今日的位子……皇家無情,這已經成為一種鐵律,可是活下來的人,又總忍不住思念被他犧牲掉的親情。

    「你喜歡哈爾國嗎?」

    「這兒很好,熱情奔放。」

    聞言,木達海一雙眼睛都亮了。「是啊,我們哈爾國的人熱情奔放、不拘小節,不像大梁,驕傲自大,規矩又多。」

    人家是大國,當然有驕傲自大的本錢,雖然她不太喜歡啦。「規矩也不見得不好,沒規矩,就容易生亂。」

    木達海細細品味一番,點了點頭。「本王倒是不曾如此想過。」

    「世事無絕對,正是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她一直很喜歡蘇軾這首詩——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大家不就是如此嗎?當局者迷,人人皆知,可是身在當下,又有誰能夠跳出來當個旁觀者?

    木達海拍手叫好,看著她的眼神更歡喜了。「徐姑娘的見地令本王佩服。」

    徐卉丹差一點翻白眼,這算什麼見地,不過是有點常識的人都明白的道理,哈爾國看似民風比大梁開放,可是對女子的看法顯然站在同一陣線。

    「若是要你留在哈爾國,你願意嗎?」

    「我為何要留在哈爾國?」搬家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說,從現代搬來大梁,她才剛剛適應,再搬來哈爾國,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她可是吃不消。

    「本王……只是好奇,若有機會要你留在哈爾國,你願意嗎?」

    「我想應該沒有這樣的機會吧。」雖然她計劃在莫良城開一間玉寶閣的分鋪,可是也不需要自個兒留在這兒經營。

    「若是有呢?」

    這位王上的目光會不會太過熱切了?她很想閃遠一點,可是又擔心自個兒的舉動太過失禮,將國王當成瘟疫確實不妥。「這事要遇上了方能知道。」

    「你可否先想想看?」

    「還未遇到,又何必自尋煩惱?如今我只想釣魚,釣上一條肥魚,我就可以吃烤魚了。」她必須承認自個兒是很俗氣的一個人,非常重視經濟效益,坐在這兒大半天,若連一條魚都沒有釣到,她可能會嘔死。

    「本王可以幫你。」

    「不必了,我自個兒來就可以了。」

    「本王最會釣魚了,今兒個一定讓你吃到肥美的烤魚。」

    「此事豈敢勞動王上?我來就可以了。」戚文燁大步走進水榭,一雙眼睛看起來快冒火了。若非謹記自己的身分,他已經撲過去將他們兩人拉開來……雖然哈爾國民風開放,可是也不該如此肆無忌憚的並肩而坐啊!

    「本王很樂意為徐姑娘釣魚。」

    「我們不敢勞煩王上。」

    那個「我們」真是剌耳極了,木達海不悅的站起身。「這事與你有何關係?」

    「她是隨我來哈爾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徐卉丹惱了,激動的跳起來。「不要吵了,魚兒都被你們嚇跑了!」

    可是,兩個男人還是你瞪我我瞪你,一副準備幹架的姿態。

    「小女子感謝兩位公子的好意,可是,我喜歡自個兒釣魚自個兒烤來吃。」她又不是花瓶,難道連釣一條魚的本事都沒有嗎?

    不過,她的宣告顯然起不了作用,兩個男人還是劍拔弩張,連帶著雙方的侍衛皆進入備戰狀態,徐卉丹索性收拾東西換一個地方釣魚,至於他們如何收場,這才真的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是何時開始將她放在心上的?從他們成為合夥人,還是從她主動找他幫忙,與他連手上演一出傻子鬧瘋子的戲碼時?或者,更早之前?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歡她,可是也知道自個兒不能喜歡她。他這個親王的身分雖然很尊貴,然而更多的是危險,皇上何時看他不順眼了,何時弄一些武器埋在碩親王府的園子裡,栽贓他要造反,他的腦袋瓜兒就要落地了,所以,他不能要她,不能讓她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是啊,他不能愛,只能自我告誡,他必須將滿腔情意深深埋藏心底,可是,如今卻蹦出一個木達海……此人若只是富商顯貴,他不會放在心上,偏偏他是一國之君,擁有護衛徐卉丹周全的能力。

    他不願意放手,卻也深知木達海比他更適合陪伴在徐卉丹身邊。大梁情勢越來越不安了,雖然四哥沒有言明,但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北燕郡在厲兵秣馬,戰爭的號角隨時會吹響,徐卉丹若能待在哈爾國,他就無須擔心她會遭遇危險……道理他明白,可是他無法忍受她成為別人的女人。

    嘆了一口氣,戚文燁轉身走出水榭。

    「我得罪你了嗎?」徐卉丹生氣的攔住戚文燁。

    「……沒有。」戚文燁努力將目光從徐卉丹臉上移開。

    「沒有?」徐卉丹尾音急促上揚。「那這幾日你為何老是對我臭著一張臉?」

    「這幾日你可樂了,哪有心思注意我?」

    「我這幾日可樂了?」

    「你和木達海有說有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交情有多好。」

    「人家盛情款待我們,難道我要對他臭著臉嗎?」幾日相處下來,她知道木達海並非好色無腦的國王,只這對於感情的表達過於直率熱情,這應該是哈爾國人的作風。

    老實說,與木達海相處很輕鬆自在,偶爾會有一種回到現代的感覺。

    這個丫頭是真不懂,還假不懂?「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來他看上你了?」

    「看上我?」

    「他成日黏在你身邊,不時送這個送那個,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他有何居心?」

    徐卉丹冷哼一聲,不以為然。「他難道不能盡地主之誼送我這個送我那個嗎?」

    木達海送她的都是哈爾國的小東西,不值錢,卻很有紀念價值。

    「為何他不對我盡地主之誼?」

    「你總是臭臉相對,人家如何對你盡地主之誼?」

    「你當真以為如此?」

    她突然說不出話來,木達海對她真的只是盡地主之誼嗎?他待她極好極體貼,就像對待遠道而來的友人,雖然看見她偶爾像個花痴似的,但也不曾見他有非分之舉。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連朋友都不是,他待她如此熱情確實古怪……想不明白,她索性轉身走人,可是繞過來繞過去,不知不覺又走回水榭。

    這種時候最適合釣魚了,不過往往魚兒還沒上鉤,旁邊已經鬧成一團了。

    「今日為何沒有釣魚?」木達海好奇的問。

    戚文燁說木達海成日黏在徐卉丹身邊,其實只對了一半,徐卉丹不出房門時,木達海絕對不會來打擾她,畢竟他也懂男女有別的道理;可是一旦她走出房門,他就像是得到消息,過不了多久必定出現,而此時戚文燁通常被困在議事廳,與哈爾國戶部諸位大臣商議通商事宜。

    徐卉丹無精打采的回以一笑。「這幾日天天有魚,我又何必釣魚?」

    「本王以為你愛吃魚,因此囑咐膳房每日都為你準備一道魚。」

    「……謝謝。」在爺爺嚴厲管教下,端上飯桌的食物,她每一道都要品嚐,以示對掌勺之人的尊重,可是不代表她不挑食,至少每次去西餐廳,她都不點海鮮。

    「你想吃什麼,交代一聲,膳房就會為你準備。」

    「膳房每日送來的吃食都很精緻美味。」起程來哈爾國之前,她還想像哈爾國一定像游牧民族一樣住穹廬,沒想到這兒除了土地小一點,與大梁的建築差異不大,只是雕琢華麗程度遜色多了。

    一頓,木達海的神情變得有些謹慎。「本王問過你,若有機會,你是否願意留在哈爾國?」

    徐卉丹怔愣了下,有點莫名其妙。「我為何要留在哈爾國?」

    「你當本王的王后好嗎?」

    這會兒她傻了,木達海真的看上她?

    「本王很喜歡你,想要你當本王的王后。」

    雖然腦子擁有現代人的精神,但是她始終無法接受一見鐘情、閃婚之類的觀念,也許如同好友所言,她一直被爺爺當成接班人教養,家族觀念過於強烈,因此體內培養不出浪漫細胞。

    木達海見她很苦惱的樣子,連忙道︰「你不必急著給本王答覆,在商隊離開哈爾國之前,你再回覆本王就可以了。」

    「我……」

    「本王傾心於你,並非因你貌美,而是因你豁達、直率。本王喜歡與你在一起,我們可以談天說地,無論多久,只覺歡喜,不覺厭倦。」

    已經到了舌尖的拒絕不由得咽下,她還以為他看上的是她的臉蛋,畢竟他對她的臉蛋一直非常痴迷,可是真沒想到他並非如此膚淺,原來他看見了她的豁達、直率。

    「本王對你是真心的,只要你願意留在本王身邊,無論你對本王有何要求,本王都答應你。」

    她看得出他是真心誠意,也很感動,可是,她不可能為他留在哈爾國,因為……這一刻,她終究沒有勇氣直接了當拒絕他。

    好吧,戚文燁說對了,木達海喜歡她,可是,那又如何?難道因為木達海喜歡她,她就應該將人家視為敵人避開嗎?當不成情人,也可以當朋友,何況他們打算在人家的地盤上做生意,怎能得罪人家呢?他不是做生意的人嗎,為何連這麼一點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徐卉丹越想越生氣,尤其看到戚文燁對她視而不見,更是委屈極了,索性帶著碧芳和郭清走出皇家別苑上街透氣。

    「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徐卉丹忍不住嘀咕。

    碧芳無聲一嘆,真正令人不明白的是大小姐,如此精明機敏的一個人,為何獨獨看不出碩親王的心意呢?

    「他也不想想看,我若得罪木達海,惹人家不開心,因此找我們麻煩,禍及他在這兒的差事,該如何是好?」

    王爺不是不知道自己身負重任,不能得罪人家,只是看見心上人對著人家眉開眼笑,控制不住就打翻醋壇子了。碧芳真的很苦惱,要不要直接向大小姐挑明?可是,王爺的心意應該由王爺自個兒來說比較好吧?!

    「這麼大的人怎麼還如此任性?人家可是一國之君,豈是我們得罪得起的?」徐卉丹越說越起勁,沒法子,心裡實在太悶了,不宣洩出來,她會悶出病來。

    「王爺是在吃醋。」郭清忍無可忍的出聲道。

    「……嗄?」徐卉丹反應遲鈍的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郭清。

    碧芳瞥了郭清一眼,嘴巴張開又閉上,算了,讓哥哥說清楚也好。

    「王爺是在吃醋。」郭清又重述了一遍。

    「吃醋?」

    「王爺將大小姐放在心尖上,難道大小姐感覺不出來嗎?」

    雖然戚文燁很寵她,偶爾也會害她胡思亂想,可是她在感情方面一向很遲鈍,對方沒有明明白白告訴她「我喜歡你」,她絕對不會將對方的一舉一動往男女之情方面解讀。

    見到徐卉丹呆頭呆腦的樣子,碧芳不得不說得更明白。「王爺老是盯著大小姐,擔心大小姐磕著碰著,擔心大小姐餓著,難道大小姐看不出王爺的心意嗎?」

    是啊,他的心意如此明白,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歡喜在胸口跳躍,快要溢出的喜悅讓她終於肯正視自己對他的感情,他一定覺得她很笨,竟然連他在吃醋都看不出來。

    「我們回皇家別苑。」徐卉丹急促的提起腳步,恨不得立刻回到皇家別苑,可是就在此時,前面突然出現幾個黑衣人。

    「你們是誰?」郭清馬上跳出來檔在徐卉丹和碧芳前面。

    「我們不會傷害你們,只要你們乖乖跟我們走。」

    徐卉丹一向很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可是又忍不住從後面探出頭問一句連續劇會有的台詞。「若是我們不肯乖乖跟你們走呢?」

    「那就別怪我們傷了你們。」

    「你總要給個理由,為何我們必須乖乖跟你們走?」

    「不要廢話這麼多,叫你們跟我們走,你們就乖乖跟著走。」

    「做人不可以如此霸道不講理,總要給我們考慮一下,不是嗎?」徐卉丹縮回郭清身後,壓低聲音問︰「郭大哥,若是讓你殺出去搬救兵,你做得到嗎?」

    「我不會丟下你們。」

    「哥,對方只是要我們跟他們走,顯然無意傷害我們,你還是依著大小姐的意思殺出去搬救兵。」碧芳還是比較了解徐卉丹的想法。

    徐卉丹點頭道︰「你要保護我們,又要應付那麼多人,刀劍無眼,一個不小心,你只會白白犧牲,還不如殺出去討救兵。」

    「我明白了。」

    徐卉丹從懷裡掏出兩個錦袋,一個遞給碧芳。「待會兒我用腳踢你,我們就一起將裡面的東西灑出去,幫助郭大哥殺出去。」

    「一種香料,不會造成傷害,只是吸入口鼻會一直打噴嚏,能夠拖延他們行動,為郭大哥爭取一點的時間,不過郭大哥最好掩住鼻子,這香料可是讓人招架不住。」

    徐卉丹走出來繞到郭清前面,碧芳也跟著站住她身邊,她笑盈盈的將決定告訴對方。「我們可以跟你們走,不過只有兩位。」

    兩位?對方顯然很困惑,可是還來不及想明白,徐卉丹踢了碧芳一腳,兩人同時打開手上的錦袋,將裡面的香料灑出去,因為她們突如其來的舉動,幾個黑衣人都怔住了,緊接著吸入口鼻的香料讓他們不停的打噴嚏,而此時郭清已經悄悄從另外一邊撤退。

    當他們察覺到徐卉丹的用意,趕緊派人去追郭清已經來不及了,好在重要的目標抓到了,放走一隻不重要的小老鼠也無所謂。

    「主子喜歡徐姑娘就說出來,為何憋著不說呢?徐姑娘若是答應哈爾國的國王留在這兒不回去,主子就算跑到徐姑娘面前說喜歡她,也來不及了。」孟雲霄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主子何時如此彆彆扭扭了?滿腔的情意都已經毫不遮掩的表現在臉上,何必還不肯說明白?而這位徐姑娘更是個奇女子,主子的心意眾人都看明白了,唯獨她沒搞清楚。

    戚文燁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什麼都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是知道一件事——以後若見不到徐姑娘,我的好日子也就此結束了。」孟雲霄無比哀怨的嘆了聲氣。

    「回了大梁,又不是你在身邊伺候本王。」

    對哦,回到京城,他只要待在暗處提供主子各方消息,不用再看主子打翻醋壇子的模樣。孟雲霄終於一掃陰霾,可是沒忘了為遠方的夥伴嘆氣。

    「可憐的明赫,如今為了主子在西北吃風沙,回了京城,又要伺候為了一個女人陰晴不定的主子。」

    「你這個小子話真的很多!」

    「我很想當啞巴,可是主子在我眼前走過來走過去,走得我兩眼昏花,忍不住就想說上幾句。」

    「兩眼一閉,不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嗎?」

    「兩眼一閉,我如何保護主子?」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騷動,兩人同時閉上嘴巴,眉頭一皺,接著郭清跌跌撞撞衝了進來,後面跟著戚文燁的幾名侍衛。

    見狀,戚文燁頓生不安,立刻迎上去。「怎麼了?是不是丹兒出了事?」

    郭清喘了一口氣道︰「大小姐被擄走了。」

    「什麼?!」

    郭清將事情經過簡略道來,做了一個總結。「從對方的身形、口音,我斷定他們是哈爾國的人。」

    戚文燁逼自個兒冷靜下來,略一思忖,立刻下達指示。「雲霄,你去見木達海,將此事告訴他,請他馬上下旨嚴守莫良城四大城門,嚴禁他們將人帶出莫良城。」

    孟青雲應聲退了出去。

    雖知此刻務必要平靜下來,可是關系到徐卉丹,戚文燁就擔心得無法思考,走過來又走過去,除了郭清所言的每一句話,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本王聽說徐姑娘被擄走了,這是怎麼回事?」木達海猶如一陣狂風掃進來。

    一見到情敵,而且此事與他脫不了關係,戚文燁瞬間火力全開。「我還想問王上,我們在哈爾國的生意還未開始,怎可能得罪人?」

    木達海臉色一沉。「你認為此事是衝著本王而來?」

    「不,也許是為了阻止我們雙方結盟而來。」他們與木達海有何關係?!唯一就是雙方通商結盟一事。

    從他們進入莫良城,他們就免不了被人家盯上,木達海的坐騎在他們面前發狂,就足以證明此事;前面的詭計落空了,他們還住進皇家別苑,對方只能另尋下手機會,直到今日,丹兒只帶了碧芳和郭清出門,他們終於找到機會了。

    「哥哥意外而亡,依附哥哥的勢力也隨之瓦解,但其中還是有一些好戰分子意圖生事,煽惑朝臣阻止我們雙方結盟,不過隨著讚成結盟的勢力越來越大,哈爾國的百姓也組織商隊進入大梁尋找商機,他們倒也變安分了。」」他們是在等待機會。」

    「你就這麼確定是他們,不是你的對手?」

    「王上別急,如今他們順利擄走人,很快就會有下一步行動。」戚文燁的話剛剛落下,一名侍衛急匆匆的走進來,呈上一封信給木達海,木達海看了戚文燁一眼,取出箋紙一看,半晌,眉頭隨之一皺,戚文燁已經確定事情如他所料。「如何?」

    「本王必須在三日之內殺了北燕郡派來的使臣,斷了與大梁結盟的念頭,要不,我心愛的女子就別想活命。」木達海將箋紙遞給戚文燁。

    戚文燁飛快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看著木達海。「王上有何打算?」

    「本王一定會在三日之內救出徐姑娘。」

    木達海的反應如他所料,無論他或木達海,他們不行也不能為了一個女人破壞雙方結盟,可是,他們都會卯足全力救出心上人,不過三日太短了。

    「如何救?」

    「本王手上有主戰派的名單,一直暗中盯著這些煽惑朝臣的好戰分子。」

    戚文燁聞言鬆了一口氣,太好了,若是木達海笨得以為木達須死了,那些好戰分子便不會有所作為,沒有密切關注他們,想要三日之內在莫良城找到丹兒,這就不容易了。「王上還是請將名單交給我,由我出面救出丹兒。」

    「這是為何?」

    「皇家別苑若沒有他們的人,今日丹兒就不會被擄。」

    這會兒木達海倒是無話可說了,他可以在幾位叔伯將軍重臣的府上安插眼線,人家又豈不會在宮裡和別苑安插眼線?

    「王上只要給我名單,再陪我演一出戲。」

    「演戲?」

    「他們必然緊盯著王上的一舉一動,我只好請王上演一出戲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好讓我可以放手去找人。」

    是啊,如今他不但救人不成,還會打草驚蛇,可是他又不願意在救人一事上置身事外。木達海微微挑起眉,「不用本王暗中派人相助嗎?」

    「我可不敢冒險相信王上身邊的人。」

    木達海也知道文華的擔憂是對的,他坐上王位不久,宮中並未完全掌握在他手中,可是這個傢伙的口氣真是令人討厭。

    「只有三日,你真的有本事找到人嗎?」

    「王上可不要小看商人的本領,我的武力也許不及王上,但是找人的本事說不定在王上之上。」雖然他們此行只待了一個月,可是他在此地的佈局有好幾年了,做生意的人只講利益,不分敵友,就是敵國,也要想法子潛進來佈局,圖的就是雙方化敵為友通商結盟的這一日。

    「本王知道了,可是若有需要,你一定要向本王開口,本王會派出自個兒的親衛軍幫你。」

    戚文燁不再拒絕的點點頭,畢竟要救人,他明裡可以動用的侍衛太少了,只能靠木達海的親衛軍。

    木達海隨即當著戚文燁的面前,寫下好戰分子的名單。

    叩叩叩!徐卉丹用力敲門,大聲喊道︰「肚子餓了,要吃飯!」

    「大小姐,算了,你別再白費力氣了。」碧芳真的很敬佩她,關了兩日,她的活力分毫不減,吃睡正常,不時還會做一些奇怪的動作,說是保持身材……總之,大小姐完全沒有情況危險的自覺,倒像來作客,只是,她們可以隨意走動的唯有這間客房,踏出客房去茅房,前前後後至少四個人看著。

    徐卉丹不放棄的繼續敲門,扯著嗓門喊︰「難道你們想餓死我嗎?」

    大小姐如此精力旺盛,誰會相信她餓得快要死了?碧芳張開嘴巴又閉上了,其實大小姐吵鬧還不是怕自個兒胡思亂想。

    「你們不給我吃飯是嗎?那就別怪我砸東西鬧脾氣,若是力氣過大砸壞房門,這可都是你們的錯,肚子餓的人脾氣本來就很大。」徐卉丹轉身走過去拿起一張椅子,可是剛剛折回門邊,才高高舉起準備往房門砸過去,房門就開了。

    「你這個丫頭就不能安靜一點嗎?」門外的黑衣人真是恨不得賞她幾拳,直接將她打暈了,就不必忍受她每隔一兩個時辰的吵鬧。

    「我肚子餓了就會鬧脾氣。」徐卉丹很理直氣壯。

    「一個時辰之前才送了點心過來。」

    「我不是說了,我不吃難以下咽的點心……這兒的廚子廚藝不精,做出來的點心根本沒辦法吃,你們當是在喂豬嗎?」

    黑衣人真不知道如何回應她,這個丫頭尖嘴利舌,教人招架不住。

    「你們到底要不要給我飯吃?」徐卉丹作勢要將手上的椅子往門上砸。

    「你等著。」黑衣人轉頭看著一旁另一個黑衣人,對方立刻遞上一個食盒,他接過來,遞給徐卉丹。

    徐卉丹放下手上的椅子,掀開食盒,點頭道︰「這賣相看起來還不錯。」

    「再過一日,王上若是不殺了北燕郡派來的使臣,你就別想活命。」

    「你已經說很多遍了,你都不會口渴嗎?人的命掌握在上天的手中,若我真到了盡頭也只能認了。」徐卉丹不當一回事的轉身回屋內。

    外面的黑衣人不由得一怔,若非一旁的同伴輕輕推了他一下,他可能還傻傻的回不了神。

    房門再度關上,徐卉丹在炕上坐下,將食盒放在炕几上,取出一塊糕點放進嘴巴咬一口,邊吃邊點頭,指著碧芳要她也嚐一個。「不錯,應該是從外面酒樓買來的。」

    「大小姐不擔心嗎?」

    「戚文燁一定會來救我。」她一直牢記戚文燁說的這句話——無論發生何事,我會保住你。她全然相信他,戚文燁不會撇下她不管。

    「我擔心王上為了救大小姐殺了王爺。」

    徐卉丹搖搖頭。「木達海再喜歡我,也不可能犧牲黎民社稷的利益,除非他是紂王那樣的人,不過,我可沒有妲已的魅力。」人的感情在國家大業面前是極度卑微的。

    「紂王?妲已?」

    「……不重要,總之,我們安心等候戚文燁前來搭救就是了。」

    「王爺要救我們,必須先找到我們,可是三日內要在莫良城找到我們,不容易。」

    「他可是文華,他一定找得到我們。」

    徐卉丹的話剛落下,房門猛然發出一聲巨響被震開了,幾個黑衣人走過來抓住她和碧芳。

    「你們要做什麼?」她不是還有一日的期限嗎?

    「不要廢話,要不然就拿布將你們的嘴巴塞起來。」

    徐卉丹很聽話的點點頭,嘴巴塞進一塊布,很痛苦的,她可不要。碧芳不安的看了她一眼,她鼓勵的回以一笑,跟著走就跟著走,期限還未到,何必擔心?再說,真要死了就死了,就當她參加了一趟古人之旅,還是免費的,很不賴!

    幾個黑衣人帶著她們從後面的小門離開,旁邊已經停了一輛馬車,可是,正當他們準備將她們塞進馬車,另外一群黑衣人出現,瞬間就打起來了。

    原先的黑衣人忙著應,只能將她們留置馬車前而,兩人很信默契的靠在一起觀站。

    兩邊都是黑衣人,誰是敵誰是友,她們已經傻傻分不清楚,不過,他們顯然分得很清楚,「我是自己人」這種話未曾從某人嘴裡跑出來,而勝負也很快揭曉了,然後,徐卉丹就看見其中一個黑衣人拉下蒙面巾,是戚文燁,他對她揚起燦爛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徐卉丹忘情的跑過去抱住戚文燁,他很自然的用雙手將她摟緊。

    「以後沒有我跟在身邊,不準你亂跑,你若出了事,我怎麼辦?」

    徐卉丹甜蜜一笑,將臉深深埋在他胸前。「我們不要再鬧脾氣了好嗎?」

    「好,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

    徐卉丹「嗯」一聲點點頭。

    這時,一群精銳的侍衛從那道小門衝出來,一道俊偉的身影從人群的後方走出來,正好見到眼前這一幕,原本明亮的笑顏瞬間黯淡下來,他早該明白,從一開始,她的心就在那個男人身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01:02 PM 編輯

【第八章 】情定哈爾國

    哈爾湖畔依舊在夏日吹起涼爽的輕風,可是人的心情再也不一樣了。木達海看著徐卉丹——依然明艷動人,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一份情意綿綿的柔媚,這是為她心愛的男子綻放的風情,並不屬於他。

    「對不起,此事都怪本王太過輕忽。你們初到莫良城時,本王的坐騎遭人動了手腳,差一點撞死你,當時本王就應該生出警覺,可是,本王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並未暗中派人保護你們,以至於發生今日這樣的意外,還好你安然無事。」

    「這不能怪你,常理來說,他們應該直接對文華下手,豈知他們如此小人,竟然將主意打到我這個弱女子頭上。」

    「你真的不怪本王?」

    「我不是安然無恙嗎?」

    她若埋怨他,他會更開心,至少這表示她對他的期待更多……是不是對她而言,他始終只是哈爾國的國王?

    即使她心裡另外有人,他依然想自私的對她提出請求。「不能給本王機會嗎?本王只愛你、只寵你,不行嗎?」

    徐卉丹怔愣了下,為何一下子就跳到如此令人不知所措的話題上?

    「文華只會惹你生氣,本王絕對不會。」

    這一點她同意,戚文燁比起木達海更孩子氣,可是,她喜歡的人是戚文燁啊。

    「文華愛鬧彆扭、心胸狹隘,他只會讓你受罪。」

    徐卉丹不自在的唇角一抽,其實戚文燁才沒有這麼糟糕,若非打翻醋壇子,他絕對不會鬧彆扭,讓她受罪。

    「文華這個人實在很討人厭,他驕傲自大,你與他在一起會很辛苦。」

    他會不會越說越誇張?終於,徐卉丹溫和的道了一句︰「對不起。」

    雖然事先就知道結果,他還是覺得很失落,不由得孩子氣的一悶︰「若是本王先遇見你,你會不會喜歡本王?」

    「不知道,我已經先遇見他了。」老實說,穿越時空來到這兒,她對愛情的期待是Zero,—來她在現代就是一個家族觀念很深的人,可以為家族利益結婚;一來古人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只要有本事,男人都會養小三、小四、小五……總之,她未曾想過愛情這回事,就算先遇見木達海,他熱切的追求她,她很可能對他還是產生不了感情。

    她喜歡上戚文燁,並不是因為先遇見他,而是他一點一滴成為她無法失去的一部分,她甚至沒有察覺到,他已經佔據她整顆心了。

    木達海失笑,忍不住自嘲。「本王真是問了一個傻問題。」

    不,這個問題一點都不傻,今日易地而處,她很可能也會有此一問。是啊,不是你不好,只是另外一個人搶先一步奪走心上人的心,這很有自我安慰的效果,而一個被拒絕的人是很需要安慰的。

    木達海灑脫一笑,轉而問︰「我們可以當朋友嗎?」

    見他陰霾瞬間一掃而空,徐卉丹鬆了口氣。「當然。」

    「以後你來這兒經商,還是可以住在皇家別苑。」

    「可以嗎?」這可是省很大。

    木達海望向不遠樹下的身影,「當然可以。」不過,也不知道此人是否有如此大的肚量。

    徐卉丹見狀,順著木達海的視線一看,唇角愉悅的上揚,雙腳就自動自發轉個方向跑到戚文燁面前。「你為何在這兒?」

    「我聽說你來見他。」戚文燁看起來彆彆扭扭很不自在。雖然知道木達海不會有機會將她從他身邊奪走,他還是不放心他們有太多獨處的機會,果然,那位王上無所不用其極的破壞他的名聲。

    「我們總是要說清楚。」

    「你認為我是那種愛鬧彆扭、心胸狹隘,只會讓你受罪的人嗎?」

    一頓,徐卉丹尷尬一笑。「你都聽見了?」他的耳朵未免太厲害了,是順風耳嗎?

    這會兒她敢說,木達海在她面前放肆的批評,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不過,這無疑是在找她麻煩。

    戚文燁悶悶不樂的挑起眉。「你為何沒有反駁?」

    「他只是在發牢騷,何必太認真了?」

    「因為他在發牢騷,你就由著他不斷的詆毀我嗎?」

    木達海說他愛鬧彆扭、心胸狹隘,這一刻她還真是深有同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說那麼多呢?」

    「我不開心。」

    「好吧,待你氣消了,我們再繼續說吧。」徐卉丹決定當個有智慧的女人,轉身避開,衝突就不會發生了。

    「我喜歡你。」

    剛剛轉身要跨出去的腳步又縮回來,她可以聽見心跳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急促,她深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面對他。

    「你應該清楚我如今的處境,何時惹惱皇上,就很可能被摘掉腦袋瓜子,跟著我,只怕你終日要提心吊膽,你害怕嗎?」

    原來他一直過得如此不安!她覺得很心疼,可是深知這不是一句「我不怕」他就可以安心的,只能換另外一個方式問他。「若我害怕,你會如何?」

    略一思忖,戚文燁顯得很苦惱,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咬著下唇。「若說,我還是不願意放棄,要你留在身邊,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自私了?」

    「有一點,可是,我喜歡。」

    當她說「有一點」,他以為自個兒的心跳停了,直到那句「我喜歡」,他才確定自個兒還活著,原來,他真的很擔心她不願意陪伴身邊,與他攜手面對將來的風暴。

    徐卉丹主動撲過去抱住他。「你對我自私一點無妨。」

    「你這個丫頭為何老是不懂分寸?不知男女有別嗎?」可是,他雙手一抱,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進身體裡面。

    「我錯了,你放開我啊。」男女確實有別,無論古代還是現代,差別在於界線差很大,在現代,喜歡的男女擁抱是很正常的事,絕對不會招來一句「男女有別」。

    是他喜歡擺姿態,扯到男女有別,這會兒不想放開她也不行。戚文燁依依不捨的鬆開雙手。

    「今日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記在我心上,可不準你後悔哦。」

    「我不怕,大不了腦袋一顆。」

    這丫頭對自個兒的性命會不會太不當一回事了?「我會盡全力保住你的腦袋。」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真的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戚文燁終於放心了。「我們三日後要起程回大梁,你讓丫鬟們收拾一下。」

    徐卉丹點了點頭,不知道何時會再踏上這塊土地,不過相信她會思念這裡。

    戚文燁和徐卉丹在哈爾國最後一夜,雖然不是過年,木達海卻特地為他們準備了一個過年的晚宴。

    在皇家別苑的承天苑,廣場的中央架起篝火,篝火上有烤乳豬,香味四溢,不過,她這個來自現代的人,什麼樣的美食沒有嚐過,這不稀奇,倒是那些露著小蠻腰的舞娘,扭著身體的舞姿倒像一條靈巧的蛇,教她都看痴了。

    這像話嗎?戚文燁又打翻醋壇子了,生氣的將徐卉丹的頭轉過來面對他。

    「哪有人家姑娘像你這個樣子?」

    徐卉丹眨了眨眼睛,顯然沒有搞清楚狀況。「我哪兒不對嗎?」

    「誰教你這樣盯著人家看?」

    徐卉丹覺得好無辜。「我沒盯著你看啊。」

    他們搬來皇家別苑,她就換回姑娘的裝扮,一來皇家別苑很安全,二來木達海送來的衣物都是女裝,可是她被擄救回來之後,戚文燁就堅持她換上男裝,即使她強調此舉毫無意義,沒有人不知道她是姑娘。總而言之,如今她又是男兒身了,若她不盯著舞娘,而是盯著他,那就真的不像話了。

    「我是說,姑娘家不會像你這樣盯著那些舞娘。」

    徐卉丹不服氣的撇嘴。「看清楚,我如今可是男兒身,還有,你能看美女,我就不能嗎?」

    「我可沒盯著人家看。」他都忘了她如今扮成男裝。

    徐卉丹的目光朝四周掃了一圈,上至木達海,下至侍衛,凡是男人,沒有一個不是兩眼貼在舞娘身上。她歪著腦袋瞅著他。

    「難道這些姑娘在你眼中還不夠美嗎?」

    戚文燁的眼神轉為熾熱。「哪一個姑娘比得上你?」

    臉紅了,徐卉丹微微撇開頭。「滿口胡言!」

    「你不知道自個兒有多美嗎?」有時他會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何她對自己的美貌毫無自覺?

    「皮囊不重要。」她當然知道如今這張臉孔真的很美,不過現代的俊男美女太多了,尤其那些迷倒宅男的偶像團體,一個比一個美得還教人自嘆不如,雖然絕大部分都是加工品……總之,她對美貌真的無感。

    戚文燁同意的點點頭。「可是,我還是喜歡你的皮囊。」

    徐卉丹不悅的噘著嘴。「按你的意思,若是我變醜了,你就不喜歡嗎?」

    「喜歡,我還是喜歡。」

    「你剛剛不是說喜歡我的皮囊嗎?」

    「因為你生成這個樣子,我喜歡,若你生成另外一個樣子,我還是會喜歡啊。」結論是,他就是喜歡她這個人,從裡到外。

    唇角不自覺的上揚,徐卉丹故作沒好氣的嗔道︰「甜言蜜語!」

    「不是甜言蜜語,是出自肺腑之言。」

    雖說嘴巴笑得都要咧開來了,徐卉丹還是嘴硬說︰「甜言蜜語。」

    「我可以向你證明。」

    徐卉丹微微挑起眉。「如何證明?」

    「你成為我的妻子,不就可以確認我所言是否屬實。」

    這是在求婚嗎?徐卉丹可以感覺心跳得好快,不過,這個時代的人應該不知道求婚這種事吧。

    戚文燁覺得自個兒很好笑,回京直接請皇上賜婚就好了,何必先問她是否願意嫁給他,若她說不嫁他,難道他就不娶她了嗎?她不也說了,她不怕嗎?是啊,可是因為愛她,珍視她,他希望她心甘情願嫁進碩親王府——一個不安寧的地方。

    無所謂,她就當他在求婚,所以,她不如藉此機會說清楚自個兒的立場。「我可不想跟一群女人共享一個男人。」

    咳!戚文燁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共享一個男人?

    「對你而言,男人三妻四妾乃天經地義,於我,卻非如此,一來,我沒有如此大的肚量,二來,我也不願意成日跟著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這太沒格調了。」她一直覺得女人的醜陋始於爭奪男人。

    她的言論對他來說很新奇,也很震撼。母妃在世時曾言,若是可以,她不願意與一群女人爭著討一個男人歡心,那太卑微了。他不明白母妃的心情,多少女子盼著能入皇上的眼,為家族帶來富貴;但是他知道,母妃從來不是自願進宮,對她來說,嫁給一個窮書生好過一國之君……是啊,蓬戶甕牖又如何?至少夫妻相伴,而非獨自待在冷冷清清的宮殿之中。

    見他不出聲,徐卉丹不免擔心了。「我嚇到你了嗎?」

    「我在想,碩親王府的後院已經有幾個女人,我恐怕無法將她們退回去,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有太后賜婚的,有還人情債的,也有無處可去的……總之,若她們沒有犯下大錯,我不能送走她們。」

    「這個道理我明白。」她在現代的老公交過幾個女朋友,但是她也沒有因此就不嫁他啊。況且,這個時代的女人即使可以以和離的方式被老公送回娘家,可想再嫁人也不是很容易的事,若是逼著他處理掉那些女人,反倒顯得她蠻橫無理。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以後再也不納妾。」

    一絲絲歡喜鑽入心房,可是一想到他的身分,她又不敢抱太大的期待。

    「皇上賞賜女人給你,你可以拒絕嗎?」在這種皇權時代,最討厭的莫過於皇上心血來潮賜婚賜女人,若是很倒霉,嫁娶的對象是個討厭鬼,兩人成了怨偶,還不能和離退貨。這是當然,作媒的是皇上,和離不是等於打皇上的臉嗎?

    「我想拒絕還是可以拒絕,只是,難免要教你背上善妒的惡名。」

    徐卉丹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女人不善妒,是因為不喜歡那個男人。」

    戚文燁歡喜的笑了,靠向她的耳邊道︰「你答應了?」

    她嬌羞的撇開頭。「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這得皇上點頭賜婚。」雖然永昌侯已經退出朝堂,但是身分依然敏感,尤其搞政治的人,絕對不會相信人家動機單純,他想娶她只怕要經過皇上那一關。

    「皇上一定會答應我娶你。」

    「這是為何?」

    「忘了嗎?你是傻子。」

    對哦,她都忘了自個兒在京城百姓的眼中是嫁不出去的傻子,可是……「你主動請求娶一個傻子為妻,皇上不覺得奇怪嗎?」

    「你也知道,我不成親,下面的弟弟也無法成親。今年我一定要迎娶正妃,可是如今滿京城可以配上我身分,又願意嫁給我的人,只怕連半個都找不到。我左思右想,不好擔誤人家,索性娶個傻子,而皇上也不必再為我的親事傷神。你想,皇上看我如此無奈,還會覺得奇怪嗎?」他只能說,當今皇上太昏庸了,若是四哥,只怕沒有這麼輕易朦混過關。

    「王爺果然是一隻千年狐狸!」

    戚文燁調皮的對她擠眉弄眼。「我是千年狐狸,那你呢?千年狐狸精嗎?」

    徐卉丹又臉紅了,索性轉過頭,目光緊盯著篝火前方台上的舞娘——這些舞娘已經不同於先前那幾個,雖然一樣露出小蠻腰,可是舞姿更顯柔媚妖艷……她突然有一種感覺,這根本不是為了過年安排的節目,而是為了給王上充實後宮。

    離開哈爾國,他們終於踏上回家的路程。來的時候住客棧或露宿荒郊野外,回去當然也是一樣,只是兩人可以在一起時,更是黏得難分難捨,一夜的星星可以看到天將亮,最後還得靠碧芳或秋蓮悄悄將徐卉丹帶回馬車上。

    到了仙化鎮,他們就此分道揚鑣,戚文燁不忘囑咐了一番。

    「明日你先進京,回去後,乖乖待在府裡別出門,玉寶閣的事就交給郭清。」

    「我知道。」她可不糊塗,幹了如此大的事——遠赴北燕郡探望妹妹,回去當然要低調一點,以免招來有心人側目,為他迎娶她的事添亂。

    「無論大事小事,只要有事,你讓郭清來找我。」

    「我成日待在府裡,能有什麼事?」

    「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可以了。」

    「好啦好啦,我記住了。」她一直覺得男人比女人還嘮叨,果然如此。

    隔日一早,徐卉丹揮別戚文燁先返回京城,而戚文燁則留在仙化鎮等候戚明赫他們從西北帶回來的隱士。

    他不相信這位隱士有那麼大的本領,可以預測大梁的興衰,但又不免擔這位隱士在二哥面前的預測為四哥帶來不利。以四哥如今的實力,還沒有本事與二哥兵戎相見,至少要再拖上個兩三年,待二哥將兵馬養壯了、谷倉塞滿了。所以,他在送這位隱士進京見二哥之前,必須先跟他溝通一下。

    不過,這位隱士嘴巴很緊,什麼都不肯說,逼得他索性直言了。「見了皇上,請先生說該說的話,不該說的千萬別說,否則害苦了天下蒼生,可是會遭天打雷劈。」

    「王爺不將小人帶回京城,小人不就連一句話都不會說嗎?」

    「不是本王想將你帶回京城,而是皇上需要你。」

    「皇上需要的不是小人,而是一顆顧念天下蒼生的心。」

    戚文燁很想為這位隱士拍手叫好,是啊,皇上要真有一顆顧念天下蒼生的心,今日又怎麼會需要去尋求隱士的預言?不過,這種話可不能說,皇上為了掩飾自個兒的惡行,不會介意殺個手無寸鐵的隱士。

    「先生最好記住,皇上怎可能沒有一顆顧念天下蒼生的心?!」

    眼神一黯,隱士苦澀的一笑。「王爺教訓得極是。」

    「本王這是為先生著想,皇上要無聲無息的殺掉一個人太容易了。」

    「小人明白王爺的好意。」

    「先生務要謹記,你要面對的是大梁的君王。無人不想聽實話,可是又害怕聽實話,君王更是如此。」

    「王爺放心,小人有分寸,該說就說,不該說就不會說。」

    這一點他相信,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先生是否是一個懂分寸的人,本王會暗中觀察。」

    一頓,隱士忍不住要為自個兒說幾句話。「王爺,小人其實沒有這麼大的本領,不過是一葉知秋。」

    「一葉知秋?」

    「是啊,一葉落知天下秋,何止小人看見了,人人都看見了,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放在心上?」

    言下之意,皇上難道會沒看見嗎?不過是深陷私欲無法自拔,反正百萬雄兵還是任他調度,臣子還是成日逢迎拍馬屁,後宮的嬪妃更是不餘遺力的承歡討好……所有的人都繞著他打轉,哪來的亡國之相?

    戚文燁明白他的意思,就算他告訴皇上,皇上正帶著大梁走向滅亡,皇上也不會當一回事,這是當權者的傲慢,以為一切都掌控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此人已經看透了皇上的本質,他也不用擔心,倒是將人家陷入這樣的處境,他不給點補償實在說不過去。

    「明日一早本王會帶先生進宮,皇上一定會將先生留在宮裡,美其名請先生當個謀士,適時給皇上建言。先生若覺得待住宮裡還不錯,記得收起自個兒的鋒芒,還有別忘了偶爾在皇上面前說句好聽的話。」

    隱士微蹙著眉,顯然不願意當這個謀士。

    「先生若是想離開皇宮,每次見到皇上就講述經世濟民的大道,皇上就會放先生自由,再也不會找先生。」

    二哥這個人從小就很怕遇到夫子,因為他總是要裝出一副賢明的樣子,夫子說什麼,他當然只能恭順的聆聽。

    「謝謝王爺指教。」

    「是本王將你帶回京城,當然要負責讓你平安離開京城。」

    隱士拱手道︰「將來若用得到小人之處,必會鼎力相助。」

    「本王可不想用得到你,不過,本王記住了。」戚文燁擺了擺手,示意戚明赫將隱士送回客房,戚文燁轉向張晉,他看起來有些虛弱。

    「明赫餓著你了嗎?」

    「為了幫主子整修那個破爛的王府,奴才每日天未亮而起,深夜方能躺下。」其實這一次他將隱士弄到西北,還有一個目的,讓他的人先去那兒安排一下。

    如今朝堂亂七八糟,許多正直的大臣稱病辭官,二哥難免擔心這些大臣會跟幾個弟弟串連在一起,如今滿了三年的守孝期,必定逼他隨便娶一個女人,然後離開京城前往封地。他倒不介意去西北,可是,總要有個像樣的地方可以居住啊,索性藉著尋找隱士的機會將那兒打理一下。

    「本王一定會好好獎賞你。」

    張晉感動得差點飆淚。「主子別再丟下奴才,奴才願意跟主子去任何地方。」

    「你以為本王去哈爾國吃香喝辣嗎?」

    「不必吃香喝辣,吃醋也行……奴才是說,主子不在身邊,奴才會心心念念,吃飯不香,夜不成眠。」張晉可憐兮兮的縮了一下脖子,整個商隊的人都知道王爺在哈爾國吃了一大桶的醋,還想裝模作樣。

    「本王一定要幫雲霄找個惡婆娘當妻子,以後他就知道管好嘴巴。」此時已經悄悄回到京城的孟雲霄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噴嚏,有人在罵他嗎?

    「好啦,廢話少說,這些日子你跟著那位隱士,對他有何看法?」

    「他是讀書人,還懂醫術,而且醫術很高明,這一路上行醫救了不少人,診金因人而異,富戶可以要上上百兩,窮人卻免費提供藥材。」

    「倒是個俠義之士。」

    「王爺難道不擔心他會勸服皇上?」

    「若他有此本事,那也無妨,我們不過是順天而為。」其實,四哥與他都明白一個道理——若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名義,他們想要逼宮是很難得到支持的。

    可是,也不能因為如此,他們就不做準備,總要先有實力,當時機來時方能成事。

    徐卉丹一回到永昌侯府,就立刻化成一灘爛泥躺在床上,她想,至少要一個月才能養足精神,可是醒醒睡睡了三天,精神連一丁點都沒恢復過來,聖旨就來了,皇上將永昌侯嫡出大小姐指給碩親王戚文燁。

    皇上的賜婚讓整個永昌侯府都沸騰了,傻子竟然還能夠得到皇上賜婚,不過,嫁給瘋瘋癲癲的碩親王,不知道應該說是高攀了還是委屈了?

    此事最高興的人莫過於馮氏,原本以為嫁不出去的傻孫女竟然要嫁給親王,一掃永昌侯府近來低迷冷清的氣氛,豈能不歡天喜地?她要給這位傻孫女的嫁妝置辦得厚一點,感謝終於有人可以接收她了。

    馮氏歡天喜地,永昌侯卻是心情沉重,碩親王的封地在苦寒的西北,而碩親王成親之後,三個月內就必須攜家帶眷前往封地,他的丹兒受得了那兒的日子嗎?

    「女兒要嫁給碩親王,爹為何不開心?」

    「若你不想嫁給碩親王,爹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求皇上將賜婚的聖旨收回。」永昌侯充滿了愧疚,女兒延至今日未嫁,還不是他這個父親的錯——放縱一個女兒傷害另外一個女兒,落得如今只能被皇上賜婚給一個名聲不好的王爺。

    「爹很可能拼了命,皇上還是不願意收回聖旨。」她甚至有一個想法,若是侯爺去找皇上,皇上說不定會更確定這門親事賜得好極了。

    「爹不能什麼都不做。」

    「爹有那份為女兒著想的心就夠了。」

    「不行,爹不能再讓你受委屈了。」

    雖然她只是一個冒牌貨,可是永昌侯能有如今的轉變,她為原主開心,也為芍藥開心。

    「不委屈,我要嫁給碩親王。」

    永昌侯聞言一怔。「你認識碩親王?」

    「爹知道碩親王是什麼樣的人嗎?」徐卉丹反過來一問。

    過去受到先皇重用時,永昌侯當然有機會見到碩親王,生得玉樹臨風,可惜嘻皮笑臉,從來沒個正經的樣子。不過這都還好,就是關於他的傳聞從來不斷——為了一個清倌,被人家打得鼻青臉腫,辱沒了皇子的名聲;為了搶一壺酒,被從酒樓扔到街上……總之,這位皇子的傳言比他本人還精彩。

    傳言終究是傳言,不值得一提,永昌侯只能說出確定的事。「我只知道碩親王不喜文,尚武,騎射是幾位皇子當中的佼佼者,小時候聰明機靈,可是長大了行事瘋癲,先皇一提及他總是搖頭嘆氣。」

    徐卉丹輕柔一笑,說了好像風馬牛不相干的話。「我傻,不是因為我真傻,而是不得不傻。」

    這是何意?碩親不是真瘋癲,而是故意瘋癲嗎?永昌侯也知道皇子為了保命可以自毀形象,不過,碩親王的母舅無勢,沒本事爭儲,其他皇子也不曾將他放在眼裡,他又何必如此糟蹋自己?

    「碩親王這樣子很好,這個世道原本就不必太認真了。」

    永昌侯無意糾纏真相不放,只道︰「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了西北苦寒之地。」

    「我可以在西北生存下來,倒是爹,若能帶娘去南方的莊子住上兩三年,這就是一件美事了。」

    「去南方的莊子住上兩三年?」

    「這是妹妹的意思,妹妹一直很掛念娘的身子,而且姨母嫁到南方,娘總是盼著姐妹兩個有生之年可以再見上一面,不如藉此機會前去探望。還有,老太太年紀也大了,如今身子越來越不好,南方溫暖,更適合老人家養身子。」爹帶娘離開京城,除了養病,最好還有其他理由,這就可以免去更多的猜測。

    「老太太喜歡京城的繁華,恐怕不願意去南方。」

    「爹好好規勸老太太,京城繁華又如何?身子不好,終日只能待在府裡,也無福享受京城的繁華。再說,南方的繁華不見得比不上京城,老太太難道不想見一見京城以外的明媚風光嗎?」其實,她根本不在意那個老太婆有沒有去南方,只是怕老太太病倒了,有個三長兩短,爹娘不得不回京奔喪,這就白費芍藥的苦心安排。

    「我明白了。」

    「還有,我覺得爹不妨也將容朝一起帶去。我瞧容朝是個乖巧懂事的,若能得到爹親自啟蒙,將來必定是有出息的。」雖然爹更看重徐容道這個庶長子,可是此人野心太大了,如今又與方家綁在一起,若江山真的易主,他只怕會卷入其中,所以,她也只能勸爹將心思放在另外一個兒子身上了。

    永昌侯神情黯淡了下來,對庶長子,他寄望很深,可是這個孩子野心太大了,無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一旦時局出現變化,他絕對不可能置身事外,若幸運選對邊了,從此成為權臣,可是若不幸選錯邊了,結果又將如何?如今朝堂亂七八糟,他真擔心皇上保不住那張龍椅。

    「爹在想什麼?」

    「爹若是在你們身上多用點心思,應該可以少了許多遺憾。」

    「人生在世不可能沒有遺憾,過去已經過去了,如今只能盡已所能做該做的事。」沉吟半晌,永昌侯下定了決心道︰「待你嫁進碩親王府,我就帶著老太太、你娘和容朝一起去南方的莊子養病。」

    「此事爹暫時不要說出去,待時候到了再提出來。」時間一長,就容易給人添想像的空間,也很容易生出事來。

    永昌侯明白的點點頭。「待你出嫁了,我再提出來。」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八,再過十日,徐卉丹就要嫁進碩親王府,孫氏看著即將嫁人的女兒真是萬分不捨。

    「娘為何一直看著女兒?」雖然她在永昌侯府真正只待了三年多的時間,可是,也許是原主殘留在體內的感覺,她對孫氏很自然生出親切感,所以她現代對爺爺的撒嬌功可以自然使用在孫氏身上。

    「你第一次落水以後,還以為要一輩子照顧你,沒想到如今都要嫁人了。」兩個女兒都嫁給親王,滿京城權貴之家的夫人都羨慕她,可是……一個去了北方,一個不久就要去西北,如此遙遠,一年都不見得能見上一回,這教她當母親的如何安心?

    再說了,碩親王府的水究竟有多深,她無處可打聽,不免更擔心女兒進了碩親王府會不會受到委屈。

    徐卉丹嘿嘿一笑。「娘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跟著我去碩親王府。」

    孫氏嬌嗔的戳一下徐卉丹的額頭。「胡鬧!」

    「娘不用擔心,我不是傻子,懂得保護自己。」她明白母親的心情,碩親王府那種地方想必不怎麼太平,而原主一直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母親當然擔心她沒本事在碩親王府生存下來。

    「無論是傻子,還是聰明機靈,你都只是娘的女兒。」當母親的為孩子操心,那是一輩子的事。

    徐卉丹撒嬌的鑽進孫氏懷裡。「算了,我不嫁了。」

    「你這個丫頭別說傻話了。」

    「娘不放心我,我還堅持嫁人,豈不是太不孝了?」

    「你不嫁人,娘還是不放心。」

    徐卉丹苦惱的皺眉。「嫁人不放心,不嫁人也不放心,娘可真是麻煩。」

    孫氏輕聲笑了。「你這個丫頭才是真正的麻煩。」

    「娘不要擔心,我的命很硬,兩次落水都沒事,一個小小的碩親王府豈會難得倒我?我會照顧好自己,誰也別想碰我一根寒毛。」

    「你去了西北,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見上一面。」若是想見面就可以見面,她也許就不會如此放心不下。

    徐卉丹沉默下來,這一別,從此天各一方,想再見面,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

    「不說這個,倒是有件事要提醒你,碩親王有側妃有侍妾,你要當心一點。」

    「是,我知道。」戚文燁早就將碩親王府的情況告訴過她,她也問過郭清,戚文燁的後院算是簡單多了,畢竟他一直瘋瘋癲癲,看起來就是一個無利可圖的親王,沒有人樂意將女兒送進他的後院……若是將來有一天他的另外一個身分暴露出來,肯定會有很多人後悔沒將女兒塞給他。

    「我知道頎親王的後院比起其他顯貴算是簡單多了,不過不要因此掉以輕信,女人啊,從來不省心,有名分的要情分,有情分的要名分。」

    這不是很正常嗎?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存在,有自個兒的想法,男女又大不同,想攜手共度一生原本就需要磨合期,一夫配一妻已經夠累人了,為何還搞出小三小四製造不安寧?她好想嘆氣,時代不同,思想的距離簡直比長城還遙遠。

    「娘,我不會小看任何人,特別是小三……我是說,女人從來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尤其被困在同一個院子的女人,我看你長得比我美麗動人,我看你琴棋書畫高我一籌,我看你罵人的本領比我還厲害……總之,人比人氣死人,豈有不鬧的道理呢?我很清楚的,怎麼會以為她們都會安分守已?」

    瞧她說得如此逗趣,孫氏不由得笑開了,也稍稍放心了。「你知道就好。」

    「知道,我都知道,娘真的不必擔心,我可以將玉寶閣經營成今日的局面,就足以說明我不簡單,不至於連後院的幾個女人都搞不定。」她真的覺得堆積金元寶需要花費更多的腦力。

    是啊,如今她的丹兒不只是聰明機靈,還是一個懂得經營之道的商賈……雖然商賈身分卑微,可是朝廷賑災,還不是得靠他們捐銀捐糧,他們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娘放心了吧。」

    孫氏寵愛的點了點徐卉丹的鼻子。「你啊,沒本事為自個兒繡嫁衣,至少也要繡幾個荷包,不要成日只會看書,教人見了,還以為你要考秀才。」孫氏一直想不明白,女兒變聰明了,可是為何女紅越來越糟糕?以前就是那段傻乎乎的日子,也有本事繡出一朵牡丹,如今卻是什麼都不會。

    徐卉丹張著嘴巴,最終只能化成苦笑,無奈啊,爺爺從小要她練書法、學繪畫、背詩詞歌賦、打算盤……許多古人的事她都頗有研究,獨獨漏了女紅這一塊。

    穿越來到這兒,她不是沒有盡力過,也曾經在手絹上繡上幾朵花,可是花不再是花,碧芳看了傻眼,而她只能故作有深度的道出這麼一段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這是人生最高深意境。

    碧芳聽了之後,只是唇角抽動幾下,當然不好意思說「大小姐,不會就不會,何必找藉口」。她在現代,就是縫扣子都要丟給幫佣,更何況繡花呢?

    「雖然娘不清楚你與碩親王如何結緣,但是在王爺面前,切記不可以耍性子,男人啊,還是喜歡善解人意的女人。」

    男人喜歡善解人意的女人嗎?這個問題到了孫氏離開,徐卉丹還在思索,直到窗子傳來輕輕的敲打聲。

    打開窗子,看見戚文燁站在外面,徐卉丹不知道應該感到甜蜜還是罵他笨蛋,今日下雪,他為何還跑來這兒?

    「見到我不開心嗎?」戚文燁像在撒嬌又像在控訴。

    「下著雪,你不怕變成雪人嗎?」

    雖然知道這個丫頭偶爾會蹦出古里古怪的話語,可是這會兒還真教他傻住了。

    她突然想到這個時代不懂得堆雪人的樂趣,當然也不懂得欣賞她的幽默感,趕緊補上一句。「我是怕你凍著。」

    這句話可真受用,戚文燁伸手輕觸她的臉。「我想你。」

    徐卉丹臉紅了,握住他縮回去的手,明明是冰涼的,卻教她覺得出奇的溫暖。

    「很冷。」他很想將手抽回來,卻抗拒不了被她抓住的感覺。

    「不會。」

    「想我嗎?」

    「想,可是我更想……」若她說,更想他後院的幾個女人,他會不會白眼一翻暈過去?她不是故意的,每個人都擔心他後院的女人,她不想她們實在太難了……說起來她真是委屈,被迫想念未來老公的其他女人,這像話嗎?

    戚文燁瞬間繃緊神經。「想什麼?」

    「……我更想日子再快一點。」徐卉丹羞答答的垂下螓首。早早面對他後院的幾個女人,一較高下,也省得她們一個個被說得彷彿妖魔鬼怪似的好像有四隻手四隻腳。

    戚文燁將她的雙手放到唇邊一吻,深情又霸氣的說︰「再過十日,你就完完全全屬於我了。」

    徐卉丹將雙手抽回來,接著就想關窗。「好啦,見到了,你趕緊回去了。」

    「慢著,再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他可憐兮兮,努力博取同情。

    「成親之前,我們不應該見面。」可是,他卻三天兩頭就夜探香閨一次,簡直可以跟婆婆媽媽逛菜市場的勤奮程度相提並論了。

    「可是,我就是想見你啊。」每日都在數,他們還有幾天要成親呢?想著洞房花燭夜,想著他終於可以擁有她了,想著想著,就朝這兒飛奔而來。

    他們兩個是不是有一點角色顛倒了?其實也不必奇怪,某方面來說,他們算是姐弟戀,而且她還年長他六歲……好吧,年齡從來不是問題,不要太介意了。

    「我也沒阻止王爺,可是,凡事適可而止,我與王爺的婚事已經夠熱鬧,最好別再錦上添花。」據說,為了他們兩個要成親的事,京城的飯館酒肆天天有說書先生講故事,有一個版本將他們的相識說得很浪漫——兩人在賞梅宴上一見鐘情,然後在碩親王為自個兒辦的喪禮上再見傾心……人啊,天生有編故事的本領,碧芳的轉述聽得她們目瞪口呆,不是因為故事情節,而是在場人人都入迷了,好像真是那麼回事。

    戚文燁忍俊不禁的笑了。「你也聽說了?」

    「你覺得很有趣嗎?」

    「我去聽了,精彩程度不足。」

    徐卉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還跑去聽?你不怕被瞧見嗎?」

    「我隱身在人群之中的功力很高,不會有人瞧出來。」戚文燁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被人家拿來說書,怎能不去聽聽呢?」

    好吧,換成是她,若是方便出門,她應該也會好奇人家如何編他們的故事……自從聖旨下來,她就被娘下了禁足令,美其名是待嫁姑娘原本就應該待在房裡繡嫁衣,其實還不是擔心她繼續四處亂跑會出亂子。

    「那些都不重要,這會兒我交代你的才是最要緊的,碩親王府的張總管和逍遙苑的雲嬤嬤可以信任,想知道府裡誰可以用,問他們就好了。以後進了碩親王府,遇到事情,若是我不在府裡,你也可以找他們。」

    徐卉丹甜甜一笑。「王爺成親之後,三個月內要前往封地,我們在碩親王府待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三個月。」

    「即使是三個月,也不可以掉以輕心,總是有人不願意安分過日子。」

    徐卉丹同意的點點頭,不過並沒有真正放在心上,從她嫁進碩親王府就要開始收拾箱籠去西北,還寘的沒有多少閒功夫與他後院的女人糾纏不休。

    「我回去了,你也歇了。」戚文燁突然靠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像個做了壞事的小孩趕緊轉身逃跑。

    許久,徐卉丹只能傻傻跪在炕上,右手摸著額頭,屬於他唇上的溫度纏繞上頭,也纏繞她的心,竟讓她感受不到凜凜寒風……這是她第一次誠心感謝上蒼,穿越時空是不是就是為了與他相遇?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01:47 PM 編輯

【第九章 】瘋王爺娶傻妻

    永順三年年初,京城最轟動大的大事——以瘋癲聞名的碩親王戚文燁迎娶永昌侯府那位傻子大小姐。雖然京城無人不知他們兩位曾經一起鬧過笑話,但是未曾想過皇上會將兩人湊成一對。

    有傳言指出,是碩親王親自向皇上請求賜婚,不過若非這個王爺不受皇上重視,皇上又怎麼會讓一個傻子嫁給他?而酒樓也有自個兒的版本,一見鐘情的相遇,再見傾心的掛念,浪漫程度教青樓的每個姑娘都醉了,恨不得也能像徐卉丹一樣跟某位公子來上這麼一段。

    無論外面的人說什麼,對當事者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徐卉丹在震耳的鼓樂和喜炮中坐上花轎,從永昌侯府嫁進了碩親王府。

    徐卉丹不知道古人的結婚儀式,反正跟著喜娘的指示照著做就對了,就這麼一個步驟接著一個步驟,直到被戚文燁用秤桿掀了大紅蓋頭,再被幾個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女子品頭論足一番——一個塗得像唱戲的新娘子通常只會換來一句「新娘子真美」,接著與戚文燁一起被撒了一身花生、紅棗之類的東西,回答一個「生不生呀」這樣的問題,然後兩人喝下合巹酒,到此算是禮成了。

    雖然戚文燁在大臣眼中沒有巴結的價值,但終究是皇上的弟弟,還是要來送禮喝喜酒,戚文燁當然無法避免的要丟下新娘子去外面敬酒。

    此時,徐卉丹總算可以卸下身上的東西,洗去臉上厚厚的新娘妝,再換上一身簇新的常服,重新整理頭髮……她激動得好想跳起來大聲歡呼,腦袋瓜得救了,身體得救了……什麼鳳冠霞帔,好像多威風,根本是在整人嘛!

    「大小姐,這兒是碩親王府。」碧芳太了解她了,見她雙手做出某種舉動,就知道她要伸懶腰了,趕緊出聲提醒她。

    雙手頓時一僵,徐卉丹扭過頭,看著一旁兩眼發直的兩個丫鬟——這應該是原本在戚文燁房裡伺候的大丫鬟……若是舉起手說聲「Hello」,她們會不會比較輕鬆?

    「你們叫什麼名字?」如今不再刻意裝傻,她就扮一回端莊大方的王妃好了。

    「回王妃,奴婢是橘子,她是桃子。」橘子和桃子算得上訓練有素的丫鬟,除了見到她的那一刻驚艷失神,此時已經恢復溫和平靜。

    徐卉丹連忙用雙手捂住嘴巴,橘子?桃子?戚文燁也太沒良心了,怎麼可以給丫鬟取這種名字,雖然「我們這一家」有個橘子很可愛,可是,那是卡通的特權。

    碧芳看了徐卉丹一眼,鬆了一口氣,真擔心大小姐會笑出來。

    「你們兩個要不要改名字?」她實在忍無可忍,以後若是「橘子」、「桃子」這樣叫她們,真擔心自己會受不了得了內傷。

    橘子和桃子本來是很冷靜沉著,無論是誰,一開始聽見她們的名字都會像王妃這個樣子……其實,王妃已經很給面子,沒有笑出聲,只是王妃突然蹦出這麼一句,她們可真傻了,呆頭呆腦的不知如何回應。

    「一下子換上一個全然不同的名字,可能很麻煩,我得好好想想看……你們覺得橘香和桃香如何?」雖然自信比原來的名字好,但她很有民主精神,還是要尊重她們兩人的意思。

    「那個……王妃是否先問過王爺?」當王爺給了「橘子」這個名字時,她痛哭了一天一夜,如今倒也漸漸習慣了,不過,橘香確實比橘子更順耳。

    「他不敢有意見……我是說,王爺不擅長此事,絕對不會介意……」

    「本王不擅長何事?」戚文燁回來得可真快。

    「橘子,桃子。」徐卉丹帶著責備的看著戚文燁。

    「是,王妃。」橘子和桃子同時應聲。

    看著兩名丫鬟,想到他為了維護瘋癲形象,不惜在她們的名字上面動手腳,戚文燁突然生出愧疚感,趕緊逃之夭夭的說︰「我先去沐浴,你也準備歇了吧。」

    橘子和桃子趕緊去伺候主子沐浴,而徐卉丹也在碧芳和秋蓮服侍下卸了釵環簪翠,換上一身軟綿的褻衣。

    這一刻,徐卉丹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洞房花燭夜……這會兒她可慌了,趕緊被子躺進去,可是隨即就摸到身底下的白絹,瞬間徹底石化。

    他們兩人很熟了,還是心意相屬,沒有什麼好緊張……不對,人家大仁哥和程又青都熟爛了,到了真正要洞房的那一刻不也會緊張嗎?

    沒關係,她可以向戚文燁提議——我們先來聊一下對西北的期待——這是不是可以降低緊張的心情?

    好,就這麼辦,可是,念頭剛剛轉過去,都還來不及準備,為何戚文燁就躺在她身邊了?他何時摸上床,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很想喊「Hello」,可是恐怕連她自個兒都輕鬆不起來。

    「今日是不是很累?」戚文燁好像只想與她蓋棉被純聊天的樣子。

    「……天色還蒙蒙亮,碧芳她們就將我挖起床,然後像個提線娃娃任人擺弄,一直到現在,真的累壞了。」

    雖然他沒有立刻撲過來,但是兩個人靠得這麼近,可以清晰聞到對方的氣息,真的很難放鬆下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

    「記得,你給我一個金元寶。」

    「不對,我們第一次相遇——你是在馬車上,我是在吉祥綢緞莊的二樓廂房,當時我就在想,沒見過如此大膽的姑娘,竟然毫不閃躲的直盯著我,我一定要將你看清楚,可是沒想到費了好久的功夫,我才將你看清楚。」

    「我才不是故意盯著你看,是不小心、不小心。」

    「是是是,不小心看見一個美男子,就情不自禁的一直盯著。」

    「不是不是,我是一時忘了移開眼睛。」

    「你何不承認第一眼就喜歡上我了?酒樓的說書先生說,你對我一見鐘情,只是他弄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說書先生明明說是你對我一見鐘情。」

    「你親耳聽見說書先生說的嗎?明明是你對我一見鐘情,誰能抗拒我這樣的美男子呢?」

    「我見過一大堆的歐巴——雖然都是後天整修出來的,但是一個比一個還美得教人垂涎三尺,我怎可能對你這種普通級的美男子一見鐘情呢?」

    這丫頭偶爾會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戚文燁已經習慣了,可是這會兒他捕捉到一個相當令人不悅的詞。

    「歐巴是誰?」

    糟糕,她說太快了,竟然連「歐巴」都跑出來……怎麼辦?

    「為何不說話?」戚文捧陰森森的半眯著眼睛。

    額頭開始冒冷汗,還好就在這時,她瞥見紅色幔帳,想起這是洞房花燭夜,索性雙手伸過去抱住他,貼上那張堵得她啞口無言的嘴巴。

    好不容易盼到洞房花燭夜,他恨不得直接將她撲倒,可她是他最珍愛的寶貝,他不想嚇壞她,而且見她像隻不安的小兔子,他更是不敢輕舉妄動,想要一步一步的引誘她……這會兒她竟然自個兒送上來了,他哪裡還等得及,立刻化被動為主動,兩人的衣服一件一件被扔到帳外,在這同時,他攻城略地,猛然侵入,終於佔地為王。

    「好痛……討厭……走開啦……啊……嗯……」徐卉丹不時想推開戚文燁,又忍不住將手指深入他的髮絲,她忘了這一切是如何開始,此時此刻,她的眼睛、她的心跳、她的感官,她的一切一切只為他點燃的慾火沸騰,深入他們骨髓的不只是激情,更是對彼此深深的愛戀。

    這夜,徐卉丹被折騰得化成一灘爛泥時,突然想起那個在現代來不及圓房的老公,然後又想起一件事——戚言畯、戚文燁,他們都姓戚?!

    再轉頭看著戚文燁,竟然品出幾分相似的味道……難道戚言畯是戚文燁的後代?

◎             ◎             ◎

    既然三個月就要前往封地,徐卉丹無意在碩親王府立威,只想安安靜靜度過這三個月,一方面安排玉寶閣的事,一方面收拾箱籠。可是,沒想到嫁進王府的第二日,戚文燁的側妃趙氏就主動將碩親王府的帳冊和庫房的鑰匙送過來,害得她差一點從椅子上跌下來,這一招還真是教人摸不著頭緒……當然,前提是此人真的在計劃某個陰謀詭計。

    徐卉丹看著一疊帳冊,不知第幾度揉著太陽穴,真是恨不得它們可以消失不見。現在她還在甜甜蜜蜜的蜜月期,怎能為如此俗氣的家務事操勞?再說,三個月後還是要丟開這事,又何必費心操勞?

    「趙側妃就這麼輕易將管家大權交給王妃?」碧芳如何都不願意相信。

    「她已經交出來了。」

    「這會不會是在耍什麼陰謀?」

    老實說,她真的很想用這樣的觀點看待趙氏的舉動,可是偏偏閃過腦海的那對眼睛讓她打了一個問號。

    「你沒有察覺到嗎?趙氏看王爺的眼神充滿了怨恨。」

    秋蓮連忙點頭附和。「奴婢也瞧見了,還以為是自個兒看錯了。」

    「你們可能還不知道,這位趙氏是輔國公的外孫女,當今皇后的表妹,是張太后臨終之前指婚給王爺的,想必,她根本不願意嫁給王爺。」因為趙氏關係著輔國公府,戚文燁不得不向她說明趙氏這個人,而趙氏也如戚文燁所言,是個驕傲的女子……是啊,輔國公的外孫女,家世背景比別人高一等,怎能不驕傲?趙氏用不屑的眼神看她時,她不覺得奇怪,只是沒想到她對戚文燁也是如此不屑……難道因為戚文燁名聲不好,她打從心底看不起他?

    碧芳不解的皺著眉。「既然嫁了,還能如何?」

    秋蓮認同的點點頭。「討好王爺,她在碩親王府才能過上好日子啊。」

    「以她背後的勢力,誰敢苛待她?」

    「這是碩親王府,眾人看的是王爺的態度。」碧芳回想在永昌侯府時,因為侯爺的心思全在朝堂上,而管家大權在姚姨娘手上,奴才們對待從定國公府出來的太太可沒有一絲絲敬意。

    「王爺對趙側妃客氣有禮。」

    「客氣有禮又如何?一個女人若得不到寵愛,最重要的就是子嗣了。她應該想著如何接近王爺,討好王爺,從王爺那兒得到子嗣。」碧芳又想到太太了,若太太有兒子,無論是否受到侯爺寵愛,誰敢對她輕慢?

    「我聽吟馨和吟香說,趙側妃對王爺身邊的人非常嚴厲,提起趙側妃,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那兩個丫頭動作還真快,已經開始四處走動打探消息了。」秋菊和秋紅如今已經升為大丫鬟,太過顯眼,不再適合做打探的事,她索性讓兩人各挑一個二等丫鬟當徒弟,專司她們過去打探的差事。

    「我們在這兒沒多少時間,不盡快行動,可能來不及掌握這兒的每個人。」

    「過不久就要去西北了,不必在這兒費太多心思。」

    「雖然如此,可是有很多人都會跟著去西北啊。」

    徐卉丹拍了一下額頭。「對哦,身邊的人還是會從這兒帶過去。」

    「王妃千萬不可對趙側妃掉以輕心,趙側妃這個人絕不簡單。」碧芳就是不放心趙側妃,以趙側妃的身分,想要弄鬼是很有可能的。

    「我們已經盯著她了,她不來招惹我,我又何必招惹她?」她真的覺得趙氏一點威脅都沒有,如同碧芳和秋蓮所言,既然嫁了,沒道理不討好王爺,好好過日子,何必在戚文燁面前擺高姿態?欲擒故縱,更能吸引目光嗎?

    她看趙氏不是如此無知的女人,因此得到一個結論——趙氏心裡有人,以至於戚文燁的存在更令她痛恨。

    「她不來招惹王妃,但是支使別人來招惹王妃,這豈不是更可怕?」

    「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我看王爺另外兩個侍妾都是不安分的人。」

    徐卉丹回想新婚第一日,原本一早先進宮謝恩,拜見皇上,接著見太后、皇后以及宮中其他妃子,可是皇上因為一夜縱慾過度,癱在龍床上還沒起來,太后和皇后大概覺得太丟臉了,索性也不見他們,於是派人給了賞賜便讓他們回府,而安排下午見面的曲氏、杜氏和幾個通房已迫不及待等在逍遙苑。

    曲氏出自花樓,是當時京城第一名妓,潔身自愛,只當個清倌……她嚴重懷疑曲氏是為了嫁入豪門……總之,無數王公貴族爭相競拍曲氏的初夜,戚文燁就在這種情況下被慫恿卷入其中,然後被打得鼻青臉腫,驚動皇上,被皇上狠狠臭罵一頓,最後花樓的老鴇不得不將曲氏賣給戚文燁,曲氏就這樣跟著戚文燁回來。

    杜氏是沒落的貴族,性格高傲強勢,自覺比人高上一等,只是生不逢時,是以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她嚴重懷疑杜氏的邏輯,明明淪落為侍妾了,怎麼還能當自個兒是公主?據說杜氏的母親是貞妃的閨中密友,貞妃進宮之時,對貞妃有過相當大的幫忙,因此貞妃才能為皇上生下兒子,地位得以提升,貞妃格外感謝這位好友。

    後來杜家垮了,貞妃讓兒子納了好友的女兒為妾……難道杜氏以為這是暫時的,戚文燁終有一天會將她扶正嗎?

    至於幾個通房,全是府裡的丫鬟,有人是因為戚文燁喝醉酒得到侍寢機會,有人是因為服侍戚文燁多年,被提上來當通房……無論哪一種,基本上都屬於小人物,因為沒有一個受到戚文燁重視,因此表現得很安分。

    曲氏和杜氏看戚文燁的目光交織著哀怨與渴慕,她們難免對她生出嫉妒、怨恨,若因此暗中搞小動作整她,這的確很有可能。

    「我與碧芳看法相同,曲姨娘一看就是個狐媚子,嬌弱纖細得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了,可是那雙眼睛毫不羞恥的當著我們面前勾引王爺,讓人真擔心她會忘情的在眾人面前輕解羅衫;而杜姨娘看似高不可攀、無比堅軔,可是那雙眼睛不時對王爺含情脈脈,若非有其他人在,只怕她早就喊著頭疼癱在王爺的懷裡。」

    徐卉丹聞言笑了,秋蓮的形容還真是分毫不差!

    「王妃不要笑,這事萬不可輕忽!」秋蓮懊惱的道。

    「我都記住了,可是如今對我來說,這個問題更嚴重。」徐卉丹重新將目光移向那一疊帳冊,感覺頭又開始痛了。

    碧芳見了一笑。「王妃怎麼忘了吟喜和吟春?」

    徐卉丹兩眼一亮。「對哦,我費了兩年時間教導她們算帳看帳,不就是為了成大商賈的時候,她們可以當我的帳房先生嗎?如今正好讓她們兩個小試身手。」想想她真是太有遠見了。

    「有了她們幫忙,王妃可要多點心思放在王爺身上。」

    徐卉丹無言了,這個丫頭真的很擔心她沒有拴住戚文燁的本領……聽郭清說,盧方很不錯,最重要的是很喜歡碧芳……找個時間,她要安排他們培養感情,去了西北,就將他們兩個送入洞房,碧芳就沒有閒功夫盯著她了……哈哈哈,這寘是非常美好的計劃!

    碧芳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冷顫,怎麼突然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伺候大小姐越久,越容易操心這個操心那個,沒法子,雖然大小姐聰明機靈,可是大而化之,總教人放心不下,不盯著,很容易惹出麻煩。

◎             ◎             ◎

    碩親王府的時情苑裡,此時風遞幽香出,情窺素艷來,可惜,卻吸引不來她的心上人。

    曲氏惱恨的咬著手絹,興師問罪的瞪著大丫鬟杏花。「不是說是個傻子嗎?你看她那個樣子,哪裡傻了?」

    原以為王爺要娶一個傻子,絕對威脅不了她,沒想到王妃不但不傻,還是個絕世美人,見到徐卉丹的容貌,連她都痴了,何況是王爺……不不不,再美,終究比不上她經過花樓調教,懂得如何討男人歡心,那個女人豈會是她的對手?可是,一想起王爺望著那個女人愛戀痴纏的眼神,便不由得令她不安。

    「無論王妃如何,姨娘最要緊的是得到王爺的歡心。」頓了一下,杏花忍不住提醒主子。「王爺自從去了一趟西北回來之後,就不曾來時情苑。」

    「王爺沒有來時情苑,也沒有去春臨苑、寄情苑啊!」曲氏懊惱的道。

    「是啊,可是最重要的是,王爺若是一直不來時情苑,姨娘就永遠得不到孩子。」杏花是曲氏進了碩親王府才被挑進時情苑的,原本以為曲氏很有手段,她也能跟著享福,沒想到曲氏根本拴不住王爺。

    沒錯,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她已經擺脫青樓嫁進碩親王府,接下來就是如何在碩親王府站穩腳步。以她一個賤妾的身分,想要站穩腳步,唯有生個兒子,可是來到這兒近五年了,除了第一年王爺固定歇在時情苑,接下來總是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才來一次,這要她如何生出兒子?

    「可是,有何法子可以讓王爺來時情苑?前些日子我染了風寒,王爺也只讓人去請太醫,甚至不來看我一眼。」

    「與其盼著王爺來時情苑,還不如姨娘親自去找王爺。」

    曲氏驚愕的瞪大眼睛。「你要我去逍遙苑外面等王爺嗎?」

    「這是姨娘唯一可以見到王爺的法子。」

    「可是,這事若傳出去招了閒話,如何是好?再說我們又不清楚王爺何時回逍遙苑,三更半夜躲在逍遙苑外面,萬一嚇著了王爺,王爺反而討厭我,又如何是好?」曲氏可不是沒腦子的,若她親自跑去攔截王爺,說她「耐不住寂寞」、「想王爺想壞了」、「果然是青樓女子」……這些閒言閒語就足以教她在府裡待不下去。

    略一思忖,杏花想到一個法子。「若是巧遇,這悶題不就解決了嗎?」

    「巧遇?」

    「杜姨娘。」丫鬟的聲音剛剛從外面傳進來,杜氏就帶著大丫鬟香琴走進來。

    「來我這兒有何指教?」曲氏趕緊坐直身子,雙手端莊的放在雙膝上,可是一看見杜氏就不自覺的像隻炸毛準備發動攻擊的貓咪,一雙眼睛充滿敵意的看著她。

    杜氏自顧自的坐下,姿態高貴優雅。「我們兩個別再鬥了,鬥得兩敗傷,不過是教人家看笑話。」

    曲氏冷冷的不吭一聲,這個杜氏一向自以為高人一等,今日為何主動向她放低姿態?

    杜氏也不在意曲氏的敵意,轉而一問︰「妹妹是否知道王爺迎娶正妃之後,三個月內必須攜家帶眷前去封地?」

    「你說什麼?!」曲氏激動得差一點跳起來。

    杜氏輕聲笑了。「聽說西北又窮又苦又冷,去了那兒,也不知道我們的身子是否吃得消,能不能活下來,還鬥什麼?當然,若是求王爺可憐你身子骨吃不消,王爺答應將你留在京城,我們從此分隔兩地,就更沒有理由繼續鬥下去。」

    王爺真的必須攜家帶眷去西北嗎?曲氏強壓下內心的不安,沒好氣的揚起下巴。「你不要與我過不去,我也不會與你過不去。」

    「我怎麼會與妹妹過不去呢?」

    「你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你如何在王爺面前說我不是,以為我不知道嗎?」杜氏搖了搖頭。「這是誰在妹妹面前亂嚼舌根?王爺難得去我那兒一趟,我忙著伺候王爺都來不及了,何來閒功夫道妹妹是非?」

    這倒是事實,每回見到王爺,她也只想著曲意逢迎,更不願意在王爺面前提起其他女人,就怕挑起王爺對其他女人的思念之情……難道是有人刻意讓她仇恨杜氏?

    「我是真心想與妹妹和睦共處。」

    對她來說,如今她眼中只有一個敵人——王妃,其他人不來扯她的後腿,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曲氏連忙換上一張溫和的笑顏。「我當然樂意與姐姐當好姐妹。」

    「從今以後,我們就當好姐妹。」

    曲氏笑著點點頭,可是很顯然沒有繼續與杜氏建立關係的意思,懶得再多說一句,杜氏明白她的意思,識趣的告辭離開時情苑。

    杜氏一離開,曲氏便命令杏花去打探,王爺真的必須在三個內前去封地嗎?

    曲氏不安的走過來走過去,西北可是苦寒之地,她在那種地方只怕活不下來……她不想去西北,可是,她怎可能不跟著王爺去西北?

    好半晌杏花才急匆匆的走進來。「姨娘,這是真的,逍遙苑已經在收拾箱籠了。」身子一軟,曲氏跌坐在炕上,喃喃自語的搖著頭。「不要,我不想去西北,西北又窮又苦又冷,我會死的,可是不跟著去西北,王爺就會忘了我,這該怎麼辦?」

    「若是姨娘有了孩子,不宜舟車勞頓,姨娘不開口,王爺也會將姨娘留在京城,而姨娘生下王爺的孩子,王爺也不可能忘了姨娘。」

    曲氏慌亂的點點頭。「是啊,最重要的是孩子,可是,如何得到孩子?」

    「只要姨娘可以侍寢,姨娘就有機會得到孩子了。」

    「沒錯,我一定要得到侍寢的機會,否則,哪來的孩子?可是,就怕王妃夜夜霸佔王爺,我就是想見王爺一面也不容易。」

    「王爺如今看王妃正新鮮,過些日子新鮮感一過,王爺就會想到姨娘了。」

    「可是我沒時間等啊。」

    「當務之急,得先讓王爺想起姨娘。」

    曲氏已經六神無主了。「對對對,必須先想個法子讓王爺記起我,可是我不主動出現在王爺面前,王爺還會想起我嗎?」

    「奴婢不是說了,若是姨娘可以跟王爺巧遇,也不用擔心招來閒話。」

    「說是巧遇,有誰看不出是我刻去攔截王爺的?」

    「若姨娘巧遇王妃呢?」

    曲氏不解的皺眉。「巧遇王妃?」

    「巧遇王妃,就一定見得到王爺啊。」

    確實如此,可是……曲氏陷入深思的道︰「這事我再想想如何是好。」

    徐卉丹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起的頭,除了管家,每日她必須做的還有一件事——晚上親自到外書房接戚文燁回逍遙苑,感覺好像是老婆接老公下班。

    逍遙苑距離外書房有一點距離,不過她當作是飯後消食,順道欣賞在現代已經難以看見的星光夜色,倒也成了一種享受,只有一種情況例外——遇到有人像幽靈一樣的出現。她心臟差一點停止跳動,真是嚇死她了。

    「賤妾見過王妃。」曲氏嬌柔的福身道。

    徐卉丹驚嚇的往後一跳,幽靈為何會說話?還好碧芳叫了一聲「曲姨娘」,說明眼前的情況,要不她恐怕要鬧笑話了。

    「曲姨娘為何會在這兒?」其實,徐卉丹更想告訴曲氏,三更半夜穿著一身雪白,頭髮也不綰起來,這樣真的不太好,畢竟她從來不看鬼片,沒有受過鬼片燻陶,膽子不是超人,只是普通人。

    「賤妾胸口很悶,出來透透氣,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了。」曲氏說得有氣無力,還作捧心狀。

    可是看在徐卉丹眼中,簡直比東施效顰的威力還嚇人,曲氏此時臉色慘白得毫無美感……雖說一白遮三醜,那絕對不包括病態的慘白。

    還真是巧合,竟然不知不覺走到這裡。徐卉丹不好意思說得如此直白,只是唇角抽動了一下,道︰「為何不請太醫瞧瞧?」

    「這是老毛病了。」

    這若是老毛病,碩親王府的人為何沒有早早嚇死一堆人?徐卉丹當然要繼續扮演溫柔體貼的當家主母。「還是請太醫瞧瞧吧。」

    「多謝王妃關心,賤妾很清楚自個兒的身子,就是個破身子,每逢忽暖又寒的時節就不舒服。」說著曲氏就咳了起來,嬌弱的模樣真是教人好心疼,就是徐卉丹看了也覺得不忍,這種天氣還得不期而遇攔截她,扮可憐讓她心軟,不容易啊!

    「不舒服就應該在房裡歇著。」

    「太醫說了,不要成日悶在房裡,偶爾要出來透透氣。」

    徐卉丹很想大大的嘆口氣,感覺好像在說廢話,辛苦啊!曲氏突然福身道︰「不打擾王妃了,賤妾累了,要回時情苑歇息了。」

    徐卉丹怔愣的點了點頭,有一點意外曲氏如此輕易的結束對她的糾纏,至少應該在她面前暈過去,讓她派人送回去時情苑,這不是更符合她,開始的說法——她是不知不覺走到這兒嗎?她突然自覺有點壞心眼,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是誰?」戚文燁來到徐卉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望著遠去的那一道雪白。

    徐卉丹轉頭看著戚文燁,神情充滿了迷惑。「曲姨娘。」

    「你怎麼傻了?」戚文燁戲譫的低下頭,兩人額頭輕輕一碰。

    「你來了,為何她走了呢?」她相信曲氏絕非不知不覺走到這兒,還費了那麼多心思在她面前演一場戲,不就是為了戚文燁嗎?

    「你可知道我在外書房等了多久嗎?若非擔心你出了事,我可能還傻傻的在外書房等著你。」戚文燁可沒興趣管其他人,只想抱怨今日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

    「我在這兒遇見曲姨娘,擔擱了嘛。」

    「曲姨娘為何在這兒遇見你?」

    「她出來透透氣,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了。」徐卉丹深深看了戚文燁一眼,暗示曲氏的不知不覺根本是為了他……女人啊,真的有夠可憐,為了一個男人不得不絞盡腦汁費心算計。

    戚文燁好像完全看不見徐卉丹的暗示。「這還真是巧。」

    「就是啊,真的好巧哦!」徐卉丹不悅的噘嘴,明知人家是為了他,還裝傻!

    不是巧合,而是故意守在這兒等著丹兒……對,是丹兒,非他,因為曲氏很清楚躲在暗處攔截他,只會招來閒言閒語,這對一個出身青樓的女子可是要不得;再說了,丹兒都會去外書房接他,她也不見得有機會攔截到他。可是,她這麼做目的何在呢?

    「她與你說了什麼?」

    「說她胸口悶,她有個破身子,每逢忽暖又寒的時節就會不舒服。」徐卉丹很忠實的將曲氏的狀況總結報告。

    這就是曲氏的目的嗎?透過丹兒向他傳話?他可不曾忘了後院有哪些女人,只是她們的存在都只有一個目的——掩護他,「你還真相信她的話嗎?」

    「我看她有蒲柳之姿。」若非她是穿越分子,現代連續劇看了不少,已經可以區分演技派與偶像派,她也不會認定曲氏在演戲。

    戚文燁忍俊不禁的笑了,握住徐卉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緩緩踏著月色前進。

    「王爺為何而笑?」

    「她若是蒲柳之姿,今夜風寒,她怎麼不待在燒了地龍的屋內?」

    「這還不是為了王爺。」

    「若她是為了本王,何必不等本王到來就走了?」

    徐卉丹無言了,這一點真的解釋不通。

    「她是為了本王,但目的是透過你來提醒本王她這個可憐的女人。」

    雖然她不知道事實是否如此,但是剛剛她確實忠實的當了傳聲筒……她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挫折感,古代女人的心思真難理解,為何要透過她傳話?直接讓丫鬟來逍遙苑訴苦就好啦,戚文燁覺得應該前去探望,就會去探望了,何必大費周章繞上一圈?經過她,也不擔心她將此事隱藏起來……等一下,難道她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呆很好驅使利用的樣子嗎?真是灰心,想她明明是超強的CEO,為何在人家眼中就成了毫無威脅的傳聲筒?

    「為何不說話?」

    「我應該說什麼?」徐卉丹有氣無力的口氣真像個老頭子,又引來戚文燁的笑聲,這一次她賞白眼以示抗議。見她很蠢很好笑嗎?她可是他老婆,她蠢,不是也表示他很蠢嗎?不明白物以類聚嗎?

    「你懂得經商之道,為何不懂得後院女人的心思呢?」

    「因為我第一次遇到,從來沒機會搞懂。」現代所受的教育從來沒教她必須搞懂小三小四的心思。

    戚文燁笑得更大聲了,她的反應總是異於常人。

    「妾身能夠如此取悅王爺,逗得王爺哈哈大笑,真是深感榮幸。」徐卉丹的口氣無比哀怨,他難道不知道一笑再笑很傷她的自尊心嗎?

    「好好好,我不笑了。」

    「我還是感覺到王爺從心底發出來的笑聲——恥笑聲。」

    戚文燁突然停下腳步,輕輕一扯,將徐卉丹捲進懷裡,她顯然被他的舉動嚇一跳,僵硬如木頭人。「丹兒,你是上天送給我的寶貝。」

    她是不是應該覺得很浪漫?可是,她只有緊張……這一點她倒是越來越有古人的資質。「王爺別鬧了,丫鬟婆子們都在看……」

    「不要在意別人,只要想著我。」戚文燁將徐卉丹摟得更緊,不許她掙開,她無法動彈,便漸漸放鬆下來。

    「我從來不知道,我可以開心的笑,發出內心的笑。」

    聞言,她心疼的將他摟得更緊,他一直活得很虛假,因為這是他活下來的手段。「以後,王爺盡管笑吧,恥笑也沒關係,雖然我不是宰相,但肚裡好撐船。」

    他其實沒有恥笑她的意思,只是覺得她很可愛,但這事很快就被他拋到腦後,因為最重要的是——她喜歡他笑,即使對她來說,那是一種恥笑。

    戚文燁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如此迷戀一個女人,總覺得要不夠,這時候突然可以體會那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徐卉丹輕輕推著戚文燁,聲音軟綿柔弱的道︰「我不行了,投降了,好累哦!」

    他真的很想適可而止,可是沒法子,身體不願意聽他的腦子使喚,還想深深與她連結一起,享受被她的溫潤緊緊包圍的滋味。

    徐卉丹繼續推著戚文燁,盼他考慮一下她的面子。「人要懂得節制,若你死於身子被掏空,我就不用見人了。」

    戚文燁終於停了,卻噗哧一聲笑出來。「本王不會這麼沒出息。」

    這種事有出息值得誇耀嗎?可是,這種時候她不敢挑戰他的權威,男人可是很愛面子的,尤其在這方面,怎能讓自己的女人瞧不起呢?

    「妾身失言了,王爺很有出息,是妾身沒出息。」

    「好好好,我沒出息的王妃,我不動,抱著你就好了。」

    「真的嗎?」

    「真的,我們說話就好了。」

    可是,她還是先用被子將自個兒捲好了,確保安全,才終於放心由他抱著。

    戚文燁覺得好笑,若他不管不顧繼續衝鋒陷陣,她就是包得再緊也擋不住他。

    「我好像沒問過你,害怕去西北嗎?」他轉移注意力漸漸鬆懈的她。

    徐卉丹怔愣了下。「王爺因何有此一問?」

    「人人皆言,西北又窮又苦又寒,千金之軀是無法在那兒活下來的。」

    「我有很多金元寶,不怕窮;我有雜草般的生命力,不怕苦;這兩年我吃了許多藥膳調理身子,不懼寒冷。」

    她很有氣魄,可是眼中流轉的媚意,還有因激情染紅的嬌顏,再再剌激挑逗他的感官,賊手不知不覺又開始上下其手了,慶幸她夠機警,及時抓緊被子。

    「你不是說只要抱著我嗎?」

    「我看著你,情不自禁就起了色心,手腳都不聽使喚。」戚文燁真的很無辜。

    當一個人臉皮厚到具備狐皮的保暖程度,有顏色的話也可以義正詞嚴。

    「我真的累了,難道你想害我去不成西北嗎?」她決定他不值得信任,還是躲遠一點,被子捲得更緊。

    「你離我太遠了,也不怕我凍著嗎?」

    「我看你熱情如火,絕對不會凍著。」炕床很暖,又有紅色幔帳將冷風擋在外面,他不至於凍著,不過,他光著身子的樣子真養眼……她可不能讓他給色誘了,可是全身捲在被子里有點悶,胳膊還是伸出被窩比較舒服。

    「皇上說我想留在京城就留在京城。」這句話瞬間攫住徐卉丹的注意力,戚文燁悄悄的靠過去,不過不敢一下子貼上去。

    徐卉丹太驚訝了。「皇上允你不用去封地?」

    「我婉拒皇上的厚愛。西北確實不是個好地方,我也擔心你的身子吃不消,可是,我們不能留在京城。」

    「這是為何?」

    「慈寧太后被軟禁了。」

    怔了一下,徐卉丹才反應過來,慈寧太后是先皇的皇后,不過,並非當今皇上的生母,當今皇上的生母是榮貴妃。不對,應該稱之為慈德太后。

    眼珠子一轉,徐卉丹已經想明白了。

    「皇上必定出事了,才軟禁慈寧太后。」

    戚文燁笑著刮了刮徐卉丹的鼻子,再悄悄向她靠近。「聰明!皇上的情況恐怕不妙了,慈德太后擔心皇上出了事,先將慈寧太后軟禁,以防慈寧太后落入皇上其他幾個兄弟手中。」

    徐卉丹理解的點點頭。「畢竟是先皇的皇后,若她推翻先皇傳位給皇上的聖旨,一旦皇上有了意外,皇上唯一的兒子就不可能順利繼位了。」

    「若是皇上出了事,慈德太后為了避免我們這些親王私下串連,勢必將我們困在京城。如今不同於先皇之時,朝政敗壞,暗地裡已經有不少反叛勢力連合在一起,若是這些勢力落入某位親王手中,京城必定生亂。」

    「所以,我們必須趕在皇上出事之前離開京城,否則,我們很可能走不了。」

    「正是。」

    「你看得出來皇上很不好嗎?」

    「因為經商的關係,我多少學了一點醫理,也暗地從信任的太醫那兒打聽到一些消息,皇上怕是只剩下三四個月了。」戚文燁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伸出手,輕柔的撫摸她細緻柔嫩的臉龐。「要辛苦你了。」

    「我不怕,你會照顧我,不過,皇上會不會將你強行留在京城?」

    戚文燁信心滿滿的搖搖頭。「不會,皇上一直在我面前強裝身體無恙,就是害怕我猜到他的情況,當然不會將我強行留在京城。」

    微蹙著眉,徐卉丹擔心的道︰「你婉拒皇上允許你留在京城的厚愛,皇上會不會對你起疑心?」

    「我不能破壞袓制,況且五哥剛剛離開京城遠赴封地,我若不跟著去西北封地,會不會引起大臣們不必要的猜疑?皇上想必也不願意因為我的事引起議論,此時的朝堂可禁不起任何動蕩。」

    「那我就放心了。」一頓,徐卉丹突然想起一事。「側妃和幾個侍妾也要一起去西北嗎?」她具備現代知識,懂得調理身子,可是,那幾個女人都很嬌貴。

    戚文燁毫不遲疑的搖搖頭。「不能帶走她們,她們留在你身邊太危險了。」

    「她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威脅到我。」

    「不行,你想個法子將她們送走。」

    他有意將後院的女人送走,她應該感到開心,可是很奇怪,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歡喜。雖然她不願意與其他女人共享他,卻不曾想過連立足的地方都不給她們,這個時代對女人太不公平了,若她們可以隨意重新開始,她當然樂意將人送走。

    「我不便插手後院的事,所以不得不由你出面處置。」

    徐卉丹悶不吭聲,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是這種感覺真的糟糕透了。他們在哈爾國的時候,他很顯然還要保住這幾個女人,怎麼如今態度全變了?

    「怎麼了?」

    「你不會捨不得嗎?」

    「我不是說過了,她們對我毫無意義,趙氏是張太后臨終之前賜婚,說是沖喜,不得不娶,可是太匆忙了,父皇不贊成再一個皇子與輔國公府扯上關係,便只能委屈她當側妃……」戚文燁的嘴巴被徐卉丹伸手堵住了。

    「這些我都知道,你別再說了。」

    「我有你就夠了。」戚文燁抓住她的手,細細吻過每根手指,接著,被子被他輕輕一扯,很快就連他自個兒也捲進去了。

    「我知道,但你也用不著如此靠近……」她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想將他推出去,又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因此剌激他化身成一匹餓狼。

    「王爺,我們還是早早歇了。」

    「是啊,春宵苦短。」他深表同意的點點頭,隨即發動攻勢,兩三下就將她吃了,連骨頭也不剩……瞧她軟綿綿如同一癱爛泥,而他吃飽饜足的得意模樣,她突然有一種很深的感觸——這匹不知節制的餓狼比後院那幾個女人還難應付,她用藥膳養了兩年多的身子根本不是為了適應寒冷的天氣,而是為了他。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02:23 PM 編輯

【第十章】 專房獨寵的王妃

    曲氏望穿秋水,終究沒有等到戚文燁,不過得到一個消息——戚文燁要宴請朝中幾位大臣,這幾位大臣都是不畏他名聲,還願意與他相交的大臣。如今戚文燁要遠赴西北,當然要謝謝人家過去照顧。

    曲氏聞言兩眼閃閃發亮。「王爺許久沒有見到我撫琴唱歌了。」

    「王爺總是誇讚姨娘的琴聲歌聲京城無人能比。」杏花猶記得當時情景,王爺陶醉在姨娘的琴聲歌聲當中,一曲結束,掌聲久久不停,王爺還會親自喂姨娘喝酒,姨娘瞬間化成一條蛇纏繞在王爺身上,接下來當然不是她能看的。

    曲氏甜蜜蜜笑了,可是轉眼又擔心得皺眉。「只怕我沒機會在王爺面前撫琴唱歌,無法勾起王爺的思念。」

    「只要花點銀子,奴才們不會不放姨娘進去。」

    曲氏嘆氣的搖搖頭。「王妃每夜都親自去外書房接王爺回逍遙苑,王妃將王爺看得如此緊,只怕那樣的場合,我也無法靠近王爺一步。」

    杏花可急了。「姨娘總要試過才知道能不能成啊。」

    「萬一沒見到王爺就當眾被扔出來,豈不是丟死人了?」

    「王爺舉家遷往西北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姨娘不能錯過任何親近王爺的機會,唯有侍寢,姨娘才能為王爺生孩子。」

    「能夠侍寢,也不見得能夠得到孩子。」

    「姨娘說有孩子,就有孩子。」杏花見曲氏驚愕得瞪大眼睛,壓低嗓門接著又道︰「無論王爺或王妃,此時心思都在西北,只要大夫說姨娘有孩子,他們也會相信姨娘有孩子的。」

    曲氏歡喜的點點頭。「好吧,我就試試看。」

    沒想到此事進行得很順利,五日後在水蓮榭的宴客,杏花輕易買通廚房管事,讓她們主僕兩人捧著點心進了水蓮榭,點心一擺上桌,曲氏嬌嬈的向戚文燁福身行禮,嬌媚的喊了一聲王爺。

    「你為何在這裡?」戚文燁的臉色非常難看。

    曲氏媚眼一勾,嬌軟的說︰「賤妾想撫琴唱歌為王爺今夜的宴會助興。」

    眾人紛紛拍手叫好,戚文燁只能點頭答應。

    曲氏歡喜得連忙命令杏花去拿她的琴進來。

    曲氏的琴聲真的是無比動人美妙,歌聲柔媚撩人,幾位客人眼睛都快冒火了,眼睛放肆的當眾撕毀她的衣服,連經過水蓮榭四周的丫鬟婆子都聽見了她的琴聲歌聲,還有某位大臣恨不得將她拉進房裡燕好的閒言閒語。

    當然,此事也很快就傳回逍遙苑。

    「這真是太不像話了,一個姨娘跑去款待外男的宴會上撫琴唱歌,還當著王爺的面與外男眉來眼去,這不是教王爺丟臉嗎?」碧芳很氣憤。

    徐卉丹懶洋洋的抱著引枕趴在炕上,有氣無力的說︰「這不是正好給王爺送走她的機會嗎?」

    碧芳怔愣了下,終於明白了。「難道此事從一開始就是王妃設下的局嗎?」

    徐卉丹輕聲一嘆。「人啊,不是只有美貌就好了,還要有腦子,若是連自個兒都不愛惜自己,誰會愛惜你呢?」雖然戚文燁教她想個法子將後院那幾個弄走,可是她做不到,後來戚文燁提出宴請幾位大臣的意思,當下她就知道了,戚文燁是在逼她出手處置後院幾個女人。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戚文燁身上真的流著皇家血統——為了達到目的,可以殘忍的對付他最親近的人。她害怕嗎?不,只能說此事挑起她對這個時代男人的不安全感,今日王爺心裡有她,不惜一切保護她,若是有一天某人取代她在王爺心目中的位置,王爺是不是也會待她如此狠心?

    她突然覺得自己對戚文燁的認識如此貧乏,這個男人的狠竟可以教她膽顫心驚。

    「王妃很難過嗎?」

    「我並沒有刻意設下陷阱讓曲氏往裡面跳,只是我很清楚,不安分的侍妾必然會利用王爺宴客的機會,而我,不過是讓對方能夠順利利用這樣的機會罷了。站在同樣身為女人的立場,我不希望曲氏往裡面跳,期望曲氏能夠愛惜自己。」

    「既是如此,這就不是王妃的錯,王妃為何如此難過?」

    「我最討厭女人作踐自己了。」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子,所受的教育在某一部分是為了增加自己個人的價值,但卻也在不知不覺當中教導女男平等的思維模式,而如今有一個女人竟然用作踐自己的方式去爭去搶,長期以來根植在她腦海的信念突然像失去平衡的疊疊樂,瞬間傾倒崩壞。

    雖然深知這個時代與祝嘉苓的時代不同,思想的距離就好比人們只能想像嫦娥奔月,而不是藉著火箭踏上月球,她對女人的要求不應該過於嚴苛,可是每一個人都有選擇權,可以決定自個兒要如何活著。

    碧芳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曲姨娘想方設法吸引王爺的注意力,可是用錯了法子,害王爺當眾丟臉。這事真要說起來,只能說曲姨娘太蠢了,不但不懂得掩飾,還將自個兒來自青樓的事攤在眾人面前,王爺又豈能容得下她?

    「沒事。」徐卉丹擺了擺手,明白碧芳無法了解她的想法。

    「王妃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女人不過是男人的附屬品,沒有自我,而她絕對不容許自己變成這樣的女人。

    略微一頓,碧芳還是擔憂的道︰「王妃看起來很悲傷。」

    「我只是有些感慨。」

    「王妃不要想太多了,王爺的後院少一個女人,王妃就可以少一個麻煩。」

    「我知道。」徐卉丹坐起身子,將引枕抱在懷裡,充滿鬥志的揚起下巴。「我要賺很多很多銀子,多到即使王爺不要我了,我還是可以過得很好。」

    前一刻她還如同乾旱的土地,這一刻就有如得到雨水滋潤的田地——王妃的善變真是驚人!碧芳很有信心的安慰道︰「王爺絕對不會不要王妃。」

    「你是他肚子裡面的蛔……我是說,人心詭詐,豈是你能看透?」

    「王爺待王妃如何,王妃不知道嗎?」

    「呃……誰能保證人心一輩子都不會變?」戚文燁真的待她很好,可是一輩子很漫長啊。

    碧芳無言了。王妃的嘴巴很厲害,歪理一堆,她根本不是對手。

    「碧芳,雖然盧方說他很喜歡你,可是你要牢牢記住,男人不可完全相信。」碧芳臉紅的腳一踩。

    「不說了,奴婢去小廚房幫王妃取點心。」

    徐卉丹茫然的目送碧芳轉身出去,搞不懂自己哪兒說錯了,這可是很有智慧的建言耶。

    當晚,曲氏就被戚文燁下令逐出碩親王府,送回花樓。既然她喜歡撫琴唱歌挑逗男人,那就去花樓撫琴唱歌取悅嫖客。可憐的曲氏哭天喊地,不知道美好的計劃為何變成這個樣子,而丫鬟婆子見了只能搖頭嘆氣。若是一個人愚蠢至極,還能怪誰呢?

    聽聞此事,最慌張的莫過於杜氏,原本她去找曲氏,只是想與她打好關係,以便將來攜手一起對付王妃。趙側妃對王爺一向冷冷淡淡,看得出來無意搶奪王爺,而且春臨苑有消息傳出來,趙側妃想留在京城不去西北,因此她想,唯一可以合作的對象就是曲氏了,沒想到曲氏竟然幹出如此愚蠢的事,毀了自己。

    因為曲氏的事,杜氏有三天瀨洋洋的提不起勁,敵人還在,盟友卻不見了,這不禁教人對未來更充滿了擔憂。

    「真是奇怪,廚房管事王嬤嬤是張總管的人,為何會如此輕易被曲姨娘收買?」杜氏的大丫鬟香琴想不明白的皺眉。

    杜氏聞言心驚。「對哦,我都忘了,張總管能夠取得王爺的信任,正是因為他為人正直,他提拔上來的人也都不易收買。」

    「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王嬤嬤只被罰了三個月的月俸。」

    「曲氏讓王爺丟盡臉面,王嬤嬤只罰了三個月的月俸?」

    「對啊,王妃說再過不久就要啟程去西北,此時不便大動府裡的人事。」

    「王爺有何反應?」

    「為了去西北的事,王爺一回府就進了外書房,哪有心思管王府的事?」

    杜氏左手往几案上一拍。「我知道了,這是王妃設下的陷阱!」

    「王妃設下的陷阱……可是,王妃如何讓張總管為她做事?」

    杜氏舉起手示意香琴安靜下來,她要想想看……手指輕敲著几案,她一遍又一遍琢磨——張總管的人為何願意接受王妃指示?王妃手握管家大權,廚房的管事嬤嬤擔心得罪王妃,很可能聽從王妃指示,可是如此一來,如何向張總管交代?除非,此事一開始就是王妃找上張總管……「無論如何,王妃弄走曲姨娘,接下來一定會對付你了。」香琴心急道。

    是啊,無論是誰受王妃支使,最重要的是王妃不會放過她。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看起來和和氣氣,其實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們。」杜氏憤恨的咬牙切齒,早該想到了,她不也想找機會對付王妃嗎?

    「這可怎麼辦?」

    「我要想想看。」

    這時,另外一名大丫鬟香月拿著食盒走進來。「杜姨娘,今日午膳有你最愛吃的鮮魚湯,聽說王妃病了,因此廚房特地做了鮮魚湯,姨娘也跟著有鮮魚湯可喝。」

    「王妃病了?」杜氏激動得跳了起來。

    「對啊,聽說王爺昨夜整晚沒睡,寸步不離的守在身邊,好像是染了風寒,很嚴重的樣子。」香月越說越小聲,顯然意識到自個兒說錯話了,挑起主子心裡的不快,讓主子的臉越來越陰沉,靈機一動,她連忙冷哼一聲。

    「真的有那麼嚴重嗎?奴婢看八成是裝出來的,就是想抓著王爺不放。」

    「沒錯,肯定擔心王爺發現曲氏的事是她搞的鬼,她才會裝病。」香琴嘴巴上這麼說,目光卻擔心的看著杜氏。王爺整顆心都在王妃身上,姨娘一定很難過。

    「這個女人真的好卑鄙哦!」

    「王爺若知道她如此惡毒,一定會討厭她!」

    砰一聲,杜氏再次舉起左手用力一拍,几案上的茶盞跳起來,還好平安歸位,沒有摔了一地。「夠了,你們都別說了!」這是恥辱,竟要兩個丫鬟輪流安慰她!

    香琴和香月不安的互看了一眼。

    沉吟半晌,杜氏突然驕傲的抬起下巴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兩個丫鬟不解的同時道︰「好機會?」

    杜氏冷笑道︰「若是王妃的身子一直好不了,這種情況下起程去西北,會如何?」

    「若是病一直不好,就算一路能平安折騰到西北,到了西北,身子恐怕也吃不消……」香琴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顏,有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不由得看了香月一眼轉而小心翼翼的問︰「王妃只是染了風寒,怎可能一直不好?」

    「若是藥裡少一味,小小的風寒也會死人。」

    香琴微微一顫,不安的問︰「姨娘想做什麼?」

    「我在逍遙苑花了不少心思,養了好幾個人,如今也該派上用場了。」

    「姨娘,這事若被逮到了,王爺不會放過你的。」香琴擔心的道。

    香月也連忙點頭附和。「為害王妃,罪名很大。」

    「今日我不動手,你們認為王妃會放過我嗎?」

    兩個丫鬟不敢說話。

    「與其等她病好了來對付我,還不如我先下手為強,說不定還有機會扳倒她。」她從小就是出了名的才女,若非袓父冥頑不靈,得罪當時太后的娘家,杜家被張家栽贓獲罪,袓父、爹爹、叔叔等男子都被砍頭,只留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她不得不委屈成為戚文燁的妾,她認了,後來看戚文燁玉樹臨風,雖偶爾瘋癲不正經,倒也漸漸傾心,心想,當他知道她才氣縱橫,必會傾心於她,可是盼著盼著,他不但離她越來越遠,最後還娶了一個傻子進門!

    她對戚文燁徹底失望了,徐卉丹只有一張容貌,竟然將他迷得神魂顛倒,往後去了西北,一個又窮又苦又寒的地方,他只知沉迷女人不思振作,還能有未來嗎?徐卉丹留在他身邊,他一輩子也不過是個廢人,不如她除掉徐卉丹,想辦法讓他扶正自己,或許、還能有未來,若是不幸失敗了,她就賠上自己吧。

    「你們兩個怕了嗎?難道要我親自動手嗎?」

    「不,奴婢會去逍遙苑傳話。」香琴無奈的道,姨娘出了事,當丫鬟的不可能置身事外,還不如賭一把。

    杜氏滿意的點點頭。「事成之後,我重重有賞。」

    徐卉丹對外宣稱染了風寒,其實更多是心病。曲氏的事糾結在心,以至於她做什麼都提不起勁,看起來病懨懨的,再加上有些著涼的現象,咳了幾聲,戚文燁就大驚小怪的找太醫,還寸步不離的盯著她,搞得她加更鬱結在心了。

    「你不將藥喝了,身子好不了,我們如何起程去西北?」戚文燁真的是苦口婆心,只差沒有跪下來哀求。

    「藥苦,不想喝。」徐卉丹毫不掩飾內心的悶悶不樂。

    「這世上哪有不苦的藥?我幫你備了冰糖。」

    「我不喜歡冰糖。」

    「我給你準備蜜餞好嗎?」

    徐卉丹很想伸住掐住這個男人的脖子,不相信他真的不懂她的心情,不過是故意裝、糊塗罷了。「我根本不必吃藥,睡上幾天,三餐正常,身子就好了。」

    「你只要願意吃藥,一日就好了。」

    「既然身子可以自然好起來,為何要靠藥物?」

    「王爺、王妃,奴婢有事稟報。」過了一會兒,碧芳掀開珠簾走了進來,神情看起來很凝重,「抓到一個婆子,溜進小廚房,從王妃的藥包裡面取走一味藥材。」

    戚文燁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交給雲嬤嬤處置。」

    「是。」碧芳擔心的看了一眼臉色異常慘白的徐卉丹,福身退了出去。

    徐卉丹默默取走戚文燁手上托盤裡面的藥碗,一口氣將湯藥喝下去,放回去,然後像個小媳婦的躺下來,背過身子對著他,可是下一刻,她就被戚文燁挖起來,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逼著她直視他。

    「為何不說話?」

    她不想為兩人之間的思想差距鬧彆扭,既然他也有意裝糊塗,為何不糊塗到底呢?現在要攤開來說就攤開來說,難道她還怕他不成嗎?

    「你是不是早就算準了有人會藉此機會向我下手?」

    沒錯,她只是微微著涼,他故意將此事傳得很嚴重,藉此引來有心人下手。這些話戚文燁不敢說,他還會不懂她嗎?雖然聰明機靈、善於算計,可是偏偏有一種無法理解的天真……說是理想更適合,就像路見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要不與那些貪官污吏有何不同?就像快餓死了,而身上只剩下一塊餅,見到乞兒,依然要割捨一半,要不,與那些為富不仁者有何不同?總之,她的想法很獨特,所以要她出手清理後院的女人,她覺得他與趕盡殺絕的盜匪並無兩樣。

    「我究竟哪兒錯了惹你不開心?」他虛心請教。

    不會吧,他還想在她面前裝傻!「你知道!」

    「我不知道。」

    徐卉丹放棄無意義的你來我往,索性直接挑明。「我知道王爺凡事都有考慮,可是,我們會不會對她們太狠了?」

    「今日不對她們狠,明日她們就會威脅你的性命。」

    「我有能力保護自己。」

    「父皇豈沒有能力自保?可是,父皇依然逃不過有心人的算計。」

    「……也許,她們不會走到那一步。」

    「也許,當她們走到那一步,你的性命已經保不住了,我必須防範於未然。」

    瞪著戚文燁半晌,徐卉丹沮喪的垂下肩膀。「我們若不逼她們,她們很可能走不到那一步。」這是她心裡真正的癥結,總覺她們今日的舉動是他們逼出來的。

    「你可曾想過,她們為何願意委身當妾?」

    徐卉丹聞言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若是你,你願意委身當妾嗎?」

    徐卉丹直覺的搖搖頭,她最痛恨老爸搞小三、小四……怎可能委身當妾?

    「她們的心若沒有貪念,願意平平靜靜過日子,不會有機會落在你手上。」

    這一點她承認,趙側妃在春臨苑過得可愜意了,原因無他,只因為趙側妃對戚文燁沒有貪念,無論今日戚文燁拋出什麼樣的誘餌,趙側妃都不會張口咬住……可是,她還是不贊成戚文燁的作法,這就好比不能因為別人對你叫囂,好似要揍你一頓,你就可以搶先一步向他揮出拳頭,法律定罪根據事實,而非腦子裡面的念頭。

    「丹兒,我不可能終日在你身邊守著,而你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因此只要有一點點危險威脅到你,我都必須鏟除。」

    戚文燁的聲音變得很輕很柔,教徐卉丹的心不由得軟了下來。

    「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並未痛下殺手,還是會保住她們的性命。」

    是啊,至少他沒有對她們下毒,想法子弄死她們,還算值得安慰。

    見她神情緩和下來,戚文燁偷偷鬆了一口氣,可是姿態依然放得很低。「不再跟我生氣了?」

    徐卉丹推開戚文燁的手,很嚴肅的提出她的請求。「將來若是有人對你而言比我還重要,你可以告訴我,我會自個兒離開,可別使這種詭計陷害我。」

    戚文燁的臉馬上拉得又臭又長。「你說什麼?」

    「如今你喜歡我,待我如珠如寶,可是將來你喜歡上別人,我就成了一隻恨不得養肥賣掉的豬。」徐卉丹說得理直氣壯,完全沒有注意戚文燁的表情變化。

    他原本是很生氣,可是她說到最後一句話,戚文燁立刻忘了生氣這回事,還差一點笑出聲。「何謂一隻恨不得養肥賣掉的豬?」

    「因為我是你八抬大轎迎娶的王妃,不能隨意說不要就不要,這不就像還沒養肥的豬,不能拿出去賣嗎?」

    這個丫頭的腦子究竟裝了什麼?戚文燁看著她,眼神像在評估什麼。「你這隻豬確實太弱了。」

    徐卉丹突然有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不自覺往後一縮,嘿嘿一笑。「這只是一個比喻,又不是說我真是一隻豬。」

    「像你這麼弱的豬,我自個兒吃都不夠了,何必賣掉呢?」

    「我不是豬,那不過是一個比喻……你想做什麼?」徐卉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戚文燁壓在床上,眼中流露出她非常熟悉的掠奪光芒,趕緊裝可憐的求饒。

    「你不要亂來,你忘了我生病了嗎?」

    「你剛剛還說不必吃藥,睡上幾天,三餐正常,身子就好了。」

    他幹麼將她的話記得如此清楚?這會兒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她以無比誠摯的心為先前的鬧彆扭獻上懺悔。「小女子錯了,請大爺鐃命。」

    戚文燁差一點爆笑出聲,可是看著她的目光越發火熱了。「你有時候真的很狗腿。」

    「……我非小狗,大爺稱我為俊傑更好。」鎮定,她一定要化解眼前激情的氛圍,千萬不可以讓情況失去控制,要不,她明日也不用見人了。

    戚文燁俯身靠在她耳邊。「你這隻小豬今日就給本王當晚膳。」

    「不不不,我不好吃……不是,大爺,我們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動腳……戚文燁,我都生病了,你還欺負我……哥哥,這樣很討厭,你不要這樣子玩啦……嗯……啊……」

    自認為弱不好吃的豬仔終究只能掛在饕客的身上,任由他欺凌擺弄,內心哀嘆這就是身為弱者的無奈…無奈嗎?若是不小心教人窺見了,必定大聲反駁,她根本就樂在其中,哪來的無奈?

    原本在左梢間候著的碧芳和秋蓮不時擔憂的交換目光,主子在鬧彆扭,最苦的莫過於下面的人,可是許久過去了,並沒有吵鬧的聲音傳出來,反倒開始出現奇奇怪怪的破碎呻吟聲,接著還有令人臉紅心跳的粗喘和嬌吟,越來越失控……你看我,我看你,兩人都臉紅了,王妃不是在跟王爺鬧彆扭嗎?為何會發展成如此激烈的場面?王妃不是生病了嗎?這樣會不會加重病情?

    她們不可能進去阻止,只能悄悄退到門外,可是聲音越來越大聲,她們兩個人羞紅著臉低著頭,就像被罰站的小學生。

    隔日,徐卉丹從碧芳口中得知雲嬤嬤審問的結果,而戚文燁以意圖謀害王妃的罪名將杜氏送到戒思院。

    戒思院是用來處罰看管皇親國戚及權貴之家犯了錯的女子,因為裡面凡事要自個兒動手,日子相當清苦,因此進了這種地方,幾乎等於是一腳踩在棺材裡,畢竟養尊處優的千金之軀很難忍受那種苦日子。故而戒恩院進去不易,必須得到父母首肯,若是嫁了人,還要取得夫君同意;出來更是不易,若非皇命,就只能一輩子待在裡面了。

    杜氏的父母親都不在了,因此戚文燁作主就可以將她送進戒思院。

    曲氏和杜氏的結果,徐卉丹更同情曲氏,曲氏沒有害她之心,只是想得到戚文燁的寵愛,而她對青樓這種作踐女人的地方向來很反感,因此私底下請求戚明赫以戚文燁的名義去見曲氏,送一些銀子給她,若是她想離開青樓,至少有一筆銀子可以做點小生意。她並沒有詢問戚明赫曲氏最後有沒有離開青樓,這是曲氏的事,她不過做自個兒能做的事罷了。

    一切都塵埃落定後,她也終於拋下心裡的糾結,將全部的心思放在收拾箱籠上面。

    此去西北,也不知道何時能夠回京,能夠帶走的東西當然都要帶走。這一整理下來,徐卉丹發現碩親王府的箱籠實在太多了,因此與戚文燁商議,先分一批交給他安排的先鋒部隊——親信和幕僚送至西北,而他們則是另外一批。

    當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雲嬤嬤表示,趙側妃不願意跟著一起去西北。

    「她可知道王府的侍衛幾乎都跟著王爺去了西北嗎?」徐卉丹真的沒想到趙氏恨不得與他們劃清界線。

    「老奴都說了,可是她不在意,她還說會回趙家住一段日子。」

    「我聽說雲嬤嬤會跟張總管一起留下來,還請雲嬤嬤照顧她。」

    「王妃放心,老奴會伺候好趙側妃。」

    雖然這是趙氏自個兒的決定,徐卉丹還是問了戚文燁。「王爺難道由著趙側妃留在京城嗎?」

    「她是迫不得已嫁給我,當然不願意跟我去西北吃苦,再說,她是皇后的表妹,宮裡發生什麼事,也不會危及到她。」

    「可是,若將她獨自留在京城,萬一出了什麼事,人家會怪罪王爺薄情寡義。」

    「她並非獨自留在京城,其他幾位通房也會留下來,正好可以和她作伴。你不用太擔心了,我在京裡還有不少暗衛,他們會暗中保護她。」一旦他離開這座王府,宮裡那些人就不會盯著這裡了,這裡根本不會有危險。

    徐卉丹並沒有試圖為幾個通房說話,說真格的,她很讚成戚文燁後院的女人都留在京城,西北是苦寒之地,回京又是遙遙無期,若不是有心守在戚文燁身邊,很容易因為苦日子生出禍患。

    三日後,夫妻兩個帶著身邊的幾名丫鬟和侍衛們起程前往西北,而他們後方不遠處跟著一支由齊二當家帶領的商隊。

    戚文燁生怕徐卉丹太無聊了,絕大部分的時間都陪她待在馬車上。

    「你知道我的封地為何在西北那樣的苦寒之地嗎?」

    「為何?」

    「朝中大臣皆道,父皇是孝子,因而政事上總是傾聽太后的意思,事實不然。太后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歷經政變、鬥爭,傾全力輔佐當時還是小皇帝的父皇漸漸掌權,她熬到頭髮都白了,也熬到權勢在父皇之上。父皇不是甘心當孝子,而是顧慮太后的勢力,不得不凡事以她為主。」

    戚文燁如此冷漠的評論親袓母和父親,徐卉丹很不習慣,可是也不難理解,皇家的人不會先講親情,而是先講利害關係。

    「父皇在政事上不得不妥協,只能在抱女人睡覺這事上頭與太后作對。父皇因為見某個宮女婀娜多姿,情不自禁將人家拉上龍床,太后還能如何?太后屬意榮貴妃當皇后,父皇直言應該從文臣家中擇一賢德女子為后,以便拉攏文臣,太后還能不允嗎?進入父皇後宮的女人有各種理由——為了平衡地方派系、為了軍中佈局……其實,真正目的只有一個——他就是要氣太后,卻不知道他的舉動害慘許多女人,她們很可能生下皇子皇女,卻過著窮乏艱難的日子。」

    徐卉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他母妃貞妃在宮中的日子勢必比傳聞還要辛苦,以至於他至今還未放下。

    「其實比起那些失寵的妃子,我母妃算是幸運了,因為深受皇上寵愛的香貴妃,也就是四哥的生母,與我母妃因下棋結緣,兩人感情極好,處處照顧母妃,我們母子在後宮終於不再飽受奴才們冷眼,也不曾再有冷飯冷菜的待遇。」

    徐卉丹實在很難相信後宮這麼黑暗,皇子竟然也會吃到冷飯冷菜。

    「因為我是不受重視的兒子,母妃隨著香貴妃之後就過世了,更沒有娘舅家可以倚靠,父皇便將最窮困的西北給了我當封地。」

    徐卉丹心疼的問︰「你是不是很恨你父皇?」

    「不恨。」

    「為何不恨?」

    「四哥說過這麼一句話——父皇比我們還苦,從此,我再也不恨了。是啊,父皇怎麼不苦呢?他並非庸才,可是不得不在太后的權勢底下低頭,當一個被兒子們看輕的皇帝。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漸漸明白,父皇冷待我們這些不受重視的皇子是一種保護,看看四哥,若非香貴妃臨終之前向父皇要了一個自選正妃的恩典,他哪能娶自個兒心愛的女子?」

    「寧親王很愛芍藥?」

    「我有多愛你,他就有多愛四嫂。」

    徐卉丹嬌羞的臉兒紅了,眼前的氣氛說「我愛你」會不會太不恰當了?可是,好討厭哦,為何覺得心花朵朵開呢?

    戚文燁緊緊握住徐卉丹的手。「丹兒,若是西北真的很苦,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徐卉丹怔愣了下。「我為何要生你的氣?」

    「我們可以選擇留在京城。」

    「性命不保與生活困苦,我更能接受生活困苦,因為我對自個兒生財的能力很有信心。上天是公道的,絕對會給每一個地方生存的本錢。」人家沙漠竟然可以挖出石油,這豈是魚米之鄉能找到的東西?

    戚文燁歪著腦袋瓜瞅著徐卉丹,眼中有著寵愛與歡喜。「你這丫頭為何腦子想的跟人家都不一樣?」

    徐卉丹嘿嘿一笑。「那個……我更有遠見。」

    是啊,好幾百年後的人,當然看得比此時的人高遠嘍。

    「說好了不跟我生氣,可不能說到做不到哦。」

    「你不要小瞧本姑娘了,本姑娘不但不會生氣,還保證讓你在西北苦寒之地樂得笑開懷。」徐卉丹信心滿滿的揚起下巴,胸部很自然的跟著挺起來。

    戚文燁眼神一黯,目光眷戀的在她的胸部上打轉了一下,接著往下移到她的腹部,如此肥沃的田地在他殷勤耕種下,應該很快就可以孕育出可愛的小丹兒了。

    「無論我們身在何處,你都有本事讓本王樂得笑開懷。」

    徐卉丹真是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出馬車,如此嚴肅的時刻,最需要的是鬥志,他竟然一開口就是有顏色的話……男人啊,果然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見她氣得都快冒火了,戚文燁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還不知死活的補上一句。「這會兒本王就可以向你證實……啊!」

    徐卉丹惱怒的舉起戚文燁的手,朝手腕上狠狠咬一口,打碎他滿腦子春色。

    馬車外,分置左右坐在馬上的侍衛——戚明赫和戚明鋒互看一眼,示意對方提醒主子,此去西北的路途遙遠,不要一開始就玩得如此火熱,不小心將馬車燒壞了弄垮了,這可是很麻煩的事。

    可是兩人用眼神互踢皮球半天,終究沒有人願意當出頭鳥,被打死就算了,只怕打不死,搞成一隻裹滿白布不能飛的鳥兒……他們也要像盧方一樣娶王妃的丫鬟,正是力求表現之時,還是當作沒聽見,繼續由著他們鬧,只求他們別將馬車弄壞就是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06:00 PM 編輯

【第十一章】 避禍西秦郡

    戚文燁和徐卉丹真的是一對超級愛賺錢的夫妻,他們一路做生意,走了三個月,終於來到了西北封地——西秦郡。

    一來到西秦郡,第一件事就是聽何明與張總管書信往來的報告,方知他們離開京城不久後,皇上就得了急病駕崩了,而皇上唯一的兒子——皇后所出,年僅十歲的戚元靖在慈德太皇太后的扶持下繼承皇位。可是皇位還沒坐滿一個月,慈德太皇太后就病倒了,接著方太后以慈德太皇太后染上時疫為由,將慈德太皇太后移至皇家別苑養病。

    戚文燁和徐卉丹慶幸他們跑得夠快之餘,卻也不免生出無限感慨,此時當然無心哀嘆西秦郡究竟有多荒涼。

    「這唱的是哪一出戲?」來到大梁,徐卉丹經歷過一次政局動蕩,那一次先死了太后,接著死了皇帝,氣氛肅殺,但是政權移轉平和;而這一次沒有死太后,只有死皇帝,為何政權有一種重新洗牌的感覺?

    何明連忙捂著嘴巴轉過身,免得笑出聲,這位王妃說話真的很奇特,總是有法子破壞他冷靜的形象……這一點王爺也辦得到,差別在於王爺讓他膽顫心驚,而王妃讓他想放聲大笑。

    戚文燁斜睨了何明一眼,笑著伸手刮了刮徐卉丹的鼻子。「方家怎可能安分的待在張家底下?後宮也容不下二主,當然要有人退出來。」

    徐卉丹頓時想明白了,雖然皇上都姓戚,可是生母不同人,朝中受到重用的大臣也要跟著換上一批。「張家人會甘心嗎?」

    「不甘心又如何?二哥在世的時候,張家人不將慈德太后放在眼裡,慈德太后不懂得建立威信,卻跑去與方家結盟,今日她會落得如此下場,還不是她自作孽造成的。」戚文燁嘲諷一笑,愚蠢的人總是看不清楚自個兒比不上別人,張太后都當不成號令天下的女皇,難道她可以嗎?

    徐卉丹像是頓悟似的點點頭。「權力無情。」

    這明明是很沉重的一句話,可是戚文燁差一點爆笑出聲,見她瞪大眼睛,他趕緊學她頓悟似的點了點頭。

    「是啊,權力無情!」

    「你別笑,如今京城情勢詭譎多變,很可能因此殃及我們,我們要趕緊想對策。」

    「我沒有笑啊。」戚文燁覺得有必要為自個兒伸張正義。

    「有,我聽出來你在笑。」

    戚文燁很無辜的搖搖頭,忍得如此辛苦,還說他在笑,這會不會太過分了?可是他忍得住,何明可忍不住,終於放聲笑了出來。

    「如此緊張的時刻,為何你們笑得出來?」徐卉丹氣得跳腳,若他們是在演布袋戲,這會兒一定會有台語旁白——「緊張!緊張!緊張!剌激!剌激!剌激!」他們為何還能如此輕鬆?

    戚文燁偷偷踹了何明一腳,示意他滾出去,安撫的拉著徐卉丹在炕上坐下。「無論京裡如何動蕩,此時都不會波及到我們。」

    「這是為何?」

    「龍椅都還沒坐穩,就想動封地的親王,方太后不至於如此愚蠢吧。」

    「若是方太后就是如此愚蠢呢?」

    「天下就要大亂了。」

    學生時代,她最討厭讀亡國歷史了。「我們該如何是好?」

    「以不變應萬變,我們如今只能想一件事——如何將西秦郡經營成富強的大郡?」手上沒有本錢,做不了生意,西秦郡不強,就沒有與朝廷對立的本事。

    「沒錯,我們若是小不拉嘰,就沒法子與人家談判……啊!」徐卉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叫了一聲,兩眼閃閃發亮的看著戚文燁。「你有大梁的輿圖嗎?」

    戚文燁被她搞得暈頭轉向,什麼小不拉嘰,又莫名其妙的一叫,還好她最後問了一個正常的問題。「有,不過都還在箱籠裡面,你要輿圖何用?」

    「不急,我先瞧過再告訴你,你趕緊拿來給我。」

    戚文燁出聲將何明喚回書房,要何明將大梁的輿圖找出來。

    徐卉丹一拿到大梁輿圖,立刻衝到書案前面,將輿圖攤在書案上,然後像偵探研究證物般仔細查看輿圖。

    「怎麼了?」戚文燁實在搞不懂她在做什麼。

    徐卉丹不理他,繼續查看輿圖,直到戚文燁懷疑她被石化了,她突然直起身子,接著激動的整個人撲到他身上。「我們發了!發了!」

    戚文燁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很清楚的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雖然不介意她對他如此熱情如火,可是至少也別在何明面前,這不是教他憋得很痛苦嗎?

    徐卉丹完全感覺不到他腦中的亂七八糟,雙手捧著他的臉,問他。

    「聽見了嗎?」戚文燁對著瞪大眼睛很想看熱鬧的何明揮了揮手,故作正經的道︰「本王聽不見,只覺得全身要著火了,王妃是要本王在這兒繼續下去,還是回房繼續?」

    怔愣了下,徐卉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接著以最快的速度從戚文燁的身上滾下來……老實說,她很想破口大罵,如今我們的處境如此嚴峻,你怎麼還有心思想著翻雲覆雨的事?

    不過,火是她點起來的,她還是識相的管住嘴巴,免得被他就地正法,她就真的不要活了!

    「王爺難道不能想想正事嗎?」

    「這對本王而言也是正事啊。」生孩子的大計豈不是正事?

    徐卉丹索性放棄與他溝通了,直接伸手指著輿圖,落在西秦郡的位置。

    這會兒確實不是銷魂的時候,書房散落了許多待整理的箱籠,而碩親王府其他地方只怕也是如此。戚文燁看著她的手問︰「怎麼了?」

    「西秦郡很可能是個寶藏。」

    「寶藏?」

    「我還不確定,必須先找出我看過的那本書,方能確定西秦郡有寶藏。」

    「你是說,你曾見書上提過西秦郡有寶藏?」

    「這麼嘛……這會兒都只是猜測,還不能確定,待我們找到寶藏,將寶藏握在手上,我再向你細細解說其中原由。」

    從他們踏進西秦郡的都城,戚文燁就只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教他想像這兒會有什麼寶藏,真的很難相信,她會不會看錯或記錯了?可是見她滿懷期待的樣子,終究只能道︰「別急,慢慢來,你也看見這個碩親王府有許多地方殘破不堪,得先費一番心思整頓,待一切都收拾好了,我們再一起去尋你所說的寶藏。」

    「這是當然,找寶藏又不是一兩日,總要先將我們往後居住的地方打理乾淨,還有讓何明找人牙子買丫鬟婆子,一下子不可以買太多人,好讓我們的人可以暗中查看她們的品性,還有府裡廚房的採買……」

    戚文燁聽著她叨嘮生活瑣事,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突然,他伸手將她進懷裡。

    「謝謝你在我身邊。」

    徐卉丹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回抱他,兩人一起享受彼此心意相通的這一刻。

    西秦郡究竟有多荒涼?這一點單從人們滿是風霜的臉上就可以看出來了。不過,這裡的人擁有畜牧方面的天分,飼養出來的馬兒堪稱千里馬,可惜,集中在少部分富戶手上,因此一般百姓根本無法從這兒最發達的畜牧業得到利益。

    徐卉丹倒沒想過在這方面做什麼改變,只要碩親王府飼養馬兒的人能夠習得人家的本事,這也就夠了,因此她建議戚文燁效法北燕郡組織商隊,這不同於文華的商隊,而是由碩親王府出面,真正屬於西秦郡的商隊,讓小商家小百姓有機會走出這裡去其他地方掙銀子。

    提出自個兒的看法之後,她並不插手戚文燁的決定,然後將全部的心思投注在整頓碩親王府。過了一個月,碩親王府終於有了王府的樣子。

    府裡的事都上軌道了,接下來她當然將全部的心思傾注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面——帶著戚文燁去挖掘屬於這裡的寶藏。經過了一個月的努力,她總算找到了。

    「這是玉礦?」戚文燁稀奇的看著徐卉丹手上的礦石。

    「對,一般的老百姓不懂礦石,以為這是生得比較奇怪的石頭,因此見到了也不知道它的價值。」

    「為何你知道這是玉礦?」他都不知道她懂這麼多。

    「……我在一本書上見過。」這要謝謝爺爺,爺爺對這些很有興趣,她當然有幸跟著學了一點皮毛。

    「在哪本書上見過?」

    「不記得了,我有許多書冊都留在永昌侯府,帶進碩親王府的只有一些遊記。」

    「你又為何知道西秦郡有玉礦?」

    「我從一本遊記上面得知此事。著書之人寫了他在此地所見所聞,可是他並不清楚地屬西秦郡,只能將這兒的地理概況簡單描繪出來,因此我必須透過輿圖與他書寫的一切結合,方能確定他所寫的就是西秦郡。」這個時代的地圖並非人人都能夠取得,又因為此地荒涼,地界不太清楚,遊人也就無法確定身在何處。

    戚文燁突然覺得自個兒挖到大寶藏了,就是她——徐卉丹。

    「為何盯著我看?」

    戚文燁幸福的揚起笑容。「我發大財了。」

    徐卉丹明白他的意思,嬌羞的一笑,糾正他。

    「是我們要發大財了。不過,從開採到加工,再雕琢,製成精美的寶石首飾,這可是大工程,必須好好計劃。」

    「我們先小規模開採,動靜太大了,驚動京城,這就不好了。」

    「我同意,我來計劃,王爺來招募礦工和工匠。」

    「這事全交給你。」

    徐卉丹驚奇的瞪大眼睛。「交給我?」

    「是,這事全交給你,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

    「王爺真的相信我會做得很好嗎?我可是個姑娘家。」

    撫著下巴,戚文燁若有所思的打量她,點了點頭。「你一個姑娘家確實不適合拋頭露面,還是王妃,你必須女扮男裝。」

    「我願意女扮男裝,沒問題,不過,王爺真的放心交給我嗎?」

    「以後我的心思會全部擺在西秦軍上面。」

    「西秦軍?」

    提起西秦軍,戚文燁不由得皺眉。「西秦軍屬於西秦郡的封王,也就是本王的護衛軍,聽命於本王,可是這些將領並非本王一手拉拔上來的,他們對本王並沒有忠誠度,再加上本王過去名聲不好,他們更是打心裡看不起本王。」他很清楚自個兒面對的困境,不敢妄想西秦軍這些將領會打心底認同他,因此選擇慢慢接觸,——掌握他們的情況。從他們來到此地,他就是在做這些事,如今也該正面對上了。

    徐卉丹完全不懂這方面,不禁擔心的蹙眉。「他們很難應付嗎?」

    「只要讓他們看見本王的實力,他們就會向本王屈服。」

    「他們很有本事嗎?」

    戚文燁忍不住苦笑。「根據這兩個月本王對西秦軍的了解,西秦軍很弱。因為這兒的北邊是一片荒涼,沒什麼敵人,所以西秦軍的用處不大,只是偶爾會有一些遊牧民族為了搶過冬的食物侵擾邊界的幾個村落,西秦軍每逢秋季必須不時在邊界巡視,總是有那麼幾回遇上遊牧民族,不過,除了聲勢比遊牧民族大,西秦軍的靈巧度和戰鬥力都不及遊牧民族,因此也不可能在遊牧民族身上討到好處。」

    徐卉丹不悅的撇嘴。「這根本是一支沒本事的軍隊,憑什麼瞧不起王爺?」

    「本王幹了那麼多瘋狂的事,也難怪他們瞧不起本王。」

    是啊,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人怎能以為不用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王爺如何向他們展現實力?」

    「這倒不難,王府的侍衛隊與西秦軍較量一下,他們就會知道本王不是沒本事的了。」

    徐卉丹鬆了一口氣。「這樣我就放心了。」

    「本王要馴服西秦軍確實不難,重要的是如何收拾他們的懶散,成為一支真正能用的西秦軍。」若非擔心將來四哥有需要之時他幫不上忙,他與其將心思花在一群沒鬥志的烏合之眾上面,還不如想想如何壯大王府侍衛隊。

    徐卉丹完全明白了。「待在這種地方,任何人的鬥志都會被磨光,王爺不如先丟誘餌給他們,嘗到甜頭,鬥志才有可能回來。」一個人會有鬥志力爭上游,不是天生不服輸,沒有環境的逼迫,那就只有一種可能——為名為利。

    戚文燁若有所思的沉吟。「誘餌?」

    「皇子們為何而爭?還不就是為了權傾天下最高的那個位置,因此平日最不起眼的皇子有一天突然造反了,皇上會傷心,兄弟們幸災樂禍,而他們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不解,不正是因為那個位置太吸引人了!不爭,至少也要成為輔佐兄弟坐上皇位的功臣,你說不是嗎?」

    這話真是說到他的心坎裡。「是啊,人人皆有想要的東西。」

    「沒錯,這正是誘餌。」

    略一思忖,戚文燁笑著點點頭。「本王知道如何對付那些將領了。」

    「王爺好好去對付那些將領,讓西秦軍成為能用的軍隊,而妾身就負責採礦賺亮澄澄的金元寶。」提起金元寶,徐卉丹就笑瞇了眼。

    「王爺不愛金元寶嗎?」

    「我更愛你。」見徐卉丹紅了臉,嬌嗔一瞪,戚文燁哈哈大笑,低下頭,兩人額頭輕碰一下,他仔細交代。

    「採礦是很危險的事,你要時時刻刻將郭清帶在身邊,還有,我會另外派十名侍衛明著暗著保護你。」

    「王爺別擔心,我一定給王爺掙很多很多銀子。」

    她是給他掙銀子,還是給自己掙銀子?罷了,她開心就好,他的,還不是她的。

    無論多累,每晚徐卉丹一定要拉著戚文燁一起護膚。在這麼乾燥的地方護膚是很重要的,現代人有句話——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這絕對是最有智慧的言語,天生麗質要禁得起歲月摧殘,當然要付出代價。

    戚文燁覺得很好笑,不過,總是放縱的由著她,他喜歡這種屬於兩人的甜蜜時光,護膚之後,兩人一起爬上屋簷坐看滿天星斗,分享今日各自的點點滴滴,若有想法,就給對方意見。

    戚文燁沒有當皇帝的目標,只有成為大梁第一商人的夢想,因此提供他意見想法的幕僚也只善於經商,而左右手是分管明暗兩處侍衛的侍衛長,換言之,都是武將,在這種情況下,徐卉丹很自然的就成為他的幕僚,而她也確實給了他很多幫助。

    可是對戚文燁來說,最美的時刻還是在這之後,兩人深深沉溺在對方撒下的情慾之網,恨不得此時就是一輩子。

    徐卉丹柔弱無力的捶打戚文燁。「不行了,我好累哦。」

    戚文燁還是深深埋在她體內,說什麼也不肯退出來。

    「王爺,你勞動過度的王妃明日還要去採礦。」

    若非習慣她說話方式,他一定爆笑出聲,所以此時他只是很認真的告訴她。「勞動過度的王妃若是真的太累了,可以在府裡歇息一日。」

    「夫君,我們做人要有良心,你不能要我掙銀子,又要我提供勞動力。」

    「娘子,你的夫君不也是如此嗎?」

    她真想一腳將他踹下床,男人啊,公平不是這樣子講的,女人的腦子有可能在男人之上,但是女人的體力絕對是在男人之下,結論是——她比他還會掙銀子,她卻要比他付出更多的勞動力,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可惜,她不能實話實說,只能採用哀兵政策。「哥哥,你都不知道累嗎?」

    不知何時開始,她會在此時嬌喊「哥哥」,雖然奇怪,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感,因此他會很有默契的配合他。

    「為了妹妹,我可以更累。」

    徐卉丹徹底無言了。

    「我們生個孩子吧。」他再一次發動攻勢,既猛烈又纏綿,這一次真的讓她累得連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戚文燁溫柔撫觸她汗濕的髮絲,見她闔上的眼睫輕輕顫動,知道她並沒有睡著,再一次語帶哀求的柔聲道:「四哥都有兩個孩子了,我們也來生一個吧。」

    這段日子徐卉丹一直在避孕——運用現代人的知識,在危險期找理由暫停房事。因為她害怕她是穿越來這裡的,會不會有一天穿越回去?這樣的不確定隨著她在這兒待的時間越長越薄弱,但並未完全消失,因此面對懷孕生子這件事,她會不自覺想逃避;再者,如今大梁局勢很不安穩,面對隨時會遭逢戰爭的恐懼,她更是覺得此時不宜生孩子。

    沒有等到徐卉丹的答覆,戚文燁索性整個人貼在她的後背上,纏磨她。「我們生一個孩子,像你一樣的小丹兒。」

    「……生孩子又不是我可以決定的事。」他如此黏著她,她根本沒辦法用裝睡逃避問題。

    「雖然我不清楚你用了什麼法子,但我知道是因為你不想生孩子,你才會至今還沒有懷孕。」

    「我能用什麼法子?」她總是忘了這個男人很細膩,不過,這事絕對不能承認,聽說有些男人對這種事很在意,認為你不愛他,才不想為他生孩子。

    「你最愛看書了,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滿腦子有稀奇古怪的想法不是因為愛看書,而是因為所受的教育不同。「你與寧親王是不是經常有書信往來?」

    「……嗄?」

    「我可以感覺到戰鼓已經敲響了。」前些日子芍藥來信告訴她,請郭清將郭大娘送回以前住的寶山村住一段日子,而他更是將全部的心思傾注在西秦軍上面,這不就是在向她訴說一件事——戰事已經近在門前了。她真的無法想像挺著圓滾滾的肚子逃命的情景,因為她在安逸自由的環境待太久了。

    沉默了片刻,戚文燁決定坦然面對此事。

    「二哥縱情聲色,但好歹區分得出來哪些臣子可用,哪些臣子是為了討好他而存在,可是如今這個小皇帝就不同了,他連自個兒的想法都沒有,旁邊的人如何說,他就如何做,如今朝中盡是阿諛奉承之輩,當官的不再為百姓謀福利,日曰想著如何巴結奉承爬上權力的頂峰。」

    既是小皇帝,怎能期待他有自個兒的想法呢?小皇帝只怕是方太后手上的提線娃娃,而方太后是方家手上的提線娃娃……外戚干政,歷史上的故事一再證明必定走上亡國。「王爺想如何?」

    「百姓的日子越來越苦,如今還有佞臣慫恿小皇帝削藩,我們若不出手,就會死在對方手上。」

    一直纏繞她心頭的擔憂終於要成真了。她讀過歷史,知道明惠帝朱允玟削藩,終於導致叔叔燕王朱棣發動靖難之役,可是江山易主,卻也成就歷史有名的永樂盛世。她無法評論明惠帝與永樂大帝的是非對錯,只是深知戰爭讓血流成河、骨肉分離,而留在人們心中永遠是一道夢魘。

    「丹兒……」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每次郭大哥跟著商隊回京販售物品,他都會為我帶來京城的消息。」藩王不可能坐以待斃,尤其是寧親王戚文懷——一個雄才大略的男人,她的妹夫,更不可能沒有行動,也因此她察覺到他與寧親王頻繁的書信往來。

    「我們無意挑起戰爭,只是想生存下來。」

    「這種情況下我有身子好嗎?」

    戚文燁何嘗不知道如今局勢很亂,丹兒懷了身子確實很麻煩,可是,他依然想說︰「我想要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許久,徐卉丹靜靜的好像睡著了,戚文燁幾度張開嘴巴又閉上,說他一定會保她和孩子平安,這是廢話,因為誰也不能預知未來。當戚文燁要放棄的時候,徐卉丹終於點點頭。

    「好,上天若給我們孩子,我就把孩子生下來。」若是有一天他必須上戰場,她不願意他心裡懷抱著遺憾。

    戚文燁激動的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徐卉丹。「謝謝你。」

    「你高興得太早了,上天還沒有給我們孩子。」

    「我們繼續努力。」

    徐卉丹真的沒有踹人的體力,要不,這會兒他一定滾到地上哀嚎。這個男人絕對有破壞氣氛的能力,前一刻還心情沉重深陷在國家未來的憂患中,下一刻竟可以化身一匹種馬……結論依然是——男人果然是靠下身思考的動物。

    雖知戚文燁三天兩頭就收到京城和北燕郡傳來的消息,可徐卉丹什麼都不管,只是做好份內的事,努力積攢銀子;在這同時,她鼓勵西秦郡的百姓加入商隊,學習做生意,若沒有做生意的資金,她會讓他們以勞力換取無息貸款,而提供勞力可以是家中任何人,再藉由勞力的機會讓他們習得一技——工藝、廚藝……盡可能按著他們的興趣發展。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人有一技傍身,才有辦法改善生活。

    而就在小皇帝即位一年多,佞臣終於說動小皇帝削藩,有幾個藩王按捺不住起來鬧事,小皇帝派各地駐軍鎮壓,直接將幾個藩王斬首。

    於是,各地藩王轉為私下連絡,眾人一致推崇寧親王戚文懷,以戚文懷馬首是瞻。接著,戚文懷高舉「清君側」的旗幟揮兵南下京城。

    「小丹兒,待你三歲,爹就教你騎馬。」徐卉丹已經懷孕了,戚文燁很喜歡蹲在徐卉丹面前,對著她腹中孩子說話。

    她已經為了腹中的小孩性別與戚文燁溝通很多次,叫他不要預設立場,可是這位王爺堅持腹中的孩子是女兒,她還能說什麼呢?算了,等之後孩子生出來,是不是女兒就揭曉了,爭論這個也沒意義,唯獨他此刻所言,她可不能不抗議。

    「王爺,若是小丹兒,讓她在馬背上長大好嗎?」

    「她娘都會騎馬,她為何不能騎馬?」

    她沒有說女兒不能騎馬,而是不讚成將女兒當成兒子養大。算了,這種細節不值得爭執,她有更重要的事必須說清楚。「王爺,女兒應該先學習女紅。」

    戚文燁不敢置信的瞪著她。「你都不會女紅,還要女兒學女紅?」

    徐卉丹真是傻了,不是說有了孩子,老公就會倫為家中二等公民,為何是她淪為二等公民?更離譜的是,她的孩子都還沒出生啊。

    戚文燁輕輕的親了一下徐卉丹的肚子,笑咪咪的道︰「小丹兒,爹最疼你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爹絕對不會為難你。」

    徐卉丹嘆了一口氣。「王爺,去吧。」

    「嗄?」

    「王爺表面上很開心的樣子,其實心裡時時刻刻牽掛著戰事。」最近他聒噪的程度實在太嚴重了,她真的很難裝作若無其事。

    戚文燁怔愣地看了她半晌,又將目光移向她的肚子。

    「我可以明白王爺的心情,看著你最敬愛的四哥為大梁拼死拼活,你怎麼能坐視不管呢?」老實說,要她說出放他上戰場的話,真的很痛苦,孩子還沒出世,又要牽掛他在戰場上的安危,她不確定自個兒是否能夠承擔得起這壓力。

    頓了一下,戚文燁輕聲的道︰「我能夠成為大商人是四哥的功勞。」

    「我知道,你說過。」

    「四哥給我銀子,助我成為一個大商人,但是不曾要求我為他做什麼,甚至為了保護我,刻意在人前遠離我,當我故意與二哥親近,他也不曾懷疑我會偏向二哥,他完完全全信任我,這在皇家是多麼難得的事。」

    徐卉丹點了點頭。「我明白。」

    戚文燁輕柔的摸著她的肚子。「四哥很清楚我此刻的心情,等你胎象穩了,我再帶領西秦軍前去跟四哥會合。」

    「快三個月了,王爺不用為我擔心。」

    「大夫說你這胎懷得不穩,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你。」

    「大夫也說了,只要我不要到處亂跑。無論你是否在我身邊,我都不會亂跑,大夫有何吩咐,我就照著做。」

    「對我來說,守著你是最重要的事,沒有你,就沒有我。」若她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活不下來。

    「我知道王爺的心意,可是王爺千萬不要因為我延遲腳步,寧親王此刻一定很需要王爺。」雖然各地藩王說得很好聽,以寧親王馬首是瞻,可是絕大部分的人都抱著觀望的態度,畢竟地方的兵力遠遠不及中央兵力,太早跳進去,萬一寧親王敗了,他們不是跟著被拖下水?

    再說,總是有想坐收漁翁之利的人,盼著兩敗傷,好謀取更大的利益,此時寧親王恐怕是在孤軍奮鬥。

    戚文燁當然知道如今情勢,也很擔心,不過他也知道,只要大家抱著觀望的心態,至少不會威脅四哥,讓四哥的後方陷入危險,這就夠了。

    「四哥是很聰明的人,今日他敢揮兵直攻京城,絕對已做好萬全準備。」

    從郭清呈上來的消息,徐卉丹也知道戚文懷是一個絕頂聰明的男人。

    數月之前,京城也不知從哪兒傳出謠言——戚孝宗死得不明不白。據說,張太后薨了之後,戚孝宗有意廢掉太子,因為當時的太子戚文禧,無論是文是武都無法令戚孝宗滿意,為了大梁江山,戚孝宗便想另立文武雙全的四皇子為太子。

    這個謠言傳得風風雨雨,過了不久,就傳出移至皇家別苑養病的慈德太皇太后——當時戚孝宗的榮貴妃死了,接著深受戚孝宗重用的夏公公也得了急病死了,更是讓人相信戚孝宗的死乃榮貴妃和夏公公連手所為,小皇帝為了掩飾父親戚思宗繼位的不正當性,逼死了慈德太皇太后和夏公公。

    正因為此事,京城從宮裡到民間都在議論,小皇帝不由得急了,終於讓幾個佞臣說動削藩——各地藩王的護衛軍削減一半、不能任意調動各地都指揮使的軍隊。

    徐卉丹相信這一切背後有人在操縱,而此人正是寧親王戚文懷。

    「人再聰明,也寡不敵眾,再說,你這麼用心的操練西秦軍,不就是為了今日,西秦軍想必已經磨刀霍霍準備上戰場立功了。」

    沒錯,最近西秦軍的將領紛紛向他表明,不能再放任佞臣禍國,他們鬥志高昂的準備隨時應戰,不過……「我慢一個月與四哥會合,四哥一定會諒解。」

    「我真的沒關係。」

    「四哥是一個心胸寬闊的人,也知道你懷孕了,他不會責怪我慢了一個月。」

    「好吧,可是王爺必須修書給寧親王,表明一個月後跟他會合。」

    戚文燁不禁失笑。「你就這麼擔心四哥誤解我嗎?」

    「倒也不是,只是王爺給寧親王一個確切日期,這更能夠安定北燕軍的軍心。」有戰友一定比孤軍奮鬥的感覺來得踏實。

    「這一點本王倒是沒想到。」

    「兩軍對峙,撇開糧草不說,打的不只是兵力,更是士氣。」翻開歷史,為何有數不清的以寡敵眾勝戰呢?

    這都在說明一件事,數量往住不是輸贏的關鍵。

    「我的王妃還是個軍師!」

    徐卉丹懊惱的拍一下戚文燁的額頭。「王爺不要取笑我了,趕緊修書給寧親王。還有,王爺最好先給西秦軍的將領安個心,這些將領遲遲等不到王爺行動,難免會心生浮躁,不過,可別說得太明白了,免得他們責怪王爺兒女情長。」

    「你別擔心,本王知道如何處置。」戚文燁雙手捧著她的臉,深深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歡喜得跳起來去修書給寧親王。

    見了,徐卉丹不由得苦笑,明明很心急,卻還要強忍著,真是難為他了。低下頭,她輕柔的摸著肚子低聲道︰「寶貝,男人不能困在家裡,若是爹趕不及在你出世之前回來,你可別怪娘哦。」

    徐卉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軟弱的人,可是當戚文燁帶著西秦軍踏上戰場,她第一次強烈的感受到在這個時代的不安。是啊,肚子裡面的孩子還沒出來,心繫的男人去了隨時可能喪命的戰場,怎能教人心安呢?

    為了腹中的孩子,這個時候她應該心平氣和,可是大夫有言,她不可東奔西跑,因此想要轉移注意力,最好是靜態的,想來想去,她索性將這兩三年一直要開的酒樓書寫成計劃書。

    不過,她剛剛鋪好宣紙,連墨都還沒磨,碧芳就有意見了。

    「大夫說了,王妃不可以太過操勞傷神。」雖然碧芳因為種種原因還沒嫁給盧方,可是嘮叨的程度已經直達婆婆級了。

    徐卉丹真的很想翻白眼。「我只是寫幾個字。」

    「王妃要寫什麼,奴婢可以代勞。」

    「我必須邊想邊寫,不時要修修改改,只怕沒法子由你代勞。」

    「修修改改……這不是很傷神嗎?」碧芳非常不認同的皺眉。

    「不傷神,這個我已經想很久了,只是趁著如今動彈不得,將想過的細節化成一篇文字。」玉寶閣是娘留給她的,賺再多銀子也沒有成就感,她就想自個兒開一間酒樓,主攻藥膳,在現代,為了爺爺的健康,又要讓挑嘴的爺爺願意吃下含有中藥的食補,她在這方面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研究。

    「好吧,我會盯著王妃,若是我覺得太久了,王妃應該休息,王妃就得休息。」碧芳隨即拿起墨錠幫徐卉丹磨墨。

    一天寫一點也無妨,有事忙就可以了,不過,她卻忘了還有夜裡躺在床上的時候。

    躺在床上,總是依戀的溫度不見了,她沒辦法不想念他,一想念他,就會忍不住想著刀劍不長眼睛的戰場,那股不安就會冒出來,不知道如今戰況如何?

    她害怕知道戰況,卻又緊緊盯著戰況——聽到西秦軍和北燕軍會合之後與京營中軍殺氣騰騰的對峙,她揪著心,那可是朝廷最強的精銳;過了不久,聽見京營左軍投誠依附戚文懷,促使他們打破僵局,攻破京營中軍,她鬆了一口氣……她就在這種心情七上八下的情況下迎來戰勝的消息,而此時她的肚子已經圓滾滾的,不到一個月就要生了。

    徐卉丹摸著肚子,喃喃自語的說︰「寶貝,不知你爹能否趕回來迎接你出生?」

    「王爺不是說一定會趕回來嗎?」碧芳笑著道。

    戚文燁領兵出征之前,確定向她保證,只要情況許可,他一定會盡全力趕回來迎接孩子出世,而如今戰爭已經落幕了,他想回來理當沒有問題。不過,她也知道事情不像他說的如此簡單。

    「京城如今想必一片混亂,王爺勢必要留在寧親王……不,皇上身邊,恐怕不宜說走就走,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

    「奴婢相信王爺一定會趕回來。」

    徐卉丹笑著嗔了碧芳一眼。「你的信心是不是用錯對象了?你應該將全心投注在盧方身上。」

    碧芳嬌羞的一瞪。「王妃為何老是拿奴婢說笑?奴婢只是覺得王爺得知王妃有身子之後,天天都對王妃腹中的孩子說話,可見得王爺有多重視這個孩子,王爺怎可能捨得不回來迎接孩子出生?王爺必定會排除萬難趕回來。」

    「我也希望他可以趕回來。」現代生孩子就很危險,何況是這個醫療不太發達的時代,生孩子豈不是就像一只腳踏進了棺材?即使穩婆再三確定胎位正,可是直到孩子生下的那一刻,都有可能發生血崩這種事。總之,這種時候若戚文燁能守在身邊,她會覺得比較安心。

    「王妃對王爺應該更有信心。」

    這不是她沒有信心,而是如今的情況確實有很多難處。

    可是,她依然懷抱這期待,不過這一天,肚子疼了,她依然沒有見到戚文燁。

    「我覺得好像要生了。」她對著這幾個時時守在身邊的丫鬟笑道。

    碧芳和秋蓮馬上一左一右將她從炕上扶起來,走向產房,而秋紅連忙去喚來早就備好的三個穩婆。,徐卉丹不斷告訴自己放輕鬆,雖然還不到大夫說的預產期,但是也差不多了,孩子一定會順順利利的生下來,就像她,充滿了強軔的生命力……無論祝嘉苓還是徐卉丹,都是生命力非常強韌的女子……孩子,你可以說是延續她們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你一定要順利平安到來!

    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鼓勵中,她覺得自個兒的意識模糊了起來,一波波浪潮般的陣痛使她忍不住叫了,甚至很想飆出「媽的」這種話。

    她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只是聽著耳邊比她更勁來的喊叫聲——「吸氣」、「別喊,省點力氣」、「使勁」……真是太吵了,害得她連尖叫都覺得太費力,索性不叫了,只是無聲的對著腹中的孩子發飆︰別再折騰你娘了,不知道你娘最怕疼了嗎?今日害你娘這麼疼,明日你娘一定會狠狠修理你……就這樣,一直到碧芳的叫聲傳了進來——「王爺回來了!」

    這時,她終于在穩婆的指示下用力,接著聽見驚呼聲響起——「生了!」

    她頓時全身一陣虛脫,不過在失去意識之前,她還是聽見穩婆說了一句,「是個小郡主。」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07:10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喜獲千金掌中寶

    目不轉睛的看著寶貝女兒——濡濕的小嘴不時動了動,噗出小泡泡,睡得正香甜,戚文燁一次又一次重述這樣的話︰「瞧她生得真是好看,人也機靈,以後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公子哥兒。」

    雖然從京城一路快馬奔馳,有幾日沒閉上眼睛,還累垮好幾匹馬,可是趕在丹兒生下孩子時回來,迎接的又是盼了許久的女兒,戚文燁已經忘了全身上下的疲憊,只有滿心歡喜。

    「王爺說了那麼久都不累嗎?」生下孩子,徐卉丹不記得睡著醒來喂奶幾回了,總之,每一次都會看見戚文燁——兩眼還因為嚴重睡眠不足而充血,不過顯然梳洗過了,沒有一臉可怕的鬍子,整個人相當清爽。

    「你不覺得嗎?」

    徐卉丹瞥了女兒一眼,忍不住撇嘴。「這會兒明明又紅又皺,醜不拉嘰……」遭到某人怒眼一瞪,徐卉丹不由得縮著脖子,將沒有出口的話咽下。

    「雖然本王知道你的眼力極差,但是本王的小郡主明明生得好看極了,你竟然說她醜不拉嘰!」

    徐卉丹覺得有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眼力極差的人明明是他吧!這種感覺真是不好,愛女成痴的王爺會不會將女兒養成嬌蠻千金?翻開歷史,她最討厭的就是嬌蠻千金,尤其是郡主公主之類的,像是高陽公主,搞得房良身敗名裂,害死許多男人……扯太遠了,但她的女兒可不能變成這個樣子。

    「王爺,從小教小孩子說謊不好。」

    「本王沒有說謊。」

    徐卉丹好想哭,是啊,他沒說謊,只是眼光有問題!

    「你瞧她,多像你啊!」若不是她看起來如此嬌弱,他真想靠過去親她一下。徐卉丹真想大聲抗議,雖然從不認為自個兒有多美,但是也沒有醜不拉嘰吧。

    見她很委屈,戚文燁皺眉。「女兒像你不好嗎?難道應該像我嗎?」

    半晌,徐卉丹只能擠出一句話。「我沒有醜不拉嘰。」

    戚文燁終於忍俊不禁的爆笑出聲,熟睡中的小嬰兒抗議的咕噥兩聲,又噗出泡泡表達不滿。

    「王爺不要笑。」她可是產後很憂鬱的新手媽媽。

    「小傻瓜,又紅又皺的醜不拉嘰很快就會變成美人兒了。」

    原來他也覺得女兒醜不拉嘰,只是當爹的不能如此說女兒。徐卉丹垮下來的哭臉又回復笑容了,好心的提出警告。「王爺別太寵她了,寵壞了,西秦郡的公子哥兒遭殃了,你還要擔心她嫁不出去。」

    頓了一下,戚文燁故作不在意的道來。「待你養好身子,我們就回京參加皇上的登基大典。」

    新皇登基,來年會舉行登基大典,正式更換年號,而此時,分封在各地的宗族親王都會被召回京城參加大典。這是例行性的事,戚文燁為何特別提出來?徐卉丹突然覺得很不妙。

    「我們只是回京參加皇上的登基大典,還是以後都要待在京城?」

    「以後待在京城好嗎?」

    京城的生活品質比這兒好太多了,可是這會兒她竟然答不出來。

    「怎麼了?你不願意待在京城?」

    她不知道,只覺得心情很亂。她無法將內心的感受向他表達,只能反過來問︰「皇上若要我們回去,我們還能待在這兒嗎?」

    「皇上要我為他做事。」

    咬了咬下唇,徐卉丹忍不住說了。「伴君如伴虎。」

    「這個道理我懂,不過,我相信四哥是個好皇帝。」

    「伴君如伴虎,這無關皇帝是好是壞。」這就是人,很難接受別人的批評,越到高位的人越是沒有容人之量,要不,何必在唐太宗的歷史評價當中特別提及魏征?

    「我相信四哥不但是個好皇帝,還有容人之量,這是因為他是最好的。」戚文燁哼了一聲。「一個沒本事的人才會老是擔心管不住底下的人,而四哥從來不會擔心這種問題,效忠於他的人,每一個都是打從心底敬重他。」

    徐卉丹懊惱的一瞪。「你也太崇拜你的四哥了!」

    「你不知道四哥有多優秀,是難得一見的文武全才,還擁有經世治國之才!」

    這個男人對他四哥的崇拜程度簡直無藥可救……她怎麼突然有一種跟某人爭風吃醋的感覺?這像話嗎?她覺得很火大,戚文懷是否如他所言會成為一個好皇帝,她不知道,但是很確定一件事,她不得不潑他冷水。

    「皇上終究會削藩。」

    戚文燁聞言一怔,看著徐卉丹的目光有著審思和稀奇。

    「你不信嗎?我們可以打賭。」徐卉丹已經舉起手,準備跟他拉勾。

    「我信啊,藩王終究是一個問題,無論是誰坐上龍椅,削藩是遲早的事。」戚元靖的決定無可厚非,只是他沒有明白一件事,一個小孩剛剛登上九五至尊,羽翼未豐,竟敢囂張的得罪人,這不是找死嗎?

    這會兒換徐卉丹怔住了,原來他並沒有搞不清楚狀況。

    「我不當藩王,我要當大商人。」

    半晌,徐卉丹笑了,其實她根本不用擔心,王爺在政治上從來沒有野心,要不,如今的皇上也不會如此信任「你還是不願意回京城嗎?」皇上有令,他們不可能不回京城,可是他又不願意為難她。

    徐卉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我們一起賺銀子,賺很多很多的金元寶。」

    戚文燁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皺了皺眉頭,神情轉為嚴肅。「對你來說,金元寶重要,還是我重要?」

    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太搞笑了!若問她,他與女兒哪一個比較重要,她還可以理解,竟然拿自己與金元寶比較,這會不會太不倫不類了?

    見她不回答,戚文燁更急了。「為何不回答我?」

    因為,她不想像他一樣搞笑。徐卉丹當然不能這樣子回答,只能跟他學習,先皺了皺眉頭,神情再轉為嚴肅。「王爺啊,妾身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問題。」

    「為何不知道如何回答?」戚文燁已經激動得跳起來。

    這個男人真的有夠「盧」!徐卉丹繼續用很嚴肅,卻又無比溫和的口氣詢問︰「王爺不覺得拿自個兒與金元寶相提並論很俗氣嗎?」

    戚文燁歡喜得笑了。「你覺得金元寶很俗氣嗎?」

    「金元寶很俗氣,可是我喜歡啊。」

    男人剛剛翹起的尾巴又被一腳狠狠的踩下去,真的很想捶胸口,問題一眨眼又繞回原點了。「究竟是金元寶重要,還是我重要?」

    人生有時候會遇到很無語的狀況,徐卉丹此時就有這種感覺。

    「本姑娘如今在坐月子,腦子不好,不能傷神。」他越愛問,她越不回答他,誰教這段日子他讓她一個孕婦操心得夜不成眠。

    「你真的不說嗎?」半眯著眼,戚文燁擺出凶狠的姿態。

    徐卉丹用唾棄的眼神看他,真是個幼稚的男人!

    「待你坐滿雙月子,我會讓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這個時候她是不是應該臉紅?可是,她竟然不覺得害羞難為情,只是很想對他豎起大拇指——男人啊,你真行啊,明明哈了很久了,下半身都快憋壞了,卻還可以裝模作樣拿這件事威脅我。

    「王爺狠得下心餓你的寶貝郡主三天三夜嗎?」母奶可以增強孩子的抵抗力,在這個沒有各式各樣疫苗的時代,這是上天給嬰兒最珍貴的禮物;再說,在這個令她一直覺得動蕩不安、日子隨時可能發生變化的時代,還是她親自哺乳比較省事。

    王爺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可是說出去的話又不好收回來,卡在那兒,看起來真的有一點滑稽。

    「王爺,別鬧了,還是先躺下來好好睡一覺吧。」徐卉丹率先躺下來,她嚴重懷疑他是睡眠不足才如此奇怪……其實,他偶爾也會如此無厘頭的鬧一下,這根本是因為太入戲了,就好比她,有時候也會犯傻……難怪有人因為入戲太深得了憂鬱症,人啊,忠於自己最好了。

    戚文燁突然走過來,俯下身,很深情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丹兒,辛苦你了,謝謝你為我生下女兒,我愛你。」

    真是討厭,幹麼突然上演如此溫情的一幕,害她不知所措。

    「睡吧,我會守著你們。」戚文燁又偷得一吻。

    徐卉丹甜甜蜜蜜的閉上眼睛,沒錯,暴風雨已經過去了,他會在身邊守護她們。

    回想剛剛來到西秦郡時,放眼過去是說不出的荒涼,這是一個沒有生命力的地方,除了窮困,她真的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如今她已經找到綻放光芒的舞台,活力一點一滴注入這兒,注入在每一個平凡老百姓的臉上,即使她的繁華與京城相距甚遠,她卻已成為一朵傲然的荒地之花,如此美麗動人、如此堅軔不拔。

    誰會知道,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彷彿不久之前才來到這兒,如今已來到要離開的前夕了,方知她對這裡的愛竟是如此之深,因為她與戚文燁最辛苦的時光就在這裡,她在擔憂中等著戚文燁戰勝歸來是在這裡,她為戚文燁生下寶貝女兒也是在這裡……這裡的點點滴滴讓他們看見彼此的心緊緊相連,有了對方,再苦也散發著甜蜜。

    以後回到繁華似錦的京城,沒有共患難的必要,是不是也能夠如此甜蜜?

    她承認自個兒是很實際的女人,看過太多失敗的例子,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男女可以因為小三或小王反目成仇,攜手共度絕境的夫妻可以因為無法共富貴而害死對方,她沒辦法不對未知的將來生出疑問……接受資訊過於發達,社會新聞太泛濫時代的洗禮,人的單純真的都不見了。

    徐卉丹伸手摸著一株株連翹,因為這兒太過黯淡了,她一直覺得應該種點花花草草,除了採礦之外,她最大的成就莫過於讓連翹遍滿西秦郡。當初選擇種植連翹是考慮果實可以入藥,而且黃色的花兒看起來很柔和很舒服。不過,種植成功了,卻還沒有等到開花結果就要離開了……若是慢個一年,連翹就可以開花結果了。

    「不是說累壞了,為何還溜下床?」戚文燁從身後抱住徐卉丹,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這幾天寘的太放縱了,實在是禁慾太久了,她一解了禁,他就控制不住的撲上去,蹂躪得有夠徹底,連他都生出愧疚感。

    「我吵醒王爺了嗎?」眼見預計回京的日子越來越逼近,他日日帶著她和小妞妞走訪西秦郡每一個角落,甚至是礦區,夜裡還要糾纏她大戰幾回合,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立刻就昏睡過去。

    今晚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半夜突然醒過來,身體實在太疲憊了,很想閉上眼睛再繼續與周公下棋,可是無論如何,意識只有更清楚,想了許多事,不知不覺就起身溜下床。

    「你不在我身邊,我就睡不安穩。」

    「王爺真像小孩子。」人家小孩子是怕晚上有野獸將他吃掉,要媽媽陪他睡覺,可是這位王爺高大挺拔,竟然還要人家陪著睡覺。

    「你說我是小孩子就小孩子吧,總之,不能將我一個人扔在床上。」

    這是一個大男人應該說的話嗎?她不能不說,他總是帶給她極大的驚奇——原來男人幼稚起來真的只能用厚顏無恥來形容。

    「你是不是又在偷偷罵我?」

    「我用得著偷偷罵嗎?」她是覺得厚顏無恥已是無可救藥,何必浪費口舌。

    「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罵就罵出來,本王可是很有肚量的。」

    嘆了一口氣,徐卉丹覺得自己有義務教導他。「王爺知道嗎?有肚量可以分為兩種情況。」

    戚文燁微微挑起眉。「然後呢?」

    「一種是真的有肚量,一種是臉皮厚到對任何言詞都毫無感覺。」

    「你是想告訴本王,本王是屬於後者嗎?」

    「妾身絕無此意,王爺心知就好。」

    無此意?心知就好?這是想說他厚顏無恥,又不想承擔責任……想想,他對她也確實厚顏無恥,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啊。

    聽不懂嗎?不不不,聰明的碩親王怎會聽不懂呢?既是如此,為何沒有反應?這只能說明一件事。「王爺知道嗎?若自知厚顏無恥還能不當一回事,這種人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

    戚文燁虛心請教。「請問哪四個字?」

    「無藥可救。」

    一片沉寂過後,戚文燁很謙卑的點點頭。「本王對你真的是無藥可救。」

    知道一個人被徹底擊敗是什麼樣的滋味嗎?無言啊,難怪聽人家說,一個人臉皮厚到無藥可救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

    「你又在偷偷罵本王了嗎?」

    徐卉丹轉過身,反過來抱住他,半晌,輕輕柔柔的道來。「我捨不得這兒。」

    「本王明白你的心情,這兒的一切是我們一起努力得來的。」

    「將來,王爺可以偶爾帶我回來這兒嗎?」

    「好,本王會向皇上要求每年三個月的假期。」

    「王爺不要哄我了。」

    「你太小看本王了,本王說到就做到。」

    「我不是小看王爺,而是不相信皇上會答應王爺的請求。」當皇帝的最不缺什麼?疑心病。成日想著別人會造反,連人家的文章提到皇上的名字,都要懷疑人家是不是包藏逆心,教皇上每年放王爺離京三個月,豈不是教皇上三個月寢食難安?皇上又不是傻了,何必自尋苦惱?

    「皇上會答應,皇上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雖然知道他很崇拜他的四哥,可是,為何他不能明白「四哥」和「皇上」的距離如同民主與帝制?這個比喻不恰當,因為他不曾經歷民主,也沒有真正與變成皇帝的四哥一起共事過。

    「我們來打賭,若非四哥是皇上,他只會比我更嚴重。」

    徐卉丹不解的抬起頭看著戚文燁。「比你更嚴重?」

    「你可能無法想像,四哥看起來冷冰冰的不愛理人,好像很清高的樣子,可是為了爭風吃醋可以告小圓仔的狀,甚至小圓仔一歲半就狠心送到馬背上,只為了不讓小圓仔黏在四嫂身邊。我們殺進皇宮,一切安頓下來之後,他竟然忙著在椒房殿幫四嫂扎風箏。我離開京城回西秦郡時,他則急匆匆的親自出宮接四嫂,還當著眾人的面將四嫂拽上馬背,兩人一路飛奔回宮。」

    徐卉丹聞言瞠目結舌,這真的是她記憶中的寧親王嗎?

    「以前我就說過,我有多愛你,四哥就有多愛四嫂,如今相信了嗎?」

    明明是在說皇上,幹麼還將自個兒扯進來,這個男人獻寶的心態未免太嚴重了吧。徐卉丹踮起腳尖,調皮的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王爺有多愛我呢?」

    「本王願意馬上跳到床上任你蹂躪。」

    她聽見一群烏鴉「啊啊啊」的從頭上飛過去,男人啊,敲竹槓也不能如此厚顏無恥啊,你不覺得丟臉,我都替你丟臉。

    「我們走吧。」戚文燁興致勃勃的拉著徐卉丹往房裡走。

    「王爺,我們明日……不是,今日要長途跋涉,我們得養精蓄銳。」

    「往後兩三個月,本王只能看,不能吃,你天天都可以養精蓄銳。」

    她突然對「秀才遇到兵」有了全新領受,原來他們無法溝通是因為領域不同,文武不同,就如同男女不同,所以,她就必放棄為自己爭取權利嗎?當然不是,她是穿越女一枚,接受過民主薰陶,很懂得為自己爭取權利。

    「王爺,你的王妃已經過度操勞了,你不覺得她全身上下都瘦了一圈嗎?」

    「夫君,娘子今日要伺候你的寶貝女兒,沒體力再伺候你了。」

    「哥哥,若是教人家知道你如此欺負妹妹,你還要見人嗎?」

    她很循序漸進,結果如何呢?最後只能深深感慨,這真是一個男性至上的時代!

◎             ◎             ◎

    這一趟從西秦郡返回京城,雖然沒有做生意,可是多了一個四個月大的小妞妞,速度總是快不了,因此走上一個月。

    回到京城,徐卉丹完全感覺不到這兒經過戰爭,這一刻,她不能不說人的恢復力真的很驚人,是啊,日子總要過下去,再驚天動地的巨變也不過是生命歷程中的一個點,就如同在水面上激起漣漪的石子,轉眼之間就不見了。

    長途旅程真的很累人,徐卉丹不急於關心玉寶閣的生意,更不急於接管碩親王府的中饋,補充睡眠是她此時最想做的一件事,雖然小妞妞不時湊在一旁嘰嘰呱呱,吵得她無法專心補眠,偶爾又有訪客,但是如今她有得是時間,睡夠了,她自然會打起精神幹活。

    戚文燁就不同了,若非皇上快馬送信催他回來,他原本還打算在西秦郡多待上一段日子,因此一回來,隔日便進宮報到,之後就開始每天忙碌,直到她睡著了,他才會爬進被窩抱她,她總是睜開眼睛看他一眼,然後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不過今日用過晚膳,她帶著小妞妞在院子散步消食近一個時辰,回房裡,正準備將她的酒樓計劃書拿出來琢磨,戚文燁就回來了。

    「王爺今日回來得可真早,去見過小妞妞了嗎?」因為戚文燁堅持請奶娘幫她分攤哺乳小妞妞,徐卉丹不得不讓雲嬤嬤找個奶娘,同時將不久前從寶山村回來的郭大娘請進王府當小妞妞的教養嬤嬤,還有原本伺候郭大娘的小月成了小妞妞的丫鬟,至此,她在照顧小妞妞上頭算是輕鬆多了。

    「見過了,不過數日不見,美人兒的樣子都出來了。」

    徐卉丹皮笑肉不笑的撇嘴。「剛出生時,王爺不是已經認定她是美人兒了嗎?」

    「是啊,只是程度有別。」

    了不起,還真能掰,不過見他神情疲憊,徐卉丹也不忍鬧他了。

    「宮裡很忙嗎?聽說皇后娘娘從回京至今,日日都要見人,一大堆人,如今後宮還一團混亂。」她一回京,原本就應該進宮見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娘娘抽不出時間與她閒話家常,便讓人傳話給她,待過些日子她休息夠了,再召她進宮姐妹促膝長談,至於皇后娘娘在宮中有多忙,是已經從南方歸來的娘親告訴她的。

    「你可知道後宮為何一團混亂?」

    「我娘倒是沒說清楚,只道後宮有些地方毀了,必須重建。」

    「我們的大軍攻陷京城,殺進宮裡的時候,後宮就著火了,不少宮殿都燒了,尤其太后的坤寧宮燒得更是驚險,不難想像,放火的人存心將一切都毀了。」

    「那方太后怎麼了嗎?」

    「沒事,此事顯然是方太后所為,不只是要毀宮殿,更重要的是為了逃出宮。」

    徐卉丹驚愕的瞪大眼后。「逃出宮?」

    戚文燁沉重的點點頭。「因為後宮燒死太多人了,清查起來並不容易,查名冊,確定身分,皇后為此忙得焦頭爛額,直至兩個月前,皇后驚覺這很可能是方太后的陰謀,以便方太后和戚元靖可以詐死逃出宮,密謀奪回政權,於是皇上開始讓侍衛詳查坤寧宮,果然發現坤寧宮暗藏一條通往外面的密道。」

    「方太后和戚元靖逃去哪兒了?」

    「當初攻進京城時,四哥就下令嚴守京城出入門戶,皇親國戚大臣及其家眷奴才一概只進不準出,而經商出京的人都必須再三盤查確認身分才能放行。因此四哥相信他們一定還在京城,於是暗中派侍衛四處搜尋,可是整個京城都翻過來了,就是連青樓也沒放過,還是沒有發現方太后和戚元靖。」

    「這也不代表他們必定逃出京城了。」

    「今日我們找到戚元靖身邊的張公公,得知他們被送到南方投靠某一位大人。」徐卉丹若有所思的挑起眉。

    「你們是用酷刑逼他招了嗎?」

    「……確實動刑了,但還稱不上酷刑。」

    「可是,你們又如何確定他所言屬實?」

    戚文燁遲疑的頓了一下。「如今京城全在皇上掌控中,無論方太后和戚元靖想逃出去,或是潛回京城,皆不可能,方家幾個男人都已下獄,剩下的女人孩子也受到嚴密監控,他們再也難有作為了,張公公為何要欺騙我們?」

    徐卉丹想想很有道理,可是,若有法子逃出京城,張公公為何要獨自留在京城?他們已經如此悲慘了,身邊多一個人不是多一份力量嗎?最有可能的解釋是,張公公知道結局都是死路一條,不如犧牲自己為主子解圍,將眾人目光引開,好讓京城解了禁,他們就可以大大方方離開了。

    「你可曾想過,方太后想得到縱火燒死一群宮女太監詐死逃出宮,如今若是犧牲某人就可以將你們引開,為何她不這麼做?」

    「如此說來也有道理,可是,張公公何必為她犧牲?」

    「你相信張晉和何明會為主子犧牲自己嗎?」

    「相信。」

    徐卉丹雙手一攤。「這不就對了嗎?張公公為何不能為主子犧牲呢?」

    「若是張公公所言屬實呢?」

    「張公公提供的線索當然不能不證實,可是也不能放了京城的搜索。」

    「皇上做事一向周全,不可能因此就放棄搜索京城,只是不便再拿追查逆黨之名大肆搜索,就怕擾民,引得人心動蕩不安。」

    徐卉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兩眼瞪得又大又圓。「皇上要派你去南方?」

    戚文燁不由得苦笑。「你真聰明。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的長相,而皇上最信任的人是我,當然也只能派我去南方。」

    徐卉丹焦躁得從炕上跳下來。「我們又要分開了嗎?」

    「若不是因為小妞妞,我會帶你一起去南方。」

    徐卉丹覺得好悶,戚文燁去南方是要辦正事,不是遊山玩水,不可像他們從西北回京的時候如此悠閒,就算皇上同意他帶上她們,小妞妞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戚文燁伸手一拉,將徐卉丹扯進他的懷裡,坐在大腿上。「對不起,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可是皇上答應我了,以後每年給我三個月假帶你去西北遊玩。」

    「我不喜歡分開。」日日夜夜為一個人掛心,一次就夠了,怎麼又來一次?

    「我也不喜歡與你分開,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好。」

    徐卉丹故意歪著腦袋瓜瞅著他。「是嗎?你不會藉機逛青樓,或者接收人家送的妹子丫什麼的?」

    「我承諾過不再納妾,你當我隨便說說嗎?相信我,除了你,我可受不了其他女人的香味,嗆死人了。」如今他也不必裝模作樣了,後院不用再養女人充場面了。

    徐卉丹忍不住唇角一翹。「不是越嗆越來勁嗎?」

    「胡說八道,我只喜歡你的味道。」

    「甜言蜜語。」

    「你還不了解我嗎?」戚文燁不安分的開始對她上下其手,衣帶都拉開了,眼看就要進入戰場了,她突然一盆冷水潑了過來。

    「今夜可以陪我一起看星星嗎?」徐卉丹不是故意潑他冷水,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很想跟他多說一點話……不,應該說,她很想與他分享祝嘉苓的故事……這種毫無預警就被迫暫時分開的感覺,讓她生出一種害怕的心情——她會不會來不及說什麼就必須向他道再見了?

    「你真的要看星星?」他故作可憐兮兮的模樣,可是激不起她的同情心。

    「我想告訴你一個很奇特的故事——關於我作過的夢。」

    見她說得如此認真,戚文燁不忍拒絕她,順服的道︰「好吧,我們去看星星,我聽你說那個很奇特的故事。」

◎             ◎             ◎

    徐卉丹拿著秋紅裁縫的巧虎布娃娃,逗弄著已經可以坐起來的小妞妞——如同戚文燁所言,如今她臉上可見美人兒的樣子了,以後京城的公子哥兒肯定搶破頭了。

    沒兩三下,小妞妞就將母親手上的巧虎布娃娃搶走了,徐卉丹不敢置信的一瞪,這丫頭是不是有蠻力?怎麼可以從她手上搶走布娃娃?

    「王妃心神不寧,難怪布娃娃一下子就被郡主搶走了。」碧芳取笑道。

    「……這個丫頭一定有蠻力。」好吧,她偶爾會閃神想念戚文燁。

    說起來很奇怪,兩人又不是沒有分離過,可是,為何如此想念他?這一次的思念並非上一次那種不安,而是擔心她不在身邊,他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男人嘛,總是沒有女人細膩……雖說他比她還細心,不過,他只挑在意的事情細心。

    碧芳不悅的一瞪。「郡主是個溫柔的姑娘。」

    「她明明有蠻力。」

    「小月與郡主玩布娃娃的時候,郡主可搶不走布娃娃。」秋蓮忍俊不禁的笑了。

    徐卉丹無辜的撇了撇嘴。「小妞妞的力氣真的很大,要不,你們來試試看。」

    小妞妞突然將手上的巧虎布娃娃丟給徐卉丹,顯然還想再跟她一起玩。

    徐卉丹瞪著寶貝女兒。「你這個丫頭是在向我下戰帖嗎?」

    小妞妞咯咯咯的笑,推著她拿起布娃娃與她玩。

    徐卉丹嘀咕的拿起巧虎布娃娃。「這個丫頭是不是太古靈精怪了?」小妞妞伸手去抓布娃娃,這次也一樣,沒兩三下就將布娃娃搶走了。

    「她真的有蠻力!」徐卉丹無辜的看著碧芳和秋蓮。

    可是,碧芳和秋蓮只是回敬她唾棄的眼神,然後她們發現小妞妞對徐卉丹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似乎覺得她很笨,兩人不由得噗喃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都欺負我!」

    「奴婢又不是王爺,哪敢欺負王妃?」

    碧芳這句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可是落在徐卉丹耳中就別有一番滋味,臉瞬間紅了。

    「你們……你們這些人最討厭了,明明欺負我還不承認!」

    碧芳和秋蓮怔愣了下,頓時明白過來,兩人曖昧的相視一笑。

    「笑什麼?」

    見徐卉丹滿面羞紅,眼看就要轉成怒火了,碧芳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這幾日春臨苑不太對勁。」

    頓了一下,徐卉丹才想起春臨苑住著趙側妃。

    據說,從他們離開到回來近三年的時間,趙氏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待在娘家,而最常做的是進宮與方太后培養感情,行徑極其高調,她嚴重懷疑,趙氏是不是想尋找第二春?期待方太后助她離開戚文燁,賜婚再嫁某位表哥……這是不是太現代人的想法?

    總之,趙氏在京城活得很精彩,直到戚文懷和戚文燁他們攻入京城,方家敗了,她頓時成了縮頭烏龜,終日關在春臨苑,若非雲嬤嬤一直都很留意她的飲食,難保她不會餓死在春臨苑。

    說到方家敗了,就不能不提那個喜歡欺負她的妹妹徐卉英,聽說在方家原本就過得很不如意,方家一垮,她更是受不了的大吵大鬧,最後竟然瘋了,被關在房裡……如今方家被看管,所有的人都被關在輔國公府,她的活動範圍只是更小。

    想到徐卉英,就不能不提起徐容道。嚴格說起來,徐容道比徐卉英更心狠手辣,巴結方家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後竟然跟方家幾個子弟一起煽動小皇帝削藩……這事絕對與小皇帝無關,因為小皇帝不過是空有頭餃,一切都是方太后在背後操盤。總而言之,徐容道應該罪不可赦,不過,他有個貴為皇后的姐姐,如今父親再一次被皇上重用,終究得到皇上格外施恩,只是送到京郊的莊子軟禁。這樣的結果比徐卉英好太多了,京郊莊子的視野應該比京城輔國公府還好些吧。

    無論如何,姚氏的這對兒女總算再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了,以後應該不會再來找她麻煩了吧。

    「王妃!」碧芳出聲打斷徐卉丹的思緒。

    甩了甩頭,徐卉丹甩去腦海的胡思亂想。「你說不對勁是嗎?」

    「是,春臨苑關得很緊,嚴禁丫鬟婆子進出。」

    方家敗了後,趙氏再也沒有踏出春臨苑一步,但是也不用嚴禁丫鬟婆子進出,這還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王妃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

    徐卉丹想了想,還是擺了擺手。「算了,我若是派人去查看,剌激得她鬧出什麼瘋病來,豈不是教人說我落井下石?」

    碧芳總覺得不妥,可是王妃的考慮也對,如今京城貴婦圈,王妃是僅次皇后娘娘最重要的人物,每日都有人上門遞帖子,可是王妃剛從西北回來,身子還沒養好,府裡的中饋也還沒接手,除了親人誰也不見,因此外人對王妃有頗多揣測,此時趙側妃若鬧出什麼事,確實對王妃不好。

    「那麼,要不要派人盯著春臨苑?」

    「不必了。」因為方家的關係,趙氏如今在府裡的地位真是奇慘無比,她不去盯著春臨苑,春臨苑的人也會跑來告狀,那又何必浪費精力在上頭呢。

    「真的不管嗎?」

    徐卉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趙氏如今的處境能玩什麼花樣,別在她身上浪費心思了。」她寧可將心思用在思念戚文燁。

    「王妃不舒服嗎?」

    「有點頭疼。」

    「會不會是著涼了?」

    「著涼了嗎?」徐卉丹伸手摸了摸額頭,並沒有發熱,不過總是不放心,還是讓碧芳請郭大娘和小月進來將小妞妞抱去睡覺。

    「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秋蓮擔心的問。

    「是啊,我這就遞帖子進宮請太醫。」

    徐卉丹連忙伸手拉住碧芳,搖了搖頭。「如今宮裡已經夠亂,別再添亂了。我的身體很好,無須大驚小怪,大不了今晚早點歇著,保證明日一早精神就回來了。」

    「若是王爺在,必定立刻送帖子進宮請太醫,絕不會放任王妃如此輕慢自己的身子。」

    這個丫頭越來越愛管了……對了,她都忘了,難怪這個丫頭管家婆的傾向越來越嚴重了。徐卉丹嘿嘿一笑。

    「王爺一回來,你和秋蓮的婚事趕緊辦一辦,免得你們成日哀怨沒有人可以嘮叨。」

    他們去了西北之後,她為了採礦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且郭大娘不在西北,盧方只能忍著與碧芳繼續眉來眼去;此時,盧鈞也向王爺表示,他很喜歡秋蓮,請求王妃將秋蓮嫁給他,因為秋蓮的家人是她的陪嫁,全在京郊莊子,一時也不能到西北,婚事也只能拖著。

    她突然發現一件事,盧方和盧鈞都是貼身暗衛,他們不好好保護戚文燁,將眼睛盯在她的丫鬟身上,這是不是太不務正業了?

    碧芳和秋蓮很有默契的同時臉紅了,以年紀來說,她們都是老小姐了,可是有個人喜歡自己,盼著八抬大轎將她們迎進門,這種感覺是很甜蜜的。

    「你們放心,這一次不會再拖延了,待你們成了親,接下來是秋菊和秋紅……雖然她們沒家人,說不想嫁人,不過你們家王妃超有愛心,保證將她們嫁了……」徐卉丹越說越小聲,整個人已經捲進被窩,不知不覺閉上眼楮睡著了。

    碧芳和秋蓮不放心的互看一眼,王妃這兩日精神不太好,看樣子是病了,晚一點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吧。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3-31 09:28 PM 編輯

【第十三章】 迷路的三縷魂魄

    當晚,碧芳請來太醫,確定徐卉丹真的著涼了,隔日一早,她已經陷入迷迷糊糊狀態。雖然只是小小風寒,但因她近日胃口不好,又睡得少,因此特別虛弱。

    而小妞妞因為太黏她了,擔心小妞妞被她傳染,徐卉丹索性讓郭大娘、小月和奶娘帶著小妞妞去永昌侯府玩一日,還讓郭清和碧芳貼身保護。

    沒了小妞妞,她以為可以好好養病了,沒想到許久不見的趙氏竟來逍遙苑探病。

    「王妃若是不想見,奴婢讓趙側妃明日再來。」秋蓮不讚成徐卉丹此時見趙氏,可是又不便直接將人擋在外

    「請她在正廳喝盞茶,我換件衣服出去見她。」她可不喜歡「情敵」進入自己的閨房,何況她的男人曾經睡在人家身邊,怎麼想都覺得彆扭。

    「王妃身子如此不適,真的要見她嗎?」

    「人家好意來探病,我若是不見,總是說不過去。」老公的權力越大,做人越是要面面俱到……哎呀!真是累啊!

    「奴婢知道了,奴婢讓墨香進來伺候你更衣。」

    「其他的人呢?」墨香是她從西秦郡帶回來的丫鬟,算得上機靈,可是還沒有信任到足以讓她進內室服侍。

    「秋菊和秋紅今日帶著吟春、吟喜和兩個婆子為各個庫房的物品重新造冊,因為去了一趟西北,庫房變化很大,至少要花上一日打理,而吟馨和吟香去幫王妃煎藥。」

    「我自個兒更衣就好了。」徐卉丹掀被下床,雖然虛弱,倒也撐得住,秋蓮就放心出去招呼趙氏。

    徐卉丹只是簡單披上一件外衣,來到正廳,趙氏已經坐在左惻下首的第一個位子,優雅的喝著茶,她身後左右各站著一名丫鬟和婆子。

    「聽說王妃病了,妹妹特地來探望。」趙氏不像在噓寒問暖,倒像來清算。

    「只是小小風寒,不足掛慮。」

    趙氏放下手中的茶盞,目光望著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麼,真讓人擔心她會不會看到石化了,可是就在此時,她緩緩道來。

    「我恨死我父母了,我不願意嫁給戚文燁,可是他們叫我聽話,趙家能有今日是因為張家的關係,若是我不嫁給戚文燁,太后就會讓趙家完蛋。」

    這種感覺令人毛骨悚然,趙氏為何突然像閨中密友一樣向她傾心吐意?趙氏不想活了嗎?不想活就向她抖出如此隱密的事,有必要嗎?

    「我說,太后快死了,她再也沒有力氣對付趙家了。我想逃走,可是不知道能逃去哪兒,我只能絕食,求他們給我一條生路,他們竟然向我下跪,苦苦哀求我救趙家。」

    回憶如潮水湧來,淚水緩緩從趙氏的眼角滑下。

    無論趙氏為何提起此事,徐卉丹不能不說趙氏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若在現代,她不用這麼絕望。

    「戚文燁有何不好?只要你願意為他付出,他會好好待你。」她不懂趙氏對戚文燁何以如此反感,因為瘋癲之名嗎?

    說起來,這個時代的婚姻沒有自主權,絕大部分是家族利益導向,夫妻都是成親之後再培養感情,趙氏沒有理由比別人委屈。

    趙氏不屑的冷哼一聲。「他只是個沒出息的男人,怎能跟我心目中的翩翩公子相提並論呢?」

    「他才不是沒出息的男人!」徐卉丹不悅的一瞪。

    「他憑自個兒的本事爬到今日的地位,比起趙家那些只想靠張太后活下來的男人強上數千倍。」

    「比起我心儀的男子,戚文燁什麼都不是,如今他可是憑著自個兒的本事爬到九五至尊的位子。」

    徐卉丹被雷劈到了,趙氏喜歡的人竟然是戚文懷!「你明白了嗎?那位才值得我傾心去愛,戚文燁什麼都不是!」

    雖然她有過猜測,趙氏心儀的男人絕對不是普通人,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戚文懷……那個冷冰冰的男人算是了不起的人物,要不也不能得到天下,不過,他也不見得比戚文燁還優秀,戚文燁可是大梁最厲害的商人文華!

    趙氏的眼中瞬間迸出強烈的恨意。「我好恨,坐在他身邊的人應該是我,徐芍藥不過是一個破了相的女人,憑什麼霸佔他的寵愛?」

    每次聽到人家提起皇上有多寵愛皇后娘娘,有大臣自作聰明進言皇上應該充實後宮,多為皇家開枝散葉,皇上均嚴厲的一口拒絕,說有兩個兒子了,都很優秀,若覺不夠,皇后還會再生。

    「皇上不愛你,你幹麼怪到我妹妹頭上?」這個女人真是腦子秀逗了,戚文懷愛死芍藥了,這是芍藥有本事,竟然因此遷怒芍藥……難怪說嫉妒心會讓人失去理智。

    「我就是恨死她了,見到你,我就想到她。」趙氏的臉幾乎扭曲了。

    徐卉丹沒好氣的撇嘴道︰「真好笑,又不是我叫你來見我的。」

    「我也不想見你……」趙氏陰森森的笑了,笑得很尖銳,笑得讓人打心底裡發出一陣顫栗。「可是,我想見到你死掉的樣子。」

    徐卉丹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氣,可是意識到正拿刀子朝她而來的不是趙氏,而是趙氏後面的婆子時已經來不及了,秋蓮反應很快,大聲尖叫,想撲過去擋下來,不過趙氏的丫鬟與她同時採取行動,卻是為了擋住她的捨身護主……這一切彷彿都在一瞬間,徐卉丹試著閃躲,只是病弱和剛剛耗神的爭辯致使她反應遲鈍,最終眼睜睜的看著刀子剌進她的胸口。

    世界,在她眼前瞬間崩裂,除了可怕的尖叫聲,吵鬧的人群聲,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可是很快的,連這些都不見了,只有一大片可怕的艷紅,不斷的在她面前擴散開來,最後化成一片無止境的黑暗。

◎             ◎             ◎

    戚文燁離開京城三日,一直就感覺到一股莫名的不安,也許是因張公公的神情偶爾會透出一種詭異的歡喜,感覺好像詭計快要得逞了。因為不放心,他索性威脅張公公。

    「若是你敢撒謊,本王會將一刀一刀把你砍了,當著你的面拿去喂狗。」

    張公公毫無反應,很顯然已經視死如歸。

    他想,是不是因為如今為人夫君,還為人父親,牽掛太多了,以至於變得神經兮兮?上一次上戰場,他不是沒有牽掛,但是他知道這一戰關係著妻女未來的日子,為了讓她們生活得無憂無慮,他一定要打勝仗。

    因此,無論他多麼想她,想著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走起路來肯定笨笨的,他還是可以專注的將心思放在戰場上。

    可是,這次一離開京城,他就日日被惡夢驚醒。夢裡,丹兒化成一縷幽魂,看著他的眼神無盡的哀傷……這都是她的錯,那日為何要講了那個怪異的夢?就是因為那個夢,他開始產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的雙腳好像浮在半空中,而如今擁有的這一切不過是他跑進夢裡瞧見的景象,若是摔下來,美好的一切就會消失不見。

    不會有事,他只是越來越離不開她,她一不在身邊,就忍不住擔心掛念……不用擔心,他暗中將盧方和盧鈞留下來,就是擔心府裡若發生什麼事,他們可以保護丹兒和小妞妞。

    這時,戚明赫急匆匆的走進來。「王爺,明鋒派人來傳話,張公公說,方氏和戚元靖很可能去了洛城郡。」

    戚文燁原本無精打釆的目光瞬間轉為敏銳。「什麼?」

    「這是張公公剛剛隔著房門告訴明鋒的,明鋒沒問,趕緊派人過來傳話,王爺還是親自審問,免得我們被張公公耍了。」

    「我們走。」戚文燁激動的從書案後面跳起來,走出房間。

    轉向右側的廂房,戚文燁沒有等戚明鋒開門,一腳將門踹開,大步來到床邊,看著縮在床上的張公公。

    「你說,李公公將方氏和戚元靖帶到荊州郡,如今快到了荊州郡,你又突然說他們很可能去洛城郡,這是為何?」

    「我只是突然想到,太后很可能會改變心意跟朱公公去洛城郡。」

    「突然想到?」戚文燁掐住張公公的脖子,好像準備掐死他的樣子,可是就在他快要斷氣的前一刻,戚文燁突然鬆開手。

    「咳……因為李公公想帶太后和皇上去荊州郡,可是朱公公想帶太后和皇上去洛城郡,兩邊爭執不下,於是太后決定先去荊州郡,若是路上遇上麻煩,再改道去洛城郡,因此他們有可能去荊州郡,也有可能去洛城郡。」

    戚文燁冷冷一笑。「你當本王是傻子嗎?你可能不知道,荊州郡與洛城郡一個往南一個往西,半途從荊州郡改道去洛城郡,這絕不可能。」

    「……太后真的是這麼說的。」

    戚文燁瞪著張公公,見他眼神閃爍,突然想起徐卉丹的懷疑——方太后想得到縱火燒死一群宮女太監詐死逃出宮,如今若是犧牲某人就可以將你們引開,為何她不這麼做?若是她的猜測屬實,他們只怕沒去荊州郡,也沒去洛城郡。

    「你在玩什麼花樣?」

    「王爺不相信,我們可以先去荊州郡,再去洛城郡。」

    戚文燁抽出一把短刀架在張公公的脖子上。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你以為可以在本王面前耍花招嗎?皇上不想一登基就惹上凶狠的惡名,本王可不同,你嘗過生不如死的滋味嗎?你也知道本王這個人瘋瘋癲癲,在你身上留下千刀萬刀,本王可是做得出來。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說了,不要再跟本王耍花樣,本王沒有多大的耐性。」說著,戚文燁手上的短刀旋即讓張公公的脖子出現一道血痕,很快的,短刀又轉過脖子另一邊。

    張公公並不怕死,否則也不會自願來執行這項任務,脖子上傳來的痛楚激起他的凶性,他突然放聲狂笑道︰「這會兒你知道也來不及了。」

    「說清楚,什麼來不及了?」戚文燁又立刻讓張公公的脖子出現一道血痕。

    張公公神神情瘋狂,得意的說道︰「她……她不可能殺皇上,也靠近不了皇后,但是要殺王妃就簡單多了。」

    「把話說清楚!」戚文燁驚覺情況不對,神色狠厲的逼問。

    「早在你們殺進宮裡之時,太后已經逃出京城,躲在京城附近的農家。原本我們也有意到南方安安分分過日子,可是戚文懷不放過我們,派人翻遍整個京城尋找我們,逼得我們無路可走。皇上病得很嚴重,必須回京裡求醫,太后越想越恨,因此就設下這個局,而我自告奮勇落在禁衛軍手上,被帶進宮裡見戚文懷,在你們酷刑的逼供下放出假消息誤導皇上。戚文懷最相信的是王爺,此事必會交給王爺,藉此將王爺引出城,好讓他們可以對王妃下手。」

    算算時間此時應該已經事成了,張公公便不再隱瞞,爽快說出一切。

    「你們如何潛回京城?」

    「張太后為人謹慎,她在坤寧宮暗藏一條密通,張家她的閨房也暗藏了一條密道。」看著戚文燁眼中擔憂驚懼,張公公很滿足的笑了,主子交代他的事他均完成了,就是立刻死他也不在意了。

    「張家好大的膽子,皇上想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他們竟然自尋死路!」戚文燁憤怒的舉起短刀準備剌向張公公的胸口,還好最後一刻戚明赫拉住他。

    「王爺,不行,張公公必須送回宮裡交給皇上處置。」

    戚文燁生氣得舉起腳,狼狠的往張公公踹過去,張公公立刻口吐鮮血的趴在床上。「明鋒,我先回府,他就交給你了,帶回去交給皇上,告訴皇上,若是丹兒出了什麼事,我要親自殺了這個下賤的東西。」

    「是,王爺。」

    戚文燁收起短刀,轉身走出去,戚明赫緊跟在後的護送主子回京。

    戚文燁的馬狂奔了一天一夜回到京城,不過依然慢了一步。雖然秋蓮的尖叫聲如願驚動暗衛,順利逮住方氏和趙氏主僕,可是徐卉丹傷得太重了,一直陷入昏迷,盡管太醫暫時保住她的性命,卻無法讓她清醒過來。

    每日下朝回來,戚文燁就寸步不離的守在徐卉丹身邊,為她的身子按摩,說著永遠也說不厭倦的甜言蜜語,並且向她報告今日發生的事。

    「方氏和趙氏差不多瘋了,真正的瘋了,不像我是裝模作樣的瘋瘋癲癲,皇上賜她們白綾,以後她們再也不能傷害你了。」

    「張家因為幫助逆賊逃離,張氏一族流放西南瘴癘之地。」

    「我向皇上辭官,我想留在府裡陪你,可是皇上說,你一定不喜歡我成日在一旁嘮叨,女人不喜歡沒出息的男人,還不如趁著你睡著的時候多掙點金元寶,你醒來看到府裡有好多金元寶,你就會更愛我。」

    「我知道,四哥是擔心我想不開,才堅持我每日上朝,可是我不服氣,人家五日一休,為何我要天天上朝?

    四哥說多出來的那一日,要我當兩位皇子騎射的師傅,他會給我一個金元寶——你最愛的金元寶,我只好認了。」

    「皇后娘娘想來看你,可是皇上登基不久,我想還是不要勞師動眾,就請皇后娘娘別來了。」

    「你知道嗎?小妞妞今日會爬了,真的好可愛!」

    「我想府裡辦喜事,你很可能就會醒過來,所以讓盧方和盧鈞準備娶老婆,你沒能喝到他們的喜酒,就等醒過來之後,他們會補給你。」

    「這幾日我總是想起那夜的故事——你曾經是一個幾百年後叫祝嘉苓的姑娘,無意間跑進大梁徐卉丹的身子裡面——你開玩笑稱之為「徐卉丹的奇幻之旅」……可是,這真的只是一場夢嗎?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若不是夢,是真的,你會不會跑回去變成那位叫祝嘉苓的姑娘?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不管你是不是那位幾百年後的祝嘉苓姑娘,你都不要回去好嗎?沒有你,我覺得快要沒了呼吸……你知道那種滋味嗎?很痛苦很痛苦,覺得不如死掉好了,可是又死不掉。

    「你不會丟下我,不會丟下小妞妞,你很愛我們對不對?我今日突然想起,你不曾說過愛我……你比我還狠,明明很愛我,卻不曾說過一句你愛我。

    「雖然你是個小沒良心的,我還是很愛你……」

    「王爺!」碧芳的聲音在後方輕輕響起。

    怔愣了下,戚文燁轉頭看著碧芳。「何事?」

    「有一位自稱褚先生的老人家求見王爺。」

    戚文燁若有所思的皺了一下眉頭。「褚先生?」

    見他似乎不知道褚先生是誰,碧芳急忙解釋道︰「他說有急事求見王爺,奴婢說王妃病了,王爺不可能見他,他一聽說王妃病了,就問王妃生了什麼病,奴婢原本不說,但他自稱神醫,奴婢想試試看就說了。他就請奴婢轉告王爺,他曾經向王爺許諾,將來若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必會鼎力相助。」

    戚文燁終於想起褚先生是何方神聖——就是當初被他弄回京城送進宮給二哥的隱士,不過,他記得他在宮裡待了三個月就離開了。

    「你請褚先生到……來逍遙苑,我在正廳見他。」

    「是。」碧芳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戚文燁轉過頭看著依然沉睡的徐卉丹,興奮的握住她的手。「雖然我不相信褚先生足以稱為神醫,可是他確實懂醫術,而且醫術高明,說不定他可以救你。」略微一頓,他俯下身親吻徐卉丹的唇。

    「無論要付上多大的代價,我一定會救你,有你,就有我。」

    戚文燁放下幔帳,起身走出去見褚先生。

    雖然相隔三年多了,戚文燁卻不見褚先生身上有歲月的痕跡,看起來依然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只是那頭白髮洩露了他年紀不輕了。

    「聽說褚先生懂醫術。」戚文燁可沒有心情與他寒暄。

    「是,四處行醫,見過不少疑難雜癥,也救了不少人。」

    「褚先生也知道本王妻子病了,能否為王妃診治?」

    「可以先讓小人看看王妃嗎?」

    戚文燁看了碧芳一眼,請她先進去做準備,他起身拱手做了一個請,帶著褚先生走進內室。

    兩人進了內室,戚文燁請褚先生在錦杌坐下,而碧芳已經將徐卉丹的手拉出來,只露出手腕,並搭上帕子。

    褚先生細細診脈了一會兒,要求檢查徐卉丹的眼睛、氣色,戚文燁只好將幔帳拉起來,褚先生再細細查看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像有了答案。

    「褚先生可以讓本王的妻子醒過來嗎?」戚文燁頓覺心跳得好快好快。

    褚先生輕輕一笑。「王妃的身子很虛弱,但無大礙,而王妃之所以不能醒過來,是因為王妃的三縷魂魄散了。」

    「三縷魂魄散了?」

    「王妃不願意回去過去熟悉的世界,又找不到回這兒的路,因此魂魄在其他地方遊蕩行走,必須有人將她的三縷魂魄帶回來。」

    若非徐卉丹曾經說過那麼一個故事,戚文燁只會將褚先生當成瘋子,可是這會兒他卻很嚴肅的說︰「本王要如何將她的三縷魂魄帶回來?」

    褚先生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王爺相信小人的診治?」

    「若是能救本王的妻子,本王願意試試看。」

    「小人想與王爺談一筆交易,王爺幫小人照顧一個人,小人就將方法告訴王爺。」戚文燁想到先前碧芳說的,褚先生原本是有急事找他……這種感覺真是不妙,可是為了救徐卉丹,他必須接受交易。「褚先生要本王照顧的人是誰?」

    「戚元靖。」

    果然很不妙!「戚元靖為何在你那裡?」

    若按著張公公所言,戚元靖應該跟著方氏一起潛回京城,可是方氏被逮住後,口口聲聲說兒子不見了,為何不見呢?根本問不出來,而趙氏也說了,是李公公找上她,她再將方氏窩藏在春臨苑,當時就不見戚元靖了。

    於是他猜想,戚元靖會不會病死了?皇上暗查所有醫館,並未收到一個像戚元靖一樣的病人,至於李公公和朱公公,只怕早在方氏進入碩親王府之後就從張家密道逃離京城了,因此無法從他們口中證實戚元靖是否病死了。後來皇上決定,此事暫且擱下。

    「小人離京之時,原想向王爺說聲恭喜,王爺所願之事終於成真了,沒想到會遇上戚元靖,他病倒在碩親王府外面。小人猜想他是來這兒尋找王爺,因為知道唯有王爺可以救他。」

    戚文燁怔愣了下,嘲弄的唇角一勾。「唯有本王可以救他?」

    「王爺是真正沒有野心的人,可以明白他的心情。」

    戚文燁不發一語,眼神轉為深沉。

    「相信王爺心裡很清楚,戚元靖從來只是一顆棋子,他無意皇位,可是身邊的人為了權力逼著他不得不坐上那個位置,要不,今日他不會病得快死了還從方氏身邊逃離。」

    「這是他告訴先生的嗎?」

    「王爺忘了嗎?當初是王爺送小人進宮,小人還在那兒住了三個月,也因此得以認識戚元靖。若小人一直待在宮裡,我們必定成為忘年之交。」

    「你相信本王嗎?今日本王可以答應你,但是妻子救回來,也許就會將他交給皇上。」

    「戚元靖何以相信唯有王爺可以救他?因為曾經聽袓父評論諸位兒子——先皇曾言,六兒是不曾戀棧過權力的俠義之士。他聽進了,一直擱在心上。」

    「不曾戀棧過權力的俠義之士——這是父皇對我的評論嗎?」他突然發現不曾認識過父皇,可是父皇一直很清楚他。

    「這是在宮裡的時候,他親口告訴小人的。」

    戚文燁看著床上的徐卉丹,就是賠上自個兒的性命,他也要救她,何況是向四哥要一條人命……他豁出去的道︰「好,本王答應你。」

    褚先生給戚文燁一道符帶在身邊,他就可以看見徐卉丹的三縷魂魄,至於那三縷魂魄會在何處遊蕩行走,這就必須靠他自個兒去找了。可是褚先生也給了提示,魂魄會去的地方通常是對她最有意義的地方,也是她最眷戀的地方,換言之,這有可能是擁有他們共同回憶的地方。

    說到擁有他們共同回憶的地方,戚文燁第一個想到的是哈爾國,兩人在此確定彼此的心意,他要她成為他的妻子,因此他來到哈爾國,果然,在木達海為他們準備過年晚宴的皇家別苑裡,她就在那兒。

    接下來,他想到的是西北,他們同心協力在這塊土地上耕耘,她帶著他翻山越嶺找玉礦,給這地方的百姓尋找更多的商機,當時,她笑得如此燦爛,連天上的艷陽都失色了,果然,她就在這兒。

    第三個魂魄會在哪兒呢?

    他為此傷透腦筋,她還能去哪兒呢?回想過去,還有何處擁有他們共同的回憶?從他們的初相遇開始想起,馬車上的第一眼不算,接著是聚寶齋前面,她歡喜得左摸摸右摸摸,恨不得撲上去抱住那個金元寶……難道在那兒嗎?

    心跳在飛揚,戚文燁跳上馬,一路狂奔回京,也不管侍衛們是否跟上了。

    他不知道跑了多少天,換了多少匹馬,終於來到聚寶齋,他看見她了,眼淚狂奔而下,三縷魂魄收齊了,她回到他身邊了。

    轉眼間,他又上馬奔回碩親王府,幾個侍衛不是很清楚主子在搞什麼鬼,但是見到主子的表情就知道了,王妃沒事了,他們得救了。

    飛奔回碩親王府,戚文燁不由得卻步了,真的醒了嗎?會不會半途出了什麼事?

    越接近逍遙苑,他的心跳越來越快,腳步卻反而慢下來,期待、害怕,終於,見到一張張歡喜快樂的笑容,接著一道道恭喜的聲音響起,原來慢下來的腳步轉為飛馳,一路衝進內室,看著臉色蒼白卻已經坐起來的徐卉丹,英雄淚再一次落下。

    不過是短短幾個月,他們卻有如分開了一世紀,好久好久,久得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了,久得以為會因為過度思念而停止呼吸。

    碧芳將手上的茶碗遞給侍立的秋蓮,鬆開攙扶徐卉丹的手,兩人悄悄退下。

    戚文燁慢慢走到床前,舉起右手,輕柔的撫摸她得不像樣的容顏。

    「你真是有夠狠心,怎能教我找得如此辛苦?」

    徐卉丹艱難的舉起手握住他。「對不起,我分不清東西南北,很容易就迷路了。」

    「碧芳都告訴你了嗎?」

    「是,王爺在哪兒找到我?」

    「你猜呢?」

    徐卉丹的手虛弱的垂落下來,戚文燁連忙在她身邊坐下,將她攬進懷裡。

    徐卉丹輕聲笑了,想當然耳的道︰「我最愛金元寶了,只要有金元寶的地方,就一定找得到我。」

    戚文燁真是傻眼了,她第一個猜到的竟是他最後一個想到的,這只能說,他太過低估她對金元寶的喜愛了。

    「不是嗎?」

    「你坐在聚寶齋前面那個金元寶上,笑得像個小財迷。」

    徐卉丹可以想像當時的畫面,笑得更歡快了。

    「還好聚寶齋外面的金元寶沒有因為京城的動蕩而毀損,要不,上哪兒找那麼大的金元寶?」

    「你不覺得難為情嗎?堂堂的王妃竟然喜歡如此俗氣的金元寶!」

    「金元寶再俗氣,人人還是搶著要,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它可愛啊!」徐卉丹咯咯咯笑得更歡快了。

    他好喜歡她的笑聲,即使聽起來很虛弱,卻充滿了生命力。

    「你還有兩個地方沒有回答我,猜猜看,是哪兒?」

    徐卉丹甜甜的一笑,充滿回憶的道︰「當然是哈爾國和西秦郡。」

    「一個是我們定情之地,一個是我們辛苦流下汗水的地方,是嗎?」

    徐卉丹輕輕的點了點頭。「無論是哈爾國還是西秦郡,我連夢裡都會思念。」

    「皇上已經承諾每年給我三個月了,你想去哈爾國,我們就去哈爾國,你想去西秦郡,我們就去西秦郡,你高興就好。」

    其實,他根本不想帶她去哈爾國,她最好別再見到那個對她圖謀不軌的王上,可是,沒有什麼比她活著更好。

    說到承諾,徐卉丹突然想到一件事。「碧芳說,你與那位隱士褚先生做了交易,褚先生方才告訴你如何救我。」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是王爺的妻子,無論何事,我們一起攜手面對。」

    他真的不願意她擔心,可是如她所言,她是他的妻子,他們要攜手走向未來。

    「褚先生要我保住戚元靖的性命,允他一生太平。」戚文燁細細道來褚先生提出的要求。

    徐卉丹微微皺起眉頭。「你要如何保住戚元靖的性命,允他一生太平?」

    「我不可能隱瞞皇上。」若皇上只是皇上,他可能會選擇隱瞞,可是這個皇上偏偏是最信任他的四哥,他無法欺騙四哥。

    「皇上若不同意,逼你交出戚元靖呢?」

    「不會的,四哥會答應的。」

    「凡事總要做好各種準備,王爺還是有個對策,若是皇上不答應,王爺如何說服皇上答應?或者,王爺必須拿什麼與皇上交易?」

    戚文燁不願意相信四哥會拒絕,但是又不能不承認徐卉丹的顧慮是對的。是啊,他應該先想想看如何說服皇上,或者,拿什麼與皇上交易……一想到他與四哥必須如此斤斤計較,這種感覺真是令人難受。

    徐卉丹明白他的心情,當今皇上在他心中不全是皇上,而是值得他敬愛的哥哥。

    略一思忖,徐卉丹代戚文燁做了一個決定。「王爺不是一個戀棧權力的人,若是王爺不得不遠走四方,我和小妞妞會伴隨王爺左右。」

    「我們不是只有一家三口,還有戚元靖,還有一大群人。」

    「我們很會賺錢,應該養得起一大群人。」

    「真的可以嗎?四海為家對你而言太辛苦了。」褚先生說了,這一傷,丹兒的身子比常人虛弱,必須嬌養個兩三年再懷孕。

    「我們也不見得要四海為家,只是到一個沒有人相識的地方住個幾年。南方有好山好水好天氣,你還可以將我養成一隻小肥豬。」

    「我還真想將你養成一隻小肥豬,你就跑不掉了。」

    徐卉丹雙手環住戚文燁的腰,螓首埋在他胸前。

    「除了你,誰有本事將我帶走?」

    他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兩人十指相扣,戚文燁帶著破釜沉舟的心情道︰「好,大不了離開京城,待我見了戚元靖,與他詳談之後,我就去見皇上。」

    徐卉丹的身子實在太虛弱了,睡睡醒醒,中間穿插著進食,一點一滴,先從湯湯水水開始,待她完全恢復正常作息,已經過了七日了,她才想起戚元靖的事,王爺不知道與皇上達成協議了嗎?

    念頭剛剛轉過去,就聽見丫鬟喊著「王爺回來了」,轉眼之間,她剛剛放下手上的書,都還來不及從炕上站起,戚文燁已經衝進來,站在她面前,雀躍得像個小孩子似的大聲說︰「皇上答應了!皇上答應了!」

    這個結果令人太驚訝了,徐卉丹懷疑事情的經過並非如此簡單。「皇上一口答應的嗎?」

    「我將此事來龍去脈向皇上說清楚講明白,皇上一口就答應了。」戚文燁忍不住得意的揚起下巴,他的四哥就是有這樣的肚量!

    徐卉丹不得不承認這位皇帝的胸襟夠寬闊。

    「可是四哥也說了,戚元靖不能再當戚家的子孫,一來他的身分不宜暴露,二來為了避免他被有心人利用,因此戚元靖改名方天青——關於他的過去都過去了,從此他雨過天青。」

    徐卉丹理解的點點頭,也很同意皇上的決定,戚元靖唯有全新的身分才能展開新生活,這時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戚元靖……不,方天青以後要在碩親王府生活,她要如何面對這個曾經當過皇帝的孩子?

    「為何皺眉?」戚文燁伸手撫著徐卉丹不自覺皺起的眉頭。

    「方天青以後是我們的責任,他要跟我們生活。」

    「那又如何?不過是府裡多了一個人,我們要多關心一個人。」

    「問題是,他曾經坐過那個……令人害怕又令人渴望的位置,我要如何待他?」

    「不是說那些都過去了嗎?過去就忘了。他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你若能待他如自個兒的孩子,那是最好。」

    「這不是問題,可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兒子……」若是在現代,這可是最叛逆的年紀……她都還不習慣當小妞妞的媽咪,如何帶一個十二、三歲的兒子?

    「你不用想太多了,只要記住他是我們從西北帶回來的孤兒,因為你無意間救了他母親,他母親臨終之前將他託付予你,請你照顧。」戚文燁隨即轉身對著外面一喊。

    「橘香,將方少爺帶進來。」

    徐卉丹驚訝得瞪大眼睛,怎麼不給她時間準備一下呢?

    橘香帶著方天青走了進來,福身道︰「方少爺來了。」

    徐卉丹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望著怯怯的站在橘香身後的方天青。

    「橘香,你先出去。」

    橘香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天青,這是我的妻子。」戚文燁鼓勵的對方天青一笑。

    方天青走上前行禮。「王妃。」

    徐卉丹很難以想象此人曾經高坐龍椅,他看起來像一汪清水,完全無法與宮廷那個流滿了臭水的地方扯上關係……那些都過去了,如今她要視他為親子。

    「雖然你是我與王爺從西北帶回來的孤兒,是你母親臨終之前將你託給我照顧,但是對我而言,你就像自個兒的孩子,不要喊我王妃,喊我姨母比較親切。」

    頓了一下,方天青看了戚文燁一眼,戚文燁的目光始終溫柔的看著徐卉丹,他只好又轉向徐卉丹,不安的道︰「這會不會給王妃添麻煩?」徐卉丹擺了擺手。「不要煩惱這些有的沒有的事,好好過日子,不要辜負幫助你走到今日的許多人。」

    方天青緩緩的露出笑容,用力點點頭。「姨母。」

    「你喜歡什麼?讀書?習武?」

    「我喜歡丹青。」

    「你喜歡丹青?」徐卉丹很欣賞藝術家,雖然令她相當意外,不過也總算明白他為何能夠如同一汪清水了,藝術家通常活在自個兒的世界——他的世界若是扭曲,他的作品就是扭曲的;他的世界若充滿色彩,他的作品就充滿色彩……這當然是她個人淺見,但是在她眼中,藝術家是很獨特的。

    見徐卉丹很感興趣的樣子,方天青兩眼不由得亮了起來。「對,袓父說我是繼沈吟嘯之後最好的畫師。」

    一頓,徐卉丹非常誠懇而且充滿了求知慾的問︰「請問誰是沈吟嘯?」

    「他是袓父御用的畫師,他的丹青是無價之寶。」戚文燁回答道。

    徐卉丹突然發現方天青變成一個很大的金元寶,看起來超級無敵可愛,因此表現得更親切了一點。「這麼說,青兒的丹青將成為無價之寶嗎?」

    戚文燁顯然知道她的腦子在轉什麼,舉起右手在她額頭上輕敲了一下。

    「一個畫師的丹青要成為無價之寶,那豈是你誇上幾句就可以了,不要胡思亂想了。」

    「我給他開個畫展,想法子幫他抬高身價,他的畫早晚會成為無價之寶。」

    戚文燁對徐卉丹稀奇古怪的言語已經沒有感覺了,可是也不同意她隨意掛在嘴邊。

    「你又在胡說八道了。」

    「我沒……」她的嘴巴被他捂住了,他用眼睛瞪她,教她稍微節制一點,難道要讓人家都知道她從幾百年後來的嗎?

    這個時候,小妞妞的哭聲傳了進來,過了一會兒,郭大娘抱著小妞妞走進來,小妞妞一見到母親立刻破涕為笑,雙手向母親賣力的舞動。

    「王爺、王妃,小妞妞吵著要找王妃。」郭大娘無奈的道。

    徐卉丹伸手將小妞妞抱過來,拿出手絹為她 眼淚鼻涕,自從她醒過來之後,這個丫頭黏更緊了。

    小妞妞撒嬌的在母親懷裡鑽來鑽去。

    「這個丫頭越來越愛撒嬌了。」戚文燁嫉妒得咬牙切齒,那是屬於他的位子。徐卉丹不理他,逕自向小妞妞介紹。

    「小妞妞,這位是哥哥,跟哥哥打聲招呼。」小妞妞轉頭看著方天青,歪著小腦袋打量一會兒,開心的咧開嘴巴。

    「哥……」戚文燁和徐卉丹同時被雷劈中了,女兒說話了,可是第一個喊的不是爹,不是娘,而是哥,還是一個陌生的哥……父母的心嚴重受傷!小妞妞無視於父母的心出現裂痕,再給予重重一擊,張開胖胖小雙手,歡快的對著方天青喊。「哥……哥哥……」

    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小妞妞的父母忙於收拾碎了一地的心,無視於方天青投來詢問的目光,方天青索性自作主張回以小妞妞燦爛的笑容,喊一聲。

    小妞妞的父母一致認為這是巧合,絕對是巧合,要不,只能有一個解釋——這個丫頭是個「小色迷」。

    戚文燁忍不住在心裡發出哀嚎,妻子愛金元寶,女兒好男色,為何他總是排在後面?

    徐卉丹覺得好苦惱,人家喜歡哥哥的明明都是歐巴桑,而她的小妞妞還是個幼齒的阿!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3-31 09:44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4-3 08:47 AM 編輯

【尾聲】 代代相傳的秘寶

    三年後,徐卉丹懷了第二胎,戚文燁緊張兮兮的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帶著走,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她如同一只玻璃花瓶……不不不,如今的她身材變形,哪有當花瓶的資格?她真正成為這個時代為生孩子而存在的女人啊,她的人生為何變得如此悲慘……

    這對好動的她來說實在太痛苦了,還好,聽說早她一月有身子的皇后娘娘也是如此,皇上索性搬進椒房殿,除了上朝辦公,其他的時間都在椒房殿,大臣們為此議論紛紛,只差沒說出「皇上太不像話了」,無論如何,她因此平衡了一點。

    因為太閒了,成日胡思亂想,她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一直卡在她心裡的問題——真正的徐卉丹去了哪裡?會不會與她交換,去了現代?雖然這個猜想很離譜,但若果真如此呢?於是,她做了一個決定,要戚文燁寫一封代代相傳的家書。

    「為何要我寫一封代代相傳的家書?」突然被推到小書房,要求寫一封家書,戚文燁實在覺得莫名其妙。

    「你不要管,只要言明這個盒子裡面有個秘寶」,直到家中有人遇到名為「祝嘉苓」的女子方能開啟。」

    戚文燁一直很清楚她就是祝嘉苓,她的古里古怪是因為她不屬於大梁,也因此明知道他已經將她帶回來了,內心深處依然潛藏一絲不安。

    「你趕快寫啊。」

    「我寫,可是,你是否應該告訴我秘寶為何?」

    「你寫,待會兒就會知道了。」徐卉丹走到一旁多寶格,取下一個木製盒子——很像海盜放金銀珠寶的盒子,只是比男子的巴掌大一些,上頭沒有瓖寶石,裡面當然也沒有藏什麼寶貝,不過,盒子上面雕刻著各種姿態的牡丹。因為原主非常珍愛這個盒子,藏得很嚴密,直到前些日子她重新清理箱籠時方才發現。

    戚文燁是個聽話的好老公,趕緊按著嬌妻的意思磨墨,再執筆蘸墨,寫下一封代代相傳的家書。

    徐卉丹帶著盒子走到戚文燁面前,戚文燁稀奇的看著盒子,她解釋道︰「碧芳說,這是芍藥第一次為徐卉丹製作的盒子,不過這盒子可是有機關的,有了密碼方能開啟,而密碼唯有芍藥和徐卉丹知道。」

    戚文燁知道她口中的徐卉丹是誰。「你能夠開啟嗎?」

    「我打開了。」

    戚文燁兩眼一亮。「你打開了?」

    徐卉丹嘿嘿一笑。「你別想知道密碼,我不會告訴你。」

    「你真小氣。」

    「這是要放密寶的盒子,誰都不能知道如何開啟,唯有祝嘉苓可以打開。」若是真正的徐卉丹成為祝嘉苓,便能打開這個盒子。

    「不能告訴我如何開啟,至少讓我知道秘寶是什麼?」

    「兩封信,外加一個胖嘟嘟的金元寶。」一封信給爺爺,請爺爺傾聽這個全新祝嘉苓的故事,將她當成親生孫女兒好好照顧;另一封信給真正的徐卉丹,請徐卉丹告訴爺爺關於她的故事。

    戚文燁困惑的看著她,不明白這有何含意。

    「兩封信是在說一個故事,而胖嘟嘟的金元寶代表的是我。」爺爺只要看到金元寶就知道是她,而她終於可以完完全全放下現代的一切。

    戚文燁還是不明白這之間的關連,但他也知道不必搞得太明白了,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女人真正屬於他了——從今以後,她已放下所有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一切。



番外︰一輩子守護你

    無盡的黑暗將她吞噬之後,她看見的是令人不敢直視的亮白,因為太剌眼了,她直覺的舉起右手擋住光亮,腦海中不斷思索先前發生的事——她被徐卉英推進玉荷池,她努力掙扎,扯著嗓門喊救命,最後卻只是無止境的黑暗襲來,她想,她死定了,可是她不想死,不是因為她還年輕,而是芍藥還沒有恢復身分,她死了,芍藥如何是好?

    當她忙著與自個兒腦中的思緒糾纏時,一道非常低沉的聲音響起。

    「祝嘉苓,若是你能打開我手上這個盒子,我會用一輩子守護你。」

    徐卉丹緩緩移開右手,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高大俊挺,就像她在書中看見的將軍,一時,她竟然忘了羞怯,失神了。

    「怎樣?你沒辦法打開盒子嗎?」戚家有一封代代相傳的家書,而戚言畯第一眼看到手上這個盒子,就莫名其妙迷上這個盒子,從此,他偶爾會夢見一個從古畫中走出來的女子,他見不到她的容貌,但知道她柔情似水,是人家所說水做的女人。

    徐卉丹的視線被他手上的盒子吸引住了,這個盒子她記得,因為這是芍藥在她面前一點一滴做出來的。

    念頭一轉,徐卉丹伸手取過盒子,轉動密碼——流傳了幾百年的盒子終於打開了。

    【全書完】



勇往直前的人生 艾佟

    無論環境如何,我的人生只有朝著目標前進這件事——這是佟筆下的徐卉丹,一個勇往直前的現代人,這也是佟最喜歡的一種特質(不過,也是佟很缺乏的一種特質)。

    是啊,人也許沒有改變環境的力量,但是有勇往直前的選擇權——佟很喜歡這個充滿朝氣又可愛的徐卉丹,沒有一直站在原地囉嗦抱怨,而是接受現實,依然大步的邁開步伐往前進。

    常聽人家說,若是你沒有冒險的精神,你就不可能賺大錢。佟認為冒險不見得一定是好事,但是這句話卻是事實,一個沒有冒險精神的人是很難抓住機會的,當然就會錯失賺大錢的機會。不過明知如此,佟還是喜歡穩穩當當的一步一腳印,每一步都踩在地上的感覺總是比較實在(由此可知,佟不喜歡坐雲霄飛車,對佟來說,去遊樂場是很浪費錢的事,佟敢坐的遊樂設施,十根手指數得完)。

    如此說來,佟真的很慚愧,分明就是一個不懂得積極力爭上游的人。沒錯,確實如此,佟真的不是一個很積極的人,甚至還懶到連自己都很唾棄,很想搖頭嘆氣,不過面對困難,佟不是一個會逃避的人,努力盡自己的本分,能夠做到七分,絕對不會只做六分五分。佟總是覺得,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凡事總要盡最大的努力,這是一個人面對事情應該具備的基本態度,也是一種責任感。

    說起來,佟算是一個自我要求嚴格的人,這樣的個性其實很不討喜,可是沒辦法,佟自知不屬於少數民族——天資聰明,只能靠後天勤能補拙了……佟好像扯遠了,佟又完成一本作品,過程當然是一段辛苦的歷程,可是很有成就感也很開心,希望讀者們都喜歡。



關於徐芍藥 - 誰在王府不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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