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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墨寶非寶 -【念念不想忘】《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7:47 PM     標題: 墨寶非寶 -【念念不想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5-7-5 08:50 PM 編輯

【書名】:念念不想忘

【作者】:墨寶非寶

【內容簡介】:

  「記得GOSSIP GIRL裡的一句話嗎?如果兩個人注定在一起,最終他們總會找到重溫舊夢的路。」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7:49 PM

楔子
  
  「這輩子最大的挑戰?」

  「英語四級,我考了四次才過。」
  
  「你志向還能再高點兒……勵志點兒,我這本雜誌的讀者都是學生,要注意影響。」

  「英語六級,考場都沒敢進……」

  於是面前人的耐心,結束在司念對於大學四六級的深深的怨憤情緒中:「司念,你和我過不去對吧?小心我封殺你。」

  「……我是想表達,即使英語不好也沒什麼的,條條大路賺金幣。」
  
  司念蹲在電視櫃前,努力翻著藍光碟。

  沈蔚玨那小妮子最近成了藍光碟發燒友,實在沒人分享,就特地買了藍光碟機送給她,每週給她刻盤送過來,努力讓她也『發燒』。

  可惜對她來說,畫面是比DVD清晰,也僅是更清晰而已……
  
  劉夏終於認輸,換了個問題:「為什麼要叫《輕易放火》。」

  司念看了她一眼:「不許笑我明媚憂傷……以前寫日記寫過一句話『不過匆匆過客,何必輕易放火』,覺得很有感覺,起名字時候想起來了,就用了。」
  
  「你怎麼忽然想起寫小說了?」

  為什麼?

  其實一開始原因很簡單。

  「本來只是想寫一個人,我和他結局不算美好,想在小說裡甜蜜一次。」
  
  劉夏假笑:「初戀吧?」

  司念不敢得罪她,只好交待:「是初戀,也是網戀,那時候才初三,也算是名副其實的早戀。本來都想不起來了,可這兩年總能時不時看到他的消息,就有感而發了,」她說完,覺得不踏實,立刻又補了句,「不許問是誰……」
  
  「網戀?見過沒?」

  「到分手都沒見過,也不對,我看過他,他沒看到過我,」司念齜牙一笑,「當時戴著小牙套,多醜啊,還要見自己喜歡的人,怎麼可能。就是視頻聊聊天,寫寫信什麼的。」
  
  那時少女情懷,每次都會在結尾寫上兩人的名字:司念程晨。

  司念程晨,思念沉沉。
  
  「怎麼分的?」

  「還能怎麼分?被我媽發現了,斷網斷電話禁足,我就『被消失』了,」早戀的隱患,當然是家長阻力啊……她唏噓著,做了總結性發言,「等到過了一年解禁,也再找不到他了。」
  
  「懂了,」劉夏點頭,「就是他覺得自己被狠狠地無情地甩了,你不光失戀了,還要背黑鍋,可憐的孩子,」劉夏想了想,忽然發現偏離了問題,「那和放火這篇文有什麼關係?」

  她倒掉洗茶水,沒說話。

  「不會這麼狗血吧?」劉夏聯繫小說背景,立刻懂了,「多年後你發現,這個和你初戀、網戀、早戀的人進了演藝圈?!藝人?」
  
  早知道不老實交待了……

  司念含糊說:「先是演員,後來做了導演。」

  事事難料,自己這個法律系畢業的,現在也做了編劇……
  
  一連串『額地娘』之後,劉夏立刻摟住司念的胳膊:「告訴我是誰,你要不說我就從陽台跳出去,太八卦了,我要轉行做娛記!」

  「……你跳吧。」
  
  「你們見過沒?你是編劇,又是拍廣告的,多方位接觸導演的兩個職業啊。」

  「沒,」她長出口氣,「世界哪兒有你想像的那麼小。」
  
  結果好好一個訪談,被八卦徹底破壞了。

  她好說歹說送走劉夏,才想起自己今天下午要去公司開會,製作公司要推薦拍攝導演。
  
  沒想到進公司時,一幫小姑娘正圍在會議室外,縮頭縮腦地低語著。

  她走過去,拍了拍前台:「看什麼呢,這麼不淡定,公司不是天天來明星嗎?」

  「Miss姐,是個比明星好看的導演,之前那個《情迷》的導演。那部戲讓我哭得稀里嘩啦的,連我媽都哭慘了,當時還以為這導演肯定是個女人,能把感情戲拍的那麼好,可沒想到是個男人,還是個這麼文質彬彬玉樹臨風眼睛帶電的帥哥……」
  
  程晨?!

  她剛想撥開人群進去,就徹底懵了。

  《情迷》有多火?程晨就有多火,這也是她不敢對劉夏說的原因。這兩年司念有無數次和他合作的機會,都以各種藉口搪塞了,可沒想到拍個小廣告也能碰上。
  
  其實當初的事放在現在,就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可是猛地讓自己和他見面,說:hi,我就是司念,你那個沒見過,還把你甩了的初戀……

  ……還是算了。
  
  她拿出手機,走到走廊裡,撥了沈蔚玨的電話。

  「哎呦,怎麼忽然找我?」沈蔚玨咯咯笑,「我在錄節目,快說快說。」

  司念清了清嗓子:「你覺得我這麼多年……變聲沒?」

  「……應該沒吧。」

  「我電話和現實的聲音,有差別沒?」

  「肯定是有的,」沈蔚玨哼唧了聲,「不過也差不了多少。你是不是做什麼錯事了,淨問些沒營養的話,我不和你說了,老闆在。」
  
  電話迅速掛斷,她足足鬥爭了十分鐘,決定裝死到底。

  反正外企的劣根性就是別人只知道她叫Miss,熟些就叫她小M……沒人會留意她的中文名……她不停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深吸口氣,直接進了會議室。
  
  因為路上耽擱,再加上剛才在門口的耽誤,此時已進入了腳本講解階段。所有人面前都放著一疊拍攝腳本,製片正拿著激光筆,給眾人講解。

  司念悄悄拉出椅子,坐了下來。
  
  程晨就坐在她斜對面。

  窗簾擋住了陽光,因為沒開燈,整個會議室只剩幻燈片的白光閃爍,悄然在他的臉上變幻著。沒有變,除卻添了副眼鏡,沒有任何變化。司念看著他的側臉,一時挪不開視線,程晨像是有所察覺,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目光交錯而過,好在是暗處,掩蓋了她的尷尬。
  
  初三的夏天,當自己第一次開攝像頭看他時,也是這樣忐忑的心情。

  不算太清晰的畫面,卻讓心跳加速劇烈,那一眼先是驚異錯愕,而後是啼笑皆非,過了很久,才托著下巴,認真去端詳顯示器裡的人。
  
  腳本講解很快結束,有人拉開了所有窗簾。

  一室陽光中,製片人笑著指著身側的人:「這是我們這次的導演,程晨,就是之前熱播的電視劇《情迷》的導演,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定的檔期。」

  程晨微側回身子,對她點了下頭。
  
  好在想好了藉口。

  她清了清喉嚨,刻意咳嗽了兩聲,壓低聲對身邊人說:「這兩天嗓子不好,你替我說吧。」

  於是整場會議,她只做了兩件事,微笑和咳嗽。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會時不時看著自己。
  
  應該沒問題啊。

  心虛,一定是心虛。
  
  司念隨手翻著拍攝腳本,努力讓自己置身事外。

  卻沒料到,正是討論激烈時,始終沒開口的程晨忽然說了句話:「我這裡有潤喉糖,吃一塊會好些。」聲音有些低,很清朗也很溫和。

  所有人都停下來,看看他,又瞭然去看司念。
  
  他的聲音竟然一直沒變。

  司念恍惚了下:「謝謝。」因為剛才演的太賣力,嗓子是真啞了。
  
  程晨把一個小鐵盒放在桌上,順著玻璃桌面推向她。

  她伸手要接,卻看到了京都念慈庵的牌子。當初他咳嗽,自己就買了三盒念慈庵的琵琶膏寄給他,不會這麼巧吧……一念之間,小鐵盒已經滑過手側,落到了地板上。
  
  突如其來的聲響,又一次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程晨嘴角抽了抽,仍維持著翻閱拍攝腳本的姿勢,一聲不響地看著她。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7:5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6 01:36 AM 編輯

第一章 是我欠你的(1)
  
  遲到,還是遲到。
  
  每次都是算好時間出門,可永遠不能準時到。司念進攝影棚時,一切已經準備就緒,程晨正在和代言人陳玟溝通。

  因為是拍攝薯片,他還特地吃了幾片,演示吃東西時的表情。

  兩個人似乎早就認識,兩三句後,就開始你一口我一口,吃著薯片聊起來。阿玟的身價這幾年暴漲,像這樣拍一天廣告就是千萬入賬,自然脾氣也暴漲,上次和另一個導演合作,讓她做個跳躍的動作,立刻臉就黑下來,說什麼和自己公眾形象不附……
  
  看看今天?

  簡直是親切的鄰家大女孩。

  估計一會兒讓她爬竹竿,她都樂得點頭……
  
  「還是請名導好,」一側助理感嘆,「陳玟是出了名的難搞,你看今天多配合?」

  司念唔了聲,助理又好奇問:「Miss姐,看他們好像很熟,會不會有緋聞什麼的?」

  她齜牙一笑,指了指了喉嚨。

  助理恍然:「還沒好?不是吃了潤喉糖了嗎?」

  ……潤喉糖又不是藥。

  她看助理一副『吃了程導牌潤喉糖,包治百病』的表情,決定保持沉默。
  
  於是,在這個週六的早晨7點開始,她就站在攝影棚裡一邊裝病,一邊看著程晨工作。

  不得不承認,他並非是浪得虛名。

  對於他這種導演,很有可能是受朋友之托,才接下這種商業廣告,順便賺些零花錢。可看他一遍遍對陳玟的講解,甚至是對每個打醬油的群眾演員,也是耐心指導演示,任何細節都不放過。

  此時,他只是坐在椅子上,一手翻著拍攝腳本,不停掃著監視器裡的畫面。

  輕微的蹙眉,都是那麼熟悉。
  
  當陳玟吃下第107片薯片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耷拉下了臉,程晨卻依舊看著監視器的回放:「表情越來越僵硬,要想像初戀的感覺,」他頓了頓,繼續說,「沒有任何經驗,所以會緊張,小心翼翼,會不安,卻也會期待,不管是苦是甜……」

  他說的一本正經,製片卻在一旁不停挑眉。
  
  司念心虛看了程晨一眼。

  這是什麼狗屁人想的創意,為什麼偏偏是初戀主題。
  
  這兩天也太憋屈了,不就是年少輕狂一次懵懂感情嗎?

  心裡悄然有兩個聲音,各自佔據高地,拚命爭吵著。一個說認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誰還會計較十幾歲的事情?另一個聲音卻堅持抵抗,堅決不能認,太尷尬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看到初戀男友發達了,有意攀附呢……

  如果他現在只是個小白領,奮鬥在寫字樓裡賺房貸,自己一定會很淡定地承認身份,約他在某個有些情調的咖啡廳,告訴他當年的陰錯陽差。

  兩個人或許會笑笑,回憶下往昔,然後一笑而過。
  
  可為什麼偏就是他正風生水起時,讓兩個人撞上?偏還就是在和自己有無數交集的領域,成績斐然。

  不都說見初戀鐵定幻滅嗎?

  為什麼這種定律到自己這裡都成了悖論?
  
  司念越想越胸悶,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動作,最多也就是心裡抱怨了兩句,可程晨卻莫名回頭,她愣了下,立刻把視角挪開幾度,裝作是在看監視器。

  程晨只是隨手拿起水瓶,擰開,喝了口:「你覺得怎麼樣?」

  他問她。
  
  剛好是一個鏡頭拍完,燈光道具立刻沖上去,開始擺弄下一個場景。

  兩人中間坐著的製片還以為是問自己,連連說完美,說到第三個完美時,才發現是自作多情了。

  司念本以為製片這麼一搭話,自己順水推舟就可以裝死了,沒想到那雙眼睛還是看著自己,似乎真的很在意她的意見。

  不得已,只好比了個ok的手勢。

  然後,立刻摸出那個小鐵盒,打開,吃潤喉糖。
  
  攝影棚就像個時間黑洞,見不到日出日落,也自然沒人留意時間。

  到助理拿來盒飯時,眾人才察覺已是下午一點了。因為陳玟夠大牌,製作公司特地給她留了休息室,可是她卻破天荒地親民了一次,和眾人在公共休息室吃飯,還分外慷慨地讓助理把自己燉的補品分給他們。
  
  幾個人閒聊了幾句,製片忽然想起什麼,指著司念說:「Miss身兼數職,也是編劇,說不定以後大家還有機會合作電視劇電影。」

  完了……

  司念心頭滴著血,抬起頭,笑了笑。

  裝啞巴的日子真是難過,好在廣告週期短,只要拍一天就結束了。

  只要過了今天,就解脫了。
  
  她用筷子小心扒下雞肉上的皮,又去褪魚皮,練就了二十幾年的手藝,熟練的不像話。在別人看來這孩子真挑食,可對她來說,這簡直是讓自己鎮定的好方法。真恨不得弄上一個小時,所有人都開工了,也不至於在這裡如坐針氈。

  陳玟是歌手出身,總是忍不住提到音樂的話題。

  程晨雖然只偶爾接話,卻竟然頗有見解。

  「小時候組樂隊,最喜歡Nirvana的歌,可惜他們早解散了,」陳玟感嘆了句,問程晨,「程導喜歡誰的歌?」

  「王菲,」程晨若有所思道,「《我願意》。」
  
  《我願意》?

  司念腦中迸出了那個太熟悉的旋律:思念是一種很懸的東西,如影隨形……

  正吸了一口湯,順利被燙到了舌尖。
  
  她的名字,從小就最愛被人用來調侃。

  每次有人亂聯繫,她都會氣的不行,除了當初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每次生悶氣,他總會在qq上不停發著各種歌詞,無一例外地包含著『思念』兩個字。看著那刷屏的歌詞,總會把她所有的怒火澆滅,成功笑起來。
  
  太自作多情了。

  難道是多雨季節,悲傷感秋的文藝情懷發作了?

  她把湯裡的排骨吃進嘴裡,直到吮的乾乾淨淨一根肉絲都沒有了,才吐到桌上,繼續吃下一根排骨……
  
  南方剛才進入梅雨季節,稀稀拉拉總下雨,到四點多的時候不知誰念叨了句下雨了,她還沒太在意。沒想到收工時棚外早是水流成河,哪怕撐傘走出去,也肯定打不到車了。

  棚內人利索地收拾著東西,有自己開車來的,已經三三兩兩離開了。

  她從來都是出租車代步,平時還挺方便,遇上雨雪天卻只好望天興嘆。
  
  「開車來的?」身後忽然有人問,「停在哪了?」

  她正是鬱悶,脫口道:「打車來的,不過照現在的情況,要等雨小才有車了。」

  她說完,回頭看了眼。
  
  世界,徹底安靜了。
  
  很大的雨聲中,不停有人脫下衣服,遮在頭頂,往停車場的方向沖。不停有人說著再見,或是大聲說著明天的工作安排,而程晨卻站在自己身後,只離了兩步的距離,似乎也在等著雨停。

  他看到司念回頭看自己,笑了笑:「我也沒開車。」

  從眼睛到神情,沒有任何異樣。

  司念噢了聲,回過頭繼續看雨,心裡卻是翻天覆地開了鍋。原來他早不記得自己聲音了,慶幸,卻也失落。或許每個人都做過這樣的夢,多年後遇到許久前的戀人,總希望自己在他心裡是獨一無二的,恨不得他此生最愛自己,甚至只愛自己。
  
  人漸漸少了,空蕩蕩的攝影棚,只剩下兩個人站在門口。

  製片料理好一切出來時,看到他們,立刻明白過來:「這麼大的雨不好打車吧?你們等會兒,我找人開車來送你們。」說完,就掏出手機開始撥電話。
  
  程晨摘下眼鏡,用襯衫擦著沾了雨的鏡片:「這麼多年,你還那麼挑食。」

  司念下意識嗯了聲,待把這句話消化完,立刻驚了。

  他卻好整以暇,戴好眼鏡:「過的好嗎?」

  ……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7:54 PM

第二章 是我欠你的(2)

  很大的雨聲,還有身後人講電話的聲響,都被這簡單的問句壓了下去。
  
  過的好嗎?

  其實挺好的,沒人會為初戀的不成功而一蹶不振。

  這麼多年,依舊好吃好睡,升學工作……

  很多個模糊的念頭掠過,自己是如何被監管一年,幾乎要瘋掉,再去找他時,遊戲帳號早已被刪掉,qq永遠灰暗,連去了哪個大學,甚至在哪個城市都不知道……可千言萬語,落到最後也不過是最俗的話。
  
  「挺好的,」她含糊其辭,轉而把問題丟了回去,「你呢?」

  你看,歲月不止謀殺了容顏,還割了說真話的舌頭。
  
  他看了她一眼。

  她仍不敢看他的眼睛,卻感覺到他的目光,一時有些心裡發虛,心想你不是這麼記仇吧?然後就聽見他開口說:「勉強過得去。」

  勉強過的去……勉強過得去……

  舊愛重逢,不該是『你好嗎』,『我很好』,『我也挺好的』這些答案嗎?可他怎麼偏就說了這麼句話。

  她不知道接什麼,只好幹笑著說:「謙虛了吧,這幾年你也算是風生水起了。」
  
  後來兩人上了車,司念特地坐在了左側窗邊,和他隔開了兩個座位,程晨坐在那裡和製片閒聊。隻言片語中,才發現他竟也常住在上海,而且是五六年前就來了,兩個人的房子都在一個區,車程也不過十幾分鐘。

  這一連串消息下來,她都有些詫異了。

  你說世界到底有多大,當初都在北京,如今都在上海,可她就是找不到他。可又究竟有多小,這樣也能碰上。

  可他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她輕瞥了眼程晨,恰好他拍了下前面的椅背,示意自己到了。
  
  為了避免再見的尷尬,她推掉了廣告的調色、剪輯等等所有需要參與的程序。

  總而言之,凡能和程晨見面的機會,一概杜絕。
  
  他到底怎麼認出自己的?

  司念端起水杯,想破頭也想不出答案,又喝了口水,轉到了下一個問題。

  終於看到自己的臉,他是失望?還是慶幸?
  
  電視正播著《非誠勿擾》,主持人笑得嘻嘻哈哈的,卻不知道在說什麼。雖然知道大多數是炒作,可她偏就喜歡看這種熱鬧,聚光燈一打,所有站在舞台上的男男女女都說著平時不敢說的話。

  十幾分鐘定終身,可哪兒有那麼多一見鍾情……
  
  她沉浸在對程晨糾結的情緒中,拚命喝著熱水的時候,就聽見門鈴驟響,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門外人已經迫不及待地用手猛拍門來。

  司念打開門,防盜門外,一對老夫妻橫眉冷對:「小姑娘,你家漏水了。」

  「沒有啊?」她剛說完,就瞥見廚房瓷磚上似乎浮了一層水,開燈一看,飲水機上的一桶水果真被放的乾乾淨淨的,估計是剛才倒水忘關了。

  一陣兵荒馬亂清理後,司念還穿著睡衣,就被氣勢洶洶的老夫妻拉到了樓下。

  樓下的廚房頂已經開始滴水,好在發現的及時,才剛剛漏水。
  
  對於這種自己錯誤造成的損失,當然要主動要求賠償。可沒想到人家偏就不領情,不止說整個廚房滲水了,還說因廚房屋頂漏水,導致整個三房一廳內所有家具受潮,要全部更換一新,另外要將整個房間徹底粉刷,牆紙自然也要換……
  
  發黃的廚房牆壁上,只有細微水珠。

  這索賠要求也太坑人了吧?
  
  可面前是一對七十多歲的老人家,還有一堆堵在門口看熱鬧的老鄰居,她連說話的餘地都沒有……沒想到焦頭爛額時,手機又響了。

  「怎麼了?」她半捂著電話,低聲問。

  「片子出來了,過來確認。」

  「……明天行不?」她實在不能確信,自己能擺脫這麼多人的圍攻。

  「快來啦,中間過程你都請假,最後版本還不過來看看?」製片說的斬釘截鐵,最後還追加了一句,「導演明天一早走,不管是房子著火了還是被水淹了,都要過來,拜託了小M。對了,給我們帶晚飯,我們這裡有十三個人。」

  「……」

  電話那邊熱鬧異常,她這邊何嘗不是開了鍋?

  可最後還是鬼使神差地說自己有急事,被迫無奈下交出了自家的防盜門鑰匙,衝出了人群包圍。
  
  這個時間正是飯店客流高峰,她在套餐和點菜中徘徊了很久,還是一咬牙決定排隊等點菜。拿著菜單時,小姐聽說是十三個人,立刻喜笑顏開爆出了一連串的菜名。

  她掃到山城毛血旺時,想起程晨是愛吃這個的。

  反正基本上什麼招牌菜都點了,多加一個也無所謂。
  
  十三個人的飯量,四大袋子外賣盒,一拿上出租車司機就樂了:「這是把飯店搬家裡去了?小姑娘,我正餓著呢,拉完你這單活估計要被饞死了。」

  等到所有人看到菜,果真也驚了。
  
  此起彼伏的『司念我愛你』聲中,她有意無意地掃了眼剪輯室。門是半開著的,從這個角度能看到裡的兩個背影,兩個人對著的屏幕還在重放著廣告畫面,只是一門相隔,外邊熱鬧的不行,裡邊卻是安靜的過分。

  「程導,」製片把最盛大的一盆東西倒出來,「看我們小M太強了,連這麼大盆的毛血旺都敢打包,估計那個出租車一晚上都要散味道了。」

  程晨低聲對剪輯師說了兩句話,起身走出來:「我最愛吃這個。」

  「這麼巧?」製片嘿嘿一笑,「緣分啊這是。」

  ……

  眾人不明所以,回頭看奸笑的製片。

  程晨隨手哢嗒一聲扣上筆帽,把筆塞進了牛仔褲口袋,對司念說:「差不多了,你可以先看看。」

  司念唔了聲,一本正經說:「程導辛苦。」
  
  一場風捲殘雲後,她才想起家裡還有一個爛攤子,防盜門鑰匙還在那對老夫妻手裡。雖然為了安全,她特地裝了兩道門,可是外門鑰匙在人家手裡,也不知道要答應多少喪權辱國條約,才能進的了家門……

  關鍵問題是,可樂還被關在臥室裡,沒來得及喂食,也不曉得會不會餓的抓狂?
  
  她一向不善於處理這種小糾紛,每每都是息事寧人。

  這次老夫妻貌似要的太多了,幾乎要損失三四個月的工資。可要是不答應,他們天天到業委會又吵又鬧,豈不是永無寧日?可若連這種坑人條件都答應,估計會被所有大學同學所不齒,法律算是白讀了。
  
  她越想越覺得麻煩,趴在露台的欄杆上,冥思苦想。

  最關鍵的是,如果可樂餓急了,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撕壞床單被子。
  
  露台這裡緊鄰著泰康路,透過梧桐樹的縫隙,可以看到不少旖旎秀色。她看著馬路對面人聲鼎沸的酒吧,想到今晚要面臨的窘況,憂愁更甚。

  幾個人走進露台,看到司念趴在那裡,眼睛直勾勾忘著熱鬧的酒吧,立刻樂了:「看來Miss夜生活很豐富啊?」

  司念抑鬱抬頭,看到他們一副酒足飯飽的磨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可一看見程晨和另一個男人走進來,立刻沒了氣焰。
  
  程晨不大喜歡說話,大多時候都是聽別人說。

  也不知是誰先提起了寵物,製片才說到程晨家裡的那隻牧羊犬,程晨笑了笑:「這幾天出門,還不知道託付給誰,它不太喜歡在寵物店裡住。」

  「當然給Miss啊,」製片很是順口,「你們兩家不是很近嗎?送過去也方便。」

  ……

  你倒是說的痛快。
  
  司念和程晨對視了一眼,很客氣地笑了笑:「那可不行,我家養了隻貓,」她努力讓自己說的誠懇,「還是那種容易炸毛的貓……你沒有別的朋友了嗎?」

  他一手拿著聽啤酒,正要送到嘴邊又停住,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都是男人,還不夠細心。」

  都是男人?唔,都是……男人。
  
  司念抬頭看了眼月亮。

  算了,是我欠你的:「好吧,我看能不能把貓送我朋友家養兩天。」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7:56 PM

第三章 是我欠你的(3)

  結果兩人交流了諸多注意事項後,她才發現他是今晚的飛機,也就是說,今晚那隻狗一定要送到自己家了。

  可問題是,自己連家門鑰匙都沒。

  程晨從兜裡掏出車鑰匙,她才含糊說:「狗過去是沒問題,但要先給我兩個小時處理下私事。」

  不知道為什麼,潛意識就不願他知道自己的窘況。
  
  一聲解鎖輕響。

  程晨替她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怎麼了?是不是不太方便?」

  「也沒有,」她繼續說,「就是家裡有些人,我需要先解決掉才能讓你來。」

  而且還要把可樂安撫好。
  
  程晨示意她上車:「那我先送你回去,順路。」

  這麼過去的確也是順路,反正早解決自己問題,也好早接手他的狗。
  
  司念這麼想著,也就沒再推辭。

  程晨替她關上車門,才繞到另一側上車,車一開上路,音樂就自動播放出來。節奏很安靜,只有單調的吉他撥弄聲響,還有一個小女生輕聲哼著不知哪國語言。

  她聽不出是什麼歌,只覺得音質很溫柔。
  
  裡邊霓虹閃爍,一幀幀掠過車窗。

  程晨始終沒怎麼說話,她實在無聊,拿起剛才扔在副駕駛位上的拍攝腳本,從首頁一直看到了末頁,看得格外認真。

  最後合上腳本時,腳本背面特地附上了聯繫表。

  很簡單的表格,通常是為了防止拍攝時找不到人,方便聯繫。
  
  通常她不會注意這裡,現在翻到也不過草草掃過,卻被一個名字嚇到了。

  第三行:司念。

  附帶了一串手機號。
  
  原來,原來一早他就看到了。

  司念盯著自己的名字,身上一陣陣發熱。第一天開會時,他就是翻著這個腳本,彷彿毫不知情,可聯想之後的一幕幕,卻肯定是早知道了。
  
  她把拍攝腳本放到身後,悄然瞥了他一眼。

  程晨正在看著後視鏡,將車開下了高架橋,忽然問她:「前面的路口右轉?」

  她下意識嗯了聲,等車轉過路口,正好有間好德便利店:「我想起要買些東西回家,把我放在這裡好了。」

  前面就是便利店,走回去也就五分鐘。

  還可以買些東西去,表示自己的誠意。
  
  程晨踩下剎車:「是不是真不方便?如果會讓你為難的話,就算了。」

  車穩穩停在了便利店門口。

  她愣了下。

  先說要回家解決私事,現在又故意不讓他送到樓下……原來他是誤會自己家裡有人?

  「沒什麼不方便,」她裝作看著窗外,其實是透過車窗看著他的倒影,「只是和鄰居有些誤會,需要先處理完。」

  他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看不清神情目光,卻讓她立刻心跳了兩下:「等我電話,我處理好找你。」

  說完立刻下了車,頭也不敢回,大跨步進了便利店。
  
  事情遠沒有她想像的簡單。

  老夫妻召集來三對女兒女婿,八個人把她圍在門口,每每說到慷慨激昂處,都讓她有種『八國聯軍』再現的錯覺……她縱是再能說,也敵不過八人輪番上陣,心中連連哀嘆,早知道就把幾個小妮子都叫來,起碼氣勢上還沒這麼弱。
  
  很快過了兩個小時,面前八個人依舊毫不松口,她看著時間,越來越急。

  本想著是鄰居,給人家留鑰匙可以表示誠意,可現在倒是作繭自縛了。
  
  怕程晨等太久誤了航班,她按著手機,悄悄給程晨發了個短信:估計你還要等一會兒,我這裡沒解決完。

  短信回的很快:我就在樓下,你在幾樓?

  她猶豫了下,回說:我住十三樓,現在在十二樓,要不你先把狗帶上來吧。
  
  本以為他上來只是交貨,可當一只彪悍的牧羊犬先鑽出電梯,局面就徹底不由自己掌控了。程晨走出電梯,因為天生身高優勢,在暖黃的樓道燈光中,很是醒目。

  司念被欺負了兩個小時,看到他對自己笑,立刻自動自發跑到了他身後。

  牧羊犬嗅了嗅她,拚命搖起了尾巴……
  
  她齜牙一笑,摸了摸狗的頭頂。

  這狗不錯,能分善惡。
  
  程晨沒多說話,直接說要進屋看看損失。

  眾人早做了準備,立刻將他讓了進去。屋頂牆面早沒了水滴,地上卻誇張地擺了十幾個塑料盆,大多裝了半盆水,以顯示剛才的慘狀。

  司念蹙眉,這家人適合去劇組做道具,真夠逼真。
  
  程晨卻只仰頭看了兩眼:「我明天會請人來鑑定,等出報告再面談,該我們賠償的一分不會少。」

  說完這句話,他摘下眼鏡,折好放進了襯衫口袋。

  一個動作,徹底結束了談話。
  
  他牽著狗走出大門,司念還沒反應過來,但也很識相地跟著他走了。

  眾人愣了三秒,立刻明白了一個事實,有這個男人在,絕對討不到任何便宜,反倒極有可能拖到最後沒了賠償,氣焰立刻就被滅了不少。眼看著兩人已經進了電梯,老太太忙沖上去按住門,笑著說都是鄰居,一切都好商量。

  於是,司念努力兩小時也沒任何進展的局面,被程晨兩分種就扭轉了……
  
  直到她回了家,還是忍不住感嘆。

  「他們是看你一個小姑娘,覺得可以討些便宜,」程晨半蹲下身,把狗脖子上的項圈摘下來,「有時候,是需要個男人來解決問題。」

  這道理她又何嘗不知道。

  可總不見得,一直要爸媽幫自己解決各種問題。
  
  牧羊犬一獲得自由,馬上滿屋子轉悠。聞聞這裡,嗅嗅那裡,竟是毫不認生。

  她走到廚房打算倒水給他喝,記起飲水機裡早已滴水未剩,只好打開冰箱:「我這裡只有可樂,要不你等會兒,我下去給你買些水上來?」

  門外沒有立刻回答,她扶著冰箱門,探頭去看客廳。

  「沒關係,就可樂吧,我現在偶爾也會喝一次。」
  
  他正坐在沙發的轉角處,斜側方開著壁燈,把整個人的影子都拉長了。狗似乎是轉夠了,已經溫順地趴在他腳邊,一人一狗,都隨意的像在自己家……
  
  司念噢了聲,彎腰去拿可樂,又拿了兩個杯子。

  易拉罐上還有冰水,弄得手心濕轆轆的。
  
  為了怕床單被貓抓爛,她把可樂放在茶几上,就抱著貓進了廚房,盯著它吃飽喝足了,才抱起貓,走進了客廳。

  「我家貓脾氣不好,你小心被抓。」她解釋著,頗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人家的狗多溫順……

  正是暗自羞愧自己教育無方時,本是眯眼縮在她懷裡的可樂忽然尖著嗓子『喵』了聲,立刻炸了毛……她被嚇得鬆了手,一道白影直奔著狗撲了過去。
  
  完了。

  司念下意識追過去,就在要抓住貓時,程晨已經伸手拎起貓的後脖頸,把它和狗拉開了距離,另一隻手穩穩扶住了栽向狗的司念。

  一人一貓,都成功被制住。
  
  白色的一小團影子,在他手中憤怒揮舞著爪子。

  司念感覺他手心的溫度,有些慌,本以為他會先鬆開自己,沒想到他卻先看著貓,很嚴肅地挑了挑眉毛。

  兩秒後,宇宙無敵可樂貓的已經徹底敗下陣,很諂媚地掃了兩下尾巴。

  ……

  「紙老虎而已。」他笑著下了斷語,看了眼司念。

  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些暖暖的笑意。
  
  司念直愣愣瞅他,一直是這樣,這人笑和不笑完全是兩樣。如果剛才樓下人也看到這樣的笑,鐵定不再怕他。

  他鬆開手,她忙直起身,把可樂倒進玻璃杯,遞給他。

  白色的泡沫伴著細微的響聲,從杯底一直湧了上來,歡騰的很。
  
  剛才一瞬,是她第一次認真看真實的他,除了太熟悉的五官,其餘的都是陌生的。

  這種感覺真挺奇怪,這個人你曾喜歡過他,還是那種此生不會愛上第二人的感情,現在仍記得和他說過的每句話。

  可無論是說話的感覺,坐著的姿勢,甚至是他扶住自己的動作,都是絕對的陌生。
  
  兩個人不咸不淡聊著。

  絲毫不提往事,始終圍繞工作。

  可樂就那麼縮在他腿上睡著了,儼然忘記了天天供自己吃喝的主人。

  那隻牧羊犬偶爾會抬起頭,嗅嗅貓,再看看司念,然後繼續趴著裝睡……
  
  直到送走程晨,她躺倒在床上,忽然想起個重要問題,立刻發了條短信給他:忘了問了,你的狗叫什麼?

  迷迷糊糊等了很久,手心忽然一陣嗡鳴。
  
  只有兩個字的回覆:雪碧。

  她看著手機,徹底當機。

  那時候自己最愛仰躺在陽台上,不管盛夏還是寒冬,總會不停喝著可樂,而他就在電話那邊說可樂是如何如何不健康,嚴肅的不行。最後把她逼急了,索性說日後要養隻貓叫可樂,誰讓他也不喜歡貓?

  本是想氣一氣他,結果他卻只笑了聲說:好,那我就養隻狗叫雪碧,剛好一對兒。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05 PM

本帖最後由 璃幻 於 2015-7-5 08:05 PM 編輯

第四章 可樂and雪碧(1)

  她抱著被子,在回憶裡掙紮了幾個小時,才算在天濛濛亮的時候睡著了。

  結果剛睡著,就感覺自己的手指有些溫熱,努力睜開眼,雪碧就在床邊搖著尾巴,叼著她的手指,一雙眼睛晶亮亮。
  
  她被嚇了一跳,和狗對視了十幾秒,終於漸漸清醒過來。

  動了下腿,可樂還睡得沉,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雪碧同學,想要什麼?」她問。

  雪碧繼續搖尾巴,搖尾巴……

  拿起手機看了眼,才七點,這狗不是要餓了吧?狗糧昨晚就倒出來了啊,還有水也備好了。要噓噓?粑粑?程晨說過這隻狗自己會上廁所的,且蹲式馬桶毫無障礙……
  
  最後她在困頓中,終於投降,給程晨撥了個電話。

  很舒緩的音樂聲中,他一直沒接電話,司念把手機放在臉側,閉眼等著,沒過幾秒鐘就開始做起了美夢,直到那邊忽然喂了聲。

  她閉著眼,啞聲問:「你家狗叼著我的手指,不讓我睡覺,請問它想幹什麼?」

  程晨的聲音很清醒,似乎已經開工了。有人在問著導演如何如何的話,他先解答了那邊的問題,才對電話說:「估計是想出去轉轉,每天我早上都會帶他出去。」

  ……

  司念忍耐著打哈欠的衝動:「如果不出去,它會怎麼樣?」

  當初她養貓不養狗,就是怕天天遛狗很麻煩……

  他沉默了片刻,坦然說:「不知道,以前沒試過。」
  
  司念抱著僥倖心理把自己蒙在被子裡,翻身繼續睡,結果自然不言而喻,被雪碧從頭到腳咬了個遍。於是,她只能抱著還沒睡醒的貓,牽著雪碧下了樓……
  
  到十點回到家,剛才想倒頭睡覺,沈蔚玨又來了電話:「起床沒?」

  她困的快哭了:「沒,剛給我初戀情人遛完狗,準備睡了。」

  電話那邊沉默三秒,一陣雞飛狗跳:「不是吧,昨天我剛做了婚姻法節目,正對愛情絕望呢,你這裡就有姦情發生?鐵樹開花了?司念戀愛了?」

  「……聽好,是初戀情人,已在n年前分手了。」

  雖然沒有說過『分手』兩個字。

  「喔~」沈蔚玨立刻音調陡轉,態度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心存幻想。前幾天我同事做了一個案件追蹤,就是這樣的背景。男人喜歡懷念初戀,結婚後還勾勾搭搭的,竟始終和初戀一直說自己多年單身什麼的,其實他老婆在國外……」
  
  沈蔚玨很是賣力講解案情,司念聽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卻彷彿被她一語點醒。

  很多年過去了。

  當年他是高三,自己初三,都還是未看清這個世界的孩子。自分開後各自走了多少路,見了多少人,過著怎樣的生活?絕非僅是娛樂新聞那隻言片語可以瞭解的。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窗上,可樂翻了個身,仰面繼續睡了過去。

  沈蔚玨再說什麼,她已經不大聽得進去。電話掛斷後也學著可樂,被子一蒙,補覺。
  
  雷打不動的作息,因為雪碧而一改再改。

  到過了一個星期,她和可樂都被折騰的抑鬱了。
  
  週五公司沒有什麼事,她就頂著兩個嚇人的黑眼圈去了劉夏公司。之前的書印刷出來,預約了千本簽名版,她一想起自己那『漂亮』的手寫體就慚愧,始終拖著沒有簽,於是終於把劉夏逼急了,直接到家去抓了人。

  「你家那個狗,」劉夏坐在司念對面,很是心有餘悸,「太可怕了,我說,你不是為了防火防盜防劉夏,特地買的吧?」

  司念握著筆,拚命在白紙上練字預熱:「瞧你說的,我家可樂不是很喜歡你嗎?那牧羊犬是幫人養的,週末就送走了。」

  她看著滿會議室的書,開始自覺盤算可樂和雪碧吃飯的時間……於是在劉夏絮絮叨叨說著昨天雪碧是如何虎虎生風,嚇得她這輩子不敢再接近狗的話中,終於在逼近午夜十分,搞定了所有東西。
  
  「自作孽……」她簽好最後一個,長出口氣,「不可活,還是寫劇本好,寫完什麼也不用管。你們製作方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與我何干?」

  劉夏替她收好書,嘿嘿一笑:「訪談一放出來,問得最多的就是……」

  司念撇嘴:「原型是誰對吧?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你就是封殺我,也威脅不了我。」

  「你就這麼點兒出息?不想做本暢銷書?」
  
  「那就看運氣了,」司念扣上筆帽,「我寫這書,只是一個好朋友說過,寫甜文和看甜文的人,生活都會越來越甜,所以寫了印了,就夠了。你知道人是有暗示心理的,每天看些甜蜜的東西,都會把事情向好的地方看,生活想不好都難,」她看了眼劉夏,也嘿嘿一笑,「就像我,不斷暗示自己要瘦,這麼多年就沒胖過。」
  
  劉夏開始還聽得暗自思考,到最後一句愣了下,立刻怒了:「不要歧視胖子!」

  「誒,我沒騙你,美國一個健身明星就這麼說的,他只要每天心理暗示自己要瘦,真的就瘦了……關鍵是要想『我要瘦』,而不是『我瘦不了』……」

  一本書直接丟過來,跟著一句怒吼:「摔壞了你賠,明天再簽500本!」
  
  眼看著就要過十二點了,她不敢招惹劉夏,拎著包就出了門。

  到家的時候,雪碧已經餓得發虛了,趴在地上打盹,可樂直接躺在他的背上,徹底昏睡過去。她輕手輕腳走進廚房,才拿出奶粉盒,一貓一狗就已經尾隨了進去。

  自從上次飲水機事故,她一個星期沒敢用飲水機,每天都是拿著電熱水壺燒水。

  反正只有兩個用處:自己泡咖啡,貓狗泡奶粉。
  
  雪碧個頭太大,前幾天洗澡也只能送去寵物店,沒想到回來就感冒了。她看著他喝完奶,用板藍根泡了水,拌著了些水果給它吃,沒想到哄了很久還是不肯吃一口。

  好大的一隻狗,無精打采趴在那裡,更顯得可憐兮兮。

  真是好話都說盡了,它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不停小聲咳嗽著……
  
  程晨明天就回來了,幫他照顧一個星期都好好的,卻在最後一天感冒了,真不知怎麼交待。

  她想了很久,沒辦法,還是撥了他的電話。

  「這麼晚?」程晨很快接起來,聲音略能聽出些疲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你的狗……」司念嘆口氣,「感冒了,我覺得要先和你說一聲,它以前感冒過嗎?我給它吃藥,它根本不理我。」

  他沉默了一下:「什麼症狀?」

  「鼻子發乾,去看醫生說是感冒,」司念回憶下午醫生的話,「說不是很嚴重,只要喂些板藍根就行,最好拌著水果吃。晚上回來,開始咳嗽,」她頓了下,還是覺得要老實交待病情,「而且咳嗽的很厲害。」

  他笑了聲:「家裡有沒有念慈庵的琵琶膏?」

  念慈庵……不用這麼巧吧?

  「有。」

  「你等下,」一聲撞門後,他接著道,「一比三的比例,對溫水給它喝。」

  司念喔了聲。

  「我在開車,一會兒給你打回去。」
  
  他很快掛了電話,司念這才認真看了眼時間,半夜一點了……自己這電話打的是有點兒晚。照著程晨的方法,她把裝水的盤子放到雪碧面前,它果真嗅了兩下後,就開始一下下舔起盤子。

  雪碧喝完了,她才拿著盤子去廚房洗,剛擰開水龍頭,電話又了響起來。

  還真打回來了?

  司念按了接聽,把手機夾在脖子旁:「其實你不用打回來,已經沒事了。」

  他語氣淡淡的,問了句:「喝完了嗎?」

  「喝完了。」

  盤子沖乾淨,用白毛巾擦了水漬,放在一旁自然風乾。

  「收拾好了開下門,我到了。」

  「啊?」

  司念把這幾個字回味了一遍。不是吧?在門外?

  待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掛了。她忙把毛巾扔到檯子上,飛快跑過走廊,卻在門口有了些猶豫。

  身上還穿著運動服,要不要換件衣服?

  可大半夜的,穿的一本正經的,是不是顯得太假了?
  
  淡定。

  司念,淡定。

  只是普通朋友,雖然這個時間……有點詭異。

  她深吸口氣,剛開了條門縫,身後就有個白影先躥了出去。
  
  門口的人影遮住了走廊大半燈光,他隨手拍了拍雪碧,低頭看她:「我剛到,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疲倦從聲音裡透出來,有些低,卻依舊清晰。

  她啞然看著他。

  墨綠的登山褲,同色的鞋,還跨著很大的一隻旅行袋。的確是風塵僕僕。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10 PM

第五章 可樂and雪碧(2)

  「你剛到?」

  因為太突然,她絲毫沒有讓他進來的意識。
  
  他有點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說:「本來剛到家樓下,接到你電話,就直接過來了。」說完,他見司念還是只看著自己,微抬了下巴,暗示她自己能不能先進去……

  司念這才醒悟,忙讓出了門。
  
  「我前天帶雪碧去寵物店洗澡,估計是沒有吹乾,」既然狗主人來了,還是老老實實認錯的好,「這幾天正好我很忙,沒想到今天忽然就厲害了。」

  雪碧很配合,恰好咳嗽了兩聲,讓她更不好意思了。

  程晨在沙發上坐下來:「沒關係,它一到秋天就會感冒,我已經習慣了。」

  「慣性的?」司念倒是想起了可樂的小身子骨,「我的貓也是,經常會生病,不過是因為當初抱來的時候受了重傷,落下的病根。」
  
  程晨喝了口水,聽到這話,重複了一句:「重傷?」

  司念嗯了聲,抱起在自己腳邊蹭來蹭去的可樂:「我有個朋友是記者,前幾年做虐待動物的專題,我陪她去寵物中心採訪時,正好有人說這個貓全身多處骨折,沒的治了。」可樂眯著眼睛,很愜意地在她懷裡團成一團,毛茸茸煞是可愛,哪裡還有當初的半分慘狀。

  「那時候我朋友在給它拍照,我看見它眼睛水潤潤的,似乎在哭,覺得很可憐,就辦了領養手續把它帶走了。後來前後花了七八千,養了幾個月,才算撿回條命。」
  
  程晨安靜地看了看那個明顯被寵壞的貓,又順著撫貓的手看她。

  司念本還想繼續控訴寵物收留所看到的被虐動物,見他這麼看著自己,立刻就偃旗息鼓,作了總結陳述:「所以你要原諒它炸毛的習慣,估計是以前受的罪太多了,沒有安全感。現在已經好了很多,剛開始除了我,誰靠近都會抓狂的,很嚇人。」

  那時候真不知道損失多少床單……
  
  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移開視線彷彿對空氣在說話:「你有些地方,好像一直沒變。」

  她幹笑,沒敢再接話。

  半夜一點多,孤男寡女的,就連說寵物的事,也有了那麼些曖昧。
  
  司念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可不好意思直接問,下意識想要問他要不要看碟,又覺得半夜一點讓人在自己家看碟……也忒說不過去。

  百般糾結下,她試探問:「你剛下飛機?要不要吃些東西?」

  程晨習慣性皺眉:「好像有點兒。」

  司念立刻找到瞭解脫藉口,說我給你煮麵,忙不迭進了廚房。
  
  吃飽喝足,他總該回家了吧?

  沒想到自己端著一碗熱騰騰面條出來,程晨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外衣被搭在沙發扶手上,只穿著短袖躺在那裡,額前的頭髮滑下來,微微遮住了眉眼。

  雪碧很安靜地躺在他身前,一人一狗倒真和諧。

  司念哭笑不得端著面,直到手指被燙到了,才齜牙咧嘴關上客廳的燈,悄聲把面又端了回去。

  怎麼辦?

  能怎麼辦。怎麼大家也是老相識了,讓人睡睡客廳很正常。以前同學聚會一幫子男人還不是在客廳睡得?

  她一口口吃著煮給程晨的面,倒是把自己徹底喂飽了。

  然後從臥室翻出空調被,抱了出來。
  
  茶几離沙發很近,她觀察了下程晨的身高,怕他一翻身就會被茶几磕到,很小心地把茶几搬開了一段距離。

  回過身時,才攤開輕薄的被子,輕手輕腳搭在他身上。雪碧一個激靈,忽然睜開了眼,看見是她又乖乖閉上眼,繼續縮在程晨身前,安然入睡。

  第二天她爬起來,客廳已經空了。

  桌上放著一張摺疊整齊的紙,很清雋的藍色筆跡,寫著一行字:今天很忙,先走了,再聯繫。她把紙又折好,隨手放進了電視櫃的抽屜裡。
  
  整整一個白天,可樂完全沒有精神。

  可樂從來不出門,也沒有什麼友人,雪碧突如其來的到訪,估計是讓它嘗到了有伴的甜頭,現在又回歸了獨自進食的日子,很是抑鬱。

  她不知道怎麼讓可樂高興,索性把它裝在包裡,去沈蔚玨家蹭晚飯。
  
  廚房傳來油鍋劈裡啪啦炒菜的聲音,沈蔚玨在嗡嗡的抽油煙機聲中,探出頭問她:「誒,你繼續說啊,你那個初戀和你一起拍廣告,然後呢?」

  司念坐在沙發上,盤膝抱著電腦:「然後,他的狗在我家住了一星期。」

  「哎呦,真不客氣,」沈蔚玨搖頭,「然後呢?」

  「然後……他昨天在我家睡的,」司念看著沈蔚玨的臉色刷白,立刻補充,「是睡沙發,他長途回來太累了,就睡在我家沙發上了。菜快糊了……」

  沈蔚玨揮舞著木質鍋鏟:「一會兒再教育你。」

  說完,就又縮回了身子,繼續劈裡啪啦炒菜。
  
  她對著電腦發了會兒呆,覺得沒什麼不妥,立刻又開始刷網頁。

  今天是上海電影節,她一早就拿到了票,可那種地方,要不然你就是萬眾矚目的電視明星,去走個紅地毯增加曝光率,要不然就是純觀眾,樂呵呵圍觀。

  像這種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編劇,還是在家看看現場照片,挺好。
  
  沈蔚玨擺了一桌子菜,才過來拍了拍她的肩:「我敢打賭,你肯定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司念抬頭看她,疑惑了三秒:「好像,不會是你生日吧?」

  沈蔚玨齜牙,表示憤慨:「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沒一次記得我生日。」

  她立刻狗腿地合上電腦,抱起可樂:「可樂,對阿姨說生日快樂。」

  「滾。」

  「……你知道我數學不好,記不住所有人生日,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樂莫名所以,眼睛溜溜圓的看著沈蔚玨,沈蔚玨不忍遷怒它,摸了摸毛茸茸的貓頭:「是智商問題,我就不信你記不住任何生日,你那個初戀的,記得嗎?」

  11月11日……

  完全因為太好記了。

  司念抵死不認:「早忘了,不是說了嗎?是初中的事,都青史成灰了。」
  
  兩人有模有樣吃了一頓燭光中餐,沈蔚玨才想起了上海電影節。

  她打開電視,隨手調到鳳凰衛視:「來,繼續。女人都念舊,又容易幻想,人家一個眼神動作明明很普通,你卻很容易當作暗示。要冷靜,時刻提醒自己,『我不是萬人迷』。」

  司念哭笑不得:「我不是萬人迷,這點兒我很清楚。我怎麼覺得,你做的不是法制節目,是婚戀紀實……」

  「他現在有女朋友嗎?你不知道吧?或者人家早就結婚了呢?」

  司念喝了口水:「我怎麼知道?」

  沈蔚玨嘆氣,「說不定你已經是第三者了,好在還只是個苗頭,懸崖勒馬吧。」

  「……」

  司念啞口無言。

  沈蔚玨一貫理性。也就是這種理性,讓她從前男友被好友搶走後,就始終單身著。

  她擺出了一副聆聽教誨的姿態,拉過麻辣小龍蝦的盤子,開始耐心剝起蝦殼。

  「是程晨啊,」沈蔚玨忽然盯著電視說,「《情迷》真不錯,難得出來一個片子,導演比男主角還搶手。你不知道我們台小姑娘採訪完他,回來就滿玻璃牆都是他的照片,天天都是說如何如何好……」

  她莫名心跳的快了些,側頭看電視。

  果真是程晨和《情迷》的女主角王依然。兩個人正走過紅毯,被主持人請到了露天採訪點。程晨很自然地握住王依然的手,從自己臂彎中牽出來,扶著她站在了自己身旁,不同於昨日的風塵僕僕,今天還真是……道貌岸然。
  
  主持人開始例行公事,寒暄,奉承,問下一檔新戲計畫……

  司念一個小龍蝦剝了足足兩分鐘,直到鏡頭轉到下一組明星時,沈蔚玨還意猶未盡地評價:「那個王依然穿那麼高鞋幹什麼,都快掛他身上了。」
  
  她把蝦肉扔進嘴裡,忽然就聽見手機震起來,忙對可樂使了個眼色,可樂立刻叼起沙發上的手機,跑到她面前。

  沈蔚玨嘖嘖感嘆:「真是什麼人養什麼貓,也就你這種懶人,能把貓訓成和狗一樣。」

  她擦乾淨手,剛想還嘴,就看到了手機上的名字……

  程晨?

  他不是剛走完紅毯嗎?
  
  她心虛看了眼沈蔚玨,接起電話,很正常地『喂』了聲。

  電話那裡有些吵,有人笑著寒暄,有人低聲打著招呼,似乎是已經進場了。程晨清了清嗓子,也不知是對誰低聲說了句抱歉,才對電話說:「雪碧一整天沒吃東西。」

  ……

  一個人在電影節內場,身邊坐著一堆美女帥哥,名導製片,然後打電話來說『我的狗一天沒吃東西』……司念覺得自己已經夠不會擺姿態了,沒想到還有個比自己隨便的。

  她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胡亂推測:「是不是感冒還沒好?沒胃口?」

  他慢條斯理地駁回:「不會,它一生病胃口最好,是不是你給它吃了什麼,讓它養成了習慣?」

  司念順著他的思路,努力思考。

  貓狗的口味最容易被養刁,可自己喂的都是他給的狗糧啊。

  啊,對了,奶。

  「是奶,我每天早晚都會喂可樂奶,它也會跟著喝,」她一瞬有種做壞事的愧疚,可想想又不對,明明是盡心照料,吃好喝好,有什麼好愧疚的……

  那話那邊安靜了會兒,似乎是王依然在說什麼,程晨摀住電話回了兩句,才繼續對她道:「應該不會,我每天也會餵牠牛奶。」

  好吧……問題就在這裡。
  
  司念長出口氣:「是這樣的,這幾年國內奶製品不好,可樂喝的都是奶粉……」電話那邊沒出聲,她索性一鼓作氣交待完,「是德國原產的喜寶奶粉,含益生菌的,吃了絕對不過敏不上火,也不會虛胖……我都是讓有孩子的朋友幫我帶的,如果你需要,我送你兩盒。」

  她承認她是太寵可樂了……可是貓才十五年壽命,吃些奶粉也不算過分。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後,程晨終於無奈地笑了:「等回去再說。」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15 PM

第六章 可樂and雪碧(3)

  關於奶粉事件,司念自知理虧,特意給程晨快遞了四盒奶粉,附帶了淘寶代購地址。

  程晨只回了條短信,三個字『好,謝謝』。
  
  她抱著手機,站在地鐵口發呆了三秒,覺得沈蔚玨說的對。或許他早就有了女朋友,又或者就是和他合作過的那些女藝人之一,所以,要避嫌了。

  忽然又跳出條短信:編劇,你到哪兒了?

  是劉助理。

  司念撐開傘,很快回了條:雨太大了,打不到車,剛從地鐵出來。

  鋪天蓋地的雨落下來,濺起的水成功打濕了小腿。

  劉助理很快發回來:導演和老闆都到了,香港廣場一樓咖啡廳。
  
  結果她繞著香港廣場足足轉了十分鐘,裡邊轉了一圈沒找到,只能打著傘繞著整幢大廈走,哪兒有什麼咖啡廳……正找的頭昏腦脹時,忽然看見很熟的一個人影,就站在Apple門店前。
  
  來往的吵鬧人群中,他就那麼安靜看著馬路方向,像是在等著什麼人。

  這也太巧了吧?
  
  他忽然動了下,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司念下意識把傘壓低了下。權衡著,決定避嫌。

  豈料剛才轉過身,手機就響起來。

  她清了清嗓子,接起來,還沒發出聲音,程晨就直接道:「你在哪?」

  就在你附近……

  可萬一這麼說了,豈不是又要見面?
  
  她從傘邊沿瞄了眼程晨的位置,不動聲色閃到了玻璃門裡:「我啊,剛睡醒,」雨聲太大,她只好接著編,「在陽台晾衣服。」

  很多人站在這裡躲雨,她因為接電話,沒來得及收傘,被身側人狠狠橫了眼。

  「你等下,」她不好意思收起傘,才說,「有事嗎?」
  
  這個位置,僅能看到他的背影。

  電話那邊默了會兒,才很是清淡地說了句:「聽說你約了我談劇本,剛才李曉清的助理說你已經快到了。」

  和他?談劇本?

  司念張了張口,這下糗大了。
  
  程晨似乎不大在意她剛才的小謊話,直截了當問:「到哪裡了?」

  「……快到了。」

  「香港廣場分南北兩座,你在馬路南面,還是北面?」
  
  玻璃門前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她站在裡面,怎麼知道自己在路南還是路北?

  司念努力判斷著,還沒下結論,程晨又追問了句:「算了,告訴我,你身邊是Apple門店,還是Tiffany門店?」話裡攙雜了些許的笑音,似乎猜到了她對方向沒概念。

  「Apple。」她放棄了最後掙扎,老實說出了位置。
  
  最後的事實證明,她真的是分錯了南北。程晨和她坐下時,李曉清才笑吟吟看著司念說:「程導說出去抽菸,沒想到就碰到你了。」

  司念笑了笑,接過單子,一行行看著咖啡名。
  
  李曉清公司偏愛都市劇,司念則是專攻古裝,兩個人早認識,卻始終沒有合作。這次李曉清特意賣了個關子說要搞一部古裝電影,找了名導做噓頭,司念沒多想就接了,卻沒想到……導演竟然是程晨。

  她從咖啡單中抬頭,看到程晨在拿紙巾擦著身上的雨水。

  她的傘太小,剛才兩個人從馬路上過來,他幾乎被淋了個濕透。一張紙巾,沒擦幾下就扔到了桌上,他卻不覺得自己有多狼狽,又抽出了一張紙巾。
  
  「不過程導,」李曉清頗有深意看程晨,「你站在門外抽菸,怎麼身上都被淋濕了?」

  程晨笑了笑:「剛才看見司念在對面,估計她分錯了南北廣場,就過去接她了。」

  水滴順著他的下巴流下來,李曉清也抽出張紙巾,替他擦著臉。
  
  很微妙的動作,司念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李曉清貌似是剛離婚?該不會……
  
  她正亂七八糟想著,就聽到程晨清了清嗓子:「小阿姨術後恢復怎麼樣?」

  小阿姨?

  司念默念了一遍。李曉清笑了聲,道:「我媽一直念叨你,你要真想著她,就去醫院看看。好了,我們開始吧。」

  司念回過頭,看到程晨還在擦身上的雨水,若有似無看了她一眼,彷彿看穿了她剛才天馬行空的想法。

  她心虛地笑了笑,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們剛才動作那麼曖昧。

  誰能想到李曉清是你表姐……
  
  這兩年她避開了數次和程晨合作的機會,卻總聽人說他很敬業,潛台詞就是非常折騰人。上次拍廣告已初見端倪,這次一開始談劇本,她就發現他真的很難搞。

  資料是前天才發過來的,她都翻過一遍,可也只是匆匆掃了一眼。

  程晨卻彷彿看了很多遍,每每說的她啞口無言,到最後李曉清都看不下去了,笑著拍了拍手心:「好了好了,合同還沒簽呢,你別把我的編劇嚇跑了。」

  「她一直這樣,」程晨淡看了司念一眼,總結道,「不逼她,給她三年也看不完資料。」

  這回連李曉清的助理都眼神曖昧了。
  
  到最後離開時,李曉清和程晨去後期公司,地址恰好就在司念家附近。李曉清儼然一副程晨肯定會同意的架勢,直接拉著司念去搭程晨的便車,兩個人到了車庫,跟著程晨走到輛車後,李曉清立刻笑了聲:「程導,你終於想開了?換車了?」

  司念認真看了眼這車,確實夠讓人驚嘆的。

  上次見他,還是很內斂的車,換得真快。
  
  導演就是導演。

  她很是自怨自艾了一下,為什麼導演和編劇就差的這麼遠呢?
  
  因為是下班時間,又是暴雨,車開的不是很順暢。

  李曉清從冰箱裡拿出罐兩罐可樂,遞給了司念一罐:「我記得二十幾歲時候,我和我老公窮的不行,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他卻總想著以後買車要如何如何。每次騎自行車帶著我,都會假模假樣地問『你老公這輛寶馬如何?』,我只好配合著喊『加速加速,超車超車』,要多傻有多傻,」李曉清說完,笑著看了眼程晨:「沒有男人是不喜歡車的。」
  
  程晨微微笑了下,打著方向盤,直接上了高架橋。

  李曉清忽然想到什麼,很是八卦地回過頭,看坐在後邊的司念:「我想起來了,晨晨曾經講過他的初戀很喜歡車。」

  ……我有嗎?

  她不動聲色瞄了眼程晨,後者儼然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是嗎?」司念只好幹笑,應付了句百搭的話。

  「那時候他剛考到上戲,拉著我陪他看車展,」李曉清眯起眼睛,笑著道,「我就問他,怎麼還沒賺錢就想著怎麼腐敗了,他給我講了句話,我至今記得清楚。」
  
  程晨隨手打開了音樂,繼續開車。

  司念忽然很好奇,他到底說過什麼,可又有種很微妙的心理,不敢再聽下去。
  
  李曉清顯然沒注意到這兩個人的微妙,繼續道:「他說他和女朋友有個約定,一定要買一輛好車,演一次攔公交的偶像劇。可愛吧?他小時候還是很可愛的。」李曉清笑得開心,司念卻傻了。
  
  那時他總會在校門口的公用電話亭和她閒聊,然後就聽她說著最近迷上了什麼偶像劇,很沒營養的話,自己都會說的津津有味。

  她記得,她曾指著電視機激動不已:「女主角跑了,那個男的開車攔公交了……誒,浪漫死了。」

  結果說了半天,他只是沉默聽著,不發表任何言論。

  惹得她有些不高興:「程晨,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電話那邊不停有車開過的聲音,他就在那樣嘈雜的背景音裡,慢悠悠地說:「聽到了。等以後有錢買好車了,你一定要坐一次公交車,讓我拚命在後邊開車追。記得要穿的很灰姑娘,最好是校服,我一定要多紈袴有多紈袴,最後還必須把車橫在公交車前,管他什麼交通規則公共道德……」

  他說的一本正經,她卻聽得笑破了肚皮,把酸奶灑了一身,還在說:「是啊是啊,你別忘了,一定要氣勢洶洶下車,拍開車門一把拉起我的手,在眾目睽睽下帶我走。」

  很沒心沒肺的對話,沒想到他還記得。
  
  「事過境遷啊,」李曉清感嘆了句,也不知道是感嘆自己,還是感嘆他,「你看我當初坐老公自行車,都坐的那麼開心,現在他車不知道換了多少,副駕駛座上坐著的卻不是我了。你看程導?現在也不知道初戀在誰懷裡了。」

  司念暗自窘了下,沒再接話。

  「司念?」程晨忽然叫她。

  「啊?」她繃緊了神經。

  他把車靠在了路邊:「現在很堵,放你在靜安寺,大概走五分鐘就能到家。」

  「好,」她暗鬆口氣,「謝謝。」
  
  到家時,可樂已經餓的兩眼放光,她拿出下車時買的泡芙給它吃,沒想到它越來越挑食,外邊的面皮一口不吃,不停用爪子撕扯著面皮,想要吃裡邊的冰激凌。

  司念哭笑不得,只把奶酥面皮掰開,用勺子挖出冰激凌,餵牠吃。
  
  可樂是很純的波斯貓,性子懶懶的,不炸毛時候還是很溫柔的。

  真不知道它以前主人怎麼想的,忍心打斷它的腿……司念正是感嘆著時,程晨忽然發來一條短信。她看著手機上的名字,很怕看到內容,說不清是什麼心理。
  
  可樂對手機的聲音格外敏感,不停用抓子扒拉著手機,到最後她實在無奈了,只能在貓的逼迫下,拿起手機看了眼。

  一行字:好好看資料,過幾天我再找你。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18 PM

第七章 那些浮雲們(1)

  於是為了那一條短信,司念連著三天沒下樓。

  每天就是仰在沙發上,邊嗑瓜子邊看資料,通常是她吃一大把瓜子,可樂能嗑一小堆瓜子。整整三天,人和貓嗑瓜子嗑的都快吐了。
  
  好在,最後程晨說的『再來找你』是再約開會的時間,而不是單獨找她。
  
  李曉清是工科出身,特別喜歡用各種數據分析劇本……於是司念這個純文科出身,只能在會議室抑鬱地,被整個數據分析團隊折磨。

  主題就是:這部戲要幾個女主角?
  
  白色的會議板上,列了各種性格的女人,和男一號有無窮無盡的糾纏關係。全都是男主角多麼迫不得已,有誤吃春藥不得不負責的,又一往情深不娶就自殺的,也有身世可憐就等著男主娶救的……甚至推算了百分比,每個女人可能會受歡迎的百分比……
  
  她看著項目組那一個個大男人的不得已,又非常滿足的表情。

  感情都以為自己是男一號了?
  
  哎,這年頭。

  還有柳下惠不?

  她看了眼坐在對面的程晨,似乎在認真思考每個數據分析人員的話。她暗嘆口氣,繼續拿著一個蘋果,不停在嘴裡啃著,補充維生素。

  這幾天做功課太拚命,唯恐這位當紅炸子雞導演不滿意……
  
  「怎麼樣,」李曉清忽然打開會議室門,探了頭,「談的如何?」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這家公司的四個分公司,每天都在開著十幾檔新戲。這組因為是程晨的關係,頗受大老闆李曉清的賞識,自然更是賣力。
  
  程晨兩指捏著筆,不停敲打著桌面:「司念,你怎麼看?」

  司念咬著蘋果,含糊不清道:「你覺得要幾個好?」

  怎麼感覺像是菜市場買菜,十二金釵,環肥燕瘦,你中意哪個?
  
  程晨拿起杯子,很平淡得動作,偏就讓眾人都安靜下來。

  到最後連站在門口的李曉清都繃不住了:「不就選個女主角嗎?快定,收工吃飯了。」她說完,靠在門邊,真就等在了那裡。

  他舉了舉手中的玻璃杯:「這幾天在感冒,讓我先喝些熱水,」他抿了口熱水,才繼續說,「那個青梅竹馬不錯,我喜歡這種感情,一個就夠了。編劇覺得呢?」

  司念繼續啃蘋果,假裝認真想了想,欣然說:「我也喜歡這種。」
  
  眾人討論了一天,各種感情都討論過了,偏就沒想到導演會喜歡這種。還有人不甘心,說什麼這種感情被演的最爛,最不容易出彩,程晨倒不大在意,只一邊喝著熱水一邊說:「那就是編劇的問題了。」

  司念專心啃著蘋果,啃著啃著,啃出了絲絲苦味,原來已經吃掉了大半果核……
  
  於是導演一句話,又讓本片恢復了一夫一妻制,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一對。

  「哈,我就說嘛,」李曉清給自己女兒夾了個小籠包,「程導就好這口。」
  
  很燙的小籠包,她夾了幾根薑絲,湊在一起塞到嘴裡。

  「念念,」李曉清的女兒對司念一貫親厚,明明只有十幾歲,卻儼然一副老大姐的樣子,「小心燙到嘴。」

  司念齜牙,輕聲道:「我大你六歲,叫姐姐。」

  李曉清倒是聽得清楚,很是好奇:「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不過也好,樓樓你自從跟司念認識,成績是直線上升。」

  司念訕訕一笑,此話說來話長,不足為外人道也。
  
  「我是被司念姐刺激的,」樓樓聳肩,「她讓我明白『人下有人』。」

  司念哀怨看了眼樓樓,祖宗你別說了。
  
  這裡所有人都見過大老闆獨生女的厲害,飆車泡吧,轟趴逃課,無一不涉獵,如今竟然改邪歸正,一切以學業為重。

  聽樓樓的話忽然都起了興趣,尤其是程晨,似乎很認真地看了司念一眼。

  「介紹介紹經驗,」鄰桌的中年男人很感興趣,「我三天兩頭見兒子的家長,急需分享教育經驗。」

  李曉清也笑:「司念你還沒男朋友吧?怎麼有教育經了?」

  司念含糊嗯了聲,很心虛地不敢看程晨。
  
  這麼幾句話,她已經把小碟裡的薑絲吃完了,招呼著立在一側的服務員,又要了一份薑絲。回過頭時,正對上程晨的眼睛。

  目光相撞,竟然他都不意外,依舊坦然地看著她。

  倒是司念像被抓到奸一樣,先避了開。
  
  她回過神,繼續準備賣力吃自己的小籠包時,樓樓已經徹底開始了演講:「其實誰都有自尊心,小學我就學習很好的,可是到初中跟不上了,總被老師罵就叛逆了。好在念念給我上了一課,以自己的心酸史。」

  ……

  完了。
  
  樓樓有意賣關子,頓了一頓。

  「她說什麼了?」程晨忽然順著問了句。

  樓樓立刻笑了:「她對我說,『成績不算什麼,當初我數學150的卷子考過38,物理拿過全班倒數第二,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

  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靜了,沒想到編劇大人還有這麼慘烈的學生時代。
  
  司念快哭了,老底都被揭了,還怎麼立威……

  程晨嗯了聲:「然後呢?」
  
  樓樓笑眯眯看著司念,繼續道:「 後來我就想,這麼爛的成績都上名校,沒天理了,我總不能比她還差吧?最次也要考個清華吧?」

  李曉清笑死了,咳嗽了半天才說:「你怎麼不學學你小舅舅,他是一路保送,從來沒考過試。」

  樓樓無奈:「那就是智商問題了,從小聽小舅舅的風光偉績,直接效果就是被打擊。唸唸姐這才是勵志教材。」
  
  於是經過這小姑娘的爆料,整個包廂的人都從一夫n妻的話題,成功過渡到關於司念是如何成績這麼差,最後忽然魚躍龍門的玄妙事件上。

  吃完飯回公司的路上,樓樓不在了,李曉清才問司念:「你是怎麼開了竅了?還是編謊話騙我女兒呢?」

  司念從後視鏡裡,瞄了一眼程晨。

  因為當時他成績好,不想給他太丟人唄。
  
  所以早戀這種事,只要運用得當,其實是個挺利國利民的事業。

  尤其當你喜歡的人是個長得不錯人品不錯,尤其還學習不錯的時候……
  
  後來回到公司談到了很晚,程晨到最後嗓子已經徹底不行,有些說不出話,才算是放眾人回家。

  司念看他沒有走的打算,猶豫了足足一分鐘,才問他:「我剛才從飯店要了一小包薑絲,本來想回家煮可樂喝,要不然,在這裡煮給你喝?驅寒的。」

  她喜歡喝可樂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別人用來驅寒暖胃的薑絲可樂,卻是她冬天最愛喝的飲料,有些辣還有薑絲的香氣。
  
  她本來就是鼓起勇氣問的,可是程晨竟然沒有立刻回答她。

  會議室人都走乾淨了,就剩他們兩個在。
  
  「我記得,你好像說開始喝可樂了?」她記得那天在自己家,程晨曾經說過這句話。如果他沒說過,自己肯定不會這麼問,因為他以前一直說很討厭的。

  「偶爾會喝一些。」他終於出聲了。

  其實她真挺好奇的,難道就像自己小時候討厭豆角,長大卻狂愛吃乾煸刀豆一樣的莫名其妙?毫無理由?
  
  最後到茶水間開煮了,她還是沒繃住,看著咕嘟咕嘟冒泡的鍋子,問他:「你怎麼就忽然喝可樂了?以前不是深惡痛絕嗎?」

  安靜,背後仍舊是異常安靜。
  
  又不說話?

  本來就夠尷尬了,自己沒話找話,他竟然還愛答不理。
  
  司念騎虎難下,只能厚著臉皮回頭,看見程晨正拿著自己煮剩下的半罐可樂,一口口喝著,動作很單調,就是喝到嘴裡,然後嚥下去。

  問題是,很快就喝完了半罐。

  「你現在喝了冰的,一會兒還喝得下薑絲可樂嗎?」她回過頭,看著水快開了。
  
  還有句抱怨,她怕自己太婆媽,生生吞了回去:不煮薑絲是上火的。

  要是明天他徹底爬不起來,自己簡直就是罪魁禍首了。
  
  「那時候找不到你,」他隨手捏扁了易拉罐,扔到腳邊的垃圾筒裡,「我就想是不是你生我氣了,你喜歡的東西,我都不怎麼喜歡。後來我就試著喝你喜歡的可樂,逗你喜歡的貓,也慢慢覺得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司念正拿起水壺,手有些軟,險些沒握住鍋。

  為什麼他明明說的這麼平靜,自己卻聽著這麼難受。
  
  她回過頭,想說什麼,程晨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他拿出來看了眼,掛斷,看見她直勾勾盯著自己,才忽然笑笑說:「怎麼了?是不是特後悔放棄這麼個大好青年?」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29 PM

第八章 那些浮雲們(2)

  他的語氣很隨便,可一個個字溜進耳朵裡,卻讓她沉默了很久。她低頭,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薑絲可樂,遞給他:「是啊,特後悔。」

  她聽不出程晨話裡的真情假意,卻用玩笑語氣,說了句大實話。
  
  說完馬上回過身,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餘光裡,看見程晨還在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剛才那麼些淡定都沒了。很熱的水溫,透過玻璃杯燙到了手指,他卻還是沒有動……她怕他再說什麼和過去有關的話,只能大腦放空,盯著可樂上飄蕩的薑絲發呆。
  
  茶水間常年開著壁燈,此時這樣的氣氛,倒更顯氣氛曖昧。

  她正是心跳紊亂時,忽然就聽到了值班阿姨的聲音,似乎在問還有誰在公司,司念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出了聲:「這裡,茶水間還有人。」

  不過一會兒,老阿姨就從門邊探頭看了一眼,笑道:「程導和編劇在啊?」說完,很盡職地打開了照明大燈,「怎麼還不走?好在我進來看了一圈,要不然你們兩個就被鎖在公司了。」

  程晨很淡地笑了笑:「在談劇本。」
  
  那晚回去,司念死活要自己打車回去,程晨看她這麼堅持,也就沒說什麼。
  
  到劇本談的差不多了,李曉清才提起演員的問題。

  其實很多角色都已經內定了,偏就是男二號始終權衡不下。這個角色是個偏執狂,一個負盡天下卻獨寵女主的痴情種,要多俗有多俗。可偏就是這種萬年不變的設定,誰演誰紅。

  李曉清想捧公司的新晉小生,投資方卻想用這幾年大紅的沈哲,程晨始終沒發表意見。
  
  晚上在南蠻亭吃料理時,司念捏著香滋滋的烤鵝肝,思腹良久,還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想用沈哲,他很適合古裝戲,你看他演的納蘭容若……」身側一個很學生氣的員工立刻接口,「是啊是啊,簡直是經典。」

  其它幾個拿著竹籤的女人,邊咬著烤肉,邊點頭附和。

  沈哲憑古裝出名,那羽扇綸巾、長身而立的造型,早就成功收攏了一眾少女心。要不是因為大老闆堅持捧內部人,她們早就搖旗吶喊了。
  
  程晨笑了笑,沒說話。

  只反覆機械性地玩著打火機,聽她們繼續掀起另一個沈哲的討論高潮。
  
  導演助理劉夏推過來一小碟青辣椒,悄然對司念使眼色,示意她繼續為廣大女同胞謀福。

  這一眼,倒是把司念看心虛了,其實她真的是覺得沈哲合適,完全不像這些假公濟私的女人……
  
  她拿起一個辣椒,咬了一小口:「上一檔戲我就建議用他,可惜他堅持不再剔頭……」話沒說完,一股刺鼻的辣味躥上來,立刻逼出了她的兩行眼淚,她卻依舊敬業地說完了自己的感慨,「這次我還是覺得,男二號非他莫屬。」
  
  她說完,若有似無看了眼面前人。

  程晨正要將齒間咬著的煙點了,見司念在看自己,揚了揚手裡的打火機,示意她等自己點完煙。直到啪嗒一聲輕響後,他才開了口:「真想要他?」

  她很不怕死地點點頭,完全把李曉清的願望扔到腦後。
  
  程晨略一沉吟,拿起手機悶不做聲發了條短信。

  很快,一聲輕響,短信回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等著答覆。

  「他應該有興趣,不過有部戲也在找他,和我們的時間剛好衝突。如果你想試一試就明天準備好劇本大綱,」他放下手機,「他看了沒問題再當面談。」
  
  眾人歡呼雀躍,只有司念嘴角抽搐。

  劇本大綱?一字沒寫呢啊……
  
  好在程晨沒落井下石,既然是眾人一致的要求,他索性挑了幾個核心人員,帶到自己家裡連夜趕工。於是一行人剛結束加班,就為了這個古裝第一小生,立刻又馬不停蹄地買了無數的零食啤酒,趕赴程導家繼續通宵。
  
  打開門的一瞬間,雪碧就聞到了司念的味道,立刻剎住要撲向程晨的動作,猛地撲到了司念的懷裡。司念樂了,剛抱住它想低聲哄幾句,就發現五六雙眼睛都看向自己,靜的嚇人……狗這種生物的特性,誰都清楚,只認自家人。

  司念訕笑:「我家在附近,碰見過程導遛狗。」

  眾人很識相地「哦」了聲。
  
  程晨好笑看了眼司念,叫了聲「雪碧」。

  雪碧沒搭理他,繼續舔司念的手心,儼然是熟的不能再熟,豈止『碰見』這麼簡單?

  司念皮笑肉不笑,繼續解釋:「上次喂過它午餐肉,估計它特別愛吃,記住我了。」

  眾人瞭然,很配合地又『哦』了聲。

  話音未落,落在眾人後邊的助理編劇董笑從電梯跑出來,小男生一見到狗特別興奮,立刻蹲下哄著問:「叫什麼啊,好可愛。」

  「雪碧。」有人答。
  
  「啊?」董笑驚了,「這麼巧啊,編劇,你家那隻貓不是叫可樂嗎?」

  一句話擲地有聲,眾人終於悟了。

  寵物有沒有奸情不知道,兩個主人的奸情傳聞算是落實了。
  
  司念百口莫辯,程晨又一副與我無關的坦然神情,她也只能自我麻痺,不就是曖昧緋聞嗎?哪個劇組沒有十七八個曖昧話題,怕什麼?

  結果雪碧還真是配合眾人的遐想,整個晚上都尾隨著她,就連司念要去洗手間,都要在外邊看門。最後四點搞定劇本大綱時,雪碧仍舊趴在她腳邊,困頓地等著她帶自己去睡覺,司念無奈,只好在眾目睽睽下帶著雪碧進了客房。
  
  程晨家有一個主臥和兩個客房,因為司念和一個製片是女人,自然佔了一個房間,剩下四個男人只好擠在另外的客房。

  為了照顧她們,這間客房還是小套房,有獨立的洗手間。

  雖然看起來沒怎麼住過人,可基本的洗漱用品倒是一應俱全。司念看製片還在打電話,就先進了浴室,痛快洗了個熱水澡。剛才拿著毛巾擦頭髮,就聽見自己手機在響,急忙裹上浴巾跑了出來,對那個女人笑了笑:「我好了,你去吧。」

  話說完,看到來電顯示倒是愣了。
  
  是程晨。

  他不就在隔壁嗎,還打什麼電話?
  
  她接起來,怕洗澡的人聽見,湊在窗邊低聲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客房,要我幫你拿過去?」

  除了這個理由,她實在想不通還有什麼要緊事,可以讓他半夜找自己。

  而且還是偷偷摸摸打電話。
  
  那邊莫名安靜了一會兒,他才說:「今晚你睡我房間,現在收拾東西過來。」

  「啊?」司念傻了,以為是自己幻聽,「我信號不好,你再說一遍。」

  程晨的聲音本就有些尷尬,被她這麼一問更難說出口了,只好輕咳了聲,繼續解釋:「你房間裡的人比較特別……你和她睡在一起,不太方便。」

  這次算是聽清楚了,可和一個女人睡一起,能有什麼不方便?

  她支吾著說:「這麼晚去你房間,好像更不方便……」
  
  電話那邊又是一陣安靜,他終於嘆了口氣:「穿好衣服過來,就說我要和你通宵討論劇本大綱。」

  這不掩耳盜鈴嗎?

  剛才所有東西都弄好了,騙誰呢?
  
  可程晨根本就不給她考慮的餘地,立刻掛了電話。

  司念只好整整齊齊穿好衣服,隔著門含糊和室友說導演有意見,自己要去改下劇本,讓她別等自己直接睡。裡邊驚訝了一下,笑著說導演還真是工作狂。司念哼哼哈哈抱怨了兩句,出了客房。

  從客房到主臥只有幾米距離,她猶豫了足足三分鐘,也沒敢去敲門。
  
  大半夜的沐浴更衣好,站在導演門外……

  怎麼有種自薦枕席的錯覺?
  
  她越想越不對,轉身往回走。

  可再想想,還是不敢惹程晨,又走回來兩步,繼續對著臥室門糾結。

  算了,不是討論大綱嗎?那就討論大綱。

  她終於一咬牙,伸手叩門。
  
  門開的一瞬間,飄出了很清淡的薄荷味,程晨似乎也是剛洗完澡,頭髮還濕漉漉的,一手拎著浴巾,示意她進來。

  兩個人都洗得乾乾淨淨,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面對面站著,反倒更尷尬了。

  冷場了半天,程晨無奈地抬了抬下巴,指向另一間客房:「你一直站在我臥室門口,不怕被他們撞見?」客房裡很是配合,傳來一陣笑聲。

  司念再不敢猶豫,馬上跟了進去。
  
  整個臥室只有一張好大的床,地毯上胡亂扔著衣服,沒有任何能坐的地方。

  程晨在床邊坐下,邊用浴巾邊擦頭髮,邊示意她隨便坐:「我剛才洗澡的時候,忽然想起她喜歡女人,你和她睡在一起,就和個普通男人睡在一起沒區別,」說完,頓了頓繼續道,「所以你今晚睡我這裡比較好,我睡地板。」

  她回味這句話三遍,懂了,也鬱悶了。
  
  就算那個女人內裡很man,外在仍是個女人吧?

  你程大導演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男人啊,怎麼看都是這邊比較危險才對吧?

  而且,我根本就不介意她喜歡女人啊……
  
  司念看著他從衣櫃裡拿出新的枕頭被子,依舊覺得不妥:「要不我睡客廳吧?」

  「你特地跑出來睡客廳,讓她怎麼想?」程晨拒絕的很自然。

  也對……自己本來沒什麼歧視,可人家看見說不定會亂想。
  
  算了,反正自己只要一口咬定在談劇本就好。

  她認命地坐在了床上。
  
  頭髮還在滴著水,剛才根本就沒有好好擦過,她隨手拿起床上的毛巾擦掉髮間流下的水,正在琢磨剛才出來有沒有讓人懷疑時,程晨已經回頭看了她一眼,卻忽然停住了所有動作。

  她不解看他,感覺手裡的毛巾有些潮濕,立刻明白了他的反常。

  自己拿著的,就是他剛才用來擦頭髮的浴巾。
  
  「對不起,」她忙放回原處,「我隨手拿起來,沒注意。」

  他沒吭聲,從衣櫃裡翻出一條新浴巾,走到床邊遞給她:「沒關係,我也就是用來擦擦頭髮,沒幹別的。」

  沒幹別的,沒幹別的……我也沒以為你幹別的了啊。

  她低頭接過來,一陣胡亂擦拭,渾身的血都瞬間湧上來,連脖子都紅透了。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32 PM

第九章 那些浮雲們(3)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雪碧只是討好地吐著舌頭,一會兒看司念,一會兒又去看程晨。

  司念不停擦著頭髮,瞄著程晨開始鋪床,動作很迅速,剛才搞定一切狗就先撲了上去,一個打滾就將床鋪壓出了一層褶皺。

  這愁人的狗。
  
  司念想笑又不敢笑,仍舊慢悠悠擦著頭髮。

  豈料她還沒幸災樂禍完,雪碧就一口咬住自己的拖鞋,很是得瑟地鑽到了程晨的棉被底下……

  她光著一隻腳,看著鼓起來的被子,徹底傻了。

  「雪碧。」程晨隔著被子,拍了拍狗。

  雪碧紋絲未動。

  司念下意識把腳縮在另一隻腿後,有種莫名的悲涼感。

  這剛才進屋五分鐘,先是用人家的毛巾擦了頭髮,拖鞋又被塞進了人家的棉被裡,好在是他養的狗,要不真以為是自己蓄謀了……
  
  基於自己的身份,她不敢過去掀他的棉被,只能眼巴巴等著他行動。

  好在程晨沒有什麼避諱,很快把狗趕出來,從它嘴裡拿到拖鞋,放到她腳前:「它以前沒這種習慣,估計難得見到你,太興奮了。」

  她喔了聲,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到最後索性什麼都沒答。
  
  程晨就在自己身前,她不好意思堂而皇之伸出腳,只好彎下腰去拿拖鞋。沒想到,他竟同時也伸出手,把鞋往前推了推。

  那麼自然,彷彿理所應當。

  夜深人靜,他又如此隨意坐在自己面前,她忽然像是被觸動了什麼。

  她靜了好一會兒,才問:「那我睡了?」

  程晨點頭,隨手關上了燈。
  
  她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卻睡不著。

  整個臥室裡安靜的不像話,除了窗邊的微薄光線,再沒有任何的光。
  
  這是多無厘頭的再重逢,措手不及,沒有任何準備,就這樣被推著一步步地重新認識多年前喜歡的人……最無厘頭的是,此時此刻兩人就睡在一個房間。

  她努力睡了半個小時,連翻身都不敢,卻依舊是清醒。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的聲音說:「問吧。」

  「你第一次看見我,」她仍舊盯著落地窗,那裡有他的影子,「就是看到真實的我,失望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奇。」

  玻璃上的影子忽然動了下,卻是拿起手邊的礦泉水,喝了口。

  「和想像中的沒差別。」他說。

  完全……等於沒說。

  結果她過了很久,才迷糊地做起了夢,夢裡眾人圍在一起吃飯,剛上了菜,還沒來得及吃上半口,程晨就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己說:「該起床了」。

  厄?我要吃飯啊,關起床什麼事……

  似乎有人拍了拍她的臉,涼涼的感覺,終於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模糊的視線中,程晨就半蹲在床邊:「天亮了,你要不想讓他們看到,就跟我出去遛狗遲早飯。」他身邊,還有一雙晶亮的眼睛盯著司念,是拚命搖尾巴的雪碧……

  司念困的想哭,剋星啊這是,你們兩個從來不讓我睡懶覺。
  
  可他說的也有道理。

  司念走在晨風中,很悲哀的發現,他從來都挺有道理的。
  
  兩個人在附近綠地上轉悠了一圈,吃了些早餐,就中西式的各打包了幾份,拿回他家時,那幫人還沒有一個睡醒的。司念一是怕飯涼了,二是不甘心就自己如此被折磨,挨個把他們叫醒,笑嘻嘻說:「早飯快涼了哦。」

  本以為天衣無縫的安排,可就在眾人挑早飯時,那個女製片走出來,隨口問了句:「你怎麼一晚上沒回來睡?」

  安靜,瞬間的安靜。
  
  只有喝奶喝豆漿的聲音。

  助理編劇董笑很有意識,乾乾一笑:「程導,這豆漿味道不錯啊,真不錯……」

  話題太傻,沒人接話。

  司念心頭滴血地想,虧你還是編劇,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好在那個製片人也像是想到什麼,立刻埋頭吃東西,一幫人真的像吃著極品美食。除了吃東西和喝水的聲音,再沒有任何聲響。
  
  程晨為了方便談劇本,帶司念一起去了沈哲家。

  沈哲正在和經紀人打電話,給他們開了門後,只對司念說了句「你好」,就轉身走回進了廚房。留下司念發懵,程晨倒是輕車熟路打開鞋櫃,給自己和司念拿了兩雙拖鞋。

  她跟著程晨走進去,掃了眼廚房,發現……沈哲在親自燒飯。
  
  沈哲自從出道,80%都是古裝劇。

  雖然沒合作過,但他在司念腦中已固定成型,絕對是長發飄飄的古裝美男。此時古裝美男就穿著一身運動服,站在爐子前,邊熟練地炒菜邊頭也不回地說:「坐啊,自己隨便坐,我知道司念來,特地下廚做飯。」

  司念愣了下,回頭看程晨。

  後者就根沒聽見一樣,坐在沙發上,示意司唸過去。
  
  沈哲一看就是做飯高手,半小時搞定七道菜。

  到最後端上辣子雞丁,古裝美男才笑著坐下:「司念,我想見你很久了,招呼不周,別介意。我不太方便出去買菜,助理買回來的又都是不擅長的……」他繼續說著,可是由於第一句話震撼太大,司念有些腦子跟不上。

  下意識,又去看程晨。
  
  程晨正在倒飲料:「他做飯還可以,以前合租房子時候,經常會吃他做的菜。」

  「我喝啤酒,」沈哲笑著接話,「什麼叫還可以,你每次喝醉酒,不都是我給你熬粥?每次還都要不同口味你才吃。」

  司念聽得想笑,要不是知道程晨性取向是男女配,還以為這兩個是戀戀情深呢。

  啪啪兩聲,程晨利索打開兩聽啤酒,推給他一罐。

  司念看他們這麼熟,也不好再推辭:「我一直寫古裝的,可惜總沒機會和你合作。」

  沈哲喝了口啤酒,示意她吃菜:「吃飯不談工作,」他說完,笑眯眯看了司念足足三秒,才繼續道,「你當初為什麼甩了程導啊?我一直不明白,這種十全好男人,怎麼也有人肯狠心拋棄。」

  ……

  ……

  司念覺得自己要哭了,轉頭,看向那個被甩的受害者。

  她終於徹底明白,為什麼在自己提到沈哲時,程晨猶豫了那麼久。
  
  程晨咳嗽了聲:「夠了啊。」

  沈哲哈哈一笑,輕易把話題轉開,笑著說起和程晨的初識。那時候他和程晨都還是學生,在酒吧裡也不認識彼此,就看著對方極其不順眼……「我當時也不說話,他喝一罐,我就喝一罐,後來喝到快不省人事了,忽然覺得很暢快,就在臥倒前一刻拉住他的手,搶過手機,給自己撥了個電話。」
  
  他的人生,自高中畢業後,對自己來說始終是空白的。

  司念聽得津津有味,到這個片段時候,又禁不住暗嘆了句,太腐了……「後來我酒醒就忘了聯繫他,直到租房的室友畢業了,才想起他這麼個人,好像挺適合做我室友的,」沈哲給司念盛了滿滿一碗赤豆飯,「他問我『我為什麼要和你租』,我就說『我會做飯』,然後兩個人一拍即合,住了三年。」

  司唸點頭,低頭吃了口飯。

  然後,就聽見沈哲的聲音問:「你們什麼時候和好的?」

  一口飯就嗆在了喉嚨裡,司念抑不住一陣猛咳,眼淚都出來了。
  
  好在程晨及時威懾了沈哲,幾個人吃完飯,擁有無數粉絲的沈哲就被扔在那兒,自己收拾桌子。到徹底弄乾淨,才一本正經拿起劇本大綱開始看,司念看他剛才開玩笑挺樂呵的,現在再看他的表情,才終於找回些沈哲在屏幕上的感覺。

  過了會兒,沈哲才看了眼程晨:「人物是你定的吧?你怎麼就喜歡青梅竹馬?」

  司念無言,低頭看杯子裡的茶葉。

  「權傾天下,富可敵國,壞的慘劇人寰,帥的人身共憤,最後還落個客死異鄉,只為成全青梅竹馬?」沈哲徹底樂了,「程晨,好兄弟啊,這種必紅的角色終於想到我了?」

  程晨看了眼司念:「是編劇一定要用你。」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35 PM

第十章 飛來小橫醋(1)

  當《華妝》確定所有演員後,李曉清立刻馬不停蹄地準備記者發佈會。

  這次李曉清是下了血本,光是拉出那張媒體名單,就足夠嚇人了。
  
  最主要是沈哲的加入。

  司念並不大關心藝人的緋聞,除卻劉夏那種身為青少年雜誌編輯,卻熱衷於打探明星八卦新聞的人逼問她,她才臨時抱佛腳,到處問別人打探內幕,然後……轉述。

  所以當劉夏告訴她,沈哲正是緋聞纏身,最適合炒作新劇時,司念同學著實驚訝了好一陣。好吧,她承認,她已經默認沈哲暗戀程晨了。
  
  發佈會就在四季酒店,在沈哲的盛情邀約下,她臨時去打了個醬油。

  董笑身為助理編劇,還是第一次參加開機發佈會,一到場就開始兩眼放光,到處找自己的偶像。照他的話說,就是劇中四個女演員都是他偶像……於是司念只孤單地站在角落裡,看完發佈會後,開始想趁機跑掉。
  
  可樂最近在鬧脾氣。

  因為程晨是工作狂,她總不能按時喂可樂,所以只能拜託給自己收拾房間的阿姨,給可樂吃一日三餐。最令人髮指的是,程晨得知後,很自然地把雪碧也託付給了她。

  所以,可樂鬧脾氣了。

  據她推測,一是自己太偏袒雪碧,可樂吃醋了;二是阿姨沖的奶粉不好吃……
  
  她經過自助餐廳,正穿行於一眾陌生面孔中時,忽然被一隻手拉住。

  轉過頭,沈蔚玨笑吟吟的一張臉對著她:「司念同學。」

  司念愣了:「你不是做法制紀實的嗎?什麼時候改娛記了?」
  
  沈蔚玨讓開半步,說:「是你『前世』,我陪他一起來的。」

  明晃晃的水晶燈,明晃晃的笑臉。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還有軟軟服貼的黑色短髮,司念瞪大眼睛,捂了半天嘴巴,最後才長出口氣:「天啊。」

  說完這兩個字,就緊握住林昕的手,對著他笑了半天,愣是沒說出第三個字。

  「你怎麼一點兒都沒變?」倒是林昕先開口,仍舊是清淡柔和的調子。

  「你也沒變啊,」司念笑著看他,「簡直是完全一模一樣,天啊,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老,仍舊是翩翩陰柔美少年。你現在做娛記?」

  沈蔚玨翻了個白眼。

  這是一個快二十五歲的女人嗎?怎麼瞬間回到了十五歲……
  
  林昕倒是很鎮定:「臨時客串,下邊的人都臨時有事情,這裡又是程晨和沈哲的年度大戲,一定要過來走一趟,做個個人採訪。」

  司念啊了聲:「你要採訪誰?」

  林昕笑著抬了下下巴,對她身後說:「程導。」

  於是,司念就這麼雙手緊握著林昕的手,下意識回頭,看到程晨和沈哲站在一起,同時對這裡笑著。只不過一個笑得幸災樂禍,一個就有點複雜了……
  
  司念本來想要避開採訪,等到他們工作完再和林昕敘舊,豈料程晨竟然和林昕相談甚歡,非常順當地相約出去吃宵夜。

  司念和沈哲、沈蔚玨自然作陪。
  
  沈蔚玨坐下來,第一句話竟然是對沈哲的:「小哲,你還記得我嗎?」

  沈哲微笑起來:「記得,幾年前的東方風雲榜,你好像去內場,和我打過招呼。」

  沈蔚玨馬上握住司念的手:「我不是和你說過,以前我追過一個小明星嗎?就是小哲,那時候我特地去東方風雲榜現場,就那次,我和你說過的。」

  沈哲笑了笑,喝了口啤酒,看了程晨一眼。
  
  意思很明顯。

  看看,我的粉絲可是不分年齡層,遍地開花。
  
  司念覺得人生觀都混亂了。

  在腦中瞬間拼湊出了數個片段。沈蔚玨喜歡過一個小明星,據說是什麼歌手大賽出來的,貌似沈哲出道時,就是參加什麼比賽出來的。這幾年沈哲都在上海,沈蔚玨又在大四那年去看過什麼東方風雲榜……說和小偶像打過招呼。

  好吧……

  她看沈哲:「我知道了,她當初回來的時候,和我說過。在內場正在喝水,忽然有個男人坐在自己身邊,然後愕然回頭竟然就是,眾裡尋他千百度的那個小偶像……沈哲,就是你,對吧?」

  司念說完,立刻從包裡拿出相機:「我做主了,」她十分肯定地對沈蔚玨說,「今晚給你拍一百張和偶像的合影。」

  沈哲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眼程晨,忍不住說出了心聲:「你初戀還真不客氣。」
  
  「初戀?!」沈蔚玨還沉浸在見偶像的欣喜中,立刻就跟半夜見鬼一樣,驚了。

  連始終笑著不說話的林昕,都愣了。

  程晨只是摘下眼睛,用餐巾紙擦乾淨,慢半拍地總結說:「她一直這樣。」

  然後,戴上了眼鏡。
  
  「所以……」沈蔚玨覺得自己的人生觀也崩了,「你們早就分手了吧。」

  司念瞪了她一眼,廢話。

  程晨沒說話,舉杯,和另外兩個男人碰杯,喝了口啤酒。
  
  沈蔚玨莫名看了眼林昕:「那就好,否則我真怕你『前世』被追殺。」

  司念腦袋嗡地一聲,直覺不妙。

  還沒來得及說話,沈蔚玨已開始鄭重介紹林昕:「我和林昕以前是大學同學,學媒體的。但是呢,他很奇怪,偏和司念對上眼了,互相覺得對方真是很好。我就想,覺得好你們就在一起啊,可兩個人還就是那麼彆扭,最後也沒在一起……」

  司念手都軟了,這丫頭嚴重歪曲事實……

  關鍵是沈蔚玨說話素來是柔中有嗲,嗲中再來點兒小情調。

  把這麼輾轉反側的一段不實傳聞,描述的繪聲繪色,讓人浮想連篇。
  
  「所以他們就互稱『前世』,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前世有情,今生無緣。」沈蔚玨最後說了總結髮言,喝了口果汁。

  ……

  ……

  整個小包房安靜了。

  別說司念,連林昕都有些僵住了。
  
  什麼叫以訛傳訛?

  活生生的例子。
  
  司念乾乾笑了半天,才清了清喉嚨說:「她說著玩呢,其實我就是覺得林昕長得真好看,純欣賞地覺得好看……」怎麼感覺還是那麼曖昧……「就是看到就覺得這男生真不錯,人又好,開玩笑時才這麼隨便亂叫的。」

  依舊是安靜……
  
  林昕也清了清喉嚨:「別誤會,我和司念沒有一點兒關係。」

  沈蔚玨這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錯話,不敢再吭聲,悄悄摸出手機給司念發了個短信:

  不是早分手的初戀了嗎?

  司念看了眼手機,閉了下眼睛,決定不和這個女人繼續理論了。
  
  到晚上散夥的時候,司念本想打車回家,程晨只拍了拍她的肩:「在門口等著我,我帶你回家,順路看看雪碧。」

  順路,怎麼感覺不像你的狗……

  司念很想找個藉口跑掉,可是又莫名覺得非常理虧。

  再怎麼說,他也是自己初戀兼曾經唯一個男友,剛才那些話……讓他誤會的話,自己貌似也有些於心不忍。

  沒想到到她家了,程晨對今晚的事情沒提一句,反倒問起了她閒來無事寫的書:「我聽李曉清說,你寫了本書?要不要拿來給我看看,改編影視什麼的。」

  司念心虛看他:「不用,我的受眾是很純的女人。」

  「什麼故事?」

  「就是甜甜蜜蜜的文,沒有半點誤會波折,一路從認識到生子,連吵架都沒有,」司念感嘆了一聲,「寫這本書的那幾個月,感覺看什麼都是粉色的,很幸福。」
  
  程晨看了她一眼:「最近改編的,似乎都是什麼虐戀情深比較容易紅,比較生活化。」

  司念詫異看他:「你怎麼知道『虐戀情深』?」

  「樓樓告訴我的。」

  司念喔了聲,笑著說:「我覺得我也挺生活化的,看東西角度不同,幸福感就不同。比如一對男女,家裡很窮還總是有各種麻煩,大學畢業工作剛起步,兩個人住在一起只能租很小的房子,還要負擔弟妹的學費。這種算是生活化吧?很現實很無奈吧?」

  程晨笑了笑:「好現實的題材。」

  司念嗯了聲,笑著側頭看他:「如果是我來寫,就是有一對很窮的男女朋友,雖然賺很少的錢,可是卻很甜蜜。他們可以去不花錢的公園野餐,每星期可以去郊外水庫釣魚,然後回家把魚做成各種口味,吃的時候,男孩子還會替女孩把魚皮都剝掉,細心體貼……其實就是同樣的一對。你看痛苦的地方,痛苦就被潛意識放大,你只看幸福的地方,就幸福指數暴升。」
  
  可樂和雪碧,都非常溫順地趴在司念腳邊。

  很淡的壁燈影子,讓兩個人說話都不由自主輕下來。
  
  「司念,」程晨對她招手,「過來。」

  司念覺得這個動作有些詭異,但還是很聽話走過去,程晨示意性拍了拍身側,她就照他的意思,在他身邊坐下。

  可樂和雪碧有樣學樣,依次貼著兩個人坐下。

  她坐下了,程晨又不說話,只舒服地靠著沙發休息。而她這個名符其實的主人,卻正襟危坐,規規矩矩地雙手放在腿上,越坐越忐忑。

  這都十二點了,程導您不會又要留宿吧……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40 PM

第十一章 飛來小橫醋(2)

  程晨忽然說:「讓我看看你改好的劇本。」司念馬上鬆口氣,跑回臥室把打印好的一摞A4紙拿來,遞給他:「要給你開大燈嗎?」

  「不用。」
  
  她哦了聲,用腳踩著雪碧的後背,陪著它玩。

  雪碧心領神會,馬上打個滾,仰躺在了地板上。可樂喵地一聲,跳到了雪碧肚皮上……
  
  司念正感嘆這兩隻的和諧,就聽見程晨叫自己:「司念。」

  她回頭,看見他指著一個地方:「告訴我,『瞳孔驟然一收』,你讓演員怎麼演?」

  「啊?」她詫異看他,「就是看到可怕的東西,瞳孔驟然一縮。」

  程晨嗯了聲,摘掉眼鏡,兩指輕揉著鼻樑:「我知道,告訴我怎麼演。」

  司念愣了。

  這的確是個嚴肅的問題。
  
  沈哲的演技,應該還沒達到能收縮瞳孔的地步……

  「上次我朋友做一個電影,」程晨把劇本放到沙發上,「他的劇務看到劇本上寫「動如脫兔」,就真去捉了隻兔子。」

  司念乾乾一笑:「……真逗。」

  「所以有時候,直接寫能讓人理解的詞,會比較事半功倍,也不會鬧笑話。」

  司念喔了聲:「其實我就是寫個意思,表示他真的在驚恐。」

  「可演員拿到劇本,通常就會問我,『導演,這怎麼演』,」程晨側靠著沙發,湊近她,「你覺得應該怎麼演?」
  
  這是個問題。

  司念盯著他的眼睛,努力把他想像的很驚悚。看那雙眼睛,那麼黑,還映著壁燈的光,看他的鼻樑,嘴角……好像,好像和驚悚不太相關。

  房間裡很安靜,有鐘擺的響聲,一下下的,從耳朵一直滲入到心臟。
  
  很久很久以前。

  兩個人曾討論過一個主題。

  那時估計是自己少女春心萌動了,竟然很厚著臉皮問他,第一次見面要不要kiss的問題。兩個人對著電話很嚴肅地溝通了很久,鑑於都已經老公老婆叫了,這種必要的流程還是要先搞定的……然後呢?
  
  她壓抑著心跳,卻能聞到他的呼吸。

  「我覺得……我還是改改劇本好了。」她努力找話題。

  他嘴角似乎有了弧度:「好。」

  「改成,大驚失色,讓沈哲自我發揮吧……」

  「好。」
  
  鐘擺的聲音,越來越大。

  平時沒那麼大啊……
  
  程晨往前探了下身子,手覆住她放在沙發上的手,輕握在了掌心。

  他的手心也很燙,燙得讓所有的感官,都模糊了……

  她抿唇看著他,沒有躲。

  你想好了,你要親上來……我可就當我們和好了……
  
  很近很近的距離。

  她看到他似乎真的在笑,很好看的笑。

  ……

  就在閉眼瞬間,

  一聲尖銳的貓叫,驚的她睜開眼。一道白影已經直奔程晨撲了過去。
  
  完了。

  司念猛地抓貓,卻只抓到貓尾巴。

  可樂又尖著嗓子叫了聲,綠油油的眼睛轉回來,盯著司念。

  「可樂……喜歡吃醋。」

  司念乾乾笑著解釋,馬上抱住貓低聲哄著,看都不敢再看他。

  看看關鍵時刻,還是雪碧淡定,連眼皮都沒抬……等到可樂終於溫順地縮在自己懷裡,她才抬頭看了眼落地鐘:「十二點半了……」

  程晨拍了拍雪碧的背脊,狗很溫順地跑到廚房,吧嗒吧嗒喝了幾口水,直接趴在了客廳的大門口。看門睡覺。

  「我再看看劇本,你先去睡。」

  說完,他就把剛才那疊A4紙又拿起來,仔細看著劇本,好像真是認真的一塌糊塗。

  司念騎虎難下,只能認輸:「我去給你拿枕頭被子。」

  他嗯了聲,頭都沒抬。
  
  如果沒有可樂的打擾……

  司念撐著頭,在陽台的小桌子上看郵件,明明是一大堆的工作,卻讓她根本踏不下心來幹活。好在好在,《華妝》已經開拍,程晨已經去了新疆,遠在戈壁上,天高黃帝遠。

  所以,她理所應當地為了繼續努力奔錢途,開始不停談新劇本。
  
  對著深秋的日光,她正是昏昏欲睡時,qq上沈蔚玨的頭像忽然晃起來

  沈蔚玨:哎呦喂,我要被你和前世酸死了。

  司念:??

  沈蔚玨:去去,看你那個千年不動土的圍脖去。

  司念:?!
  
  圍脖上不是她真名,全是之前那本小說的一點點小讀者。除了沈蔚玨和編輯外,基本沒有生活中她認識的人,所以荒涼久了,也就荒涼習慣了。

  沒想到竟然有條很讓人熱血澎湃的留言,@了自己。
  
  「哥青春澎湃的大學時代是和怎樣的人混在一起?@念念,該奇女子曾引導哥讀了那本什麼花落啊夢啊多少的書,打開了哥熱烈的少男心扉,還曾朦朧地對喚「前世」哎,西湖這罈子化骨水把哥醃泡得沒了人形,而今再見,還如何掰羅得清究竟差了幾世啊?」

  司念立刻不困了,樂不可支。

  竟然是林昕。
  
  她想都沒想,剛才劇本卡殼的狀態也沒了,立刻笑著回覆了一條:

  「遙記初見,你往我寢室半夜遞零食給某人時,我還對你驚為天人,之後竟是糾葛重重忒有緣分,如今n年未見百轉千回還是在這黃道吉日搭上了,9世冤孽算不算。」
  
  她懷裡抱著貓,腳下踩著狗,越看越覺得樂。

  很快,有人也回了一條。

  程晨:「劇本有點問題,過來新疆談談。」

  ……

  ……

  不光@了,還直接發在了他自己的圍脖上。

  於是三分鐘之內,她被@了3000多條,都是程晨粉絲留言。
  
  只有三個人給了她私信。

  沈蔚玨:哎呦喂,你初戀吃醋了。

  沈哲:新疆歡迎你,給我帶點兒小籠包哈。

  林昕:哈哈哈哈哈哈……
  
  司念險些抓下一把貓毛,給林昕回了條私信:他怎麼知道我圍脖的啊??

  林昕:你沒注意我和你初戀是互粉嗎?

  ……
  
  空調茲茲地冒著熱風,她竟然覺得冷。

  這次真壞了……她躊躇了很久決定給程晨打個電話,探探口風,自己是不是要真去新疆?這都快冬天了,他們演員都是千萬百萬片酬,為了人民幣凍也就凍著了,可我這純屬打醬油的去幹嘛?

  電話響了很久,那邊也沒接,她都快掛斷了,程晨才終於接起電話:「有事?」

  「……那個,劇本有什麼問題?我想先聽聽意見。」司念很好脾氣地溝通。

  「問題不算太大。」

  司念暗鬆口氣。

  「最好要當面談。」

  ……

  人和人之間談條件,最怕的就是對方說「最好」倆字。其實這意思很明顯,就是不用拒絕了,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於是她作為很沒有人權的編劇,等程晨態度很平淡地掛了電話,只好立刻跑到網上去查機票。
  
  本來是下午四點的航班,卻在到機場時通知被取消,直接挪到了更晚的一班。

  23:40到烏魯木齊機場,又開了近3個小時到吉木薩爾縣。
  
  今晚是夜戲,她下車的時候剛好收工,眾人在吃宵夜。

  這麼冷的天氣,所有人竟都圍著一個不大的火爐子吃東西,司念走過去時,助理秦笑已經笑嘻嘻把一大鍋從烏魯木齊帶來的毛血旺放在地上:「司念姐下了飛機,特地找地方買的。」半夜三點多的荒涼土地上,驟然出現一盆香噴噴的毛血旺,誰還管做的是不是正宗?尤其在眾人都累得不行,凍的不行的時候。
  
  司念看了眼火爐子旁的程晨,在這裡這麼多天,難免曬的黑了些。

  不過,小麥膚色也挺好看的……

  「誒?」沈哲若有所思,「這東西我們程導最愛吃啊,編劇,真是巧了啊。」

  司念咬牙切齒看了他一眼。
  
  「看著真香,」臉裹著絲巾的一個女演員佟佳隨口說,「我最愛吃辣的了,可是這裡氣候不好,怕臉上會發東西,你們吃,我先去睡了。」

  她站起來,挨個抱了抱,不停說著辛苦。

  到沈哲那裡,沈哲埋頭吃東西,徹底無視之。
  
  到程晨那裡,程晨正好放下筷子,想要對司念說什麼,佟佳已經走過去,柔聲說:「導演辛苦。」邊說著,伸出手臂就要抱抱程晨……
  
  董笑已經看傻了,司念瞥了眼程晨,馬上移開視線對董笑低聲說:「要習慣,劇組一家親嘛,很正常很正常。」

  「今天辛苦了,」程晨淡淡地看了司念一眼,「你那天說劇本有不清楚的地方,正好編劇來了,明天中午吃飯時,你們溝通溝通。」

  「好,謝謝程導。」佟佳笑笑,妥帖地收回動作,走了。

  大家依舊談笑風聲。
  
  估計這個抱抱再休息的要求,眾人早就習慣了。

  「司念,」沈哲拉過一個小板凳,就放在自己和程晨中間,「來來,我和你討論劇本。」

  大半夜的,討論個球球。
  
  司念忽然心情低落很不好,走過去坐下來,盯著那鍋毛血旺怎麼看都不順眼。瞧這辣椒,顏色這麼深,肯定不是新鮮的,血那麼少,竟然放了那麼多青菜,真是心黑……總之,就是很不順眼。
  
  估計沈哲也發現氣場不對,只一個勁地和人搶東西吃,徹底安靜了。

  程晨的聲音,很低:「佟佳就麼一個人,大家都習慣了。」
  
  所有人都坐在爐子另一側,只有他們三個坐在這裡,人家看到兩個人說話,也聽不清說什麼,十有八九都以為是在說劇本。

  司念喔了聲,沒說話。

  他繼續說:「我沒抱過她,你別誤會。」

  「我沒誤會啊。」司念四處亂看。
  
  「我也沒抱過。」沈哲覺得自己該調節下氣氛。

  司念和程晨同時看他。
  
  「當我什麼都沒說。」沈哲識相閉嘴。

  程晨清了清喉嚨:「難得來了,明天上午帶你四處走走,附近有些地方風景還不錯。」

  「不是明天和佟佳說劇本嗎?」司念隨手拿過雙一次性筷子,撥弄著鍋子裡的東西,夾了塊午餐肉,吃進嘴裡辣的抽了口氣,立刻咳嗽起來。
  
  一瓶水遞過來,是私人保溫瓶。

  「喝口水,慢點兒吃。」疲倦從話裡透出來,聲音卻清晰溫柔。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43 PM

第十二章 飛來小橫醋(3)

  司念接過保溫瓶,盯著瓶口半天,也不知道該喝不該喝。

  「喝吧喝吧,」沈哲用很低的聲音說,「程晨的潔癖那是人神共憤,這也就是對你,才這麼不嫌棄。當年我實在渴的發慌,滿片場找不到一瓶能喝的水,他就這麼拿著瓶水一口口喝著……看著我渴死在眼前。」
  
  司念剛才抿了半口,險些被嗆到。

  因為沈哲的話,她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低聲問沈哲:「八卦下,你到底是不是喜歡男人?」沈哲愣了,然後樂了:「我真喜歡女人,百分之一千喜歡的是女人。」
  
  司念抿嘴,藉著爐子的火光打量他:「喜歡什麼樣子的?」

  「和我年紀差不多的,聽得懂我說什麼。獨立,最好有自己事業,」沈哲認真想了想,「能理解我的,在我被惡語相向的時候,能抱著我的。」

  ……

  「你都快30了吧?喜歡這個年紀的?不應該喜歡嫩模什麼的嗎?」

  司念立刻對沈哲無比崇敬。

  可想到後半句,又覺得不對:「只要你樂意,惡語相向的時候,想抱你的人估計要排隊掛號了……」

  「不一樣,」沈哲抿唇笑著,忽然有些靦腆,「我的很多影迷都還是學生,平時為了照顧她們,總要想著樹立榜樣。可是做我女朋友,就要看到我心情不好不完美的一面,比如罵人,摔東西什麼的。」
  
  她沉默了會兒,又喝了幾口水。

  這裡的風很大,雖然有火爐,但還是有些冷。
  
  肩膀忽然一重,程晨竟然把防寒服脫下來,給她披在了身上。

  司念下意識回頭看他,忽然被觸動了最深最深的回憶。那段隔了太遠的早戀,有各種各樣的甜蜜片段,可都來自他的聲音和網上的一串串字符。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真的接觸過……她看著程晨,程晨也看著她。

  他的衣服太大,披在她身上,下襬已經垂到了沙地上。
  
  就在她莫名其妙被一件衣服感動的一塌糊塗時,程晨忽然就收回了視線,低聲說:「知道要來新疆,怎麼不穿厚衣服?」

  抒發到半路的情懷,生生被壓了回去。

  司念抽了抽鼻子,憤恨地繼續喝水,把他的水都喝了個乾淨:「不這樣,怎麼彰顯導演對編劇的體恤呢?」

  程晨又看她:「你還要生多久的氣?」

  「我沒生氣啊?」司念乾笑兩聲。
  
  「我說,」沈哲實在是無奈了,一邊努力在鍋裡打撈著最後的血塊,一邊搖頭嘆氣,「有本事吵,別壓著嗓子……」

  程晨和司念同時看他。

  沈哲徹底放下筷子:「我飽了。」

  第二天還是夜戲,白天程晨就帶著司唸到處逛。

  司念為了避嫌,還特地拉了幾個平時比較說的上話的人,幾個人在旅館樓下等程晨的時候,佟佳倒是先下來了:「剛才看到程導,說要出去轉轉。正好編劇也在,我就陪著一起,邊談劇本邊逛吧。」

  司念沒吭聲。
  
  過了會兒,程晨才慢悠悠走出來,身邊還有沈哲。

  幾個人一上了車,編劇助理董笑就興奮了,不停問著會不會去北庭故城,千佛寺什麼的,沈哲立刻笑了:「別相信網上說的,名勝古蹟這種東西,到你真的看到時候就是斷壁殘垣,今天就是四處走走,程導順便去一個溫泉渡假村談些事情。」
  
  「程導的下部戲嗎?」佟佳見縫插針,看著開車的程晨。

  程晨嗯了聲,沒多說什麼。
  
  「說起新戲,」沈哲很快出聲說,「我想起來前幾天一個哥們去做審批,名字叫《33毫米的愛情》,直接被殺掉了。」

  「為什麼?」董笑問。

  司念也覺得匪夷所思,仔細想了想,這個名字聽著有點疼痛憂傷,可也不至於連審批都不過啊?

  旁邊一個男製片哈哈一笑:「審片子的人越來越強了,絕對是博學。」

  「快說啊,」佟佳也好奇,拉住了那個製片的手腕,「為什麼?」
  
  導演助理劉慶慶終於繃不住了:「就是那個的直徑啊,就是用來預防艾滋病的那個的直徑,我記得是中號尺寸……」

  好隱晦的說法,所有人都默了三秒。
  
  然後都笑起來,連程晨的嘴角都微揚起來。

  司念盯著程晨,開始很不厚道地琢磨一個問題,他在自己之後究竟交了多少個女朋友?不對啊,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自己還不知道呢……

  於是整個路上,所有都因為這個話題神展開,不停聊著各種有趣的八卦。成人的話題,都難免帶些曖昧的情色邊角料,程晨偶爾也會插話。只有司念裝死。
  
  沈哲頻頻開發各種話題,到最後竟然拐到了初戀上。

  這話題也太純潔了吧?
  
  在編劇助理董笑講述完自己是如何和老師有一腿,導演助理劉慶慶講述自己是如何擺平大學師妹,所有人都雜七雜八回憶完後,沈哲樂呵呵地看向了程晨:「要說我和程導從大學認識,只知道他高中有初戀,可相關粉紅愛情故事,卻半點也不知道。」
  
  沈哲坐在副駕駛位置,司念想踢他也不行,只能任由他說完。

  所有人都炯炯有神等著,等著聽八卦。
  
  車正好遇到了紅燈。

  程晨踩下剎車,沒說話。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直到紅燈轉綠燈,眾人已放棄了八卦的希望時,他忽然就開了口:「是網戀。」

  這句話如同扔下一顆深水炸彈,八卦之火徹底燃燒了。

  「繼續繼續。」沈哲亢奮的不行,只有他知道另一個事主就在本車後第二排坐著,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簡直爽爆了。
  
  「當時我無聊在練級,忽然一個穿著小短裙的形象跑過來,對著我大叫『太強了,你名字太強了。』然後第二句,她就說『我們結婚吧,掛著你的名字做夫君,實在太拉風了。』我記得,那個形象服務器裡的人很少用,是個穿著藍色超短裙,梳著個丫鬟頭的造型,腦袋上像是扣了兩個藍色的景泰藍瓷碗。」

  ……

  司念真想撞死在玻璃上。

  沈哲咳嗽半天:「你到底取了什麼名字?」

  「耶穌。」

  ……

  董笑長長地哦了聲:「所以你老婆的稱謂,肯定是『耶穌的娘子』……太中西合璧了。」

  沈哲實在繃不住,回頭看司念:「編劇,沒想到啊,咱們程導有這麼無厘頭的初戀。」

  司念咬牙切齒看他:「是啊。」
  
  所以好吧,就算是開始是自己主動的吧。她看著窗外的風景,想起當初的當初,自己實在是被他的名字震懾了,沒想到他竟然沒有拒絕,就如此拜堂成親了。既然掛著名頭總要每天聊天吧……

  「其實一開始,她聽說我是北大附中的,還是高二,」程晨繼續不緊不慢地說著,「所以自然就把所有初二的考試題都丟給我做,遊戲說不明白,就加了qq。」

  「然後,就開始從考試題聊人生聊理想了,是吧?」佟佳接話。
  
  「她從來不和我聊人生聊理想,只說這個老師太傻,那個老師偏心什麼的,」程晨已經開進了渡假村,「她學習很差,我甚至懷疑她能不能畢業。」

  ……

  司念很沮喪地看著風景定格,車停下來。

  原來他是這麼預測自己的?
  
  「然後?」沒人下車,實在這話題太純情太有意思了。

  「沒然後了。」程晨拔下車鑰匙,開門下車了……

  「沒結局了?」董笑遺憾。

  「初戀這是,誰初戀有結局。」劉慶慶總結。

  「據說程導考戲劇學院,是文化課分數第一,」佟佳身為同門師妹,深感自豪,「那麼個小女孩,最後肯定是中專什麼了事了,不會有什麼發展。說不定程導多年後偶遇,人家已經牽著小孩,在門口小賣部給他找零錢呢……」
  
  司念翻了個白眼。

  膚淺。小賣部多好,南京西路隨便個奶茶鋪每個月都淨賺十幾萬。
  
  其實這種電影劇本,到了導演手裡就是任其蹂躪。

  司念實在想不出自己來的意義。

  直到午飯過後,好幾個人撐不住,在渡假村直接開了房間睡覺。程晨才把她叫到房間裡,開始……閒聊。

  司念耳朵裡還飄著他對自己的評價,提不起精神。

  直到他遞給自己一杯熱的薑絲可樂,才恍然他竟然燒了這東西。
  
  「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他坐下來。

  她雙手握著杯子:「在想你說我不能畢業。」

  「你不是畢業了嗎?」

  「可你當初覺得我不能畢業。」

  「……好,我承認我看走眼了。」

  司唸得意看他:「我明天訂機票,後天回上海。」

  ……

  程晨看她低著頭,沉默了會兒,才說:「我記得以前,就是每天要得罪你至少一次,然後再用半個小時把你哄好。你怎麼這麼多年……還這麼愛生氣。」

  他話中有笑,聽得她莫名心跳。

  她根本沒生氣,只是盤算著怎麼節省時間,多接幾個劇本寫……可程晨這麼一提從前,她倒不知道說什麼了。
  
  程晨忽然就抽出她手裡的玻璃杯,放在手邊的矮幾上。

  司念詫異抬頭,看見他站起來,低頭看著自己。
  
  以前每次吵架的時候,他氣得不行時都會說一句話:「如果你現在在我面前……」,然後就聲聲吞下後半句,對著電話生悶氣。

  所以,現在真的在面前了。

  程晨,你會怎麼樣?
  
  他用手背碰了下她的臉:「還生氣?」

  司念覺得血液在悄然上湧,有些……不那麼清醒。

  就在他慢慢俯下身時,她很自然,閉上了眼睛。
  
  身後門忽然一響:「程導,公關公司和兩家投資公司……」

  劉慶慶的聲音嘎然而止。

  砰地一聲,門又被撞上了。

  司念猛地從床上站起來,險些哭出來:「你怎麼不鎖門啊……」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45 PM

第十三章 完美失敗論(1)

  「忘了,」程晨也很無奈,「剛才說到哪了?」

  「……說我要回上海。」

  貌似不是說到哪兒,是做到哪兒了吧?

  他又退回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為什麼要回去?」

  司念還在默默想著剛才的畫面,隨口道:「電影劇本,你也算是個創作者,其實如果有問題,你和我電話說就好了,又不是電視劇需要改很多場口……」

  她還在說著,程晨已經拉住她的手,稍微用力,想要拉到自己身前。
  
  司念詫異看他,程晨你到底要幹嘛?

  「我覺得,這樣不好。」

  要親你就親,不親就不要老動手動腳的……
  
  難道是要和我搞曖昧?

  司念忽然有些氣,想抽出手,程晨卻攥得很緊:「過來。」

  「你先說想幹什麼。」

  「你看不出我想幹什麼嗎?」

  ……

  程晨也氣的直揉太陽穴。
  
  兩個人就這麼拉扯著,你瞪著我,我看著你。

  莫名就劍拔弩張了……

  司念正猶豫是甩開他的手,還是繼續吵下去的時候,忽然身子被他拽了過去,毫無懸念懸念地整個人跌在他懷裡。

  身子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被他抱住……

  他的呼吸,就撲在臉上,像是感覺到她的彆扭,終於把她橫抱著,放在了腿上。

  他個子高,她身子小,所以很自然就像是縮在他懷裡一樣。

  「司念?」

  她沒吭聲,不敢動。

  剛才那麼些氣盡數退散,徹底沒脾氣了。他的心跳聲,似乎也有些亂啊,司念咬著嘴唇悄悄笑起來。

  「繼續?」他低頭看她。

  司念抿唇安靜了很久,最後還是仰頭看他:「你是打算合好嗎?」

  他輕蹙眉,貼在她耳邊反問:「我們……說過分手嗎?」

  一個巧妙的文字遊戲,不動聲色,化解了很多年的分離。

  她看著他的眼睛,張了張嘴巴,沒有任何能反駁的話,然後就看著他的視線漸漸移下來,飛薄的唇就很自然壓住了自己的嘴唇。

  很軟,也很溫柔。

  簡單的碰觸,她的心微微發麻著,說不出是難受還是好受……心臟只是緩慢而沉重地跳動著。門外有人走過的聲音,高高低低不知道在說什麼,她忽然想起房門還沒有特地鎖上,張嘴想要提醒他,程晨已經微微張開嘴把她吻的更深了些。
  
  舌尖直接抵入,煙味濃重。

  司念蹙眉,她不抽菸,甚至對煙味有些過敏。他以前唸書的時候從來不抽菸,這麼多年過去了,再見卻是煙不離手,這麼多年他還養成了多少自己不熟悉的習慣?

  「是不是不喜歡煙味?」他的離開的間歇,簡短確認。

  司念嗯了聲,想解釋自己對菸草過敏時,他卻很快又堵住她的嘴,不給任何回答的餘地。司念眨眨眼,終於閉上眼睛,自暴自棄地任由煙味蔓延在唇齒。

  如果不是程晨。

  如果不是程晨,肯定會一把推開這種抽菸的男人。

  可怎麼可能不是他。

  她甚至在過去這麼多年裡,從沒對其它人,有過任何聯想。
  
  到最後他把她抱到床上時,已經目光燙人。

  司念稍稍找回了一點理智,低聲喃喃:「程晨,大白天的……」他喔了聲,放開她,嘩啦一聲拉上窗簾,又回到了床上。她死命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團,不讓他掀開被子。

  昏暗的房間裡,沒有燈光,他的眼睛卻很亮,只右手撐著頭,看著只露出一張大紅臉的司念,不說話。

  司念被他看的都快不能呼吸了,緊抓著棉被,努力勸說他不要如此急色:「不是很多人等你呢嗎……」

  他看了看左腕的表:「不急。」

  然後隨手解開搭扣,把手錶也摘下來,放在了床頭櫃上。
  
  「那時候我找不到你,」他撐著頭看她,「很難過。你愛鬧脾氣,我以為就是失蹤兩天,讓我著急著急,沒想到整整幾個月都找不到你。」

  司念抿起嘴唇,有些心疼。

  「本來想買兩瓶酒,徹底醉一次就不找你了,沒想到很倒霉買到了假酒。還好最後被人發現送到醫院。那段日子很難熬,後來復讀了一年,」他拉開被她攥住的被角,掀開來,把她抱在懷裡,嘴唇抿起個好看的弧度,無聲笑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你說我都快三十歲了,怎麼每次對著你,都能想起十幾歲的事情?」
  
  「然後呢?」她追問他,明明已經是過去時,還是緊張的不行。

  大片大片的空白,好多好多年。她知道的只是他小有名氣後,那些例行公事的採訪。他從來不提讀書時代,好像是個莫大的忌諱。

  「然後?」他似乎在回憶。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所有的一切,從綿長深入的吻開始。

  她緊閉上眼睛,聽之任之,到最後終於忍不住,眼淚汪汪睜開眼:「不行啊,疼……」

  ……

  「再試試?」

  ……

  「不行不行,疼死我了……」

  司念眼淚嘩嘩地控訴

  程晨不敢再嘗試,用手給她抹眼淚,到最後實在太氾濫,只能拽過來紙巾盒,幾張幾張地給她擦。司念恨的咬住他的手臂,狠狠很狠地發洩完,才問他:「你到底會不會?」

  ……

  「理論上很有經驗,」程晨用餐巾紙給她擦著眼淚,「我指導過一些特殊的戲……」

  司念瞪大眼睛,心裡撲騰撲騰的:「你這麼多年,沒有過女朋友?」

  程晨長吁口氣:「真有女朋友了,還能有你什麼事?」

  司念忽然安靜下來:「就沒有什麼紅顏知己什麼的?」

  ……

  程晨仔細給她擦完眼淚,她才美滋滋地鑽進被子裡,緊緊摟住他的腰,感覺他滾燙的體溫和汗涔涔的皮膚,忽然很無厘頭地開了句玩笑:「程導你是有多可憐,這麼多年都是手工業勞動者……」

  話沒說完,程晨已經把她拎出了被子:「是不是不疼了?」

  「疼……」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司念的眼睛還是腫著,時不時怨恨地看著程晨。

  座位的次序太喜感,程晨左邊坐著她,右邊本來是留給一個製片人,沒想到讓佟佳搶了先。剛才一坐下,佟佳就找到了一個非常正經的話題,和程晨請教著,沈哲始終笑得隱晦,不停給司念打眼色。
  
  大盤雞端上來的時候,程晨先夾了一塊給司念。

  司念用筷子戳了戳雞肉:「有皮。」

  程晨把雞肉夾到自己碗裡,剝了皮,又扔到她碗裡。

  她吃了口,放下來:「太肥。」

  程晨默不作聲,給她夾了塊土豆。

  「太膩。」

  程晨依舊不吭聲,把新疆特色的酸辣白菜轉過來,夾給司念。

  偏佟佳是個越挫越勇的,還笑著看司念,關懷備至:「編劇是不是不習慣新疆菜的口味?這個大盤雞就是這樣的味道,吃慣了最有滋味。」

  「還好,」司念很簡約地回覆完,吃了口米飯,忽然看程晨,「你喜歡吃新疆菜嗎?」
  
  「不喜歡,」程晨頓了頓,又補了句,「非常不喜歡。」

  沈哲本來在喝酒,到最後實在繃不住笑,噗地一聲噴了。
  
  等到從飯廳出來,進了電梯,沈哲還是有的沒的笑個不停,拍著程晨的肩說:「程導,今晚我睡不著啊,要不到你房裡,咱們徹底長談?」

  程晨按下三樓:「今晚我房裡有人。」

  ……

  整個電梯安靜了,整夜嗡嗡嗡嗡的佟佳也終於徹底息聲,隨著電梯到三樓,聽著叮地一聲輕響後,看著程晨獨自走出電梯,又回頭:「司念?」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47 PM

第十四章 完美失敗論(2)

  司念下意識退後一步。

  然後,很自我保護的冒出一句:「程導……劇本明天再說吧?」

  什麼叫掩耳盜鈴?這就是了。
  
  程晨微蹙眉,沒說話。

  眾目睽睽,兩個人就這麼僵著,最後還是她先投降,硬著頭皮出了電梯。

  等到電梯徹底關上,她才猶豫著看他:「你不會,讓我今晚住你那裡吧?」

  程晨依舊不說話,從口袋裡摸出門卡,走出了電梯間。
  
  他越是安靜,司念越是心慌。

  不會是生氣了吧?剛才是看佟佳快黏他身上了,才氣不過作一作的……程大導演應該沒有這麼小氣吧?直到程晨打開門,她才清了清嗓子,剛想要說話,就猛地被他抱起來:「繼續?」

  ……

  程晨反手鎖上門,抱著她往房間裡走。

  我就知道……

  司念摟住他的脖子,很好心地提醒:「程導,我記得你明天還要開工……」

  「沒關係。」

  程晨親了親她的嘴巴,把她放到了床上。

  司念看他的表情,認命地閉眼睛,大義凜然道:「來吧,我就知道你不成功,肯定不會罷休。」

  程晨好笑看她:「是誰剛才一直說『再試試』的。」

  ……
  
  她發誓她只想以退為進,可對程導顯然不能用這招。

  她想起下午,就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程晨實在忍俊不禁:「司念?」

  「快,快,」司念深吸口氣,「趁我還有勇氣。」

  他在床邊坐下:「剛才是不是吃醋了?」

  「有點兒……我是不是做的很過分?」

  「還好,」他的聲音很低:「女人有時候作一作挺可愛,如果是不喜歡的女人,我會很反感。」

  司念睜開眼,看他和衣側躺在身邊,心忽然變得軟綿綿的。
  
  其實這句話,很多年前他也說過。

  她記得那時候,遊戲裡有很多小女孩追著他,她經常會很生氣地把他所有裝備都扔掉,然後賣掉房子,跑到遊戲裡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呆著。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她作天作地,可程晨每次都好脾氣地滿世界找她。一聲不吭走遍地圖每個角落,找到她。

  有次她終於忍不住,在電話裡問他,你不覺得我很過分嗎?

  那時候他還在重感冒,邊喝水邊笑著說,女孩作一作挺可愛的。
  
  她一時感觸,蹭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腰,悶不作聲笑了會兒:「你說你上輩子是不是欠我的?過了這麼久還被我遇到?」

  程晨嗯了聲,把她往上抱了抱:「估計是。」

  他笑得異常溫柔,司念仔仔細細看著他,輕聲說:「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真好看,可惜平時工作的時候,都不怎麼笑。」

  「是嗎?」

  他低下頭,很慢地靠近她。

  近到,從他的眼睛裡能看到自己。

  ……
  
  「不行不行……」司念哭的眼淚嘩嘩的。

  程晨被她弄得有些手忙腳亂了,抱著她哄了半天,司念才很後怕地說:「你說,我是不是構造特殊,沒聽說有那麼疼的……」

  程晨很淡定地給她擦了擦眼淚:「第一次,很正常。」

  司念很愧疚地看著程晨,猶豫了半天才說:「要不……你去洗手間?」

  「……睡覺。」

  程晨徹底關上燈,把她圈在了懷裡。

  過了會兒,耳邊的呼吸就開始趨於平穩,應該是睡著了。
  
  司念猶豫了半天,才摸到枕邊的手機,悄悄給沈蔚玨發了個短信,很快沈蔚玨就回了過來:你不是在春宵一刻嗎?

  司念險些咬到舌頭:你怎麼知道??

  沈蔚玨:我偶像告訴我的,剛才,他特地給我一個電話八卦的。

  ……

  她哭笑不得,還不知道回什麼,沈蔚玨很快又追了一條信息:成功木?

  司念:沒……

  沈蔚玨:不會吧?你們蓋著棉被純聊天啊?都大齡男女了,還裝什麼純潔?

  司念:誰大齡了……

  沈蔚玨:不過你胸是小了點兒,估計人家見到實物沒興趣了,我說吧,平時多吃點兒比什麼都強。

  司念:gun……是他不會!

  沈蔚玨:你才gun……你以為是做數學題呢?男人對這個都是無師自通……
  
  司念沉默地想了會兒,把手機又塞到枕頭底下,翻過身搖醒了程晨。

  「怎麼了?」他的聲音帶著很濃的睡音,還不算清醒。

  「繼續?」

  ……

  程晨沒出聲,也沒動。

  又睡著了……

  司念動了下身子,準備徹底放棄時,忽然就被摟住了腰。

  絕不像前兩次的遷就。

  在黑暗中,她渾身都滾燙起來,緊張地抱住他,你是不是裝的……前兩次不是都不行嗎?程晨笑起來,我怕你疼,你一說疼我就不敢了。

  現在不怕了?

  他終於有些無奈,邊試著分散她的注意,邊低聲說,我覺得不徹底解決,這幾天你不會讓我睡好覺……他的吻溫柔地深入,什麼都不再說,手托住司念的脖子,調整著親吻的角度,再不給她出聲的機會。

  ……
  
  「司念?」

  她真是一點兒力氣都沒了,心仍舊跳的極快,快的有些發麻。程晨又叫了她一聲後,她才咬牙切齒地嗯了聲,軟綿綿踢了他一腳。

  太陰險了,竟然裝不會……

  「要不要洗澡?」他笑著撫了撫她的頭髮,「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她只想睡覺,徹底睡死過去。

  「那我去洗了?」程晨好脾氣地哄著她,「快五點了,我六點開工,你要是想回上海,我讓助理給你訂明天的票。」

  司念嗯了聲,伸手摟住他的腰。

  程晨還想說什麼,發覺她已經有些意識不清醒,只好這麼躺著,等她徹底睡著了才把她的胳膊拿開,把枕頭放到自己睡的位置,讓她抱著繼續睡。
  
  等到她再醒時,已經是下午三點。

  迷糊著看了眼手機,有一條未讀短信,是程晨發來的:醒了給我電話。

  司念抱著被子清醒了十分鐘,才撥了他的手機。

  「醒了?」他接起來,很平淡地問了句。

  司念軟軟嗯了聲:「什麼時候收工?」

  「估計要半夜。」

  「哦,」司念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句,「你怎麼說話一點兒不溫柔……是不是吃乾抹淨了,就破罐破摔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十幾秒,程晨忽然捂著電話說了句,我去抽根菸,然後似乎是走遠了些,才說:「 如果餓了,樓下就有飯店。」

  「還好,不是很餓,」司念隨口問,「今天是什麼戲?」

  「……床戲。」

  「……」

  司念回憶了下那個勁爆的山洞戲,很苦悶地發現自己吃醋了,雖然他不是抱著女主角演戲的人,可卻是能看到女主角被……說不定還有臨場指導什麼的……

  她嘆口氣:「導演,我有權利改戲嗎……」

  程晨似乎笑了:「今天難了,不過你可以考慮加戲。」

  「加戲?」司念扯著被子的邊角,哼哼了兩聲,「再加兩場勁爆的對吧?直接露天好不好?黃沙大漠?還是荒漠綠洲的水源邊?」

  電話那邊忽然有人再說話,估計是找程晨一起抽菸的,很多聲音都很耳熟。

  程晨陪著聊了兩句,才很認真地對電話這邊說:「今晚回來,我們再研究劇本,看看怎麼加戲。」
  
  司念還沒琢磨過來,電話那邊,劉慶慶就奇怪問了句,怎麼還要加戲?程晨嗯了聲,編劇很想加些男女主角的勁爆戲。劉慶慶的聲音沉寂下來,過了會兒才感嘆了句,沒想到編劇長的這麼小白兔,竟然喜歡這種口味……

  司念越聽越不對味,到最後終於反應過來,猛地抱住被子,臉上的紅潤迅速擴散到了脖頸以下……程晨,你個大色魔……
作者: 璃幻    時間: 2015-7-5 08:50 PM

終章 最初的最初

  這件事直接導致結果是,司念回到自己房間後,渾身難過,一直睡到了深夜。

  直到門鈴響了很久,她才迷糊醒過來,然後翻了個身,繼續抱著被子死睡。
  
  電話鈴,手機震,電話鈴,手機震……

  司念終於摸到手機,放在臉上:「喂……」

  「開門。」

  ……

  「司念?」

  ……

  司念抱著手機又睡著了。

  直到感覺房間亮起來,有食物的香味時,她才肚子有些絞痛地醒過來,卻還是一個指頭都不想動。直到程晨用被子裹住她,抱起來,司念才用下巴抵在他肩上,抽了抽鼻子:「好臭。」

  一股煙燻火燎的味道,還混著風塵沙土味,總之難聞的一塌糊塗。

  「怕你餓,就沒來得及洗澡,」程晨用枕頭給她墊在身後,隨手脫下了外衣,扔到沙發上,走進洗手間。

  水流聲很快停止。

  他洗乾淨手和臉,走出來。
  
  司念終於差不多清醒了:「你怎麼進來的……」

  「把身份證押給酒店,說我是你老公。」

  他拉過一個椅子,把桌上放著的飯盒都拿過來,在椅子上一一鋪陳開。司念看著他不停打開白色飯盒的蓋子,看著他替自己掰開一次性筷子,看著他遞給自己,才喃喃著,追問了句:「……人家就信了?」

  程晨不置可否。

  他額角的頭髮還濕著,看臉色,似乎是很累。

  司念對上他的眼睛,很快躲開,像是新婚小媳婦一樣不敢抬頭,裝作淡定地接過筷子:「酒店怎麼這麼不負責,隨便交個身份證……就是我那什麼了?」

  他笑了笑:「名人效應。」

  「你又不是明星,導演裡能被普通人認出的,估計也只有李安、徐克,張大鬍子什麼的了……」

  程晨把眼鏡摘下來,放在床頭的櫃子上,兩指捏住鼻樑,閉眼輕揉著。

  「有沈哲在,基本能搞定所有已婚未婚男女。」

  沈哲?!

  司念詫異看他,他當著沈哲的面,說那些話?

  ……才剛剛合好,是不是太快了?

  程晨像是沒留意她的反應,就這麼閉眼靠在床頭,輕聲說了句:「快吃,菜快涼了。」
  
  司念嗯了聲,坐在床上,就著椅子吃他給自己帶的菜。

  很浪費,根本就吃不完。

  她吃了會兒,想要回頭問他要不要吃時,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床頭等下,滿面風塵的一個人就這麼靠著床頭睡著了……她咬著筷子頭,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忽然覺得很感動,莫名其妙就被這個畫面,感動的一塌糊塗。
  
  她很快吃完,悄悄下床把所有東西收拾好,然後又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替他脫衣服。程晨睡的不是很沉,因為知道是她就沒有睜開眼睛,任由司念替自己脫了上衣……司念把襯衫放到床邊沙發上後,看著他的褲子,開始糾結了。

  脫?還是不脫?

  「我自己來吧。」程晨低聲說了句,開始解皮帶。

  司念忙關上燈,先鑽進了被子裡。

  感覺程晨很快脫掉褲子,掀開被子後,她下意識緊張起來,可程晨最後只是從身後抱住她,親了親她的後背,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司念睡了一整天,反倒是清醒著。

  就這麼兩隻胳膊摟住他的手,往他懷裡蹭了蹭,在黑暗中慢慢地琢磨著下部戲的大綱和分場,慢慢地又睡著了。
  
  第二天他又走得很早。

  程晨的助理給她定的是下午的機票,司念從酒店走之前,才給他發了個短信。

  直到司唸到了機場,快登機時,程晨的電話才打過來:「剛才很忙,到機場了嗎?」司念嗯了聲,把登機牌遞出去:「我要上飛機了。」

  「司念。」他叫她的名字。

  司念接過登機牌,走進登機廊橋時,才嗯了聲。

  分分秒秒的安靜。
  
  司念覺得他肯定會說什麼,耐心等著。

  「導演?」手機那邊忽然有了劉慶慶的聲音。

  程晨嗯了聲。

  「佟佳明後天有宣傳活動,她的經濟公司替她請假了……」如此扒拉扒拉三百字,程晨在那邊耐心聽著,司念在這邊咬牙切齒等著。

  就在司念找到座位,順利坐下時,劉慶慶終於結束了長篇累牘的發言。

  可是飛機已經要起飛了。
  
  「雪碧在北京拍戲,」程晨忽然說,「過幾天我一個朋友會幫著託運它到虹橋機場,幫我把它接回家,好不好?」

  司念嗯了聲。

  空姐已經開始走過來,提醒司念關閉手機。

  程晨似乎聽到了聲音,很快囑咐了句:「我會把航班號發到你手機上。」

  司念又嗯了聲:「記得把你朋友的手機也給我。」

  在空姐的目光中,司念終於熬不住,匆匆掛斷了電話。
  
  為了接雪碧回家,司念當天晚上就約好了沈蔚玨,讓她第二天開車送自己去機場。

  司念坐在副駕駛位上,給可樂撓著下巴,可樂愜意地眯起眼睛,用頭蹭著司念的手心。沈蔚玨邊開車,邊笑眯眯感嘆:「這導演的狗就是不一樣,還能客串電影什麼的。」

  「演電影很受罪,」司念蹙眉,「人都累得跟狗似的,狗還不知道能折騰成什麼樣呢。」

  「讓你這麼說,明星還真是比我們辛苦。」

  「辛苦多了,」司念揉了揉可樂的頭,「我要是未來有兒子女兒什麼的,一定不要他們做演員,起早貪黑,超時工作,多大的腕兒都要看人臉色,真沒什麼好的。」
  
  等接到雪碧的時候,可是把司念心疼壞了。

  毛色挺漂亮的一隻狗,就和那天晚上的程晨一樣,灰頭土臉的。尤其被人裝在籠子裡推出來的時候,神色還有些驚慌……直到看到司念,才猛地搖著尾巴,眼睛裡水汪汪的。

  司念本來想要和沈蔚玨吃午飯,看到雪碧這模樣也沒心情了,直接買了外賣回家。沈蔚玨在客廳狼吞虎嚥,她就在浴室給雪碧洗澡。正滿手泡沫的時候,可樂忽然把手機叼了進來,屏幕上閃爍的正是程晨的名字。

  司念擦乾淨一隻手,按下了接聽,程晨的聲音不是很清楚:「接到了?」

  「嗯,」她用腳踢了踢雪碧,雪碧自覺跳進了浴盆裡,「你借給哪個公司了?簡直慘不忍睹,估計都沒怎麼有人給它洗過澡。」

  程晨笑了聲:「拍外景,人都沒條件洗,怎麼會有人專門照顧狗。」

  「你看到就知道心疼了,」司念用淋浴噴頭給雪碧衝著泡沫,看到它一直睜不開眼睛的樣子,馬上說,「浴液進它眼睛裡了,我一會兒給你打過去。」

  說完就掛了電話,沖乾淨毛巾,給雪碧仔仔細細地抹乾淨了眼角。

  正轉身準備換條毛巾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人靠在門邊,看著自己……
  
  外衣還沒來得及脫,正在用襯衫一角擦著眼鏡的程晨,只是笑著看她,不說話。

  她目瞪口呆看著他,也不知道說什麼。

  「我休假了。」他忽然說。

  司念抿起嘴角,嗯了聲。

  其實就一個星期沒見而已。

  「劇組裡一個主演去宣傳,我就回來了,」他走過去,抱起司念,「時間不長,就一天。」司念摟住他的脖子,低聲笑了笑:「一天還回來?」

  他沒說話,把司念放在了大理石台上,湊過去用臉碰了碰她的臉。

  司念躲開他,低聲提醒,「沈蔚玨在客廳呢,注意點兒。」

  「她走了,給我開了門就走了。」

  ……

  司念詫異看他。

  太神奇了,自己給雪碧洗澡到底有多投入,竟然房間裡換了個人都不知道。

  既然只剩了他和自己,她也就不再矜持了,湊過去很輕地聞了下他:「你怎麼又是臭的,和雪碧一模一樣。」

  程晨好笑看她:「要不我先洗澡?」

  「不行,」司念看浴盆裡盯著自己兩個人的雪碧,「我要先給狗洗完,它會感冒的,再等十分鐘……」她又像是想到什麼,回頭看他,「你帶換洗的衣服了嗎?我家沒有你的衣服,要不你洗澡的時候給我尺碼,我出去給你買一套在家裡穿的,把你身上的洗了?」
  
  她邊說,邊在腦子裡搜尋附近的商場。

  然後,就聽見他咳嗽了一聲。
  
  她看他:「怎麼了?」

  「想起些事情。」

  司念嗯了聲,示意他快些說。
  
  「想起剛上大學的時候,在學校附近租房子,沒有暖氣,晚上一凍得睡不著就想起你說的話,說自己喜歡下雪天靠在暖氣上看小說,一看就是大半夜,」他低聲說著不相干的話題,「那時候有很多女孩子約我,雖然都是戲劇學院的學生,可畢竟是女孩子,多少有些矜持,我每次看到她們的信,或是接到她們的電話,總能先想起你……」

  司念被他說的心發軟,沒吭聲。

  他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這幾天想起這些,忽然就會覺得覺得後怕。如果我真碰上了個差不多的人,就這麼在一起了,再遇見你會不會後悔?」

  「會嗎?說不定你能找到更好的。」司念口是心非地說著,卻怕他真的認同自己。
  
  「會,」他忽然就笑了,「我遇見你的時候,只是個窮學生。沒有信用卡,沒有手機,打個電話也只能去公用電話亭。好像除了偶爾給你寄零食,就沒送過你什麼像樣的禮物了。情人節的時候也只能給你打三個小時的電話,陪你聊天,逗你開心。

  買不起車,買不起房子,連你喜歡的貓都買不起。

  現在想想,似乎除了成績好,真的是一無是處……」

  司念詫異看他,想說什麼,沒有說出來。
  
  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疲倦,卻是溫柔而清晰。

  很像是最初的最初。

  她緊張地趴在電話邊,等來他第一個電話時的聲音,那時候他剛才結束期末考試,是他們兩個人認識四個月的紀念日,約好一定要在這一天打電話,聽到彼此的聲音。

  她至今都記得,她拿起電話時心跳的發慌,憋了很久才說了一個喂字。

  而他就在線路的那邊,伴著車來車往的聲音,叫出了她的名字。

  ……
  
  雪碧終於熬不住,從浴盆裡跳出來,很是疑惑地看著兩個對視的人。

  程晨的眼鏡,因為浴室的熱氣再次模糊,他摘下來。那雙漆黑的眼睛裡,有太多太多的情緒,終於說完了所有的話:

  「那時候我愛,也愛我的,這輩子也只有你這麼一個人了。」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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